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见过杀人吗?都滚, 不然就把命丢在这!”
魔族地界从来没人多管闲事的,这剽悍魔修走过好几个国, 都是如此肆意作风。
那些胆小的家伙,看到他就会怕得瑟缩躲避起来。
可是,这里的魔族魔修,也不见比别处更厉害凶恶,看到他嘴边的血迹,脚边的尸体,不仅不怕,反而露出兴奋的笑容?
在这群人怪异兴奋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中,嘴里塞满食物的魔修发觉不对。
仔细一听,他们在说:“这个是坏了王的规矩吧?”
“王肯定不喜欢他,哈哈。”
“刚好,这个时候王是不是要去月牙山玩,会经过这里吧?”
什么规矩?
魔修狞笑,小山一样的身形站起来,一挥手打破头顶的彩棚,挥掉面前摆着的食物:
“什么规矩,从没听过魔道之中还有什么规矩!你们要与我这个猿石将军讲规矩?”
能自称将军者,必是从前在某位王手下效命,至少也是玄丹修为。
猿石曾是魔宫护卫,手底下也有上百魔族卫兵,可惜魔宫被一个魔修所夺,他手下人死得一个不剩,只好在四处流浪。
听了他的名头,一群魔合境男女不见害怕,反而嘻嘻哈哈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王就是规矩,他看了不高兴,你就坏了规矩!”
猿石待要再说什么,忽然听见一声鸣响喧哗,道路尽头驶来一辆高大的金车。
彩锻铺地的华美金车在日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连里面靠坐的少年,都好像被光芒笼罩一般。
披甲魔兽拉着的金车停在喧闹的人群中,车中少年投来一眼。
不用他人说,猿石就知道这必是极乐国的极乐王,据说是一位来历不明但强大无匹的魔修。
他统治极乐国一年有余,周边两国被他侵占地盘,却在交锋中败于他手中,只能避开锋芒,不敢招惹,任他坐大。
只看他那过分年轻,桃花一般的面容,丝毫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甚至,这样的姿色,岂不是更适合当娈宠?猿石如此想着。
但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他立即被一股压力迫得跪下,连头也抬不起来。
周围响起一阵欢呼与笑声,有人高喊着:“王,这人可有坏王的规矩?”
马车上于乐托腮,笑道:“嗯……我今日心情不太好,那就算他坏我规矩吧。”
又是一阵欢呼。
“王要如何处置?”
“是啊,这就处置他吧!”
于乐:“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吸取魔气了,他修为还不错。”
众人失望叹息,有个秀丽女魔修壮着胆子开口:“王,这家伙杀我们姐妹,真是可恶,斗场也好几日没开了,不如丢进斗场吧!”
她一开口,陆续又有人求道:“是啊王,这日子无聊,许久没人闹事了,就让我们热闹热闹吧!”
“求求你了,王!”
在场的多是修魅惑之术的魔修,但他们不敢将这种能力对王用,不仅没用还可能丢掉性命。
但若是可怜哀求撒娇,他倒是宽容大方的。
果然,这次也是如此。
车上的王宽容大方道:“那好吧,就先丢进斗场去。”
猿石跪在地上,膝盖浸透他所杀那个人的血。
他听不懂这些人要做什么,但清楚自己下场可能会很糟糕。
他憋得脸膛通红,挣扎着抬起头吼道:“不要杀我!我愿归附极乐王,从此为极乐王手下战将,为极乐王做事!”
可那少年的王连看也不看他,坐在高高的车上被人群簇拥着往前去。
猿石被人带到了所谓的“斗场”。
黄沙凝聚成的奇特建筑里,地面是暗红色的,散发着泥泞腥味。
他面前立起一具又一具傀儡。
四面都是高高的墙,只有一条路,通向高台上的极乐王。
“只要你能越过障碍,杀到王的面前,就有一线生机。”有人这么说。
他在最底部,四周高台上站满了看热闹的魔族和魔修,他们兴奋地叫着,笑着。
有人丢下自己的毒虫:“去吧,小宝贝,多吃两口。”
有人埋怨:“来了这么多人,怎么抢得过。”
反手甩下数十只死魂。
有人泼下毒粉:“我来给大家加点料。”
随着越来越多的“东西”被丢下来,摆在猿石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死路。
于是上面又有人抱怨:“你们这样,他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猿石从未有这样的羞辱经历,也从未遇上过这么危险的处境。
或许他确实厉害,又有那么几分幸运,当真越过那条长长的死亡之路,活着爬上了极乐王所在的高台。
看台上的众人有的遗憾,有的高兴,但没人不满,只是笑看着他带着求生的希望,爬向极乐王。
“我……你说了,给我,生路……”满身是血,身上不少血肉遭到啃噬的猿石,精疲力竭抬头。
极乐王放下金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能走过死亡之路的人很少,不到十分之一,你不错。”
伴随着这种欣赏的语气而来的,是他白皙的手掌。
猿石忽然感觉身上魔气源源不断流失,痛苦恐慌地大叫起来。
因为这种残忍地压榨,他的魔丹直接碎裂。
“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力量的猿石趴在地上,充血的眼死死看着眼前的极乐王。
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极乐王笑了一声,说:“我给你生路了,只是废了你而已。”
“你、你不如、杀了我、杀了我!”
