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如仙宫般梦幻的院落里只剩下凄凉的惨叫和惊恐的怒吼,除了沈吉三人之外,其他在场者仿佛在屠猪杀狗般,没有任何仁慈和愧疚。
未过多久,刺客们就已把在场的活人通通射杀了个干净,而后拎来大桶油脂,在周围泼了一圈,将火把丢入其中。那赤红的烈焰似是地狱钻出的鬼火,卷着一幅又一幅的画作,吞没了所有尸体。
一些还没死透的人痛得满地打滚,在模糊的烈焰中犹如冤魂般,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这完全泯灭人性的场面,让沈吉彻底从药瘾中清醒了过来,他巴掌大的脸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生机,仿佛也被喧腾的死气浸染了,变得苍白而脆弱。
细汗顺着脸侧缓慢滑下。
不知是被烈火炙烤的,还是源于内心的恐惧。
【玩家许世昌同化指数上升至90%】
【玩家许世昌同化指数上升至100%】
【玩家许世昌已完全代入角色】
梦傀自动触发的提醒响在沈吉耳畔。
他仓皇回神,晃了晃身子。
而被黑衣刺客控制着的许世昌变得无比激动,他忽然大吼大叫道:“你们杀了我吧!我是绝对不会把《妙染》画给你们的!如果《妙染》不属于南梁,那便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你这个女魔头,你就是制造地狱的罪魁祸首!你不得好死!”
宣纹被骂得无动于衷,淡淡地回答:“哎,看来你只会画画,并不会吵架呀,狠话说得像小孩子一样。”
许世昌简直被她残酷的行为气疯了,崩溃地摇头:“我就不该把《妙染》画出来,如果我不画这张画,一切都不会发生!全都是我的错!”
然后他又换了一种更为坚定的语气:“不!是老天爷给了你灵感!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把《妙染》画完,这是你此生必须完成的使命!”
精分现场过于突然,所有黑衣人都被许世昌离奇的言行惊呆了,就连宣纹也瞧得饶有兴致。
许世昌继续喃喃自语道:“如果我画完,梁参横一定会杀了我,到时候大家都要被牵连,我不能再画了。”
说着他重新激动起来,痛骂自己:“你给我清醒一点,做事哪能没有牺牲?不要这般软弱!”
宣纹被逗得大笑:“这是什么疯子?真有意思。”
她话音落下,回答她的却是从院外飞身而入的一抹白影:王雪萍杀回来了。
这次武功高强的王雪萍似抱着决斗的心情,完全无视在场黑衣刺客们的存在,直接攻到宣纹面前,挥剑便砍。宣纹反应极快,拔出双刀与其对抗,两人打得不死不休,从屋前直冲上了屋顶。
那些黑衣人护主心切,纷纷追在旁边,大有要助主人一臂之力的意思,宣纹却自信道:“手下败将!你是来领死的吗?看来我上一刀扎得还不够深呢!”
王雪萍恨恨反驳:“你这个魔头!竟然把三青斋的人全杀了,我们南梁人与你势不两立!”
宣纹完全不理她的正义言辞,反攻的同时骂说:“闭嘴!你和许世昌难道没有想过把这里毁之一旦吗?现在装什么好人?真是虚伪至极!”
王雪萍着急道:“我从来没有,我只想知道无痕到底是怎么死的!”
宣纹趁她情绪波动之际,一脚踹到她受伤的肩膀上,王雪萍毕竟中毒已深,体力流失严重,猛地失去平衡滚下了房檐,重重摔到地面。
宣纹随之跃下,嘲笑道:“你从不怀疑,杀掉白无痕的人就在你的身边吗?没脑子的东西,他一直在利用你替他做事呀!还查案,你查个屁!”
王雪萍听到这话更加气愤:“你没有资格侮辱许世昌,他是白无痕最好的朋友!”
宣纹乐不可支:“刚才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我可却听懂了,那白无痕愿意画《妙染》,就是许世昌的朋友,他不愿意画,许世昌可不会把他当个人看呐。”
王雪萍僵住表情。
宣纹玩着双刀笑说:“照我想,当初杀掉白无痕的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几个嫌疑犯,而正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你总是在研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但那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你完全没有想清楚他为什么会死。”
这话让王雪萍无法反驳。
宣纹笑眯眯:“我来告诉你吧,白无痕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他想改变最初的构想,把《妙染》画成一副讨好南梁皇帝的天宫图,许世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宁愿毁掉这一切,也不愿意毁掉《妙染》!”
