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离开,房中只剩颜喻一人,他盯着还在细微发颤的指尖,自嘲地笑了笑。
浮华枕调转体内阴阳,其燥热便不可用寻常的阴阳交合之道缓解,除此之外若要再寻,便是龙阳了。
所以,要找个男宠吗?
府上倒是不缺男宠,不过那些只是权宜之计时掩人耳目的玩意儿,他从不曾碰过,也自认不是断袖。
可现实往往喜欢捉弄人。
想到外面的林痕也是因此而来,颜喻只觉好笑,也挺荒唐的。
这一夜颜喻睡得并不安稳,梦魇重重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刚中毒时那段生不如死的经历中。
痛到极处,颜喻突然惊醒,寝衣已经被冷汗浸湿,黏糊糊贴在身上,难受至极。
天际将亮未亮,颜喻没了睡意,撑着手臂起身,打开门就看见林痕。
林痕应该是被冻狠了,站在原地打着寒战,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颜喻只当自己没看到眼前有个人,径直走开。
清淡的粥菜盛到桌上,丝毫勾不起人的胃口,颜喻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林痕昏倒了。
林痕一身杖伤未愈,又连连经历了惊吓和寒冷,能不生病就奇怪了,颜喻不置可否,起身准备去上朝。
方术不忍,战战兢兢问了句:“大人,用不用给林公子请个大夫?”
方术话音刚落,就被颜喻不咸不淡扫了一眼,他自知失言,连忙闭嘴退下,刚站定,他就听见一句无甚波澜的话:“病死了不是更好吗?”
再抬头,一身深色官服的颜喻就已经离开。
早朝,吵闹如菜市场。
林王请兵要粮的折子已经被颜喻压了半个月,朝臣不满,准备在这一天吵出个结果,局面就如容迟分析的那样清流与颜喻一派吵得火热,世家高高挂起,时不时往两边的怒火里浇点热油。
颜喻一派忌讳着世人的嘴,谨慎着没敢把话说得太过严重,已然处在劣势,被清流党压着骂。
场面越来越乱,隐隐有不可收拾之象,颜喻往皇位上看去,刚刚还在昏昏欲睡的江因见他看过去,立马坐正,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颜喻回了个浅笑,被杂乱激起的怒气平息了些,心脏也跟着变软。
争吵堪堪收尾,获胜的清流派强压着颜喻拟旨,颜喻不置可否,他往武官之列扫了一眼,让人搬上来笔墨。
黄绢铺开,毛笔蘸上鲜红的朱砂,正欲落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且慢”。
朱砂在黄绢上洇出一团红,颜喻收笔,吩咐人拿张新的来,才慢悠悠转身,看向出列的人。
陆升的相貌在武官中属于清秀的,鼻梁高挺,秀眉斜飞入鬓,即使年近四十也不怎么显老态,那一双和林痕有六分像的眼睛看过来,不同于林痕的平静隐忍,这双眼睛炯炯有神,赫然是独属于武将的凛然。
颜喻心情不错地朝人笑了下,问:“陆大人可有要事?可否等本官代陛下将圣旨拟完再禀?”
