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臣必须说。”赢夙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偷听,才继续道:"您作为先帝的枕边人,对先帝多少应该有点儿解,就算没有,臣也不妨提醒您一句——先帝是一个眼底容不得任何沙子的人,等他回宫的时候,若是发现您这般放纵自己,他定然饶不了您。”
没错,赢夙知道蔺阡忍会重生的事,而且是他亲口告诉赢夙的。
当年为了让赢夙相信这件事,从而帮他对抗衡王的人,年听雨当着赢夙的面服了一种奇毒,然后把唯一的解药交给赢夙保管。
至于蔺阡忍的为人,年听雨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冲着赢夙笑了一下:“指挥使大人,在你眼里孤莫非是个蠢货,白在先帝身边躺了一年吗?”
这个世界怕是没有比年听雨再精的人了,而赢夙也不是傻的,转瞬就明白了年听雨的意思:“君上的意思是,您带回来的那个人便是先帝?!”
年听雨点了一下头:“你找机会可以看看他的眼睛,那样漂亮的眼睛,除了是他绝对找不出来第二双了。”
“我会的。”
赢夙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在没有完全确认前,他不会全然相信年听雨的话,毕竟这个人可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纯良,内里装的怕不是全是算计。
赢夙摸了摸腰间的墨色荷包:“待臣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后,臣便把解药还与君上。”
“三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年听雨又多嘱咐道:“这里到底是皇宫,你确认了他的身份以后,还是不要表现的太明显,先暂时装不知道吧。”
赢夙皱眉:“为何?”
“指挥使大人,你难道就不觉得先帝当年的毒中的很蹊跷吗?”年听雨很有耐心的解释:“先帝自登基以来便缕遭暗杀,所以他是一个多么小心谨慎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可先帝最终竟死于毒杀这种最低劣的方法下,想想就觉得很奇怪呢,你说是不是?”
有些话真的不适合深究。
赢夙的心不受控制的沉了下去。
正如年听雨所言,蔺阡忍是个十分谨慎之人,平日了的吃穿用度全都经过是经过层层检查才送到他面前的,而只有他最亲近之人送的东西才不会被查验,因为蔺阡忍信任这些人,从心底就觉得这些人不会害他。
但却也只有这些人能够避开层层检查,悄无声息的完成下毒这件事。
如此一来,嫌疑人的范围就很有限了。
眼看着赢夙脸上素来处事不惊的表情出现了皲裂,年听雨还不忘煽风点火:“估计在先帝心中,你和孤都有可能是下毒害他的人,他现在估计是谁也不敢信了。”
赢夙脸上的表情彻底崩塌,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终闭上了嘴,朝年听雨投去了怀疑的神色。
“别这样看着孤,真不是孤。你想,孤既然知道他会重生还给他下毒的话,那不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吗、”年听雨指了一下他的腰间:“你要还是不信,随时可以把解药毁了。”
赢夙的怀疑减轻了几分,却没有完全打消。
“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年听雨说:“先帝既然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回来,肯定是想暗中调查此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你和孤就还是配合一下他吧。待时机成熟了,他的身份自然也就恢复了。”
“嗯。”赢夙点了一下头,最终问了一句:“君上,臣一直都很好奇,您究竟是怎么知道先帝能够重生的呢?”
“秘密哦,你只需明白,孤是站在先帝这一边的就够了。”年听雨垂下眼睫,打了一个哈欠:“你回去吧,孤困了。”
“臣告退。”
等赢夙走远,年听雨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反复斟酌应该刚刚问他的话。
赢夙为什么要用“能够”这两个字,而不用“会”呢?
难不成赢夙知道些什么?
还是说蔺阡忍的重生不太寻常?