话毕,她看像被黑衣刺客无情按在地上的许世昌,眼睛弯得像魔鬼一样恶劣:“我说的对不对呀?大画家。”
在场数百人的惨死已经严重刺激到了许世昌的神志,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了,剧情内发生的一切,已然成了他刻骨铭心的前世今生。
经宣纹挑拨一番,许世昌便神神叨叨的说:“《妙然》是白无痕最好的作品,也是我们共同的作品。你们不懂,如果这样一幅画变成给皇帝献媚的工具,那将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它的意义大过一切!”
宣纹补充道:“也大过白无痕的生命?”
许世昌没有回答。
这时候王雪萍已从地上狼狈爬了起来,她双眼盈满怒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握紧剑直扑向许世昌,狠狠的一刺穿喉!根本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鲜血溅了旁边的沈吉一身,他眼睛微微跳了下。而后心慌:坏了,这下许世昌也死了,那《妙染》……
然而激烈的冲突一波接着一波,简直让人无法喘息,宣纹没有再让王雪萍继续搞乱局势,她将手里的飞刀用力丢出,准准扎进了王雪萍的后背。
两秒过后,王雪萍便和许世昌狼狈地倒在了一起,血泊将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无情地淹没了。
江之野平静地凝视着这一切,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一次,被抑制住力量的他根本就拿不到这个心印。
若是从前,江之野能够继承副本之外的力量,自然可以成为故事中战斗力最高的几人之一,那样对于他去控制局势是极度有利的、甚至稳操胜券。
强大的存在,原本从来不懂弱小是什么意思,而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得淋漓尽致。
如果榕骨镇中的猎户没办法穿越群山……
如果金银舫的三面间谍不似战神在世……
如果赤花楹中的剑客不是江湖的绝顶高手……
很多麻烦也许便没有办法迎刃而解了。
强大很好地遮掩了江之野对于人类内心的不了解,现在,他却在这场意外中认清了现实:无论在人世间徘徊多少年,自己终于还是没有变成他们的同类。
譬如这个副本,其实江之野已在逻辑上把每个人的目的理得很清楚,结果偏偏玩家们个个都不讲逻辑,只讲妄想,直到方才许世昌自己说破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伤害白无痕的竟然是世界上最重视他的挚友。
而愣在旁的沈吉显然同样没有预设过这个可能。
他面色惨白地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和江之野明白了同一件事:这个宣纹一定是现实中的女人,她让他们两个输得彻底,毫无还手之力。
宣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捡起刀来看向沈吉说:“好啦,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你快劝劝你老公,跟我去北齐画画吧,我帮他治好手。他帮我们完成《妙染》,这安排是不是无法拒绝?”
可能因为胜利在即,她越发不装了,连用词都显得现代了起来,沈吉一言不发地望着居心叵测的宣纹。当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才好。
宣纹大笑两声,忽然警惕地瞪住江之野:“你可不要恼羞成怒呀,万一搞坏了这个世界,沈吉也有可能受伤的,那你岂不是要心疼死了吗?”
她越说越高兴,笑容也越发猖狂:“以为两个人相亲相爱地闯荡副本很有意思?过度关注彼此,在彼此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还是一事无成吗?”
宣纹不是玩家,因为她和沈吉的角色一样,没有什么妄想心魔,只在剧内扮演着一个功能型人物罢了。
沈吉终于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钱吗?”
宣纹笑嘻嘻:“说出来你要同情我了。我要的是你拥有却不珍惜的东西啊,我想成为沈家继承人,我觉得你根本配不上这个身份,你一点都不像沈奈阿姨,废物!”
她终于卸下了最后的面具,把这话说得堂而皇之,周围所有的NPC都在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烈火汹汹的场面像是被导演喊停的剧组,变得古怪极了。
沈吉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中意识到她并没有在撒谎,却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这个宣纹得到了心印的能力,会不会妄想成真?会不会给博物馆带去无法挽回的灾难?
这想象太过恐怖,以至于理智给不出答案。
因为方才沈吉犯了药瘾,现在他好不容易缓过来,那些黑衣此刻并没有太过提防,加之被宣纹一番离谱的话搞乱了脑子,更没谁盯着这少年。
沈吉想也不想,忽然扭头两步跑回房内,一把拿起被卷起来的《妙然》,狠狠地丢入了烈火之中!