陆升咬紧后槽牙,他知道自己早在刑事堂动手脚的时候就暴露了,原以为林痕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弃子,不值当颜喻再关注,可偏偏有不长眼的太监非要把他往颜喻眼前送。
即便知道就算赵喜不自作聪明,颜喻也会有动作,但他没想到颜喻真的这么狠,竟然拿林痕的命威胁他。
他今天要是不能让颜喻满意,莫说大夫,就算是御医去了,林痕的病也好不了。
陆升想着,强压下胸中的郁闷,道:“不,本官要禀之事就是有关林王的,本官以为,北境情况多变,虽的确应该增兵以防匈奴匈奴突袭,然,调兵遣将乃一朝大事,实不该轻易因几份折子就妄下政令,臣以为,不若先增兵两万,以防万一,另派监军同行,令其协助林王处理临溯之事,等考察完具体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陆升的建议和颜喻一派提出的相差无几,他话一出,几乎就是点明了要站在颜喻这边。
陆升是武官之首,他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众多武官的支持,朝中局势短时间内发生逆转。
颜喻冷眼看着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言官,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时,陆升凑到他身边,问他:“近来事忙,颜大人回京陆某也没来得及探望,听闻颜大人回京时遇刺,不知现在身子可好些了,陆府的府医有些能耐,大人若需要,下朝之后下官就让他往颜府走一趟。”
颜喻看了眼陆升,清冷的脸上浮起笑意,回:“劳烦将军挂心,颜某已经大好,就不劳烦贵府的大夫了,颜府里的大夫医术不错,一般的伤势风寒都治得了。”
言下之意已明,陆升没什么要说得了,他退后两步,回到武官的行列里,与此同时,半月来的争吵落下帷幕,最终还是采用了陆升的建议。
至于监军,颜喻选了个清流里的三品官,另从世家里抽出两个没什么脑子的五品官随行。
事情处理完,早朝也就结束了,颜喻当着陆升的面派人去请钱紫山回府给林痕治病,陆升满意,颔首之后离开。
颜喻没有出宫,他拐去了乾极殿,乾极殿是皇帝的寝殿,早朝太早,江因睡不够,每次上完早朝都会回去睡上一觉,对此刚开始颜喻还不愿意,到后来见人一天哈欠不停就心软了。
颜喻到乾极殿时江因刚脱下厚重的朝服,看见颜喻进来,直接就穿着寝衣冲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正在长身体的小孩身体像个火球,熨烫得颜喻身心都暖烘烘的,他揉了揉江因毛茸茸的脑袋,拉着人坐在了龙床上。
等把人塞进被窝,颜喻才温柔询问:“稚儿今日怎么一直打哈欠,是没有睡好吗?”
江因脑袋往里缩了缩,回答:“因为稚儿昨天没有认真背书,被先生罚写了,很晚才睡。”
江因的先生是当朝太傅,满腹经纶,就是脾气不好,对学生也极其严格,总是板着一张脸,纵使江因是皇帝,也免不了被他打手心。
颜喻失笑,隔着被子拍了拍江因的后背,问:“就这样?那以后可要好好读书,不要再惹先生生气了知道吗?”
江因点点头,手从被子下探出来,勾了勾颜喻的袖子,他说:“先生说骗人不好,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骗人,可是稚儿有一次骗人了,那稚儿是不是不是乖小孩儿了?”
颜喻看着江因皱着的眉头,又一次哑然:“这才是稚儿昨晚没睡好的原因吧?”
江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转身,从枕头下面翻出一只干草扎出来的小蚱蜢,恋恋不舍地放在颜喻手中:“这是文毫哥哥给的,他说只要我说林痕冲撞到我了,他就送给我,我就答应了,可是这样是不对的……舅舅,对不起。”
颜喻摩挲着手中的小蚱蜢,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江因的脑袋。
江因紧张,问他:“稚儿说谎了,舅舅是不是要不喜欢稚儿了?”
颜喻笑着捏了捏江因的脸颊,软软的脸肉很好揉,他说:“舅舅会一直喜欢稚儿的,稚儿不用道歉,就是以后稚儿若是有喜欢的玩具,就给舅舅说好不好,舅舅让人给你买。”
江因立马点头,他蹭了蹭颜喻的手心,高兴道:“稚儿知道了,稚儿最喜欢舅舅了!”
江因困得很,逮着颜喻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颜喻给人把被子拉好,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
睡熟的江因嘴唇微张,小脸泛起温暖的红润,这孩子被养得很好,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太容易相信人了,这样的性子在民间或许是讨人喜欢的,可在群狼环伺的皇家,这就是致命的弱点。
颜喻把江因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开,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手戳了戳,江因似乎是觉得痒,嘟囔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翻身把脸藏了起来,只留给他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颜喻叹了口气,他原先还在犹豫,自尊心作祟,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只有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废物。
可他到底不放心把江因托付给别人,所以,他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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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别去招惹他”
颜喻回到府中时,钱紫山刚从客房中出来,因着答应了陆升,颜喻就关心了一句:“怎么样?”
钱紫山将药箱背上,朝颜喻行了个礼,他道:“回大人,林公子只是得了风寒,不打紧,吃几副药就可以了,至于他后面的伤,还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颜喻点头,让人送钱紫山离开,他则抬步进了客房。
林痕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一张脸被高热蒸得通红,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呆滞,缓缓的,还懵着。
颜喻觉得有趣,随口打趣了一句:“莫不是烧傻了?”
