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行,还可以再来几百次。”于漠看上去无情又冷酷。
他脑子里记得的可不只是民法刑法,还有数不清的知识可以用上。
而且,他的目的可不是将他们教成好学生,只是为了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对他们造成习惯性压迫。
然后,他就可以得到这么多有用的助手了。
既然主教大人亲手把这么多好用的人选送到他手里,他教育一番然后收归己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现在很缺帮手。
每一次的星辰会聚会都是以混乱收场,往往结束之后,还会有成员顶着月亮信徒的身份出去闹事。
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包括但不限于攻击贵族、在王宫放火、毁坏太阳神雕像、潜入圣殿杀害光明司祭挑衅……反正一定会惹事。
但这一次,太阳出来时,一群星辰会成员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疲惫不堪匆忙离开聚会地点,每一个人都像逃难一样。
没人有精力去惹乱子,满脑子奇怪法律法条和题目。
于漠坐在逐渐亮起来也安静下来的老宅里,浅浅阳光扫过他的身体。
一夜没睡,他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疲倦。
珀露特碰了一下已经冷了的茶壶,提起来给他倒茶。随着茶壶倾倒,水逐渐变热,散发出热气。
刚才,几十个星辰会成员双目发直地从禁锢魔法中解脱,于漠宣布以后他会代替那位大人管理星辰会,要求下次全员聚齐,继续进行这样的“考验”。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他们都以为这次是新的管理者用来亮相的下马威,没想到这会是持续性的折磨。
“我猜,很多人下次就不会再来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珀露特感兴趣问。
“抓回来,给他们布置更多的任务和考试。”于漠说的寻常,但听得人发冷。
“我很期待你会把他们变成什么样。”珀露特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过,我有些忙碌,下次就不来了。”
于漠抿着热茶,眼里似乎有一点笑意,他说道:“当然,我能理解,请尽管放心交给我。”
珀露特看他的眼神,遗憾又满意。
本来以为他处理不了星辰会,没想到他的做法完全超出预料。
没能得到他的求助,略有些遗憾,但表现出比他想象中更有趣的一面,又很满意。
“我越来越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了。”
“我想主教大人应该更想自己去找到答案。”
于漠端着热茶,黑色的眼眸在热气中氤氲,像流转的旋涡。
清晨已经到来,他仍然像是披着夜色一般神秘。
珀露特走到他身侧,抬起他的手在唇边亲吻一下:“在我看来,厄洛伦这次的考验比上次更厉害一点。”
“期待下次再见,厄洛伦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体验。”
一段频繁去往圣殿学习的时间过后, 夏莉发现哥哥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了。
他们经常往来于王城的府邸和城外的庄园,哥哥不再去光辉圣殿。
夏莉感到放松的同时,每天紧张而痛苦地学习着。
和哥哥待在同一间书房里, 从早到晚在他的注视下, 睁开眼就是背光明咒语、记光明魔法材料、理解魔法阵组成原理……连闭上眼做梦也是!
最可怕的是, 哥哥经常会突然进行随机测验,检查她过去的知识有没有忘记,最近学习的东西有没有理解。
不管她犯了什么样的低级错误, 哥哥的语气都是平静的。
他从不疾言厉色地说话, 也不责骂打罚, 但夏莉比被打了还难受。
因为她心里清楚, 麦金和阿莫斯又要受罪了。
在这种没有尽头的学习苦海中,夏莉突然迎来了假期。
光辉帝国的大王子即将成婚,他们需要提前一天前往王宫参加宴会。
“放你两天假, 好好放松。”
听到哥哥这句话,夏莉差点喜极而泣。
比她更高兴的是继母塞西尔夫人,她每次遇到宴会就开心,不用被继子逼着学习让她双倍开心。
她从来不管家里的事,甚至不知道继子与养女每天在书房学什么,每天的行程就是外出和夫人们喝茶聊天。
“你可以跟着她,也可以去找一些和你年龄相仿的玩伴一起玩。”
“好的, 哥哥!”
