一个照面中,水雾骤然浓郁, 贝鬼拿出了自己保命的能力来拖延时间。
他的蜃梦于音是见识过的,从前贝鬼用这个能力来为他逗趣, 今日双方是敌非友,便成了一个杀招。
蜃梦变成杀招时, 会将人带回到一生之中最痛苦的时间里,备受折磨,无法解脱。
于音踩着柔软的锦缎,斜倚着靠枕。身上穿的是更加柔软的丝织品,流水一样披在过于脆弱白皙的身体上。
馥郁的幽香在又干又温暖的房间里萦绕。
转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珠,于音看到了奇特的视觉。
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他能看见自己坐在繁复艳丽的锦缎堆中百无聊赖,也能看见房间之外,绮云楼里的夜色笙歌。
还有更远处漆黑的暗巷、冰冷的黑水畔、大家族豪宅里举办的夜宴。
他有无数傀儡,那些傀儡眼睛看见的,就是他所见。
——这是他在绮云楼的巢穴里,当着妖鬼丝巢的时候。
竟然是这一段记忆。这是他最痛苦的时间吗?于音嘴边扬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贝鬼这个蠢货,可以看到蜃梦中他人的梦,于音能感觉到他在看着,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震撼不解,连周围的场景都有些微不安的震荡。
于音心念一动,就要让幻境中的下属贝鬼过来。
当着蜃梦主人的面,把他折磨致死,也是个有趣的消遣。
脑海中转着恶毒的念头,头顶忽然轰然一声响,破了个大窟窿。
黑暗隐秘的巢穴里,掉满了木梁瓦片,一个人站在屋顶的破口上往下看:“老幺,我们赶时间,别躲在这里做梦了,该走了。”
于光还是那个少年模样,打破了他的楼,拆了他的巢穴,不由分说拖着他跳出了昏暗的房间。
于音:“……”
在幻境中把人找出来了,于光才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打量了弟弟两眼:“这是你长大后的样子吗?不错,挺好看。”
任何人看一眼就要神魂颠倒的美貌,在大哥这里就是,不错,挺好看。
幻境中的人因为这么大的动静,都吓得在附近围观。
于音站在屋顶上,感觉自己脆弱的脚底皮肤被瓦片割裂,手掌都被于光手里的茧擦红,忍不住突兀地笑起来。
他的笑声突然被迫中断,因为于光将变长了的弟弟拦腰一折,往肩上抗起,从三层楼高的屋顶跳了下去。
于音摸着他的肩背想,他在做什么,如果想离开幻境,就该想办法把贝鬼逼出来。
于光一手抓住他飘扬的黑发,免得被遮住视线,爽朗道:“看大哥教你,怎么把这个幻境打破!”
不把贝鬼找出来怎么把幻境打破——
于音满脑子折磨吓唬贝鬼的方法,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逼真的幻境眨眼变回了浓郁的水雾。
他们回到了那个房间,一个人影半趴在池边。他像一块贝肉一样雪白软绵,惊恐地回望于光和于音。
贝鬼从没遇到过这样短时间就能破开自己幻境的人。
没有丝毫技巧,完全是用磅礴的力量撕裂了他的幻境。
而另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贝鬼想起自己用蜃梦入侵对方记忆后看到的那些,几乎立刻就想要逃跑。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他得逃!
但于光自然是不会任他逃跑的。
揪着贝鬼脖子正要拧,于音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指了指贝鬼,表示自己想要他。
于光回头看弟弟,神情严肃:“如果想要大哥把东西给你,你应该怎么做?”
于音:“……”
他露出虚假的笑容,伸手抱了抱于光,看起来有几分乖巧。
于光严肃的表情一松:“行,那就给你处理。”
被于光放开的贝鬼烂泥般软在地上,又用隐带希冀的目光看向于音。
如果是在这个人手里,他或许能活下来。
“不要杀我,我愿意认你为主,我……!”
