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客好奇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中医铺的赵三只是个半吊子大夫,从前跟着沈父亲学了些医术,才在榕骨镇继承了这营生。他满脸苦恼地回答:“采药从山坡上摔下来了,抬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你看,连脑壳都摔裂了,我又不是华佗,真能难为我。”
围观的镇民在旁边感慨议论,声音十分嘈杂。
“她的命好苦,之前老公病死,现在自己也……”
“你们到底找没找到沈吉啊?”
“他好像不在家,是不是早就走了?”
“郑磊都不在了,怎么走的?“
“谁知道呢,要不然我们还是去通知镇长和巫贤吧?”
“别了吧,没听见骆家那边的动静啊?”
赵三着急:“但把尸体放在我店门口算怎么回事?!”
白猫渐渐听明白了:定是夏柯没有找到齐欣然的证据,才痛下杀手报复。
沈吉若是知道这消息,岂不是会进一步被打击到?毕竟这沈妈妈可是他最重要的羁绊角色,到时候,会不会导致情绪受到更多侵蚀?
担忧的同时,白猫悄然退出人群,郁闷着或许用强硬的办法一早阻止沈吉涉险就好了……
它心情莫名沉重,朝前毫无意识缓步行走的样子,越发显得像个接连失去主人的小可怜了。
意识浮沉,出现在脑海中的是无法言述的海量碎片。就像故障的计算机硬盘,茫茫多的信息,却拼不出完整的画面。直至……一阵剧痛从后脑窜至四肢。
沈吉不自觉地睁开眼,又因身体虚弱而眼皮半合,一时间只留下眼白露在外面,模样极为恐怖。
刘盛冷笑的脸闯入视线:“看来,你是骗了巫贤啊。”
“没有……没有撒谎……”
沈吉说完这句话,便情不自禁地开始猛咳,反胃从嗓子深处直冲上来,逼得他连连干呕,涕泪交加,而这过程导致的震动,更是加剧了针眼的痛楚。
刘盛见到沈吉如此凄惨的模样,未动任何恻隐之心,他顺势问:“所以齐欣然的证据到底在哪?你非不说,看来是想跟你娘同一天走了。”
提到“母亲”,沈吉顿时清醒了半分,喃喃自语道:“娘……”
刘盛笑了:“你再多叫两声,兴许她真能听见,不是说人死以后,七天内不会离开人间吗?哦,对了,要等到下一个引路使为她带路,她才可能再去投胎了。”
这话终于让沈吉听懂了事实的真相,他不由拼命挣扎起被趴着固定在木床上的身体,急问:“你们把我娘怎么了?我……根本就没有骗你们……你们为什么……”
过度代入的话说到半截,又开始狼狈咳嗽,像是随时要背过气的样子。
刘盛已得骆家,耐心实在不多:“别白费力气了,放心,既然你不配合,你们很快就可以母子团聚。”
说完他便手欠地再度拔下几枚沈吉后颈的银针,哼着歌小步离去。
又一股湿热从沈吉后颈流出,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逐渐靠近,几乎将支离破碎的身体彻底笼罩住了。
梦傀慌里慌张:“你清醒一点啊!别让副本影响你的大脑!这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沈吉当然不想放弃,毕竟他要做的事还没做成,只可惜人类的身体总是有上限的,越想努力思考,越是呼吸困难,真感觉快把心力熬干了,才勉强换得几分清醒,艰难地思索起对策。
与此同时,仍在街边溜达的白猫,竟和鬼鬼祟祟的王越秦走了个照面。它立刻打起精神,悄无声息地尾随上了这个并不警惕的玩家。
说也奇怪,那家伙一连拜访了香火铺和水果店,看来是在筹备新的贡品。
祭礼已经结束了,短时间没可能继续挑选引路使,他是要做什么呢?
白猫眨了眨眼睛,冒出丝奇妙的联想。
夜深人静,深陷争斗漩涡的骆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始终没有放弃的白猫绕着围墙四处转悠,终于等来了包扎好伤口的夏柯。那个恐怖的独眼男人并没有乱杀进去,而是闯进了附近的一间废弃仓库。
白猫等着里面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
尘土上的脚印显示,夏柯是在墙角失踪的。白猫用爪子东摸摸、西瞧瞧,刚发现了点端倪,却听到外面有巡逻者的脚步传来。
它谨慎地躲入阴影,瞬间消失不见。
雨虽停了,榕骨镇的暑气去没有再回来。
郑容努力描摹着稿子的手越来越僵,全靠成为巫贤的幻想撑着,才能勉强坚持。她不知不觉便努力学习了一夜,再回神时,竟是被公鸡打鸣的声音提醒的。
说也奇怪,虽然的确到了日出时间,但天并没有亮,郑容揉了揉眼睛,从桌前站起来。
结果还未来得及去洗把脸,刘盛便迫不及待地带着王越秦和几名打手走了进来,张口便催促:“抓紧时间!”
