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因疑惑:“那拿出什么样的奖励呢?”
颜喻笑了下:“唔……我记得太医院是有一株百年人参的,或许林痕会喜欢。”
江因想不通为什么林痕会喜欢人参,不过他向来觉得舅舅说的都是对的,于是点了点头,身后的王善会意,上前叫停比试,宣布:“陛下口谕,此番比试胜者,赏百年人参一株。”
王善话音刚落,场下就一片哗然,只是碍于颜喻在场,没敢大声说话。
台上的两人倒没什么反应,江志通一直死盯着林痕,仿佛根本就没听见王善在说什么。
至于林痕,原先还躬着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打倒的人双拳骤然握紧,目光茫然了一瞬就转为坚定。
颜喻看在眼里,笑得意味不明。
林痕在听见那声“百年人参”时瞳孔猛地一缩,他抬头,看向神色自若的颜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人参对旁人来说只是个就算拿到也只能束之高阁的药材,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用的。
颜喻是什么意思?是想逼他赢,还是想拿他渴望的东西逗他,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
不管目的为何,他都得承认,颜喻目的达到了。
林痕紧握的拳头上绷起了青筋,向来只有平静淡漠的眸子掀起波澜。
这场比试,他不打算输了。
比试继续,林痕第一次主动攻击,出的每一招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狠意,江志通力气很大,下手也毫不留情,林痕虽然力气不如他,但胜在身手矫健,勉强没有落下风,场上血迹加深
下面两人打得正狠,颜喻就恹恹地收回视线,他问孙听:“武学课几天上一次,几位公子表现怎么样?”
孙听交代五天一次,并将众人一并夸下来,到林痕时语气就变了:“大人事忙,或许不知,不管是什么课,林公子几乎都不怎么来,就算哪天到了也是态度傲慢,目中无人,所以几位先生都不怎么喜他。”
孙听这话僭越不少,毕竟教书先生根本就没有身份不喜欢这些皇亲,颜喻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香已经燃了大半,场上的人还在打,林痕占了上风,因为他打起来不要命。
江志通被打趴下,林痕欺身而上,压着江志通用拳头砸,从颜喻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林痕惨白的侧脸,以及颧骨上的一片淤青和半边脸上的血迹,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犹如恶狠了的狼,颜喻满意地看了会儿,让人把两人拉开。
香未燃尽,胜负已定。
孙听明显没预料到这样的结局,直接愣在了原地,颜喻摆手让人回去,仅留林痕站在原地。
颜喻一步步走下台阶,抬起林痕的脸打量。
少年还没从刚刚的暴虐中缓过神,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看人的眼睛仿佛经火淬过,被眼角的血映得又亮又烫。
颜喻皱着眉头撒手,把随身带的帕子扔到林痕脸上,嫌弃道:“一脸的血,赶紧擦干净。”
林痕被扑了满面的冷梅香惊得一愣,反应过来慌忙接住滑下来的帕子,温热的,带着颜喻的体温,他抿了下唇,犹豫片刻攥紧了帕子,改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两把。
不知为何,手有些抖。
颜喻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抽空看了眼江因,示意王善把人带回去。
再转过头时,林痕已经抹完了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人,我赢了。”
颜喻看着林痕抹完后变得红不红黑不黑的脸,不咸不淡“嗯”了声:“本官会派人把人参送到林王府,亲手交给你母亲。”
林痕激动地点了点头,刚要说感谢的话,江因就从颜喻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林痕哥哥,你好厉害啊,他那么高大,你都能打败他,稚儿好佩服。”
林痕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稚儿”是皇帝的乳名,知道皇帝的乳名不是什么好事,他紧张地看了眼颜喻,见人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让皇帝佩服也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谬赞,在下也只是侥幸罢了。”
他脑袋垂下,说得谦逊,肚子却不应景地突兀一叫,其声音之响,成功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林痕一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因,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跑回去端下来一盘糕点:“林痕哥哥是饿了吗,这些糕点还热着,送给你吃。”
林痕不敢接,可不等他拒绝,颜喻就出了声:“陛下的心意,拿着吧。”