这个意外的行为让在场者的反应都变成了慢动作,宣纹当然想要去拦截,但是因为这院内的火烧得十分激烈,卷轴又飞落得太快,待到她差点扑住的刹那,《妙染》还是滚进了火油里,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检测到NPC奇怪行为,异常指数上升至100%】
副本自动播报出了对沈吉荒唐行为的判断。
毕竟沈吉这画童的人设非常明确:没有什么远大理想,贪生怕死,又眷恋着江公子,眼看有敌国间谍想要收买江公子去北齐画画,享受荣华富贵,他的立场是必要劝说江之野接受提议的,结果却一时冲动,把画给烧了,完全不符合最初的设定。
心印认定这个NPC是侵入副本的病毒一般的存在,直接宣判了他的致命错误。
梦傀被吓得尖叫:“你在干什么?副本会净化你的意识,你会发疯的啊!”
遇到这些麻烦之前,沈吉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他当然没有产生过要为了理想和责任付出生命安全之类的觉悟。但如果博物馆出了事……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风险,所以方才的瞬间,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院内的烈火烧得更加厉害,宣纹已经在被黑衣人拉扯着,愣愣地往外撤退了。
沈吉缓缓回头,望向江之野的眼睛,露出了个抱歉的微笑。万万没想到,如白色烈焰般泛着彩晕的神秘光芒刃江之野的脚下灿然绽放,而后朝醉梦林的天地飞速蔓延开去,吞没了它所能触到的一切建筑、花草、物件和人物……那些存在如同电脑数据似的,化成了奇怪符号的投影,被纯白的光芒汹涌吞没。
梦傀更加崩溃:“坏了!副本坏掉了!”
眼见江之野像个输掉游戏后气急败坏砸了电脑的冲动玩家,沈吉完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当然,他也没机会说出半个字,就融化在了那片恐怖的纯白光海之中,散成了平平无奇的亿万粒子。
第127章 东花市
茶竹山一片寂静, 甚至太静了一些,仍统治着天地的黑夜之中,只能听见低低的虫鸣声。
沈吉缓慢地恢复意识, 头脑仍有些空白, 混乱的记忆碎片不肯被拼凑完整,更加无法控制陌生的四肢, 他的身体根本如被重物碾过一般,四碎得到处都是,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无力。
“梦傀……”
“馆长……”
良久之后,他发出了不成调的呼喊, 但过了更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回应, 那是噩梦才会有的死寂。
带着泥土腥冷的空气一直往鼻子里面钻,同时, 还伴随着股浓重的血味, 十分不详。
沈吉缓慢地恢复了进入副本前的部分记忆, 然后又回想起副本最后发生的事情, 心里恍惚冒出个危险的念头:不是说……自己会被副本净化, 神志错乱吗?但现在脑子虽不太好使, 意识却是正常的,莫非馆长牺牲了自己?是我……害他陷入了危险?!
这念头让沈吉的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血气冲脑,一下子便战胜了那种铺天盖地的虚弱感。
他像初次学会走路的蛇妖似的,从地上艰难爬起, 而后跌跌撞撞地朝前晃去, 只一门心思想找见自己所爱的人。
明明梦傀就在兜里,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反应。
直至这时沈吉才发现, 原来那血腥味的源头,竟然来自于自己的鼻血,他用手狼狈地抹了两下,发出气若游丝的呼喊:“馆长……”
结果嗓子难受得厉害,立即咳到干呕了起来,满眼都是糊住视线的泪水。
幸好这个时候,那熟悉的身影从林间飞奔而来,微弱的月色照出了江之野面上少有的担心和紧张:“阿吉!”