郑容指了指桌上的图案纹样,示意已经准备完毕。
刘盛稍显满意:“那赶紧行动,昨天我已经给宋老板发了电报,下午时就会有车来接了。”
期盼已久的机会就在眼前,郑容绝对不愿失手,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抱起桌上偷来的刺青针,但刚走了两步,又追问:“贡品和服装准备好了吗?”
这种虚荣的心思在刘盛看来十分幼稚,但他并没有戳破,微笑说:“那是当然。”
王越秦帮腔:“一切都是按照正规仪式来筹备的,快,帮郑小姐换衣服。”
被胁迫的年轻女信徒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将郑容引入了内室。
半小时后,郑容才成功地穿好了稍嫌大的巫贤长袍她扶着头上的珠冠,一路缓缓走到关押骆离的房外,深吸了口气才宣布:“开始。”
刘盛示意手下将门打开,没想到打手卸了锁探头进去,却换来满脸震惊。
刘盛不安:“怎么了?”
打手慌张报告:“镇长,人不见了!”
刘盛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淡定:“什么?”
这话同样让郑容惊慌失措,随之冲进去一瞧:屋内只倒着三个打手的尸体,果然不见骆离的踪影,她眼珠子转了几转,立刻判断说:“是夏柯!”
跟这姑娘上了同一条贼船的王越秦也探步进来:“确实,昨天始终没有找到那家伙,这骆家怕是还有我们不清楚的密道!现在也只剩他有本事救骆离了。”
郑容点头:“别看夏柯整天跟在大巫贤旁边,其实他对骆离更是忠心耿耿,当真把他当成神一般的存在!”
没有尸体,宋德佑绝不会满意,哪怕离开榕骨镇,也剩死路一条,王越秦心里发凉:“这怎么办?那夏柯是整个榕骨镇身手最好的男人,哪怕我们现在去抓也来不及了啊!”
刘盛扶住额头,强行平复心情:“别吵,让我想想!”
郑容和王越秦齐齐地盯住这位NPC。
半晌后,刘盛咬牙切齿地说:“狸猫换太子。”
郑容与王越秦面面相觑。
刘盛抱起胳膊:“反正宋老板只见过骆离几面,他脸上全是刺青,不太容易记住,而且我们这里的人骨相很有当地特色,换一个年龄相当的也未必认得出来。”
郑容更加茫然:“那要拿谁换?”
王越秦明白过来:“你是说沈吉?”
这倒也……未尝不可,郑容瞬间接受了如此离谱的提议,她甚至在旁努力分析:“宋老板同样不了解榕骨镇的刺青术,只要尽可能在沈吉的脸上刺下那些图案,仅凭年龄、身高和面部轮廓,他确实有可能认错……”
刘盛严肃地点了点头。
郑容又说:“而且可以提前解决了他,这样运送到宋老板那边,难免会有些腐烂变形的。”
眼瞧着这个半大的少女说出如此冷血的话,王越秦难免有些不寒而栗:看来这榕骨镇副本当真是豢养恶魔的地方,哪怕是不懂事的孩子也能如此丧心病狂,自己必须得把握这次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才行。
既已做出决定,三人很快便团结一心,先后进入了血腥味十足的地下密室。
其实这地方郑容并不陌生,在随着两个男人一路走下楼梯时,她不由回想起自己这角色从前为了当上巫贤,而在这附近偷窥流连数年的悲惨时光。
那时她只是哥哥送货时的人质,没有谁把她当人看,当然更不准她随着骆离进入这个神秘房间。
所以郑容每次都只能在外面缠着骆离问东问西,才逐渐了解了刺青的奥秘,这行为实属教派禁忌,故而免不了挨打挨骂,被揍得满身青肿,早就是家常便饭。
风水轮流转,骆离不珍惜的一切,终将变成自己的。心中升起欲念后,郑容便坚定下神情,哪怕亲眼看到了沈吉那消瘦残败的身体,也没多大反应。
她观察过沈吉后,只是冷酷评价:“真变态,他怎么后脖子上全是针眼啊?这可不好处理。”
刘盛哼道:“被老巫婆逼供了,骆家残忍的手段可多。”
郑容:“逼供?”
王越秦心急如焚:“别啰嗦了,干正事!”