男爵是最低等级的爵位,去到王宫之后, 参加的也就是最外围的宴会。
据说还有一个只有伯爵以上爵位才能参与的内部晚会,在大王子的宫殿里举办。
以于漠现在的爵位, 他本来不应该得到内部晚会的邀请函,但在到达王宫后, 一位侍从恭恭敬敬地将他请到了另一个地方。
“是大王子特地吩咐请塞西尔男爵过来参加晚会。”
他这份特殊待遇是因为之前频繁来往圣殿。现在贵族圈里都知道,他很得珀露特主教喜爱。
这次大王子的婚礼,珀露特主教会为他主婚,连带着于漠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得到了高出男爵身份的待遇。
只不过这份“更高待遇”,在于漠看来也不算什么好处。
大王子宫殿里的晚会,远比外面的王宫宴会人少,这些追求享乐的贵族们正在玩一些“贵族游戏”,混乱超过想象。
于漠不喜欢这样的多人活动,独自坐在阳台上,对那些放浪形骸的场面视而不见。
热闹的晚会,各种享乐刺激,散不去的脂粉香和酒香让所有人醉倒。
这么一个独处而冷静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尤其是,他还有一头极少见的黑发,看上去特殊而神秘。
“这就是传言中那位珀露特主教喜爱的男爵?”大王子伊诺靠在不远处的露台上,挑眉望着下方独坐喝茶的男人。
他只披着一件袍子,敞开露出身体,散发着事后的慵懒。
他的舅舅墨顿侯爵坐在他对面,听到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警告道:“伊诺,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明天就是你和弗利达公主的婚礼,为了能成为王太子,你要好好哄她,争取她的支持,不要再做一些会惹怒她的事,至少在你成为王太子之前不行!”
伊诺无趣地坐直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知道,就是要结婚了,趁着结婚前才更应该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不是吗?”
比起女人,他更喜欢男人,特别是看起来挺拔纤细又白皙的。
这个塞西尔男爵完全长在他的喜好上,气质又非常独特,和他从前的情人床伴都不一样。
“好吧好吧,就算要玩,你也不能动塞西尔男爵,除非你想惹怒珀露特主教。”墨顿侯爵再一次警告。
伊诺不以为然,嘴上却没有再和舅舅争执。
就是珀露特主教也看重他,他才更想尝尝这个塞西尔男爵是什么味道。
圣殿地位超然,就算是贵族,也不是想去就去,只能在特定的日子前往。
他作为大王子,也只能在婚礼这种大日子请到红衣主教前来。
塞西尔男爵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魅力,才能得到那位主教的青睐?
“伊诺,舅舅是一直支持你的,如果你成为王太子,也能帮一帮舅舅。你知道的,我在北边的领地,有一部分已经开始被死病侵蚀了,如果你继承了王位,一定要给我换一块领地……”
伊诺正用于光瞥着下面的阳台,对于舅舅的话没太在意,敷衍地说:“怕什么,光辉圣殿在这里,再可怕的死病也影响不了我们,舅舅怕的话不如就留在王城。”
转头见舅舅发怒,他才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等我成为新王,舅舅会得偿所愿的。”
送走墨顿侯爵,伊诺看到那位塞西尔男爵还坐在下面的阳台上,心里更加蠢蠢欲动。
之前被墨顿侯爵赶走的情人又爬了过来,暧昧地亲吻他的脚。
伊诺心不在焉地挥开他,喊来侍从:“去把下面的塞西尔男爵请来。”
他就靠在窗边,看着下面阳台上的黑发男人起身,跟着侍从走进屋内。
没多久,门被敲响,那位在夜色里看不清晰的男爵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他的容貌不是十分出色,但配上那身气质,就有种特殊的吸引力。清冷而遥远。
伊诺看到他的第一眼,根本没注意他的长相,只被对方的眼睛所吸引,后背一阵说不清原因的战栗。
于漠也在打量眼前的大王子,棕色短发,看身体,年轻而健康。
在皇帝的三个儿子中,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一个。
对他要做的事来说,是个阻碍。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伊诺走向他,语气亲密,带着某种暧昧的信号,眼神闪烁地扫过于漠整齐的领口。
“亲眼看到你,我才明白为什么珀露特主教会对你另眼相待。如果是我,也愿意每天让你陪伴在身侧。”
这样的人,如果让他在床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一定很享受。
这样白皙的皮肤,也很适合留下痕迹,变得混乱肮脏。
两人离得很近,于漠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
“还没感谢大王子的邀请,我实在受宠若惊,不知道大王子特地叫我来有什么事?”他的礼节和态度挑不出错误。
伊诺轻笑,逼近他:“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做我的情人,我会给你帮助,让你当子爵怎么样?或者,伯爵?”