听见他声音,林痕眼中才恢复了些清明,立马就要掀被下榻,颜喻怕他再昏过去不好交代,于是出声阻止:“行了,好生呆着吧,别下来了。”
林痕动作一顿,脑子迟钝地转了两圈,倒是听话地没下床,而是直接就面朝他在床上直身跪下来:“请大人恕罪。”
颜喻见状只觉得头疼,他看着林痕挺直的脊背,突然意识到这孩子跪得也太频繁了,
林痕再怎么说也是林修溯的亲儿子,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怎么也用不着给他下跪,起初为了活命还能理解,没了生命之忧再跪就实在不合适了。
再说了,林痕跪他的事要是传出去,他怕是又得被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口诛笔伐一番。
颜喻头疼地摆摆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了。”
林痕抿着唇,仔细辨认了会儿,见颜喻是认真的,才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颜喻在场,他没敢往被窝里钻,于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颜喻见状,只好道:“盖上被子吧。”
林痕小心钻了回去,他似乎是好奇颜喻突然的好脾气,抬眼看了看人,他还发着烧,眼尾带了抹薄红,黑白分明的眸子浸了层不明显的水光,像只初到陌生环境的小鹿,明明打怯,却还是忍不住好奇打量周围的环境。
颜喻被这目光盯得指尖发痒,忍不住想去摸一摸那双漂亮的眉眼,他为自己的萌生的想法懊恼,声音冷了些:“想问什么就说?”
林痕闻言连忙垂下头,他斟酌着字句,问:“大人不杀我是因为陆将军吗?”
颜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林痕心中早已有答案,见颜喻心情还算不错,又问:“那那天杖刑,是陆将军救的我吗?”
颜喻掀起眼皮看他,说:“是,所以你最好尽心劝劝他,让他不要再逞能去干扰宫中事,否则后果自负。”
林痕闻言回了句:“大人说笑了,我见不到陆将军的。”
颜喻淡笑不语,很快有人敲门,把熬好的药送进来。
林痕接过药,望着碗中漆黑的汤汁,秀眉皱了下,随后就仰头把药喝尽。
还是个怕喝药的小孩,颜喻心想,起身:“喝完药就休息吧,晚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林痕想问为什么是晚上,可不待他开口,颜喻就已经离开,他想这样也好,颜喻就算不离开他也不敢问。
哪怕颜喻态度和善了些,没了要杀他的意思。
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林痕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楞楞睡去,等到再被小厮叫醒时,脑子还是懵的,顺从地服从安排上了轿子。
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漆黑的街道上一片死寂,林痕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往外看,就见几簇火把在向他们靠近,而与他同行的小厮就像没看到似的,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火把临近,林痕终于看清了来者,为首者与他母亲的面容有几分相似,脸上的棱角分明,透着久经沙场的肃杀气,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林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陆升。
林痕犹豫片刻,放弃了昭示着两人亲缘的称呼,不卑不亢地喊了声:“陆将军。”
陆升先是看了他一眼,继而向颜喻安排的人抱拳:“劳烦,陆某只耽误一刻钟的时间。”
小厮早就被颜喻安排过,点头之后退离了马车,把空间交给林陆两人。
“下来走一走吧,”陆升看着林痕,翻身下马,“我们谈一谈最近发生的事。”
林痕下了马车,和陆升一起沿着不算宽敞的小路往前走,路旁只有寥寥几盏上了年份的灯笼,纵使燃着也起不到照明的效果。
“那天我回府之后,下人禀报了你来找我的事,我安排宫中的人联系你,却碰见你被押往刑事堂,情急之下只好出了下策,暴露了身份,但那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你也活不到今日。”陆升开口。
有颜喻提醒,林痕早就理通了其中的关系,他问:“那陆将军应该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陆升点头,道:“我知道,但我没有办法,你娘应该告诉过你,他早就与陆家断了联系,而且,林家和陆家在朝中一直都被人盯着,我不能拿陆家上下的性命来赌,抱歉。”
林痕蜷了蜷手指,道:“好,我知道了。”
听见这句话,陆升才正视这个他第一次见面的侄子,他原以为林痕既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求他帮忙,就不会轻易接受被拒绝的事实,就算不歇斯底里,也该是失望透顶的。
可是他错了,林痕平静得过分。
四周太黑,他看不清林痕眼中的情绪,只觉得那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幽深,完全不像是少年人的眼睛。
“将军还有要说的吗,没有将军就回去吧,我以后不会打扰将军了。”林痕说着,转身要往回走。