“噢,我不杀人。”丢下这句轻飘的话语,他被一群笑颜如花的侍女簇拥着离开高台。
瘫软如泥,痛苦嚎叫的猿石,很快被那些围观的魔族拖走。
他可能会成为某个魔修的人形傀儡,可能会成魔族修炼的材料,也可能变成一具骷髅守卫,或是被当做毒虫毒蛊培育的温床。
就和之前无数个在极乐国闹事的人一样。
重新登上金车的于乐,接过侍女送上的葡萄酒。
“最近是不是太安逸了点,那几个王没送来奸细,也不来挑衅,连闹事的都没了。看看他们,抓到一个人都玩得这么开心。”
坐在金车上的侍女们都笑,“王,大家都不敢让您不高兴,如今谁敢在极乐国内乱来呢。”
金车驶向城外的月牙山,那片绿洲行宫有葡萄园,是于乐最爱去的地方。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混在街边的人群里,看向金车上的于乐。
男人面具下的脸颊抽动,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恨意,害怕被发现,不敢多看地低下头去,又将断了一截的手腕藏进袖子里。
该死的魔修,该死的!都是拜他所赐,才流落到如此境地!
谢集咬牙切齿,埋头躲进黑暗的巷子里。
被迫成为魔修的他,被家族强行“死亡”,成为了一个不存于世的人。
从仙道到魔道,这一路上曾经的谢家继承人受尽折磨,如今看到仇人竟过得如此潇洒开心,他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可他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他还不能死,他必须复仇。
弱小的魔修什么都做不到。
谢集不得不想起那个被他恨了许多年的大哥谢阙,堕魔杀死父母,叛离家族,如今守着魔宫,也是魔道中赫赫有名的大魔头。
如果能利用他……
谢集神色挣扎变化不定,最终他做下决定,离开极乐国,往魔宫所在的魔城夜原而去。
五岳仙门
白霏霜用手令打开结界,走进禁地。
大师兄已经在禁地被关一年了。
宗门内潜伏魔修作乱,陆续杀死好几个弟子,闹得人心惶惶。
“师父令人搜查宗门,找出了杀人的魔修,还有几个潜伏的魔道奸细,都被师父处理掉了。”
“但马上就要大开宗门招收新弟子,事情多且乱,就怕还有魔修混在其中。”
白霏霜将外面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大师兄知晓。
“师父不曾将大师兄被关在禁地的事宣扬出去,也不曾划去弟子簿上大师兄的名字,许多同门都以为大师兄如今正在闭关。”
“我想师父之前只是在气头上,并没有真的想要将大师兄逐出宗门。”
白霏霜这一年来几次去找师父求情,都没能让师父松口。
宗门内多事之秋,作为掌门首徒的大师兄迟迟不能出面,招来了许多闲话和猜测。
“大师兄为何与师父争执,还是不肯告诉我吗?我不知内情,要如何劝说师父放大师兄出去?”
“大师兄可知,外面甚至有人谣传大师兄乃是魔修。”
莫存知坐在竹林下,长剑放在膝头。
他静静听着师妹的话,看她脚边那只毛茸茸舔爪子的青狐灵兽。
忽然说道:“并非谣传。”
白霏霜:“……”
脚边爱撒娇的小青狐扒拉着她的裙摆,发出娇气的声音,将白霏霜从震惊中唤醒。
她顾不得自己的爱宠, 不敢相信问:“什么?”