林痕只好接过,江因拍了拍手,高兴地分享:“你一定要吃哦,这是舅舅亲自买的,可香可香了。”
林痕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谢陛下。”
江因点头,拉起颜喻的手晃了晃,这是想走的意思,颜喻点头,对林痕道:“回去好好养伤,三日之后,我让人来接你。”
林痕呼吸一滞,紧接着就点了头,没有多少抗拒。
颜喻牵着江因离开了。
武场很大,林痕一直站在原地,看两个渐渐变远的身影,小皇帝在一旁蹦蹦跳跳,似乎在分享着什么,颜喻无奈地笑了笑,侧头宠溺地看着人。
夕阳挂在天边,染红半边天际,直至两个身影融进光影里,林痕才低下头,吃了个梅花糕。
软软糯糯,香而不腻,的确是很好的味道。
林痕果然在第三天的同一时间,见到了颜喻派来接他的人。
来者很贴心地说允许他收拾一下,但林痕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谢过之后便拒绝了来者的提议,跟人出了宫。
颜府离皇宫不远,一会儿便到了。
进了府,领路的人就换成了方术,方术年龄不大,在颜喻回京前刚被买进颜府,刘管家瞧着他干净的样子很讨喜,于是教了教就让他贴身伺候颜喻。
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林痕对颜喻已经有了点大致的了解,那人在正事上狠辣果决,但当面对身边人时,又是另一种性格,真正和颜喻相熟的人,应该会像皇帝那样被宠着吧。
林痕跟在方术身后,漫无边际地想着,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术带他走的并不是去颜喻卧房的路,他想问一句,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天色渐暗,路上亮起了火红色的灯笼,脚下由青石路变成石子小径,两人绕过两三个回廊,才来到目的地。
“这里是暖阁,大人就在里面,公子自己进去吧。”方术说完,后撤一步给林痕让出路。
甫一靠近房门,林痕就感受到房中渗出来的潮湿的暖意,他顿了顿,推门走了进去。
迎面是缭绕清渺的白雾,很薄很轻,如云般缓慢的飘动着,携来更甚的热气。
林痕穿得厚,这才刚走进来,他就开始热了。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四扇屏风,不待林痕看清楚绣在上面的纹路,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他抬步,绕过屏风。
颜喻刚泡完温泉,一身皮肤被热气蒸腾出淡淡的粉色,他从旁捞过一件干净的寝衣穿上,转身就看到林痕正一动不动地僵在屏风旁。
许是紧张得厉害,在他的注视下猛地咽了口口水,还差点被呛到,一张俊脸烧了起来。
“来了。”颜喻淡淡地说了句,嗓音被热气蒸得有点哑,他没在意,漫不经心系上腰间的系带,再抬头,林痕还在原地。
衣带系得松,露出一小片胸膛,他撩起眼皮看了眼人,道:“愣着干什么,过来。”
林痕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抬脚挪到颜喻身旁。
“知道叫你来是干什么吗?”颜喻抬起林痕的下巴,问道,他指尖还带着泉水的温度,烫得人呼吸一滞。
林痕惊觉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触碰,但颜喻的问题又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于是强迫自己点头。
“知道就行,”颜喻指尖蹭了下林痕憋得通红的脸,有点烫,他捻了下手指,之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去洗洗,洗干净。”
林痕在来之前就洗过了,不止一次,他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实转过身去脱衣裳。
颜喻坐到一旁的矮榻上,矮榻上置了个小桌,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他捏了个葡萄慢悠悠地吃,随便欣赏林痕拘谨的动作。
颜喻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林痕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加快动作跳进了温池中。
温水包裹全身时,林痕没忍住发出一声微小的喂叹,他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用热水洗过澡了,以往即使在寒冬,他也得忍着寒冷用冷水清洗。
林痕想在水中多泡一会儿,可他怕颜喻生气,于是草草洗了两把就从水中爬出来。
颜喻只是走了会儿神,林痕就已经穿上寝衣站在他身边了,他有些惊讶,可这些惊讶又在对上林痕被水汽蒸腾过的黑亮眸子时消散干净。
不得不承认,林痕这张脸和这双眼睛,的确很让人着迷。
颜喻再清楚不过,即便决定了要找个男宠解决问题,林痕也绝对不是个好选择,这孩子身份特殊,身后牵扯的利益又多又杂,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但必须承认,他短时间内找不到一个比林痕更让他满意的人,所以,他不介意为了林痕这个少年多费点心思去处理那些破事,当然,前提是林痕能表现得让他满意。
颜喻扔了葡萄,抬眼看身子僵得厉害的林痕,问:“可知道怎么做?”