想了一会儿,年听雨成功把自己想困了,他瞬间放弃思考,叫宫女太监进来伺候他就寝了。
离开兰安宫,赢夙并没有回翎羽卫的集中住处,而是转身去了祠堂,看着蔺阡忍的灵位出神儿。
蔺阡忍当年确实是中毒了,但他当年根本就没有死。
蔺阡忍很小的时候,隆安帝曾暗中给他服下过一颗护心丹,可以在危机时刻护住将死之人的心脉,让人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然后只要在三天之内将人救活便会安然无恙
而这件事除了隆安帝,就只有他知道。
但由于当年蔺阡忍中毒中的太突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医者解毒,他便只能暗中撬棺将人带走,然后暗访名医。
幸运的是,他确实找到了一个能够给蔺阡忍解毒女医者,但蔺阡忍的毒解了以后却迟迟无法苏醒。
那女医者当时说——护心丹虽然护住了蔺阡忍的心脉,但却没有护住身体其他的脏器,而毒素又在蔺阡忍体内存留将近五天,他怕是要用沉睡来恢复,具体的醒来时间得看他自己的恢复速度,是无法预料的。
沉睡多久都可以,只要人能醒来就行。
反正只要有翎羽卫,蔺阡忍就不会孤立无援。
但蔺阡忍毒解开没多久,发生了一件让赢夙始料不及的事。
在他帮年听雨处理宫中逆党之事的时候,那个女医者不见了。
女医者离开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对方本就是云游四海的野医,重要的是她带走了蔺阡忍!
后来任凭赢夙怎么找都再也无法找到那个女医者,也就更别提找到蔺阡忍了。
第013章
时隔三年,再度得知蔺纤忍的消息,嬴夙自然是十分欢喜的,但年听雨刚刚说的话让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了,所以嬴夙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蔺纤忍中毒的事,可经年听雨这么一提醒,嬴夙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然后心里越想越不安。
赢夙在蔺纤忍的灵位前站到深夜才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第二天的早朝告假了,直到年听雨离开的前一日才回来。
虽说赈灾之事刻不容缓,但从户部调配物资和银两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年听雨第三天上午才顺利出发。
从盛京城到北境快马加鞭尚且需要三天时间,如今又带着这么一大批的东西,最快也得花费七天。
只愿北境能撑住。
年听雨坐在马车里心想。
......
......
这次物资的护送任务由苏家名下的长缨骑执行,其实让年家军来护送会更好,毕竟年家军是大乾最骁勇的铁骑,是大乾的开国功勋。
但现在的年家军早已不是年听雨的父亲年战北在时的样子了。
眼下的年家军内部分裂十分严重,一半誓死效忠年战北的老年家军,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年战北留下的唯一一个继承人,也就是年听雨。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年战北战死沙场后,由年听雨的叔叔年战西发展出来的新年家军。
这一队新人视老年家军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又无法将其肃清,因为年家军的功勋是这批老人打下来的,和他们这些新人没有关系。
所以要是想继续吃朝廷的福利,就必须保留这批年家军。
既然无法肃清,年战西便想将其吸收。
可年战西清楚,只要年听雨在一天,他就永远无法统一年家军。
因此年战西一直想要暗中解决年听雨,让年家军只听他的一个人的。
而此次护送任务若是让年家军来执行,年听雨相信,以他叔叔见缝插针的性格,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往队伍中安插刺客,然后取他的性命。
年听雨从不做冒险的举动,所以他宁可选择长缨骑也绝不会可能年家军的。
长缨骑到底是开国皇帝组建起来的军队,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大乾子民受苦。
不过年听雨是个凡事都喜欢做两手准备的人,等队伍出了盛京城,年听雨撩开马车的帘子,把跟在后面的侍女叫了过来,压着声音问道:“铃兰,我们的人跟上了吗?”
铃兰是年听雨亲自从宫外买进来的人,也是影卫的老大,所以年听雨对她的信任比何福生还要多。
而影卫则是年听雨入宫后悄悄组建起来的一小股势力。
这只队伍人不多,算上铃兰一共只有二十个人。
虽然人看起来真的很少,但影卫的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比如铃兰最擅长的便是制毒。
当年他当着赢夙的面服下的毒就是铃兰做的,只要有铃兰这个毒师在,就算他把解药给了赢夙又如何,反正他早在服毒的第二天就把毒给解了。
年听雨到底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所以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把自己的命交由别人来拿捏。
而这也是年听雨建立影卫的初衷,让他始终可以在无路可走的紧要关头拥有保命的手段。
为了让年听雨相信影卫的人确实跟上了,铃兰冲年听雨张开了手心,一条艳红色的小蛇显露出来,然后铃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细语:“您看,这是小九最喜欢的那条小可爱。”
除了铃兰,其他的十九个影卫按照自己加入队伍的时间取名。
人如其名,小九是第九个加入影卫的人。
年听雨点了点那小小的蛇头:“跟上就好,叫他们藏好了。”
“他们最会的便是隐藏,君上放心。”见年听雨伸手点了蛇头,铃兰扭头就把蛇扔了出去,皱眉道:“君上还是不要碰这个了,太危险了。”
“嗯嗯嗯,知道了。”年听雨十分敷衍的应声:“下次一定不碰了。”
面对年听雨这副随意的样子,铃兰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刚想说些什么,年听雨直接将帘子放下了,懒洋洋的说:“孤累了,孤要睡觉了。”
铃兰:“......”
