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窗沿的白猫找到处缝隙, 将圆脸贴了上去。
刘盛的笑意浮于皮肉:“带来了吗?”
沈妈妈取下包裹, 把个黑色的罐子小心翼翼地递上:“你们真的能送阿吉离开榕骨?”
刘盛笑看她。
沈妈妈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心慌意乱。
没想刘盛忽然拍了下大腿,笑意更浓:“嗨,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疑神疑鬼吗?没瞧见车都停住院子里了?”
沈妈妈这才打开罐子:“此药您应当见过。”
刘盛小心地往里偷瞧:“我得找条蛇实验一下。”
沈妈妈点头:“请便。”
眼见档案室的门重新打开,白猫蹭地便躲到了房子旁边, 它烦闷地甩了甩头, 只觉听到的消息过于惊人,若是真的……沈吉怕是马上就要落在这群人渣手里, 倒大霉了!
犹疑过两秒,白猫瞥了眼江鹤消失的方向,终于还是义无反顾地跑离了院子。
「观察者数量:13011」
「令使大大,他真的,我哭死。」
「现在事件的走向比较扑朔迷离了……」
「要看沈吉吉有多大毅力。」
「资料显示,他应该是被当成普通人类养大的。」
「侵入者的天赋摆在那里,总比骆离强吧?」
「喂!还有没有谁记得侵入者是在和我们作对?」
晨光微热,照得橘子林雾气迷蒙。
白猫从沈家的方向飞速冲至此地,却只看到了泥土上残留凌乱脚印,以及……几滴鲜血。
闻一闻,确是沈吉的味道!
白猫猛地抬起圆脸,回望镇子:能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片刻后,一个名字便从脑海悄然飘过:齐欣然。
打发走沈妈妈后,刘盛自是十分得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引蛇药藏进柜子里,接连上了两把锁才放心。
秘书在门外小心报告:“镇长,宋老板要出发了。”
刘盛嗯了声:“姓王的还算老实吧?”
秘书微笑:“您把他从车子那边带走,他便像已死了心,一直在陪着宋老板喝茶聊天。”
刘盛走出门去,嘲弄说:“这人还真逗,我知道他欠了宋德佑一屁股债,但若没有宋德佑,我还留着他做什么?”
秘书微微鞠躬:“没谁比镇长看得通透。”
刘盛背起手来走出门去,还发出声得意的冷哼。
宋德佑来时便大张旗鼓,走时更是声势不凡,三辆漆黑的车子坐满了司机保镖,还妆点着家有丧事的白花,可以说是过于不加遮掩了。
刘盛不敢有任何意见,只笑眯眯道:“宋老板一路平安,巫贤不便相送,便由我代劳了。”
宋德佑呵呵:“不用这些虚的,我安排的事——”
刘盛保证:“这周,准给您去捷报。”
宋德佑这才舒展了肥腻的面孔:“那我就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越秦啊,你好好辅佐镇长。”
被刘盛勾着肩膀的王越秦面色有些僵硬:“自然。”
宋德佑这才艰难地挤进了副驾驶座。
瞧着轿车绝尘而去的影子,王越秦十分绝望,他手上的筹码本就不多,已将能想的办法都使了个遍,结果那胖子还是全身而退了,接下来要在镇中存活到最后,怕是难上加难。
未料正走神时,前方忽一阵紧急刹车,轮胎摩擦的刺耳声响瞬间打破了镇子的宁静,紧接着,几个保镖便下来查看状况。
刘盛忙带人朝那边匆匆奔走,竟见支冷箭直朝宋德佑的坐席袭去,不由大喊了声:“保护老板!”
刹那间几声枪响。
王越秦毕竟是个和平年代中生活的普通人,在真刀真枪面前还是有点发怂,他在原地头脑空白一阵,才慢慢地跟随打手们上前。
结果宋德佑只是被射中了胳膊,而地上……则躺着腹部汩汩冒血的江鹤。
尽管已身负重伤,江鹤仍旧是满目怒意,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挥舞猎刀,不准打手们靠近,嘴巴却因疼痛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大口涌出鲜红的液体。
刘盛冷漠地眯起眼睛,竟然抬枪直击他的脑壳。
子弹穿过颅骨。
两秒后,江鹤便没了声响。
杀戮发生的短暂时间,宋德佑已被紧急包扎起来。
王越秦凑上前去:“没事吧?要不找个大夫看一下?”