林痕先是点了点头,这两天为了准备,他看了杨喜给他的画本,虽然只看了两页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想象不出自己辗转讨好旁人的样子,更学不来那些助兴的技巧。
可权贵向来不喜按部就班又木纳的,于是林痕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怎么会。”
颜喻见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沉吟一番,问:“你现在会什么?”
林痕想了想,回答:“最基本的。”
“最基本的?”颜喻似乎挺好奇的。
“嗯……”林痕回了声,知道颜喻在等他解释,但他说不出口,于是上前一步,盯着颜喻带着水光的唇,闭眼去吻。
没有吻到。
后颈突然被捏住,林痕无措地睁开眼,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颜喻呼吸间,灼烫的热气就铺洒在他脸上。
颜喻用指背蹭了蹭林痕茫然的眼睛,顺着他面上的轮廓缓慢下滑,移至脖颈,点在林痕颤动不安的喉结上。
林痕呼吸猛地一颤,眸光深了下来。
颜喻满意收手,捏了捏他的后颈,道:“抱我去床上,我教你。”
林痕思绪一顿,意识到事情和他预想的或许不一样。
他贴在人耳后,哑着嗓音说了句“谢大人”就把人从矮榻上抱了起来,径直往里间走去——他刚刚注意到了,那里面有一张极宽敞的床。
沉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明明觉得没过多久,月亮就已经在天上转了半圈了。
“滚。”颜喻闭着眼睛踹了一脚,如愿听见身体砸到地面上的闷响后才消了点气,背过身去。
他原本只是想做一次解了渴就行了,可谁知道第一次经人事的少年那么不经用,刚开始就结束了,闹着玩儿似的。
许是自己的眼神太嫌弃,林痕自尊心受创,非要拉着他再证明一次,考虑到热意未消,他就同意了,可谁知道林痕突然开了窍,食髓知味后坚持得异常久,等好不容易完事,他还没缓过气来,林痕就又精神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林痕就跟没吃过饭的饿狼似的,他累得受不了了,才蓄力把人踹下去,争取一劳永逸。
果然,把人踹下床他就清净了。
林痕猝不及防,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他也知自己过分了,不再往床上凑,穿上衣服后轻声叫人:“大人,大人,得先去洗洗,不然明天会发烧的。”
颜喻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早就睡了过去,林痕犹豫半晌,只好把人抱起来去清洗,等换好床单后才把人放回去。
颜喻睡得很熟,脸上带着被热气蒸出的红,很好看。,
林痕站在床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月亮偏西,已经过了子时了。
今日是十月十五,他的十八岁生辰。
他已经有好多年不过生辰了,前些时候母亲记不住,后来进了京城,身边没有亲人,他也随之将可有可无的生辰抛在了脑后。
今年,若不是颜喻提前告诉他,他也不会去关注日子,更不会恍然意识到这一天他正好十八岁。
十八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年龄,毕竟二十及冠,到那时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成人。
还有两年,当时颜喻下令诸王送子嗣进宫时说过让他们在京城呆五年,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距离约定也还剩两年。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地熬过这五年,然后等颜喻放人,他就能回去。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按预计好的方向走。
林痕回头,看了眼睡熟的颜喻,这人人前狠辣无情,没想到睡着的样子竟然这么无害,诱人毫不防备地靠近。
林痕叹了口气,他没料到会与颜喻产生瓜葛,更没料到他们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原本可以一眼看到底的路又突然变得不确定了,之后的事也说不准,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想着,睡着的人突然低声咳了两下,应该是冷了,林痕连忙关上窗户,走了回去。
他不敢和人一起睡,只能窝在床前,好在房中很暖和,没有被子也不冷。
林痕想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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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痕:书看不下去,得手把手教才行 :(