每次都是这样,她一要说些什么,她这位主子就睡遁,谁也不知道是真睡假睡。
以往年听雨都是假睡,因为年听雨实在不想听铃兰老妈子似的唠叨,但今日年听雨的确是困了。
此次年听雨离开盛京,快则一个月内回来,刚好赶上蔺阡忍的祭礼,慢则就不确定了。
不论快慢,年听雨都必须做好离开的准备。
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事都变的多了起来,年听雨便参照往年的准备,用两日的时间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些事提前做了安排。
为了安排好这些事,年听雨这几两日几乎没怎么睡觉,他从坐上马车那一刻起就开始犯困,但还是强撑到出城才睡。
有影卫暗中跟随,年听雨睡的还算踏实。
可马车终究不是宽敞柔软的大床,再加上北境偏僻荒凉,沿途的驿站少的可怜,就连夜晚也是睡在马车里的时间居多。
年听雨抵达北境以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得劲的地方,从头到脚哪哪儿都疼,人就像被什么碾压过一样,简直快要散架了。
上一次体验这种感觉,还是蔺阡忍将他翻来覆去折腾后发生的事。
北境太守程良知晓来路不易,再加上他得知是年听雨亲自来赈灾,早早就备好了膳食和住处。
不过,年听雨抵达的时间比程良预想的早了很多。
按照时间算,年听雨应该是第七天中午抵达北境,但他在第六天晚上就到了,整整提前了一夜多。
接到人,程良道:“君上一路劳累,臣已为您备好了住处,今夜君上先休息吧。”
年听雨很想这么做,但他还是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在去往住处的路上追问道:“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情况不是很乐观,医馆人满为患,很多无主的房子眼下都成了停尸间。”程良说着说着叹了口气,道:“当年若不是您在先帝面前夸赞了臣一句,臣也不会成为一方父母官,所以不瞒君上所说,您再晚来几天,臣这太守府估计就不存在了。”
年听雨接过何福生递过来的暖炉抱在手里:“为何会不存在?”
程良道:“这次寒灾本可以避免的,但臣之前呈递的好几份奏折都石沉大海了,北境的百姓就只能硬抗,再加之死了这么多人,北境的百姓已经有点不信任朝廷了,扬言要火烧太守府。”
年听雨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你说你往朝廷呈递了好几份奏折?”
“是,臣从十一月初便开始往朝廷呈递奏折了,但直到这一份才有回信。”说完,程良意识到什么,神色一诧:“君上您难道只收到了这最后一份奏折吗?”
年听雨点头,程良失色,顿时跪了下去:“君上,臣绝对不会对您说谎,臣确实呈递很多份奏折!细细算来应该有五份!”
“跪什么,起来。”将人叫起来,年听雨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孤一眼挑出来的人,孤自然是会相信你的。”
程良神色感激,年听雨话锋一转:“不过,其余几封奏折孤确实没有收到。但奏折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所以问题只能处在两个人地方,要么是送奏折的路上,要么是抵达盛京以后。”
“那臣即刻派人去查。”程良道。
进了程良为他准备的住处,年听雨叫住了程良:“这件事暂时不着急,重要的是先稳住这里的百姓,你即刻就叫人去把物资分发下去。另外,孤再问你一件事。”
程良站定:“君上但问无妨,臣定当言无不尽。”
屋内很热,年听雨解了大氅:“孤且问你,孤之前给北境拨的物资和银两都用去什么地方了?孤算过,那些物资足够今年抗寒,北境的百姓为何还会遭受寒灾?”
闻言,程良懵了一瞬,然后脱口而出:“君上您给北境调拨过物资和银两?”