宋德佑也是个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过的枭雄,并未显得慌张半分,摆摆胖手:“罢了,这里有什么像样的大夫?把车胎换一下,赶紧出发。”
王越秦只能退了开来,他扭头望见江鹤的尸体已被打手们装袋抬走,忍不住低声道:“这……又没一个,能处理吗?”
刘盛全不在意:“我们是正当防卫。”
王越秦勉强点头。
刘盛又不怀好意地弯起眼睛,用极低的声音询问:“再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死无对证不好吗?我可是在救你啊。”
……这家伙一直在监视自己?听到这话,王越秦难免毛骨悚然,以至于他面上故作出的油腻和淡定,也有些脆弱不堪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匆匆走来四名黑袍信徒,他们停在附近后,为首的便勾了勾手指。
刘盛无奈:“得,又来新的事了。”
深陷贫困和无望的榕骨镇居民多少有些好吃懒做,这边物资匮乏,想要临时买鱼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最近有祭礼,大家都应骆家要求多准备了些吃食,沈妈妈东问西问,还真成功地搞到条半死不活的鲤鱼。
她心情半是沉重半是喜悦,只打算给儿子做顿临行好饭,谁知归家路上,又迎面遇上了王越秦。
这位大老板身边的秘书平日里行事低调,跟镇民的交流不多,沈妈妈小心翼翼地上前问候,顺势想打听下车子的消息。
王越秦刚从信徒那里得了任务,不由压抑住罪恶感,浮出虚假的笑意:“大姐,您可真让我好找。”
沈妈妈顿时担心:“怎么了?是老板不愿意带上阿吉?”
王越秦摇头:“那哪能啊?我找您是想通知下,老板担心山里又要下雨,所以让司机开着车提前走了,我想着孩子上学的事要紧,一时没找到您,就让沈吉先出了镇。”
沈妈妈顿时慌张:“什么,我还没跟他嘱咐完——”
王越秦打断:“刚才催得急,实在等不了。如果错过这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去大尧县了,您说是不是?”
这话沈妈妈无法反驳,但总觉得有些忐忑。
她疑惑打量他:“那……那您怎么还在这儿?”
王越秦想起宋德佑临走时的任务,顿时心下一沉,但他坏事做绝,总能面不改色地胡扯:“老板交代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啊,之前不是说要给咱们镇开个小商店嘛,接下来就由我在这里操办了。”
沈妈妈似懂非懂地点头。
王越秦不想再跟她啰嗦,敷衍道:“行吧,等孩子有消息了,我再第一时间告诉您,您就别担心了。”
沈妈妈虽然对他们这种处理方式很是不满,却也不能够多说什么,只得勉为其难地道谢,王越秦又笑了笑,这才迈着悠哉悠哉的步子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沈妈妈望了望手里的鱼,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断了气,一股茫然和不舍从这位母亲心底油然而生,惹得她不由掉下滴泪来。
檀香萦回的地下室内,温度比外面更低上几度,沈吉在鲜明的寒意中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发觉后脑一片黏腻疼痛,想用手摸一下,却抬不起胳膊。
再猛挣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趴在个木床上,手脚被束,动弹不得,这木床瞧着极为眼熟,努力细想又有点记不起来。
梦傀惊慌:“哇,我以为你被打死了呢!半天都检测不到信号!吓到我了!”
沈吉:“……”
此时晕倒前的记忆终于复苏,原来自己是在去拿证据的路上,从背后遭到了突然袭击,这凶手显然比江鹤下手残忍太多,以至于他瞬间就没了知觉。
沈吉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是哪里?”
床边旁边站着个笔直的身影,冷漠回答:“骆家。”
沈吉瞬间瞪大眼睛:说话的男人竟是夏柯。
这让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看来早晨贸然逃跑不见得是正确选择,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没有把齐警官的证据随身携带,否则那才真叫人物两失。
夏柯显然对折磨他并无兴趣,直接问道:“东西呢?”
沈吉皱眉:“……什么东西?”
夏柯已不避讳:“齐欣然死之前留在镇子里的东西,应该在你手里吧?除了你,也没人敢搭理他。”
这群坏人……原来还没忘记这件事啊。
沈吉当然没有承认,边挣扎边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想让我也成为引路使吗?”
夏柯向来都似冷面杀神,自然没有更多反应,他独眼微动说:“我劝你早点交出来,少受些罪。”
沈吉自然拒绝承认:“你疯了吗?我没有拿他什么,光天化日凭什么囚禁我?”