“不急,往前走吧,我让他们在下个路口等着。”陆升挡住林痕的路,示意人转身。
林痕抬头,黝黑的眸子中浮起难以压抑的烦躁,他没再说话,步子迈开,只想远离陆升。
少年人的身体已经有了成人的轮廓,迈出去的步子裹起风,衣摆翻起又落下,跟随着步伐反复。
陆升恍然,惊觉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
当年伏烟与陆家决裂时,林痕还只是陆伏烟腹中一个刚成型的生命,都说往事成烟,只有事中人知道,当年那些执着与决绝,都成了笼在头顶挥不散驱不走的阴霾。
“我没有办法将你母亲接回来,只能派去几个大夫,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林痕步子顿了下,道了声“好”,他走到了路口,看到已经候在那的马车。
“谢将军恩典,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林痕道。
“回去吧,颜喻已经将我安排在宫中的人给撤去了,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他见林痕点头,接着道,“颜喻此人手段狠辣,性子也阴晴不定,你能躲便躲着吧,别去招惹他。”
这一次林痕没有点头。
马车晃晃悠悠起步,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陆升叹了口气,带人回府。
油灯忽然炸出一抹细微的声响,火光盛了一瞬就暗淡下去,颜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没了处理政务的心思,扔下纸笔出了书房。
秋天只剩下最后一点小尾巴,原先繁茂的大树被渐凉的寒风吹得只剩下光秃的树干,快要变成银钩的月亮孤单地挂在天幕,洒下微弱的光亮。
一阵极细微的声响过后,眼前突然出现一位漆黑的人影,此人单膝跪在地上朝颜喻行礼。
“如何?”
“陆升没答应接陆伏烟回来,只说会送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过去。”暗卫禀报。
“好,还有说什么?”颜喻接着问。
“陆升说他在宫中安插的人已经被您处置了,”暗卫顿了顿,接着道,“他说您性子阴晴不定,让林公子尽量躲着你。”
“躲我?那怕是不能如意了。”颜喻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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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于逆境互相搀扶着活下去的两人突然决裂。
攻是被背叛的那个,他发誓再见面时要亲手杀了受。
十年后,攻功成名就人人恭维。
受成了个人人可践踏的蝼蚁,还失了忆,因着好相貌被卖进青楼,被公开拍卖第一晚。
攻恰好也在,他原本想看受惊慌痛苦的的,可是失了忆的人什么都无所谓。
攻就觉得这样太便宜受了,于是把人买走,他要让人恢复记忆,清醒着痛苦。
可受是个钓系美人诶,失忆又胆大,逮到机会就撩拨攻,然后两人挣扎沉沦blabla
大约是个两人被现实拆散后各自努力,最后顶峰相见的又甜又有玻璃渣的故事。
文名暂定《难泯》,就在隔壁,可以去瞅瞅呀? ??? ?
忙起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又过了半个月。
这一天,颜喻忙里偷闲空出一下午的时间,他从城南买了些江因喜欢吃的糕点,带进了宫中。
他决定得突然,进了宫才想起这个时间点江因正跟着谢太傅学习,他正准备等一等,门外就传来江因的哭嚎声。
颜喻神色一厉,快步往外走,脚刚踏出门槛,就被埋头逃窜的江因撞了个满怀。
江因撞得呲牙咧嘴,抬头看是颜喻眼睛瞬间就亮了,他连忙抓着颜喻的袖子往人身后躲:“舅舅,舅舅,你快救救稚儿,先生要打我。”
江因喊得凄厉,不待颜喻黑着脸哄人,谢青生就已经绕过石柱追了上来,江因看见他举着的戒尺眼神都变了,一个劲儿得往颜喻怀里扎。
见颜喻在,花白着胡须的谢青生也不怕,威胁道:“陛下,您若不放开丞相,老臣就连着丞相大人一块打。”
江因一听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连忙松开颜喻,慢吞吞挪到谢青生面前,摊开掌心,垂着脑袋道:“先生打吧,打了朕就不能打舅舅了。”
还知道自称“朕”,颜喻失笑,看着人被打得通红的手掌心,有些心疼,只是他不能妨碍谢青生在江因面前的权威,没有出声阻止。
谢青生抽完皇帝的掌心就将戒尺收了起来,朝颜喻行了一礼,对后面红了眼的小皇帝道:“过来,给丞相大人说说陛下是因为什么挨打的。”
江因撇着嘴,从袖子里翻出个枯树枝做成的简陋弹弓,呈给颜喻:“朕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上课玩弹弓了。”
颜喻把弹弓拿到手里,对谢青生道:“太傅辛苦,颜某定会好好同陛下讲讲的。”
谢青生摆手:“罢了,知道错了就好,丞相大人进宫一次不容易,今日的课业就免了吧,其余的以后再说。”
颜喻点头,让人送谢青生出宫。
江因凑了个脑袋过来,小心打量颜喻的脸色,见人虽然生气但没有要和他算账的意思,就小心挪到人面前,抓着人的袖子晃。
颜喻叹了口气:“稚儿啊,太傅年纪大了,经不住一连好几次的生气,你不能再这样了。”
江因蔫蔫的,没精打采道:“哦。”
颜喻无奈,揉了揉江因的脑袋:“行了,别不开心了,拿着你心爱的弹弓,我们去武场玩一会儿,但回来要好好听太傅的话,行吗?”