“我是魔族, 这是师父也知晓的。”莫存知语气微微缓和一些, “霏霜,你不必为我费心。”
得不到主人注意的小青狐甩甩尾巴,扭头看向另一个人, 娇娇叫着, 跑到莫存知身边绕圈, 两只梅花爪子试探着搭上他的膝盖。
见莫存知没动作, 这小东西马上得寸进尺,机灵地钻到他的怀里,仰头朝他叫。
毛茸茸的小脸无辜又可怜, 让他忍不住想起某个人。
这一年间,白霏霜几次来看他,身边都带着这只小青狐,莫存知已经知晓这是小师弟送她的灵兽。
小师弟早在临洲仙市就惦记着这事,哪怕暴露身份要去魔道之前,也不忘来给师妹送灵兽,可见他心中确实是有师妹的。
“吧嗒、吧嗒。”
在他微微出神的时候, 没得到抚慰的小青狐眯着眼睛舔起他的手指。
莫存知抬手按了一下小狐狸的脑袋,掌下柔软的绒毛刺得掌心痒痒的。
他把小狐狸抓起, 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白霏霜默默接过,突然说:“大师兄, 你走吧,去魔道找小师弟。”
莫存知没想到师妹会是这个反应, 抬头见她神色中有明悟与了然:
“我从前不清楚,现在清楚了,既然这样,大师兄确实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虽然我知道大师兄仍然是从前的大师兄,但你的身份若不慎暴露,定会被伤害,这里……太危险了。”
“大师兄什么都没做,不该一辈子被关在这里。所以,走吧,大师兄,去找小师弟。”
她想,如果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对大师兄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
从那次在竹屋墙壁上看到那幅春宫图,白霏霜就明白了大师兄和小师弟的关系。
大师兄的性格她了解,不可能做出那么孟浪的事。
倒是小师弟,突然出现在禁地就很蹊跷,恐怕他不是进不去禁地,而是刚从禁地出来才撞上她。
那幅春宫图想必也是出自调皮的小师弟之手。
再将从前他们二人同进同出的事一琢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恐怕早就悄悄在一起了。
刚才大师兄摸着小狐狸脑袋那一恍惚,也被白霏霜发现了。
她沉重的心绪之中生出一股好笑。
莫非大师兄还吃她的醋不成?
抱起小狐狸,白霏霜话中有话说:“大师兄喜欢小灵狐,可以让小师弟送你一只。”
“你不说想要,他怎么知道呢?”
莫存知移开目光,没和师妹对视,有种被人窥探到秘密的不自在。
“事情宜早不宜迟,大师兄你这就走。”白霏霜正色说。
莫存知摇头:“不必,我自有打算,你不要沾手此事。”
他抬手,示意师妹不要再说。
白霏霜深知大师兄的固执,他决定的事谁都不能改变,只得忧心忡忡地闭嘴。
“哦?这么说,你们此次过来,是想邀我一同去仙道闹事的?”于乐随意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含笑问。
其他四国派来的几个使者,都摆出谦卑讨好的姿态,奉承他。
“我们五国向来同气连枝,要去仙道要好处,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极乐国主!”
于乐笑一声:“从前五国国主都是天生魔族,所以抱团排挤魔宫那边,可我是魔修,不该和夜原城那位一样吗?”
说话的使者尴尬,忙找补:“不论魔族还是魔修,都是魔道中人,又怎么分个内外呢。”
“我国国主早听说极乐王英勇,神交已久,想趁此机会见上一面,与极乐王交好呢。”
“是啊是啊,我们国主还送来了这么多礼物,足见诚心诚意。”
几个人热闹吹捧:“如果能有极乐王出面,还怕这次事情不成吗?”
于乐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有些兴趣缺缺。
这几个都是魔合境,一个玄丹境都没有。
可能是之前派来的玄丹境魔族魔修,被他吸空了心疼吧,现在都只敢派这种来了。
说了半天,于乐问:“不知你们这次准备找谁的麻烦?”
“呵呵,这次我们五国联合,自然要选个仙道内赫赫有名的宗门对付,才不堕我魔道威名。”
仙道赫赫有名的大宗门,一共就那么几个,其中因为五岳仙门有个除魔务尽的掌门大弟子,稳稳拉住了仇恨,于乐便猜到了。
“五岳仙门?”
“正是!”说话的使者小心偷窥着他的神情,没从那笑容中看出什么,心中打鼓。
这群人突然过来要找五岳仙门麻烦,看来是终于查到了他的来历,想来试探他的态度。于乐心想。
若他不在乎,大家一起打了五岳仙门,就有了交情,也确认他是真的心向魔道。
若他在乎就更好了,可以拿捏住他的把柄。
他不说话,几个使者都紧张起来,其中一人看着眼色说:
“极乐王有所不知,这五岳仙门自诩仙道大派,时常与我魔道过不去。据说从前有位魔道之主便是为他们所害。”
“正是,我们国主从前派遣不少得力干将前往仙道,都被他们门中弟子杀死,坏了我们不少好事!”