“没人囚禁你。”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吵闹,是大巫贤走入了这四面不见光的怪异房间。
她淡漠地瞧着沈吉:“你已经因为一场车祸死在山崖下了,留在这屋子里的……不就是个孤魂野鬼吗?”
夏柯的凶狠并没吓住沈吉,老太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少年刹那间冷到了骨子里。
眼见自己已成案板上的鱼肉,唯有继续多加质问:“你们想杀了我?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就因为我帮江鹤洗脱了嫌疑,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夏柯哼了声:“当然不是,江鹤今早已经死了。”
沈吉立刻停住所有动作。
死了?江之野没能阻止他去复仇吗?是不是自己的举动干扰了他的选择?但刚才若是不离开家,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巫贤因夏柯多嘴,瞪了他一眼,夏柯立刻低头后退,老太婆这才舒缓了语气:“这事跟江家没有关系,我要的是齐欣然的东西,你这孩子真会胡搅蛮缠。”
沈吉从未遭受过这种事情,若说不怕,那是绝不可能的,恐惧让他心念微动,系统提示随之而来。
「检测到NPC合规行为分支」
「一,交证据保命」
「二,死不承认」
交给她,然后呢?他们既然已经下手,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沈吉当然极明白这一点,所以不可能答应,此刻他也并不最担心自己的死活:真正值得焦灼的,仍是仍埋在石头下的证据要怎么保全。
大巫贤仿佛已经看清了沈吉心里的小算盘,这老太婆径直吩咐:“让他清醒清醒。”
夏柯面无表情地听话照做,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包刺青针。
沈吉紧张:“你们要干什么?”
夏柯显然是使用这东西的新手,抽出针的动作略显迟疑,而且他也不是要给沈吉刺青,而是在找他的穴位。沈吉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头上缓慢地游走,就像只不知何时会下嘴的毒虫,难免因此毛骨悚然。
没想转瞬间,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剧痛便汹涌袭来!
措不及防的折磨让沈吉顿时失去呼吸的能力,他狼狈地张着嘴,只发出了撕裂断续的气音。
大巫贤瞧着很满意:“比阿离学得好多了,继续。”
夏柯皱了皱眉,继续在沈吉身上摸索,片刻后,难以形容的酸麻从穴位处蔓延至全身,沈吉拼了命忍耐,难受到全身是汗,意志几近崩溃。
大巫贤淡笑:“在我这小屋子里,还没有不招的人,我倒要瞧瞧,比起那些所谓铁骨铮铮的硬汉,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要强上几分。”
她讲话的功夫,夏柯默默地拔了针。
沈吉趁机气喘吁吁地侧头骂道:“老巫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你放了我!你杀了我也没用,你干脆杀了我吧!”
听到这颠三倒四地胡言乱语,看来的确疼得不轻。
大巫贤疲倦地垂下眼皮:“让他说出来为止。”
那声音虚弱而又乏力,可怜得根本不像残害他人的恶徒。沈吉厌恶蹙眉,此刻却只能有苦说不出。
夏柯恭恭敬敬目送着大巫贤离开,关好门后,他才兴致聊赖地走回床边。
从始至终,这男人的注意力都不曾在沈吉的痛苦上,仿佛自己下手摆弄的不过是个无生命的木偶罢了。
日上三竿,而后光明逐渐式微。
白猫爬上榕骨树,凶巴巴地赶走了那些乌鸦,它找到处隐蔽的枝干疲倦蹲下,轻喘出口气来。
这一天白猫什么都没做,甚至没去管江鹤的尸体只把榕骨镇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但沈吉依然无影无踪。
平心而论,少年的角色只是个脆弱不堪的破局者,在故事中并不是顶顶重要的,现在愿意为他的性命费功夫的,无非是齐欣然招惹的两拨恶棍之一,至于抓他的目的,多半也和那证据不无关系。
道理白猫都懂,但它实在没有找见藏匿之所,此刻盲猜,大概率仍和骆家有关。
因为除了沈吉之外,仅在祭礼上露面一次的首骨也不知其踪,难保这两个宝贝没藏在同一个地方。
思及此处,白猫便踩着树干匆匆而下,再度直奔骆宅而去。
月色初落,华靡的房间鸦雀无声,就连呼吸都格外明显,骆离躺在床上,双目无神。
在这个角色的成长过程中,几乎从未对大黑天产生过一丝敬意,归根结底,当然是由于父母的悲剧所致。
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何,如今已无从探究,但总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所有因果都与大巫贤的贪婪脱不开关系,故而骆离不仅毫无信仰,对奶奶也绝无尊重。
镇民们都当他狐假虎威,只把他当成备受保护的异类,始终敬而远之。骆离始终孤独。
直至郑磊走进他的世界,才为这个既傲慢而又一无所有的少年,带来过短暂的幸福。
可如今……
祭礼之后,骆离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郑磊被巨蛇缠住的画面。他因此体会到镇民对于大黑天的存在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但一切为时已晚。
意识在沉沦,可身体的疼痛却异常鲜明,反而阻止了睡意蔓延。躺过很久,骆离仍旧难以入眠,他几乎忘却了现实生活中等待着自己的一切,却反复对注定无望的榕骨镇未来浮想联翩。
忽然间,院里响起几声鸟叫,骆离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支着生痛的身体半坐起来,才分辨出那不是郑磊的信号,而是有人在故意模仿。
所以,是谁呢?谁能知道彼此秘密的联络方式?