于音对他求饶的话无动于衷,剖开了他的胸膛,准确扎破他的心。
妖鬼的心脏和普通人不一样,里面寄生着妖物。
像这只贝鬼,心脏里寄生的就是一只贝。
有些人快要死时,由于与特殊的体质和力量会引来妖物。
妖物寄生濒死之人,藏进心脏里,阴差阳错共生而活,就会恶堕成妖鬼。
想要杀死妖鬼,必须剖开心脏杀死心脏中的妖物,否则就算是断了脑袋,也不会真正死亡。
妖鬼的所有力量,也藏在心脏里的寄生物中。
于音拾起雪白的贝撬开,吞掉了泛着珍珠光泽的贝肉。
他含着满嘴腥甜的味道,转向旁边的于光。
田台乡一行,他想做什么,于光与他心照不宣。
直到此刻成功吞噬了贝鬼的力量,而没有遭到于光阻止,于音才确定一点。
于光似乎并不想掌控他,只是压制着他,不允许他为了变强而去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对他没有所图,那为什么坚持要成为他的哥哥?
于音朝于光伸出手,于光一看,顺手把他拉了起来:“处理完了?处理完我们就该走了。”
被这股拉扯的力量带着,于音顺势就靠向于光。
这具才十二岁的身体仍然脆弱,但比起记忆中藏在巢穴中的躯体已经强健了许多,至少不会被于光掌中的茧擦红皮肤。
于音将手搭在了于光的额头,用上了所有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扎进了几根蛛丝。
愣了下,于光没有抗拒他突然的行为,而是感受一番后评价道:“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
他听到一个陌生但动听的声音缓慢地响起在脑海中。
“你不害怕吗?寄生在你脑袋里的蛛丝,或许会让你变成我的傀儡。”
于光乐得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大哥还没遇到过害怕的事。”
“想让大哥害怕,还想让大哥当你的傀儡,勇气可嘉,但你想做到还差得远呢老幺!”
脑海中又响起两声轻笑。
“是吗,那以后就多指教了,大哥。”
于光简单安排了采珠场的人,就离开田台乡,赶往珠州城。
路上于音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他将手搭在于光的手背上,依靠这点接触,在他的脑海里和他说话。
“大哥看到我如何处理那只贝鬼了,应该就明白妖鬼的致命之处在哪了吧?”于音试探。
“当然知道了。”
“我也是一样,致命处在心脏,大哥可得记住。”
于光听他三番两次提起,一琢磨便明白了,许诺道:“知道了,回去给你打个护心镜。”
于音:“……”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提起话题:“若是哪日我做了坏事,大哥也会杀我吧?”
于光:“要看具体的情况,放心,在你做坏事之前,大哥会先阻止你。”
“如果没能阻止呢?”
“没能阻止,老幺,那你就小心了,大哥会把你关起来,出门也会把你绑起来,以后你就见不到任何人,终身都要接受惩罚了!”
于光语气认真,让人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一旦他越线,于光真的会把他关起来、绑起来、完全控制住。
于音神情诡异地陷入沉默。
“呵,大哥最好能永远强大到可以压制住我。”
“当然了,我可是大哥!”
“那么摆在眼前的问题,大哥也能一个人处理吗?”
于音语气里有微妙的引诱,“或许大哥想要我帮你吗?我很清楚该如何应对珠州城里这些大家族。”
这些人,有一大半前世都是他的附庸,还有一小半因为和他作对而死了。
对于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他觉得自己比大哥更拿手。
于光不在意地拍了拍他:“小孩子别想这么多,好好吃饭锻炼睡觉就行了,大哥会处理的。”
他们进了珠州城门。
十几位除恶司修士早在城门口严阵以待,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围了上来。
“于光!除恶司的长老和管事们都在等着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修士喝道。
在这三个月中,于光屡次带着人将押解他们回城的修士打走,对除恶司发出的诏令视而不见,早已是除恶司上下大部分人眼中的叛逆刺头。
被大大挫伤了面子的除恶司上层,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处置他。
因为于光,家族派系与学府派系爆发了几次争吵,最终想保他的一系落了下风。
今日就要在神相山下的除恶司总司,来处罚这一个胆大包天、任性妄为的家伙。
任他修为再高,能得祖师灵应又如何,犯了众怒,今日也少不得留下一条性命来平息怒火。
若是识时务,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神相山下, 威严开阔的除恶司总司。
珠州除恶司六位负责不同事宜的长老今日全部现身了,与各大家族长者列坐席上。
作为除恶司中坚力量的修士们,还有年轻的家族子弟, 一个个老实地站在长辈们身后。
“不是说今日会把于光押来受审吗, 怎么还没到?”