“尤其是那位掌门大弟子,不知杀了多少魔道中人,猖狂嚣张!”
“凡是魔道中人,无不对他们深恶痛绝,国主们才定下此次攻打计划。”
于乐换了个姿势:“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从前是五岳仙门弟子?怎么好去打我从前的宗门。”
不曾想他竟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几个使者都哑口无言。
“这、这,可极乐王如今是魔道一国之主,难道还心向仙道宗门不成?”
“哦,因为我这个人心慈手软,又恋旧,你们知道的,我连人都不愿杀。”
使者们:“……”
你是不杀人,你折磨人,让人生不如死,吓得不少魔头在极乐国待不下去,跑到其他四国。
其他四国都搞不清他究竟怎么想,说他在乎五岳仙门,听说要四国联合攻打也没阻止。
说他不在乎,又不去落井下石趁机弄点好处。
让人把几个使者送走,笑娘又笑盈盈地捧着一封密信送上来。
“尊主,这是从五岳仙门送来的。”
于乐接过打开,看过后哼笑两声,随手丢进面前盛酒的器具里。
五岳仙门是仙道第一个大肆查找魔道奸细的宗门,自他们起,掀起了一波自查的热潮。
但谁都没想到,这件事会越演越烈。
魔道从失去魔道之主,虽然也在暗地里不断搞些小动作,但这样大规模出现,围住一个宗门,已经百多年不曾有过了。
五岳宗门还在大开山门招收弟子,这些魔道之人来得突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来不及逃,还未被收为弟子的普通人都暂时进了宗门内被保护起来,惶恐地看着山头上的乌黑阴云魔气。
但凡五岳仙门弟子,不论修为高低,全都手持武器,抵御敌人,不让他们踏进宗门一步。
后山禁地离前山很远,听不见一丝喊杀声,仍然静谧安宁。
“大师兄,出事了。”白霏霜赶来,“宗门被魔道围住,师父让你去见他。”
莫存知持剑起身。
掌门的取星峰,徐病酒换下了那身累赘板正的掌门服饰,一身武服。
等到魔道九欲境魔族出面,他也要去坐镇对峙,少不了交手。
见到莫存知到来,他说道:“我将你养到这么大,宗门栽培你这么久,今日,便是你报答的时候。”
“我要你守在宗门之前除魔,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能后退一步。”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死在宗门前。
莫存知直视着师父:“此次之后,不论我是死是活,都不再是五岳仙门弟子。”
白霏霜跟着他一同走出取星峰时,忍不住喊:“大师兄……”
谁都知道,仅凭大师兄一人,不可能挡得住那么多的魔道之人。
“我不会死。”莫存知每走一步,身上气势攀升一寸。
他望着山门前聚集的魔气:“这一战结束后,我会离开。”
“我想去魔道看看。”
“这么多年,死在我剑下的魔族魔修无数,可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了解过他们。我会去看。”
五岳仙门的山门前,已经死去不少人,不少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甚至没亲眼见过魔修的弟子都吓得脸色发白。
有人忍不住问:“这种时候,怎么还不见大师兄?大师兄不是最擅长除魔吗,若是他在,这些魔族必不敢如此嚣张!”
“是啊!掌门为什么不派大师兄来,难道就任由我们这些小弟子送死吗?!”
围在五岳仙门前的魔修们,由二十几个玄丹境带领,朝那群仙门弟子呼喝:“听说你们宗门内有个什么大师兄,杀了我们魔道不少人,若是交出他,我们就放过你们!”
五岳仙门这边立即起了骚乱,有人怒骂休想,也有人瑟缩迟疑。
看得魔修们哈哈大笑,故意又说:“我们此次是为了报仇来的,谁叫你们掌门首徒名气那么大,都怪他当了出头鸟,所以才连累宗门遭罪!”
“是啊,好名声都让你们掌门大弟子拿了,但这次倒霉,你们却要一起倒霉了!”