和他过去的情人不同,男爵眼里没有喜悦,也没有害怕,他没有特别的情绪,平静地听着,仿佛他只是说了句废话。
没有欢喜地马上答应下来,让从没被拒绝过的伊诺有些不高兴:“你在顾虑什么,珀露特主教吗?”
“主教那样不懂得情趣的神职人员能给你带来快感吗?但我的经验丰富,会让你很快乐的,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他带着引诱的语气,手快要触碰到于漠的脸,“你放心,主教大人不会知道,就今夜……”
于漠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并且,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伊诺一愣,旋即笑开:“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倾身就要去抱他。
于漠突然间用力,伊诺猝不及防痛呼一声,下意识攥住于漠的脖子。
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于漠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很抱歉,大王子,我想我恐怕不能答应。”
伊诺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脸色沉下来:“你在耍我?”
“我只是不敢违背主教大人的命令,也不希望大王子受到迁怒而已。”
伊诺发觉自己被威胁,脸色更加难看,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墨顿侯爵去而复返,看到房间里的两人,对着大王子露出了不赞成的目光。
“伊诺,我有话要和你说!”墨顿侯爵示意于漠出去,“塞西尔男爵先回去休息吧。”
于漠顺势走出去,将两人的低声争执关在门后。
镜子里,脖子上的皮肤浮现出红色,就像被太阳照射后晕开的病痕。
厄洛伦常年不能见光的脆弱皮肤,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留下痕迹,在素色的领口边很显眼。
于漠仔细清洗了双手,对着镜子里红色的指印多看了两眼。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第二天中午,才是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
圣殿的司祭们簇拥着身穿主教服的珀露特来到王宫,有一段时间没见的主教大人依旧是那么温和体贴的样子。
贵族夫人小姐们都围在他身边抢着和他说话,一个个笑得特别开心。
“主教大人,听说您这段时间是去圣利特城处理事情了对吗?”
“是的,昨日才回到王城。”
“那么遥远,真是辛苦您了。”
“谈不上辛苦,只是在做我应当做的事。”
男人们也是,嘴里说不完的寒暄夸奖,人人都想和他交谈。
于漠在人群之外,看了人群中心的主教一眼,又收回目光应付妹妹。
“哥哥,你的脖子上这是怎么了?”
“在王宫没有休息好,脖子过敏了。”
纯洁的妹妹没有怀疑哥哥的话,同样小声抱怨:“我也是,没有休息好,还有昨晚一直有人来请我跳舞,太累了。”
想催促继子过去和珀露特主教说话,但没能成功的塞西尔夫人遗憾地转回视线,瞧一眼继子领口上的红痕,叽叽咕咕地笑。
“夏莉,你还小不懂,等以后就明白了。”
于漠扫了他一眼,塞西尔夫人忙收敛自己的怪笑,优雅地摇起扇子。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于漠来到无人的花园,坐在绿荫下等待。
没过多久,身后有一双手碰了下他的脖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穿得隆重的主教大人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目光望着他的脖子,笑容好像也带着一层阴影。
对他的反应,于漠似乎很诧异,不在意说:“贵族都是这样。”
他非常平静且坦然地和珀露特对视:“阁下在意的话,下次不会了。”
他仍然是神情冷淡,仿佛灵魂在遥远的地方,但脖子上的痕迹异常刺眼,破坏了他身上黑与白的纯粹。
珀露特脸上的笑容变淡,逐渐消失。
“是谁?”