“你急什么, 诸位大人都来了,还能叫于光跑了吗,今日这场好戏是一定会上演的。”
“前些时日, 我还听说神学府出了个受四位祖师灵应的天才, 没想到这么快天才就要陨落了。”
“可惜呀, 若他老老实实做人, 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偏偏得势猖狂,自以为与众不同, 做下这种出格之事,自断前程,自取灭亡啊。”
几个年轻的甄家子弟窃窃私语,站在裴家主身后的裴文觉突然回头,狠狠瞪向他们。
“一群志大才疏之辈,浅薄无知之徒,也就只敢在背后道人长短!”
那几人被他骂了, 脸色涨红,回嘴道:“你有什么好猖狂, 若不是有个好家世,有人保你, 今日你就要和于光一同站在下面被责罚。”
“就是,依我看你们这些被于光煽动的人也该一同受罚, 免得还搞不清情势,在这里大放厥词!”
裴文觉何时被这种没听说过名字的家伙嘲讽,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前面坐着的父亲猛然咳嗽起来。
裴父抓着他的袖子,低声骂道:“臭小子你别给我惹事,老实待着!”
他好好一个儿子,以前还有几分矜持,放出去几个月,现在动不动就要动手。
裴文觉忍了忍,扭过头对父亲说:“您答应我了,要替大哥说话,可别忘了。”
裴父敷衍道:“我尽量,我尽量。”
裴文觉抬起眼,看了一圈,见到了天冲班的同学们,大部分都来了,和他一样露出焦急担忧之色,望着山门的方向。
班家位置与裴家相近,裴文觉没在班家人中看见班影,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他来了!”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裴文觉心中一跳,立刻抬眼去看。
只见十几个黑影飞过来,砰砰砰连着几声,落在一群长老家主脚边。
是那些派去押解于光的修士,他们每个都痛苦地抱着胳膊,又不敢喊出来,面色格外扭曲地在地上翻滚。
裴文觉看见几日不见的熟悉身影,眼眶蓦然一酸。
大哥竟然真的来了。大哥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暂避风头呢!
“大哥!”站在神学府几位老师身后,天冲班学生语气激动地喊。
“放肆!”除恶司的一位长老同时大喝。
这位肌肉虬结,身形高大,眉目如炬的洪长老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于光道:“到了此地,容不得你这竖子嚣张!还不跪下认错!”
他身旁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花长老,语气悠悠地劝道:“洪长老莫急,年轻人嘛,总是一身反骨,等我们将他的罪名列出,让他心服口服了,再来教训不迟,别让人觉得我们除恶司不讲道理。”
他说这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脸色难看的王容清长老。
“于光,今日在此,我们要问你五大罪。”花长老装腔作势说。
“其一,你不守规矩,抢走除恶司任务册……”
于光没有如他们所想地乖乖听着,而是迎着众人目光往前走,站在台阶下反问:“你们要与我讲规矩?”
他环顾一圈在场众人:“我问问诸位,除恶司以恶鬼为名目,从平民手中逼收大量钱财,钱财不够就不予受理,是什么规矩?”
他沐浴在各色目光中,往台阶上走了一步。
因为赶路匆忙,鞋上还沾了泥,在光洁干净的白玉台阶上留下一个鞋印。
“除恶司管事以收受钱财多少为标准,故意拖延恶鬼处理的时间,又是什么规矩?”
他一步步往台阶上走。
“除恶司修士不为除恶鬼,反倒一心敛财。”
“内部腐败,争权夺利。”
“以除恶为名,实则为恶。”
“这样的除恶司不要也罢,竟还敢与我讲什么规矩。”
“今日若要讲规矩,该由我来给你们讲。”
于光掷地有声一番话,说得除恶司众人脸色铁青,年轻人们目瞪口呆。
大家都听说过于光此人胆大妄为,但没想到,如今这情形这场合,他还敢顶撞长老。
除恶司是四位祖师所建,最初就是除恶鬼不收取报酬,只当做弟子修行。
多年过去,除鬼成为了最大的谋利生意。
有些人恨不得恶鬼越来越多才好,这样他们的生意才能红火。
得到利益和权利的人心照不宣,自发维护着这条利益链。
便是觉得这样不对者,如王容清,也只能做到不同流合污。
可今日于光却好似要翻出这几百年沉积的污垢,让一切曝晒于阳光下。
原本想展现一番道理的人,被他顶撞得七窍生烟,再顾不得风度,气急败坏拍着扶手大喊:
“放肆!放肆!还不给我把他拿下,堵了他的嘴押到阶下受罚!”