事实上,沈吉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了身边有人讲话,可惜他一时间没有多少力气作出反应,只能微微的颤动手指,发出求救的信号。
然而这三个人各怀鬼胎,又怎么会在意他的苦楚?只盼着能将这条活生生的生命,尽快兑换成厚重的钞票和无上的权力才好。
沈吉吃力地睁开眼睛,恍惚间竟把他们贪婪的脸,和桌上那妖异的首骨心印完全重叠了。
第31章 榕骨镇
贼眉鼠眼的王越秦最先发现沈吉醒了过来, 他瞬时浮现无耻的笑意:“别这样看着我们,怪只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吧!不招惹齐欣然,没人会理你。”
刘盛在旁哼了声:“谁知道是不是回来害我们的。”
梦魁几乎声嘶力竭:“你快清醒一点!以后要注意去健身房了嗷!副本里的体力和现实是有关联的!”
沈吉气若游丝:“……”
虽然这系统总跟小孩子似的不靠谱, 但这回它一直不肯放弃的呼唤, 还真帮了大忙。
沈吉努力维持清醒,有些记不清自己被囚禁了几个小时, 他咳都咳不出来,只拧着眉头发出微弱质问:“你们……是要拿我……给人续命吗……”
续命这个词只是从大巫贤和夏柯那听来的片段, 但沈吉总觉得也是条重要的线索。
刘盛听到立刻变脸:“瞧瞧,我就知道他居心叵测!这小子果然什么都知道!”
郑容始终忙着调配色料, 并未分心此处,闻言她才好奇眨眼:“续命?还真有这回事?”
刘盛哼道:“不然大巫贤凭什么半辈子稳如泰山?当然是有人罩着!不过嘛, 那老头子今年也病得厉害,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郑容对一切巫术都感兴趣:“所以续命是真的吗?”
刘盛耸肩:“这谁清楚, 具体仪式都是老太婆操作, 我们只用抓祭品就行。不过上面那几个确实挺长寿, ”
郑容追问:“那有什么书和资料——”
刘盛助长她的本事:“好了, 先把这事弄完再说。”
沈吉默默地听着此番交流, 便知“续命”确有其事, 如果能拿到相关证据的话,是不是就更有机会把这些恶棍一网打尽了?
他正遗憾自己有些自身难保,忽又迟迟意识到异状:不对,为什么是他们三个在这里?大巫贤呢?
梦魁:“你的身体状况不好,千万别再——”
奇怪的电流声在沈吉脑海中响过, 看来是这能量不足的系统又阵亡了。
正思索时, 郑容已准备好色料,拿出冥婚刺青的图样放在旁边, 而后便直接剪掉沈吉上半身的衣物。
凉飕飕的空气让沈吉又醒了几分,他嘶哑喊道:“住手!你们连教徒都算不上,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王越秦是这几个人里最不信邪的,他只盼着赶紧用沈吉的尸体打发了宋德佑,所以立刻找来棉布,把这少年的声音堵了回去。
郑容全不顾沈吉如脱水的鱼般挣扎,用力按住他伤痕累累的脖颈,便毫不犹豫地朝那白皙而消瘦的后背刺去!
没有麻药的保护,尖锐的银针捅在皮肤上出出入入着实刺痛无比。沈吉禁不住发出了惨烈而含糊的惨叫。
此刻郑容全然忘记了现实中的学生身份,只顾着完成眼前的终极任务,以便快点继承巫贤之位,那不娴熟的手法,让鲜血流得比祭礼上厉害得多。
沈吉不愿坐以待毙,直接使用了久违的技能。
“自动触发侵入者技能:全域视界。”
“请维持专注。”
他闭上眼睛,几乎支离破碎的意识中出现了地下密室周围的空间结构。不知是不是身处地下的关系,这次沈吉反而有些看不清地面上有什么东西。
不过,只是这样便也足够了。
他不仅瞬间辨认出这房间的位置和通路,甚至……
那地道里左右徘徊的小小身影……
是白猫吗?
郑容仍在刺青,疼痛继续传来,图案都未开始成形,殷红的液体已经淌到身体之下。
滴答,滴答……
地上积起湿迹。
沈吉痛到眼前一片花白,在窒息感无比强烈的同时,生起了刺锐的耳鸣。
他顾不得思索小猫咪的问题,在脑海中找准了密室中冒出红光的蜡烛和瓶子,猛地暗自用力!
疏忽间,光灭了,容器也都接二连三的碎在地上。
沈吉趁机吐出棉布。
本就紧张的郑容吓得立刻停手,颤抖喊叫:“这怎么了?快帮我照亮!