虽然大部分都知晓他们在挑拨离间,在故意引起敌对情绪,但不可避免仍有小部分弟子生出阴暗责怪的想法。
这时候,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因为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师兄自豪的情绪。
忘了他们沾过多少光,连走出去别人都会因为宗门内有这样一个人物,而高看他们几分。
就是五岳仙门如今的名气地位,都少不了莫存知多年勤恳不休的拼杀。
但这在今天,都变成了他的罪责。
随着弟子越死越多,那种不讲道理的迁怒也多了起来。
“为什么还不见大师兄现身?”
“这些魔道中人不是为了大师兄来的吗?”
“住口!听听你们在说什么!杀魔族魔修没错,大师兄是我们的楷模,怎么能听敌人几句挑拨就怨怪大师兄!”
几个亲传弟子语气严厉,小弟子们不敢再说,看着同门的尸体,眼睛通红。
“大师兄来了!”突然有人惊喜喊道。
“是大师兄,真是大师兄出现了!”
不管心中如何想,看到那熟悉的黑衣身影,众位弟子都激动起来。
莫存知落在血染的山门前。
他拿着不起眼的剑,一个人站在那么多魔修之前。不言不语,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魔道四国联合出动, 半数魔族倾巢而出,围攻五岳仙门,声势浩大。
九欲境与九劫境的修士还在云层之上对峙, 没有轻易出手。
而地上, 还虚境与玄丹境之下, 莫存知没有敌手。
只他一人,就让魔道之中好几个玄丹境修士丢了性命,通窍魔合境魔修, 在他长剑之下, 死得格外轻易。
从日升到月落, 双方都留下不少尸体。
不少灵力不济的弟子都被换下来, 休整疗伤,但莫存知始终站在最前方,不知疲倦。
魔修尸体堆积无人处理, 在他身前堆出一条乌红的“线”,他便牢牢守着这条线。
第一日,看着那些堆积的魔族尸身,五岳仙门弟子们激动振奋;
第二日,他们在震撼中对前方那道黑衣身影产生了崇拜仰望的情绪;
等到第三日,五岳仙门的弟子们都沉默起来。
大师兄身上的血已经不止有对面挑衅魔修的血,还有他自己的。
如果不是他动作变得迟钝, 无法及时躲避被魔族刺中,他们都发现不了他已经身受重伤。
大部分的五岳仙门弟子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大师兄对敌的模样, 这时才明白为何大师兄在外面声名如此之盛。
魔道修士也是如此,他们最初常常几十人一同攻击莫存知, 但在三天之后,绝大部分魔修已经对此人心生怯意, 不敢再主动挑衅。
偶尔有觉得莫存知已经耗尽气力,是强弩之末的魔修,打着捡便宜的心态出手。
最后仍是无一例外死在他手下。
那条血腥的“红线”上又多添一具尸体。
看着莫存知踉跄的身形和脚下淅沥汇聚的鲜血,蠢蠢欲动的魔修们再瞧瞧那些“前车之鉴”,又遗憾地缩回去。
一时没有魔修靠近他,莫存知得以喘息,站在那处稍作休息。
手中剑饮饱了血,黏腻的红流淌到手掌,将他的指缝都糊住,结起一层厚厚血痂。
有弟子忍不住喊:“大师兄,退下来休息吧!”
“是啊,大师兄已经坚持这么久,该回来疗伤了!”
莫存知充耳不闻。剑尖抵在地上,没人敢靠近他。
白霏霜也白衣染血,去拼杀了几轮。弟子们喊不动大师兄,前来寻她,想让她劝解两句。
白霏霜忍着担忧,无奈说:“师父不许他退。”
对于师父的决定,她在知晓师兄身份时就能理解了,但并不赞同。对师父这样明显的逼迫,心底也生出一些怨怼。
他人不知晓大师兄的性子,从小看着大师兄长大的师父难道也不知道吗?即便是魔族又怎么样?
他不想大师兄暴露身份影响宗门声誉,要让大师兄带着一个好名声死在这,为仙门威望再添一重。
可大师兄多年兢兢业业从未懈怠,最后难道就要落一个死殉山门的下场?
“掌门为何如此决定?难不成想让大师兄死不成?”
“是啊,从前就听掌门对大师兄严厉,可这也太……”
“大师兄自己也不愿退,难道就没人能劝劝他吗?”
“若是小师弟……”说这话的一个亲传弟子说到一半又突然闭嘴,剩下的话没再说出口。
现在哪还有什么小师弟,那人进了魔道,早被逐出宗门了。
说话这弟子多年在寒崖峰左近的一处山崖上修炼,常能看见大师兄走在山道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