同样坐在长老椅上但独木难支的王容清面色一变:“慢着……”
一群站在长老身后的修士已经扑了出去。
这群修士不是之前派出去的那些年轻修士,都是身经百战,被长老们培养过的中坚力量。
他们如狼似虎地扑向于光,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于光要被当场拿下。
裴文觉几人脸上才露出悲愤之色,下一刻却见于光一拳将领头那个名声显赫的修士打飞出去。
许多人都只看清了他的第一拳,接下来的动作快到大部分人都没看清楚。
于光如一只矫健的豹子,周旋在十几个修士之中,一个错身就倒下两三个。
二十多位经验丰富修为不俗的修士,竟然没有一个在他手中过第二招。
发号施令的洪长老手臂还指着于光,连表情都来不及变换,于光已经打倒了那一群人,分花拂柳般轻松来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胳膊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洪长老发出惨叫。
这画面对比有些好笑,和肌肉块垒分明一身古铜肤色的洪长老比起来,于光还像是个朝气的少年人。
但无人敢笑,因为于光左手拧着惨叫的洪长老,右手抓住旁边花长老的脖子。
认识于光的裴文觉几人眼睛慢慢变圆瞪大,嘴巴也张大了。
他们知道大哥很厉害,但是、但是!大哥怎么这么厉害!难道从前和他们打的时候,大哥一点都没动真格的吗?
没想到是这个发展,几乎所有人都傻在原地。
局势变化太快,本想阻止两位长老的王容清愕然一阵,怕他要直接把两位长老干掉,忙阻止于光:“慢着……”
于光一手揪着一个长老,反手将他们甩下了石阶。对王容清爽朗一笑:“稍等,马上就好。”
说着,手已经抓向了另一个长老,将这位见势不妙想躲的冯长老一同丢下了台阶。
和前两个一样,冯长老去势不减撞上台阶下的四座祖师像底座,狼狈地和一群修士长老挤作一团。
剩下一位年纪最大的张长老,胡子一把,颤颤巍巍地说:“胡闹,你怎么能……”
见他头发花白瘦的像个山羊,于光临时改变动作,改丢为揪,将这位长老的珍珠腰带一抽,想把他绑起来。
可惜珍珠腰带并不结实,随便一拉就断了,漂亮珍贵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台阶,沾了泥和血。
于光只看了眼,就脱了张长老仙风道骨的外衫长袍,把他绑了丢在脚边。
处理完在场身份最高之人,于光看向面色惊恐僵硬的众人,活动了一下手臂:“还有人要教我规矩吗?”
长老对上他没有还手之力,除恶司修士中最厉害的一批,还在他身后的地上躺着。
此刻众人看他的目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部分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离于光近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忽然家族那边有人喊道:“王容清长老!于光是你们神学府的学生,你们就这么看着他欺师灭祖吗!”
这人说完往人堆里躲,但于光已经从他统一的衣服里认出了他是哪家的人。
“甄家人。”
于光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神情僵硬的甄家主说。
“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田台乡,你们那个采珠场,我帮你们解散了,你们养的妖鬼也杀了。”
一句话,断送甄家百年家业。
甄家主猛然站起,再也摆不出镇定的表情:“你你你、你说什么?不可能!你怎么敢!”
于光:“你们造的孽,我过几日上门清算,有些事还没处理完。”
甄家主大喊一声,接受不了这噩耗,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家族中最强势的甄家家主一倒,甄家顿时也乱起来。
“家主!父亲!于光你这贼子,我们和你拼了!”几个年轻甄家子弟悲愤拔刀。
“大哥,我们也来帮你!”裴文觉和武劲几人高喊着挤了过来,在甄家人附近会合。
刚才大哥对长老和修士前辈们拳打脚踢,他们就想要帮忙了,若不是被家里人拼命拉着,早就冲上来。
现在看甄家这些年轻人要动手,哪里还忍得住,都兴高采烈地要和大哥一起并肩作战。
他们几家长辈不知道怎么想的,见这情势也不拦了,让他们像是出闸野猪一般冲出去,场面顷刻间就乱作一团。
到处都是吼声骂声。
自诩高贵,自持礼仪的前辈高人,都被于老师傅一通乱拳,打得鼻青脸肿,回归了不体面的寻常人。
从石阶上滚下去的三位长老,捂着额头上的伤爬起来嚷嚷:“快,召集所有除恶司修士,围攻于光!此子不可留!”