骆离摔落床边,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
守在外面的信徒立刻阻止:“少爷,你现在身体状况可不能乱跑啊。”
骆离拿奶奶没有办法,对这些帮凶可没半点好脸色,立刻骂道:“滚,再让我看到你,定叫你死无全尸!”
信徒当然不真怕他,但也不敢得罪,只好假模假样地恭敬退下,转身跑去大巫贤那边告状。
赶走了屋外多余的家伙,骆离才扶着墙走到后院,他皱眉环顾:“谁在装神弄鬼?”
很快,稚嫩的声音便自树后传了出来:“我……”
骆离有些惊讶:“郑容?”
失去哥哥的少女形容憔悴,那沁满眼泪的双眼简直红肿到了可怕的地步。
尽管很讨厌她,但意识模糊的骆离并没有产生警惕之心,毕竟他仍旧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郑容小心翼翼地靠近。
骆离依照本能骂道:“你来寻我干什么?当时连屁都不敢放,不会现在跑来指责我吧?”
郑容哽咽道:“是我太懦弱,对不起……”
骆离冷脸不答。
郑容又淌下大滴泪珠:“但……就算当时我反抗了,大巫贤也绝对不可能因为我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改变决定,毕竟连你都……”
这话倒是不假,中毒未愈的骆离满腔仇怨,头痛欲裂:“闭嘴。”
郑容观察:“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像生病了……”
想必这姑娘并不知道昨夜的投毒事件,骆离也懒得多讲,只道:“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啰嗦,以后别来烦我。”
话毕转身要走。
郑容含泪拦住他:“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和镇长那些人混在一起搞小动作,他们全是魔鬼,我哥的死……不只怪大巫贤!”
骆离唾弃:“之前说什么你都不听,现在晚了。”
郑容继续哭泣:“对不起……但不能让我哥白死啊!”
骆离沉默。
郑容追问:“难道你就甘心如此吗?”
骆离又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郑容无比认真:“成为巫贤,让他们血债血偿。”
提到这个话题,骆离更加烦躁:“我已经破坏了祭礼,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罪人能够继承巫贤之位,就算我奶奶想要偏袒,我也没机会了,毕竟镇民反对的话,她是不会答应的,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威望更重要。”
郑容左右偷看,确认安全,才低下声音说:“如果她死了呢?如果她在没有选择继承人的情况下死掉,你便可以顺其自然掌控局面了,这才是你唯一的机会。”
骆离愣住。
在他的认知里,郑容只是一个任性、自私又软弱的小孩子,真没想到能够说出这种话来,而这话虽然残酷,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倒不如……
【主线任务:面对郑容建议】
【细听意见】
【赶她离开】
半晌之后,骆离终于开口:“你找我,原来是要说这些……胆子真是大。”
郑容苦涩地笑:“反正我哥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今晚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决心改变现状,我一定会帮你的。”
骆离终于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她进屋详谈。
第29章 榕骨镇
在花园里密谋的两名玩家, 自认为行动隐秘,深信哪怕被信徒撞到见面的场景也不会败露对话的内容,完全想不到此刻的屋檐上, 正蹲着目光如炬的白猫。
瞧那郑容和骆离的行为举止, 便可知基本被同化了,之后最好的情况, 也不过是在故事中勉强活下来、在现实中成为首骨的傀儡,当真再没什么大用。
相反, 他们失去自我,会让副本变得更加危险, 毕竟这个在劝人为恶的故事世界里,本就没几个善良人设存在, 而每个恶人,都是麻烦的制造者。