江因把弹弓抱在怀里,信誓旦旦地点头。
这看似很郑重,实则轻飘飘的承诺颜喻一点儿也不相信,他让人带上糕点,领着江因去了武场。
颜喻陪江因玩了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赶到,下人来报,说是武术师傅带着各位公子来练武。
颜喻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些所谓的公子是三年前被他勒令送进京的质子,虽然当时对外的说辞是让他们进京学习,其实世人都清楚,质子而已,来京进学根本就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颜喻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虽然他根本就不认为那些权贵养出来的废物会老老实实跟着进度走。
如今,看着跟在武学师傅后面的十数人,才知事实和他想的出入还不小。
林痕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穿着一身带补丁的粗布短打,衣裳似乎是很久以前的,小得很,手腕和脚腕露在外面,冻得通红。
算算时间,他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林痕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苍白如纸,三天没吃上饭似的。
颜喻来了兴致,正好江因也玩累了,他就带着江因坐在高台上,准备看一会儿他们的武学课。
武学师傅叫孙听,脸很黑,个子也有点小,不过动作看着挺麻利,他朝高台上的两人介绍了今日的计划,颜喻才知道今日来武场是想让一群公子哥比试切磋的。
一共来了十二人,两人一组分开,每组有一炷香的时间比试,比试过程中,点到即计数,最后以数量大的人获胜;过程中若有人被打倒五个数之内站不起来,则不等香灭直接结束比试。
一群公子哥向来养尊处优,没人督促他们练武,想来也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所谓的比试切磋就是解闷用的,江因不知道这些,他一听要比赛打架就来了兴致。
前几组比试的几人颜喻都不怎么认识,好在有孙听在一旁介绍,他也不至于睁眼瞎。
他料想得不错,所谓比试就是小孩子打架,若是中间有人一不小心过火了,就会发展成斗殴互撕的局面。
江因看得起劲,一边看一边往嘴里塞糕点,撑得脸颊鼓鼓的,颜喻提醒了一声“慢点吃,别噎着”,就见最后一组走到了他正前的不远处,是林痕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少年。
那人也不知怎么长的,比林痕壮了整整一圈,仅看衣裳隆起的幅度就能想象出他身上鼓囊的肌肉,颜喻稀奇,震惊宫中竟然还能养出这样的人。
孙听见颜喻有兴致,就着重介绍了此人:“大人,这位公子名江志通,是宗亲王之子,此人性子执拗,不愿变通,其力气极大,据说年仅十三岁时便能举起百斤巨石。”
颜喻只看了江志通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林痕身上,两相对比之下,林痕的小身板似乎根本就不够看,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不愿变通还是不懂变通,他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吗?”
“这……”孙听说着一顿,他瞥了颜喻一眼,见人面色如常才压下心中的惊疑,“大人说笑了,江公子不会不懂的。”
“是吗?”颜喻话音淡淡,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孙听回了句“正是”见颜喻不再说话才放下心来,他看向下面迫不及待的江志通,心道懂得有什么用,就算是堪堪点到,也够林痕受的。
鼓声一响,江志通就冲了上去,他一身壮硕的肌肉极有分量,林痕虽然反应及时拿手格挡,但还是被他掼在地上,砸出闷响。
林痕刚爬起来,江志通就又冲了上去。
江志通明显不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他每一次出手都用尽全力。
而林痕,只是防守。
江因看着下面体型悬殊的二人,担心道:“舅舅怎么办,林痕哥哥要被打哭了?”
颜喻沉眼看着下面的单方面殴打,状似苦恼地思索一番,对江因道:“稚儿若是拿出点奖励作赏,林痕就会非常努力地打架,那样也不会被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