第163章 于漠14
大王子伊诺娶的是邻国的一位公主, 婚礼很隆重,就连病了很久的皇帝陛下也勉强起身,出现在现场。
皇室的重要场合, 出生、婚礼和死亡, 都会有圣殿里的阁下来主持, 这是一种皇室对神权的尊重。
千年以来,神权始终压制在皇权之上。
所以今日的大婚主角,大王子伊诺, 在面对珀露特主教的时候, 也只能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弯下身段, 亲吻他的手背,对他问好。
“您的到来让光明眷顾了我的婚礼,我深切地感激您, 愿光明永存。”
伊诺恭敬地低着头,嘴里说着感谢和赞美,心中却在想:
该死的装模作样的主教,看起来虔诚忠信,其实私底下把禁欲的教义丢到了一边,或许比他玩的还要脏。
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玩到这位主教的心爱情人。
“太阳会永远照耀大地, 神会赐福他的信徒与孩子。”
主教阁下对他心中那些不堪入目的邪恶念头一无所知,仍用慈父般的态度赐福于他。
大王子不走心地听着这些套话, 抬头对上主教阁下的眼睛时,眼神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所有贵族都清楚, 珀露特主教阁下是慷慨温和的,他总是大方地为所有求助的人指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没人看过他生气发怒的一面。
他高高在上,仿佛神爱世人,能含着笑原谅一切。
但有一瞬间,大王子觉得自己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出现,好像一只陷入琥珀里的小虫,
那种微妙的不适感让他走神了片刻,礼仪官端来圣水,身披长袍的主教阁下亲手将这份圣水端给他。
圣水其实是出自圣殿的光明魔法药剂,在阳光下折射出澄澈的金黄色。
伊诺接过一饮而尽,感觉到一夜没睡的不适和身体过度的空虚都消失了。
婚礼的程序顺畅地进行下去,圣水洗涤之后,还要由主教阁下诵读圣典,然后为新人赐福。
伊诺半跪在软垫上,往前是主教镶着金边的衣袍,目光往后瞥,在一群观礼的贵族中,看到某位黑发的男爵。
他正平静地凝视着这边。
身前的主教语气轻缓而庄严地念到最后一句:“……神没有离去,祂永远随着光明的太阳照耀世界,驱散黑暗。”
伊诺穿着繁重的礼服站起来,接受主教阁下的下一个魔法祝福,洗涤身体里的污秽杂质。
明亮的光在他身上爆发,伊诺陷入短暂的暖洋洋的舒适中。
但是这份舒适突然间变得难以忍受,好像温水变成了热油,浇进他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在所有贵族、礼仪官的注视下,正在接受主教阁下赐福的大王子,突兀地发出一声难听痛苦的嘶吼。
从他的身体里涌出黑色的魔法气息,和主教的光明魔法分庭抗礼,两股力量对抗着,眨眼间就让大王子身体撕裂。
离得最近的公主呆滞着,看着旁边的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婚裙,猛然尖叫起来。
场面骤然乱了,礼仪官和侍从们还有更远的护卫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贵族们和公主一样,惊吓地后退。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靠光明魔法药剂勉强现身观礼的皇帝陛下差点昏过去,摇摇欲坠地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
在混乱中,只有主教阁下没有动,他站在主婚的台子上,说道:“没想到大王子竟然是异端信徒。”
一锤定音,没人会怀疑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何况大家亲眼看着大王子身体里的黑夜系魔法力量。
这么强大的力量,可见大王子暗地里修炼了很久,不然不会这么浓烈。
但这份强大的黑夜系魔法力量,遇上了公认最强大之一的光明主教,就成为了对大王子的折磨。
他的身体被两股力量冲得破烂,只剩下一口气,连辩驳都做不到。
连主教阁下收回了手,他就如同一摊泥融在地上,只剩下头颅还在喘气。
皇帝陛下不忍地转过头,猛烈咳嗽。
在哗然中,主教阁下问责:“作为光辉帝国的王子,有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继承者,竟然是异端信徒,还潜伏了这么久,难道是对圣殿的挑衅?”
皇帝陛下顾不得失去儿子的痛苦,咳嗽着说道:“皇室历来是光明太阳神的虔诚信徒,由教皇加冕,伊诺他,说不定是误会了……咳咳!”
观礼的墨顿侯爵满头大汗地站出来,喊道:“主教阁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伊诺他绝不可能是异端信徒,也不会什么黑夜系魔法,一定有人在其中捣鬼,请主教阁下细查!”
珀露特的态度很好,他温和地反问:“墨顿侯爵的意思是,我看错了大王子身上的黑夜魔法痕迹?”