两人的情况瞬间掉了个个,年听雨恍惚了一下:“孤半个月前,不对现在差不多快一个月,那个时候孤感觉到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就提前给北境派了一大批的物资和银两,你没有收到吗?”
程良摇头:“没收到。”
年听雨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但他还是把程良上次“收到东西”后传回来的奏折拿了出来:“那你看看这上面的字,是不是你的笔记。”
程良打开折子一看,瞬间大惊失色道:“这折子上的字虽然和臣一模一样,但绝非臣写的,臣对天发誓!”
年听雨把折子拿回来,又仔细审视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这一细看竟发现和前两次收到的折子无二差别。
将折子重新收起来,年听雨问:“孤在向你确认一件事,前两年孤特意分发给北境的物资和银两你收到了吗?”
“君上您前两年也派了?”程良震惊,随之是骇然。
如果一批物资没接到也算了,可连着三年的物资都没有接到,这其中的猫腻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
而且,最重要的是,物资和银两都去哪了?
总不可能凭空蒸发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下去了,年听雨告诉程良他前两年也派过粮食和银两这件事以后,就让程良退下去了。
躺倒床上,年听雨久久不能入睡,后脊止不住的发凉。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三年做的很好,不仅守住了自己手中暂掌的权势,也成功稳住了朝局,可谁曾想还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捣鬼,私吞了那么多的物资和银两。
这些被私吞的物资和银两总得加起来完全能养活整个北境的人,那么自然也可以组建一支精锐部队。
要是真被用于这件事,大乾怕是又要乱了。
可眼下又被赈灾的事绊住脚,无法分太多神来查这件事,只能被迫先放下调查。
但无论如何,最后他都必须找到丢失的物资和银两,免去所有的后顾之忧!
北境的灾情远比程良说的还要严重,年听雨次日一踏上街道,脑海中便浮现“路有冻死骨”这五个字,但好在朱门的酒肉还不臭。
为了安抚百姓,年听雨加入了赈灾的人员当中,亲自给百姓施粥放饭。
而当他听说一个住在山上的村子需援助之时,便亲自带着人前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消息是假的,是村子的人故意放出来。
山路崎岖狭窄,临近山顶又有分岔路,所以村里派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来迎接。
大家本就同情北境的百姓,也觉得这些住在深山之中的百姓很是纯朴不会有什么恶意,便也没有过多的防备。
谁曾想,就是这份疏忽大意,给了男人动手的机会。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男人忽然一把抱住年听雨的腰,带着他冲下了旁边的悬崖。
就连铃兰都没有反应过来,随行一众人更是全都懵了。
等所有人回神,立即全都冲到了悬崖边,但他们只能看见年听雨极速下坠的身形,最终化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铃兰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血丝:“留十个人送物资,其余人全都跟我下悬崖找人。”
没有人敢说什么,即刻照着铃兰说的做。
可最终一行人无功而返,他们只在悬崖下找到了那个年轻男人摔变形的尸体,并没有发现年听雨的踪迹。
年听雨坠崖失踪的消息是七天后传回盛京的。
彼时蔺阡忍已经将政事堂的文书典籍都整理好了,对这三年发生的事也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
但这些还是不够,于是蔺阡忍打算趁年听雨不在的这段时间夜探兰安宫主殿,去找一找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秘密文书。
由于年听雨不在皇宫,所以这几日蔺文冶的请安也免了,基本没怎么来过兰安宫。
但今日蔺阡忍还没踏进兰安宫,就远远的听见了蔺文冶的哭闹声。
“我要去父君,赢夙叔叔你带我去找父君好不好。”
蔺文冶说话的声音,因为哭泣变的一抽一抽的,甚至连宫廷礼仪也忘了。
眼下的北境危险莫测,赢夙必然不可能带蔺文冶过去,而他也不能轻易离开盛京,否则盛京必然大乱。
嬴夙没有选择,只能轻声安抚道:“君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陛下就在盛京和臣一定等君上回来,好吗?”
“不好!”蔺文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蔺阡忍,匆匆跑过去:“赢夙叔叔不带我去,荣侍臣你带我去找父君好不好,求求你了。”
小皇帝哭的眼睛都红了,到底是儿子,蔺阡忍蹲下问:“为什么忽然要去找人?”