颜喻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好在今日休沐,不怎么耽误事。
起床的过程有些艰难,颜喻神色不愉,伺候的下人都垂着头不敢说话。
林痕早就醒了,没有颜喻的吩咐他不敢随意走动,于是自觉接替了下人的活,伺候颜喻穿衣洗漱。
伺候的人手法突然变得生疏,甚至还扯到了他的头发,颜喻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林痕,就歇了责骂的心思。
待收拾完,颜喻带着林痕去了膳厅,饭菜都已经备好,颜喻落座。
才刚坐下,林痕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回头,见人窘迫地脸都要红了。
“坐吧。”颜喻大发慈悲,指了指桌对面的位置。
林痕是真的饿了,他昨天晚上就没有吃好,后来又忙活到半夜,等醒来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他向来能忍饿,没表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颜喻面前总是很容易出丑。
林痕坐在颜喻对面,下人自觉给他添上碗筷,面前虽然是清粥小菜,但散发出的菜香味是林痕许久没有闻到的。
颜喻既然让他坐下,那应该没有刁难的意思,林痕动筷夹了块米糕。
到底是个少爷,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还留着,就算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颜喻对林痕的吃相还算满意,他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坐着静静地看林痕吃。
林痕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很大,菜还没吃几口白粥就见了底,颜喻让人又给他添了一碗。
林痕是在第二碗米粥喝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颜喻已经许久没动筷子了的,他虽然还没吃饱,但还是放下了碗。
“吃饱了?”颜喻问他。
没有,但林痕还是点了头。
颜喻没说破,站起来往外走:“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回去。”
林痕走后不久,下人就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颜喻没喝,让人去请钱紫山。
小厮刚领命离开,容迟就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耀眼夺目的绿,手中的扇子摇得飞快,阔步走近时,就像一颗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野草。
纵使颜喻年少便与容迟相识,但他至今还是接受不了容迟难为人眼睛的穿搭风格。
颜喻也就奇怪了,容迟明明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也就是凭栏阁的老板,周身环肥绿瘦,怎么就惯出个这样的风格。
“你要是热得慌,就把你这身衣裳给脱了。”颜喻被他晃得眼睛疼,忍无可忍道。
“大俗即大雅,这是一种风尚,我知道你这种人理解不了,”容迟面露可惜,摇了摇头,收扇坐在颜喻一旁,他把人上下打量一遍后,视线停在颜喻冷白脖颈上那一小片红痕上,他点了点自己脖子上同样的位置,道,“这儿,颜大人,吻痕露出来了,不遮一遮吗?”
颜痕看了眼他,不在意道:“有什么好遮的,你不在你那楼里好好待着,来我这儿干什么?”
“唔,想来瞅瞅你的小男宠的,不过好像来晚了,”容迟面色无奈,“可惜啊可惜,错过了。”
颜喻看了眼容迟夸张的表情,没说话。
果然,容迟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就息了声,颜喻想起前几天安排给容迟的事,正要问,手腕就被容迟给抓住了。
“干什么?”
“给你把把脉,看小男宠有没有用。”容迟说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眉毛还真如那些老大夫般似的时而皱起,时而舒展。
颜喻觉得有趣,问:“你还给我看,我怎么记得你根本就不懂医啊。”
“这不是最近刚学的嘛,学会了好听你说一句‘容大夫,辛苦您了’。”容迟回得欠揍,颜喻笑了笑便任由他乱来。
“怎么样,容大夫?”等人把他手腕放开,颜喻就顺了句。
“嗯……颜大人这病太深奥了,我的研究还没深入到这程度。”容迟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严肃道。
颜喻嗤笑一声,见钱紫山已经到了,便没再打趣人,把手腕伸了出去。
钱紫山一开始给他把脉,一旁的容迟就紧张到连气都不喘了。
“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毒发的日子吧?”钱紫山问。