沈吉听到馆长的声音,刚才强撑出来的虚张声势的力气全不见了,不由双腿一软,像从高处坠落般朝地上倒去。
幸而江之野及时冲过来扶住了他,毫不嫌弃地抹过他脸上的血迹,然后干脆把沈吉抱起来:“你别乱动,你被心印的能量辐射过了,需要休息。”
沈吉还想说什么,江之野却像会读心术似的回答道:“梦傀想保护你,能量耗尽了,回东花再修。”
渗入骨缝的剧痛让沈吉眼前阵阵发黑,他靠着对方宽厚的肩膀,拧住眉头艰难喘息:“心印……”
江之野放稳步子朝密林走去:“它应该没坏,但最后时刻跑掉了。那心印有很大的问题,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它。”
沈吉面色痛苦地动了下脑袋。
江之野严肃说:“跟我们上岛的人,全都死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沈吉的身体如坠冰窖。
李玉臻,还有那几位特勤部的同志,沈家的远房亲戚、心印猎人边希……一排尸体整整齐齐地躺在林间。
众人身上皆有弹孔,显然是被无情杀害的。
江之野搂着沈吉坐在附近的石头上,旁边冷静地说道:“刚刚我从副本出来后,就看到了这一幕,显然是吴家刻意摆来激怒你我的,我已经简单搜索过四周,并没有任何傀儡的气息,我想吴家人早就已经抹掉痕迹撤退了。”
副本里的生死在沈吉心中多少有些做戏的意味,但现实生活中忽然死了这么多帮助过自己的人,实在让他无比崩溃。
少年眼眶赤红,心中怒火腾烧,他一时间只恨自己实在没用,在如此惨烈的牺牲之后,仍旧没有拿到心印妙染。
江之野周身亦是低气压,勉强安慰说:“他们都是做这行的,早有觉悟,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难过的眼泪飞速涌出,沈吉艰难侧头想要掩饰。
江之野温柔地帮他抹去,轻声安慰:“好在也没有傀儡诞生,这次行动也并非没有意义。那个宣纹应该是和我们一起离开副本的,我认为她还在岛上。”
沉重的打击让沈吉生出些力气,他又咳嗽了几声,哑声问道:“……宣纹是傀儡吗?但她好像认识我妈。”
江之野沉思回答:“听那意思,应当是沈家的旁系后人。但无论她是傀儡,还是拥有沈家血脉,想离开这岛都需要交通工具。我刚才已经联系了特勤部,还有王桥帮我们介绍的驻岛军官,你别太担心了。”
说实话,沈吉的状况的确很糟糕,他终于回想起馆长胳膊还受着枪伤,想抬手摸索过去,却只能微微动了动手指尖:“你的伤……”
江之野的户外冲锋衣已经血迹斑驳,但他语气平缓:“我没事,你休息一下,不要思虑过重。”
沈吉无法想象心印的辐射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他望着地上的尸体,心脏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更觉得这陌生的海岛极为恐怖,像有恶鬼要从林间现身一般。异样的感觉让他绷紧了神经,而恍惚间,双眼也好像的确看到了些越走越近的暗影……
江之野强行按住沈吉的脑袋:“别胡思乱想,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沈吉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苦撑,又好像受到了他的影响,汗湿的长睫毛抖了又抖,终于还是合到了一起。
特勤部外派警员在本次行动中全军覆没,这显然是个不小的行动事故,但秦凯远在天边,着实没有办法立刻调来大批人手,反倒是那个海军刘洋帮了大忙。
不晓得上面的人是如何沟通的,收到消息后,他们很快就开着军舰前来营救里,不仅封锁了海岛,立刻将那尸体搬入船舱冷冻,安排军医为沈吉和江之野紧急诊治的同时,还派出了大量人手在茶竹山密集搜索。
雷厉风行,有种万无一失的气势。
可惜经过两个小时地毯式的搜索,只抓到了几名浑浑噩噩的玩家,并没有发现问题最大的宣纹。
此时军医已帮江之野取出了手臂中的子弹,他甚至没有打麻药,全程也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多少让军医有些惊疑了。完全是考虑到组织上保密的要求,医生才没有多问,只道:“这段时间还是要好好养伤,定时到医院去复查,我们会和东花的军医院做好交接的。”
“多谢。”江之野客气的同时,不由望向昏睡的沈吉。
此时军医已帮沈吉清理完毕,输上了营养药剂,但他仍旧沉沉地睡着,就连呼吸都比平时浅淡很多,像个没有生命的漂亮娃娃般惹人担忧。
海军刘洋忽敲了敲门,进来道:“确实没发现那个叫宣纹的女人,我们已经用无人机搜查过很多遍了,现在准备先带你们回县城,这个岛近期会封锁起来,除了特勤部的调查人员,绝不允许外人登陆。”
看来宣纹确实有些本事,江之野颔首,因更担心沈吉的状况而没有继续纠结,毕竟他很信任秦凯,只要是副本之外的事情,特勤部一定有办法抓到蛛丝马迹。
沉睡过十余个小时,沈吉是在辆舒适的保姆车上醒来的,此时他的座位完全被放平,变得像单人床般可以安然躺卧。侧面车窗全都贴着防偷窥膜,隐约看见外面高速公路的风景,似在向北行驶。
秦凯正与江之野坐在旁边,聊着茶竹山的事故。
这回秦大警官终于失了惯有的笑意,语气沉痛:“没想到吴家竟然这样赶尽杀绝,特殊调查组已经上岛了,杀掉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要有合理的证据,接下来……至少大陆方面会对吴家所有相关产业和人员进行打压,他也别想再随便入境了。”
沈吉恍惚回忆起那些死者的脸,眼角微跳。
江之野声音沉静:“可惜我们无从得知在进入副本后,岛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这很关键。”
秦凯叹息:“遇害者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带走了。总部甚至没有收到过任何一次求救信号,说明意外是突然发生的,吴家多半一开始就想这么做,毕竟吴格予已经气急败坏了。”
江之野陷入沉默,关于这些事,目前他现在分析不出太多。
沈吉艰难地动了下胳膊,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秦凯眨眼:“你还好吧?”