“北境.....嗝,”蔺文冶打了一个哭嗝:“北境太守传来消息,说父君坠崖失踪了,我要去找父君!”
说完,蔺文冶哇的一声又哭了,蔺阡忍的脸色也再瞬息间沉了下来。
他毫不客气的将蔺文冶扔给赢夙,转身就踏出了兰安宫。
赢夙冲着他的背影问:“天都黑了,你上哪去?”
蔺阡忍:“找人。”
年听雨是他的人,生与死都应由他说了算。
所以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动年听雨,哪怕年听雨自己也不行。
这么多时日过去了,赢夙早已确认了蔺阡忍的身份。
一听他说要去北境找人,赢夙将蔺文冶扔在原地,大步追了上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赢夙却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蔺阡忍,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理由将人拦下来。
现在的蔺阡忍早已没了身为帝王的牵绊,他只是他自己,拥有选择的权利。
越往北,天越冷。
在这样的环境中赶路,对人对马的消耗都很大。
但蔺阡忍还是昼夜不休的赶路,仅仅用了两天半,就从盛京赶到了北境。
赈灾物资送到的时间还算及时,北境的寒灾有了明显的好转,百姓脸上几乎看不见怨气,只剩下独属于幸存者的欣喜。
北境城内不允许纵马疾驰,蔺阡忍拉紧兜帽,牵着马朝着太守府的方向走。
自年听雨的事发生以后,太守府的守备比平常严了不知多少倍。
以往有人来太守府造访,程良都会让守门的侍卫将人先带去耳房休息,再来禀报。
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人能够保证类似的事是否还会发生第二遍,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心。
守门的侍卫将人蔺阡忍拦在门外,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什么人?!”
“荣肆,”蔺阡忍言简意赅的报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将年听雨临行前留给他的玉蝶拿了出来:“君上的侍臣。”
北境消息滞后,暂时还不知道年听雨收了个人的事。
不过“侍臣”二字的含义谁都知道,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划过显而易见的鄙夷。
蔺阡忍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如果不是他手中还拿着代表年听雨身份的玉蝶,这两个人怕是已经要开始赶人了。
碍于玉蝶的存在,其中一个侍卫没什么好脸色的对着蔺阡忍说:“等着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进去。
蔺阡忍压着最后一点好脾气,牵着马走到了昏暗的角落,打算靠着栽种在这里的柳树休息片刻。
“咻!”
蔺阡忍才将肩膀靠在树上,一支袖箭竟从太守府的院内.射了出来。
袖箭从他的眼前划过,深深的钉进了树中。
若是普通的袖箭倒也还好,蔺阡忍大可以认为对方是谁派来的刺客,然后不小心将箭射歪了
可袖箭上偏偏带一张纸,且这之后再也没有第二支袖箭射出来。
蔺阡忍抬头看了一眼袖箭射来的方向,空无一人。
他收回视线,将袖箭拔了下来,然后打开了上面的纸。
纸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想见年听雨,就去济善堂】
看完,蔺阡忍将北境的规矩扔了个一干二净,上马就走。
让亲自出来接人的程良扑了空。
济善堂是江南乔家的产业,也是唯一的产业。
乔家是延绵百年的中医世家,祖上出了无数名医,但最有名的还是乔绾淑,大乾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乔绾淑的名字如此响亮,倒不是说她的医术有多么出神入化,而是因为她提议开设济善堂这个举动。
在济善堂出现前,若是想去找乔家的医师看病,只能奔赴江南。
但随着济善堂开的越来越多,最终遍布大江南北和五湖四海之后,找乔家的医师看病也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
只是,蔺阡忍怎么也想不明白,乔家为何会牵扯进这件事。
不仅蔺阡忍想不明白,年听雨同样想不明白。
当日跌落悬崖时,年听雨虽将那个带着他跳崖的男人变成了肉垫,但架不住悬崖太高,冲击力太强,他还是被震晕了过去。
悬崖百丈深,未知的危险更是数不胜数。
失去意识就等于等死。
世界陷入黑暗那一刻,年听雨骂娘的心都有了。
他熬了三年,好不容易把蔺阡忍熬回来,结果还没来得及重新享受悠闲就要小命不保了。
更气的是,动手的竟然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