墨顿侯爵一窒,就算这位主教阁下再平易近人,态度再和蔼,也改变不了他是当世仅有的几个圣级魔法师之一。
他被那种无言的压力冲击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还想救大王子,但皇帝陛下已经看清楚情况。
“咳咳!阁下当然不会错,不论如何,伊诺被检查出接触了黑夜系魔法,就是他的罪过,圣殿要如何处置,我、咳咳没有异议。”
皇帝陛下重病几年,如今还能喘气,全靠圣殿提供的魔法药剂吊着命,他并不希望惹怒圣殿的一位红衣主教。
“我相信陛下的虔诚信仰。”珀露特脸上重新出现微笑,他庄重而不容许拒绝地宣布,“异端信徒,都将被太阳烧灼净化。”
只剩一口气的大王子伊诺,就这么在台上烧成了灰。
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意气风发,尊贵无匹,享受着帝国至高的权利和追捧,想要的都能得到,没人敢拒绝他。
但现在,他的名字即将被当做污点从皇室的谱系上划掉,连台上那片灰都无人敢去收殓。
没人想到一场豪华的婚礼会这么突兀地落幕,大部分人都还没回过神。
主教阁下走下婚礼台,洁白衣袍卷过那堆细小的黑灰。
于漠站在贵族队伍里,看着主教阁下带着并不高兴的淡笑从身旁走过,没有向他投来一个眼神和额外关注。
主教阁下一走,现场才彻底乱了起来。
不过其余的事都和于漠这种小小男爵没有关系,他们很快乘坐马车离开王宫,回到府邸。
继母塞西尔夫人在车上不断紧张地重复:“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
夏莉也吓坏了,她大概真的以为那位大王子是月亮信徒,忧虑地悄悄偷看哥哥的表情。
“夏莉,不必紧张,这件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于漠说道。
听懂了他暗示的夏莉,才放松地呼气。
于漠没有放心,他今天重新认识到了那位反派主教的另一面。
在表面的稳重温和与私底下的禁欲无常之外,他确实带着这个世界月亮的负面属性——癫狂。
于漠毫不怀疑,珀露特是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导自演了大王子作为异端被烧成灰的剧目。
只因为他试探性的一个举动。
这位看起来无比宽容的主教阁下,被踩到底线的时候出手狠辣极了。
于漠很确信,珀露特其实并没有信他关于脖子上痕迹的隐晦暗示,但他仍然动手杀掉了大王子。
而且,还对他生气了。
这不是件好事,但于漠觉得有些意思。
他们相处其实并不算多,但珀露特对他的掌控欲和独占欲竟然这么强。
或许,后面等着他的还有这位主教的惩罚吗?
于漠等着,可等了好几天,那位主教大人也没什么反应。
又一次在庄园休息的晚上,于漠从阳台窗户,看见了花园里主教阁下的身影。
他站在一面蔷薇墙下,凝视着那些白色芬芳的花朵。
看到他时,露出和从前没有区别的笑容,对他说:“最近很忙吗,厄洛伦。我没有邀请和要求,你就完全不会主动去见我啊。”
于漠:“……”
他被这种类似于情人之间的抱怨弄得有些迷惑。
“我是希望给阁下留下一些独处的时光用来平复情绪,所以没有去打扰。”于漠说。
珀露特叹气:“你说的话比我骗人的时候更动听,但事实上,你明知道我在生气,仍然把我丢在一边没有理会。”
于漠:“……”
于漠对他这种带着隐隐抱怨的语气有些适应不了。像粘稠拉丝的蜂蜜,不清不楚,过分甜蜜。
在他的预测里,主教阁下应该要给他带来一些更过激的警告才对。他应该是这样的人。
珀露特注意到了他簇起的眉与一丝意外,眼中便出现一些真切狡猾的笑意。
“厄洛伦。我考虑了几天,你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
珀露特背着手,月光下看起来无害又俊美,又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主教变成一个半夜私会情人的年轻男人。
蜜糖般的眼睛里闪闪的歉意,“关于我太过保守的部分,有所不满,对吗?”
于漠正满脑子对主教阁下阴暗面的危险推理,没能跟上他的思绪。
“从初识以来,我们的接触仅限于额头的亲吻和一部分的身体接触,之前你的主动我也没有回应,你是否对此感到不满呢?”
珀露特的手碰到他红痕消退的脖子,低声问:“这是否是你对我的提醒和警告呢?”
是他没有真正信仰月亮,所以才不能理解珀露特吗?
是因为珀露特同时拥有月亮和太阳的力量,才导致他的思维方式出现了捉摸不透的奇怪变化吗?
于漠很少有这种完全搞不清一个人的情况。
“当然不是。”于漠神情复杂地凝视他,“阁下不觉得,大王子的死才更像是阁下对我的警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