颜喻点头:“正是。”
“大人现在的状况,和吃完老夫之前开的药的状况差不多,甚至更好一些。”钱紫山斟酌着字句回答,“若是这样,老夫可以给大人换些固本健体的汤药,之前的那方子对身子伤害不小,大人可以先暂时停掉。”
“不用,接着用吧。”颜喻拒绝,找男宠是一回事,停药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对等。
钱紫山大约理解颜喻的意思,没再劝,交代了些需要注意的事就离开了。
“那恶心人的玩意就是见不得你好过,”容迟怒道,“以毒攻毒的药毕竟伤身体,既然找到了法子,那药能停就停了吧,不然日日夜夜睡不着觉更难受。”
他这些年一直陪着颜喻,对那些药的副作用更是了如指掌,伤人身体折磨人是不假,最重要的还是让人彻夜难眠。
颜喻本就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只能靠着睡眠暂且缓一缓,偏偏又被药把着睡不着觉,一直耗下来,说比死还痛苦也不为过。
以前没有办法也就罢了,现在退路有了,放着不走才是傻。
要谈尊严谈以后,那前提也得是有命在。
颜喻一时间没说话,容迟说得没错,那药虽然管用,但也是拿人的根本去跟毒斗,自吃药开始,他就夜夜难以入睡,有时就算睡着了,也会梦魇缠身,睡不安稳。
他何尝不想停药。
“再说吧,”颜喻换了话题,“我之前托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凭栏阁表面是个风月场所,其实是颜喻容迟两人联手建立起来的情报收集处,颜喻入朝后就变成容迟全权处理。
一般颜喻有什么需求,便会直接同容迟说。
颜喻上次拜托容迟查的,便是有关林痕母亲的事。
容迟叹了口气,端正了神色:“怎么说呢,情况比你想得更严重些,这些年林修溯一直藏着掖着,所以消息一直没传到京城来,陆伏烟在林痕七岁时就断了腿,之后就疯了,这些年一直没好,林修溯又是个宠妾灭妻的,所以林痕一边受着欺负一边还要照顾疯子母亲,人生艰难啊。”
颜喻突然想起林痕的眼睛,漆黑的眸子装着的是超过了年纪的成熟和隐忍,原来,原因在这。
“陆伏烟是怎么断的腿,又为什么突然疯了?”他问。
“这就不知道了,”容迟摊手,“林修溯压得厉害,暂时只能查到这些,其余的可能还得费些时间。”
“哦,对了,还有一事,陆升派出去的大夫已经到临溯了,不过如你所料,都被林修溯拦住了,根本就没能见到陆伏烟,目前探到的消息就是这样,至于最后陆升得到的回复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容迟说着,见颜喻的脸色愈发阴沉,察觉到不对劲,他抓住忽然浮现的念头,上前一步逮着人仔细打量:“子逸,你别告诉我,你找的小男宠就是林痕。”
见颜喻没否认,容迟第一次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道:“那孩子背后牵扯的东西不少,可以说就是个麻烦,我虽不干涉你,但还是要劝一句,玩玩就行,别动感情,省得惹一身腥。”
犹觉警醒不够,容迟又认真加了一句:“还有,一定把人死死按在手里,别给他丁点儿翻出去的机会。”
“放心,”颜喻话音很淡,胸有成竹,“我有分寸。”
“哦哦,我知道了,”容迟又抚掌叫唤,“你肯定已经想到拿捏小少年的法子了是不是?快说说,让我也学学!”
颜喻点头,笑得神秘,问:“真想知道?”
容迟点头如捣蒜。
“不告诉你。”
第13章 “别哭了”
转眼就来到了十一月末,这一个月来,两人虽然见了两三面,但都没怎么交流,颜喻用完就把林痕踹一边去了,连点温存的时间都不给人留。
这一天,事情不算多,颜喻在宫中陪江因玩了一会儿才出宫,临走前让人去叫林痕。
林痕习惯了夜里被人偷偷运走,今天还是第一次在白天被传唤,更是第一次在宫门处见到颜喻。
他到时,颜喻正朝宫门走来,他应该是屏退了随从,只一个人走在宽阔的宫道上。
深青色的朝服厚重庄严,给颜喻过于惊艳的容貌增添了几分厚重,颜喻看到他的时候眼皮轻轻一撩,冷淡的眉眼多了点颜色,显得亲近了些。
深红的宫墙在这一刻变成只配映衬的背景,见颜喻缓步走来,林痕的指尖毫无征兆地颤了下。
林痕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颜喻见状挑了下眉,对于此人的怠慢倒也没有多生气。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颜喻在宫门前转了个弯,喊了声还在怔神的少年。
“哦,好。”林痕应声,快步走上去,落后颜喻两三步跟着。
走出宫门时,乌云堆了多天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雪,雪花细小,缓缓飘落,叠在两人的肩头。
轻风拂来,卷着冰凉的雪花擦过脸颊,林痕的思绪被鼻尖的凉意冰得清明了些,终于搞明白自己方才的异样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颜喻向自己走来时,他突然惊觉,对这个能轻易拿捏他性命,强迫他做男宠的人,他竟然没有多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