哪怕见识了于光的厉害,他们仍不敢相信他们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少年。
新赶来的修士们拿着刀剑,用上了对付顶级恶鬼的阵法法器,漫天金光声势浩大地盖下。
于光跃上祖师像,抽出赤火真君那杆长枪当做武器。
挥舞间长枪覆盖上一层更加显眼的灵应光芒,割开了阵法。
这杆陨铁打造,重达千钧的长枪,从前无人能抬起,如今在于光手中却轻松得如一杆木枪。
于光大开大合地转动比人还高的长枪,不小心被枪扫过的围攻之人,最轻也是远远飞出去,吐血倒地爬不起来,重的则当场昏死。
场中剩下没有参战的都是之前以王容清为首,力保于光的小部分学院派系。
“我们,不去帮忙吗?”有人愣愣问。
“去帮谁?帮其他长老,会被于光一起打飞,帮于光,他也不需要我们帮啊。”
“我们还是在一边看着算了,于光都能拿起赤火真君的长枪,还出现了灵应,说明赤火真君都支持他,我们还是别和他对着干了。”
“对,跟着祖师走,没错。”大家干笑着缩缩脑袋。
不知道那些倒在地上吐血的人有没有后悔,反正他们很庆幸没有和于光作对。
一场公开审判才开了个草率的头,就被打乱,变成了个闹剧的结尾。
于光一个人把除恶司上到长老管事,下到大小修士,全都打了一个遍。
还有那大大小小十几二十个家族,但凡有卷入战局的,也被一起收拾。
于光带出来的那群天冲班少年,更是疯狗一般,莫名兴奋逮谁咬谁,把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最终一切结束后,除了半途躲到角落避难的一群人,场上看起来状态最好的,竟然还是这一切的源头于光。
他越打越精神,穿过满地躺着的人,把手里的长枪插回赤火真君神像手中,甚至还贴心地摆正了位置。
回头对躺了满地的除恶司修士说:“从今天起,以前的除恶司解散,新的除恶司由我管辖。”
“以后我就是老大了,你们还有意见吗?”
班影坐在房间里, 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看照在桌面上的光。
光从早上慢慢倾斜,又后退,逐渐走到黄昏。
大哥应该回来了, 不知道除恶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那些人会放过大哥吗?
有裴文觉他们和神学府的老师在, 大哥的惩罚能减轻吧。
班影心中忧虑,没有胃口,桌上的食物一点都没动。
她已经被关了两天, 门外上了锁, 守了十几个家仆。
她的父亲对她擅自出门惹事很不满, 狠狠训斥了她, 母亲也抱着她哭,祈求她不要再惹父亲生气,安生在家中待嫁。
从前班影就不想嫁给甄家那个少爷, 在外修行的几个月,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更加不愿意。
可她还是妥协了,她对父亲说,如果能帮忙减轻大哥的惩罚,只要最后大哥没事,她就会乖乖嫁到甄家去。
这一天太漫长了, 班影感觉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黄昏, 仍然没能等到任何消息。
突然外面吵嚷起来,班影仿佛听到了武劲那个大嗓门, 还有很多耳熟的声音。
是日夜相处了几个月的同伴们。
“班影!班影你在哪呢?”
“快出来快出来,我们来接你了!”
“靠, 该不会把我们班大小姐关在这屋里了吧!”
“让开,让我把锁劈了!”
班影霍然站起来,直奔门口。
门外锁链落地,班影迫不及待一把推开了门。
外面余霞成绮,夕照绚烂,她看见一群同伴勾肩搭背聚在她的院子里,有的脸上还带着些伤,但每个人都眉开眼笑的。
在所有人身后,让她担心了很久的大哥站在门口,正在和她父亲说话。
平时威风傲气,喜欢摆架子的父亲,在大哥面前,脸色无比难看虚弱。
不知道大哥和他说了什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父亲身体一滞表情抽搐。
发现大哥浑身上下没有受过罚的样子,班影提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克制不住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大哥也注意到她,对她招了招手:“小班,大哥来接你了。”
“对啊对啊,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所以我们一起来接你了。”眼眶青紫的伍善乐呵呵道。
班影眼睛一酸,险些流出眼泪,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起来:“没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