由于仍未找到沈吉身在何处, 白猫少见地陷入不安, 它担心少年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甚至失去生命。
虽然所有变故都能随着副本毁灭而恢复如初, 但所经历的记忆, 却永远不会消失。
一个死过的人和一个没死过的人, 其心性天壤之别,这便是侵入者的悲惨命运。他们虽千万次救自己于水火,但也会千万次铭记住那些水深火热的险象环生。
当真不想让纯洁的沈吉染上这种阴霾啊,思及此处,白猫不由生出主意:倒不如……
它没有再偷听两个年轻人的愚蠢计谋, 而是立即决意离开骆家, 打算结束这趟不再值得继续的冒险。
「骆离频道」
「观察者数量:3219」
「呀,令使大大玩不起啦!」
「可惜这心印了, 长势蛮不错的。」
「不要啊!我还想继续看沈吉吉呢!」
「我刚从他频道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结束呢。」
副本之外的空间混沌无常,几乎一无所有,只剩下遮天蔽日的乌云和漂浮于乌云之间诡异的首骨幻影。
如此黑暗恐怖的环境,忽而伴随着一道撕裂的明光,闯入了只毛发雪白、双目如星辰般闪烁的巨兽。
它丝毫不畏惧眼前的怪异景象,仰头发出声清鸣,瞬间便冲破了墨色浓云。
能量震荡中,残余云气逐渐凝聚,出现了个黑衣白骨的模糊幻影,它的声音尖利而阴冷:“你是什么东西?”
那巨兽自然是江之野所化,他淡淡地回答:“我是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又朝幻影毫不客气地扑去。
所有维系着裂隙的能量瞬间受到削弱,幻影重新凝聚后,又变淡了许多,因感受到江之野那诡谲的气息,它逐渐记忆复苏:“你是博物馆里的那个怪物……”
江之野呵了声:“虽然我也很想带你回去,但你这次实在过分了,倒不如先替我填饱肚子。”
幻影明明感受到了他的实力,却未表现出半丝恐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江之野顿觉有异:“怎么?觉得被吞噬会很有趣吗?”
幻影回答:“我就怕你不忍心吃掉我。”
江之野顿时陷入沉默。
幻影感觉自己猜对了,继续飘到他面前嚣张道:“你是为了那个小子吧?他根本就没与我产生共鸣,却非要混入副本里来,很可惜,他现在太过虚弱,已经被角色反噬了,你不会想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的。”
江之野虽然不常进到心印的世界里,却也了解它们的变态血腥,恐怕单纯如白纸的沈吉当真是倒了大霉。
幻影继续狂笑:“你现在吃了我,被反噬的灵魂未必能恢复常态,到时候他变得痴痴呆呆,你可不要后悔!”
这话倒并非危言耸听,有位故人也曾告诉过江之野同样的道理,就像存入了错误信息的主机忽然被断电,文件最终能变成什么样子,当真很难预料。
沈吉受影响的可能性不是百分百,但宁可信其有。
现实摆在眼前,江之野不由改变主意:“看来我必须得多费点功夫,尽快带你回博物馆不可了。”
心印继续嘲弄他:“你这个怪物根本就不了解人性,怎么可能破解副本的迷障呢?靠蛮力是没用的!”
说完它的笑声越发尖利,那声音回荡在整个裂隙之中,听起来刺耳至极。
骨首心印虽然嚣张,但并没有撒谎,此时的沈吉已经被非人的折磨搞得几近崩溃了。
“喂喂!侵入者!你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起来呀!沈吉吉!”
稍显陌生的呼唤声将支离破碎的他艰难唤醒,沈吉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满脑子只想着背上包裹离开母亲的痛心选择,而后又模糊地意识到:那只是剧情。
梦傀契而不舍:“快醒醒!一切还没结束呢!”
沈吉在脑海中勉强回答:“唔……”
此时此刻,真就连睁开眼睛都很难做到了,但还是可以听见身边有人活动的杂音。
又是夏柯在讲话:“他很硬气,又或者是真不知道。”
巫贤苍老的声音依然恐怖:“不可能,齐欣然没有任何帮手,为何他的遗物到现在都没找见?死前那两天,他只和这小子走得近些。”
夏柯:“也是,况且沈吉莫名回来,居心叵测。”
大巫贤用力咳嗽起来,好似肺都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