“能量耗尽,全域视界自动终止。”
听到这通知,沈吉不由在眼冒金星中松了力气。
刘盛毕竟是在榕骨镇长大的,多少要信些鬼神见此异状,没跪下已算体面。
倒是王越秦哆哆嗦嗦地担起重任,在趔趄中用火柴重新燃起了蜡烛,照亮满地狼藉后也随之心虚了起来。
郑容决不允许自己失去机会,她努力咽了下口水,伸手探了下沈吉的鼻息,然后干笑出生:“见鬼了,还好没死,不然就影响刺青了。”
密不透风的地下空间显得阴气森森,此时刘盛已不想多待,催促说:“你搞快点。”
郑容对仪式倒是分外执着:“急不得,一会儿还有舞蹈和经文,怎么都得一个时辰。”
刘盛只觉得周身极为恐怖,立刻道:“那你忙。”
话毕便给王越秦使眼色。
王越秦一边有点发怵,一遍又泛起了大事将成的期待,赶快表态:“我得去你办公室,再给老板发个电报。”
刘盛随口答应着,便趁机待他逃离了这里。
失去关注的郑容自然不爽,她看到沈吉又在发抖,不由忐忑道:“你可不能怨我,这是大黑天的旨意,你是被选中的人。”
沈吉蹙眉:“他们……在利用你……”
郑容当然不心:“别以为你读过几年书就可以忽悠我!我又不是傻子,我跟他们是合作关系!”
而后她瞧见沈吉惨烈的样子又不自在:“你要怪就怪骆离,要不是他被救走了,没准你还能多活几天呢。”
沈吉从他们的话中多少推断出了些因果,看来是那胖老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瞧上了骆离,所以这几个恶棍终于为了钱权对巫贤动了手,只不过夏柯本事大,自己才沦为替罪羊……
想到这里,他提议:“和我合作……找到续命的方法……我……不骗你……”
郑容哼笑:“瞧瞧你的样子!凭什么?”
而后她又自我安慰:“巫贤的遗产都在她房里,晚些时候我去拿就好,何须用你?”
万万没想到,这话刚说出口,换来的却是一记重锤。郑容还未有机会惊叫,便脚软摔倒。
袭击的人手疾眼快地将其捞住,轻轻地放到地上,而后才急走到床前:“你怎么样?”
沈吉努力分辨来者:“江之野……”
江之野打量过他的惨状,表情严肃中透出不忍。
沈吉感觉到束缚着手脚的皮带被割断,才迷迷糊糊地说:“首骨……我娘……骆离……”
江之野用旁边的毯子包裹住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又匆匆将桌上的首骨和沈吉的背包收好,进而把昏倒的郑容五花大绑。
待忙完这一切,他才道:“先不多说,我们走。”
不知为何,沈吉的思考能力有些迟缓:“续命的证据,大概在巫贤屋里……我可以帮忙看地图,去拿……”
江之野认真地捧着他的脸:“听话,先别想副本的事,你受伤了,意识被副本侵蚀,这非常危险。”
沈吉努力微笑:“我没事,不准功亏一篑……”
的确,剧情进展到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勇闯大山了。但尽可能收集全证据,或会成功率变高。
沈吉虚弱地拉下江之野的胳膊,闭上眼睛:“快去。”
“自动触发侵入者技能:全域视界。”
“请维持专注。”
“额外奖励次数消耗完毕。”
骆家错综复杂的地道再度出现在沈吉的脑海中,尽管他已疲倦至极,却深知坚持的意义。
尽管由于技能受空间层次的限制,根本没法看到地面上的情景,但仍可凭借对骆宅的记忆猜测一二。很快,他便在地道中找到了通往大巫贤房间的路线。
江之野听到沈吉讲述的信息,终于下定决心,他紧了紧裹着沈吉的毯子:“十五分钟,一准回来,你先去密道里等着。”
沈吉颔首:“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猫……”
江之野微怔,也终于勉强微笑:“别惦记小动物了,它总比我们灵巧,而且,那又不是真的。”
的确,副本的猫猫,会随副本一切消失吧?那等待着的自己的现实,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沈吉生出迷茫与不舍的同时,便被江之野扛到黑黢黢的地道里,抱住那个恐怖的首骨包裹闭目养神了起来。
梦傀兴奋:“终于得救了,你还有机会!”