江之野给沈吉递过矿泉水,沈吉努力吞咽了几口,重新躺平后才追问道:“吴格予呢……没有线索可以抓他吗?不能……让人白死……”
事实上,因为心印牺牲掉的人已经不少了,但现在没有必要给这年轻人的情绪雪上加霜。
秦凯含糊道:“正在收集证据,你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他好过得。”
沈吉缓慢点头,望向江之野,再次发问:“你的胳膊……”
秦凯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就别惦记他了,江哥皮糙肉厚的,过一阵子就好,倒是你自己……”
沈吉反问:“我怎么了?我只是觉得累……好想睡觉。”
秦凯与江之野对视。
江之野耐心地解释:“你像病毒一样入侵了那个副本,在最后关头被副本察觉了,心印试图触发防御机制,想把你的意识清洗掉。为了避免最糟的状况发生,我同一时间破坏了那个副本。”
沈吉眨眼表示理解。
江之野继续道:“目前那个心印受重创逃跑,但你也受到了它能量的辐射,会被他影响到……精神世界。”
沈吉疑惑:“什么叫……被影响?”
江之野垂眸:“类似于傀儡,你会拥有一部分心印能量,同时也会被它干扰心智,但它不至于可以控制你做事。目前只有找到那心印把它收容或毁灭,这个问题才能被解决。”
沈吉皱起眉头,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与过去有什么不同,但听馆长的话绝不像开玩笑,心情又随之隐隐不安了起来。
秦凯安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正常生活。越关注这件事,越容易被那种东西所污染,放心,反正有江哥陪着你,你不会有事。”
沈吉倒没像他们想象中那般惊慌失措,过了几秒才轻声表态:“我既然敢去毁掉那幅画,就没怕自己有事……但那心印可以改变现实,我不想造成危害,还是把我关起来吧……不是说,有专门关押傀儡的监狱吗?”
秦凯双手一拍:“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后他察觉到江之野不善的面色,又改口道:“但你也并没有成为傀儡,事情没那么严重,相信江哥。”
江之野捂住沈吉的眼睛:“相信你自己,你不可能被心印左右,这没什么可怕的。”
沈吉缓缓闭目,他不想再讲惹人担心的话,关于这个后果,是该后悔、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呢?现在多提那些情绪也于事无补了。
有特勤部的护送,沈吉随江之野平安地返回了博物馆。但这次状况有非常特殊,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他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常,所以理应让宋丽娟知道状况。
考虑过后,江之野差遣花林晚把老人接来会客室,亲自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当然,为避免她过度恐惧,还是略去了那些枪战和有人牺牲的事实。
宋丽娟依然听得表情严肃。
江之野认真说:“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沈家的继承人遇到过这种状况。目前沈吉安然无恙,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什么异状,为了安全起见。这些日子我必须好好看着他,直到心印被捉回博物馆才行。”
宋丽娟忧心忡忡地急问:“那阿吉有没有不舒服?”
江之野解释:“心印不会对肉|体有影响,更多的是在情绪和性格方面造成微妙转变。我会细心观察,也会多带他回年画店陪您。这样安排实在也是因为没更好的办法了,现在除了我自己,我不放心任何人照顾沈吉,况且出了问题,别人也未必能解决的了。”
尽管并不确切的了解江之野的特别之处,但是宋丽娟早就隐隐地知道,这个男人和普通人截然不同,她最后只能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又小心询问:“那我能见见阿吉吗?”
江之野轻笑:“当然,他又不是在坐牢,只不过是去洗澡换衣服了而已。等开学后,我也会去送他上课的,当然更好的结果,是在开学之前就把那个心印捉住,让一切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