可沈吉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力气,心力一松,也顾不得回答系统,便沉沉地迷失在了梦里。
香甜的液体流进嘴里,引发了不自觉的吞咽,它瞬间便滋润了肿痛的喉咙,迷迷糊糊地喝进不少去后,沈吉终于再度睁开眼睛。
此时,他已靠坐在陌生林间的一颗大树旁,虽然披着毯子,却仍旧感觉全身剧痛,寒气入体。
江之野放下盛着蜂蜜水的葫芦,又塞过来点碎馒头和肉干,说:“你先吃些东西。”
沈吉嚼不动,气若游丝地问:“证据……”
少年如此执着,让江之野有些担忧,侵入者被副本侵蚀意识后,思绪会变得非常混沌,很容易便在偏激中走入了死胡同。但他现在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沈吉振作起来。
没有得到回答的沈吉努力拉住他的手腕,江之野这才说:“当然拿到了,我们现在已经出了镇子。那几个家伙想把你也卖给宋德佑,现在正四处找呢,吃饱了肚子我就背你上路,我们走去县里。”
终于要出发了吗?
可这队伍,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郑磊,江鹤,郑容……
真是尘埃散尽。
沈吉头痛地拧巴着表情,轻声问:“你之后,也没看到小白吗?它明明就在地道里。”
没想他还真挺在意猫咪,江之野愣住,定定地看了沈吉几秒,片刻后树梢上便跳下个雪白的身影。
沈吉顿时恢复了些元气:“小白,你也跟来了?”
白猫亲昵地蹭了蹭沈吉的手,那模样,可比平时正常许多,更像只标准的小猫了。
好在负伤的沈吉并未发现异常。
江之野说:“接下来会辛苦些,这个我们一人一半。”
话毕,他便掏出了保存完好的证据袋。
为了这东西,着实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沈吉不由自主地郑重接过,将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还以为要被夏柯抢了,还好有你。”
江之野苦笑:“所以你还记得接口人是谁,对吗?”
沈吉缓慢点头。
江之野把防水布和个简陋的背包一起递给他:“那就走,再耽误下去,肯定会被刘盛他们抓住的。”
沈吉继续点头。
江之野皱眉:“他们有枪,千万得留神。”
这话终于让沈吉警醒,尽管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扶着树挣扎站起。
此时淅淅沥沥的雨再度落了起来,树上的红布条在风中摇摇晃晃。那是江鹤留下的捕兽夹记号,可惜……他人已经不在了。
前路危险陡峭、野兽横行。
尽管沈吉很希望能亲自毁掉这个副本,但他仅剩的理智还是提出了更合理的判断:“夏柯太狠,我这伤也许熬不下去……或者,你带上证据先走。”
虽然这样就要失去首骨了,但总比最后鸡飞蛋打,让副本彻底得逞要好。
没想江之野全不领情:“虽然我的确值得你托付,但我不会丢下你,要走一起走。”
沈吉微怔,而后苦笑:“何必呢,这没有意义……”
“有。”江之野说出奇怪的回答,“副本里发生的一切你都会永远记住,我不希望你的记忆里全是不好的事情。”
这话此刻的沈吉当然理解不了,但好在江之野也没再啰嗦。
他收拾好干粮后,便帮沈吉把证据包好、牢牢地绑在身上,转而便义无反顾地背起了这少年瘦弱的身躯,走入了充满未知的深林之中。
本就不够明亮的榕骨镇,很快又被黑暗笼罩,时间的变化似乎快了很多,但可惜当局者迷。
数十名男人端着火把和武器,又牵了几条恶狠狠的狼狗,从密林中吵闹地穿行而过。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头顶始终悬着两个黑色的身影,那是被救出来的骆离和救人者夏柯。
经历过这些折腾,骆离中毒未愈的身子更加虚弱,可他的丹凤眼眼里却似有火焰在燃烧。
夏柯多半能够理解少爷的心境,骆离自小眼高于顶,如今被郑容那臭丫头三言两语骗到失去一切,内心的愤恨自然难以轻易抹平。
但刘盛等人蓄谋已久,事态不断恶化,容不得什么任性。
等着进山的寻人的打手离开后,夏柯便道:“刘盛他们忙着追沈吉去了,现在是回去偷钱的好时机,那些都是大巫贤为你攒下的,足以让你在外面生活得很好。”
“外面……”
骆离重复这个词,脑子里空白一片。
也难怪,毕竟这角色自出生起从未离开过镇子半步,如今沦为丧家之犬,提起离开更是茫然。
他扶住完全被同化的大脑,陷入无谓的沉思,几秒钟后才道:“我不知道怎么离开,也不知道怎么在外面生活,你瞧瞧我的样子,真别白费力气了。”
那些无法掩饰的刺青,的确是原生罪孽的证明,夏柯叹息:“有我在。”
骆离继续唾弃:“再说老太婆根本不可能那么为我着想,哪怕她留下了财产……也跟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