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眠融化得只剩下一颗头颅,眼睛、鼻孔和嘴都在往外冒出污血,兀自癫狂地嘶喊着:“属于十六的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我的!都是我的!”
“我的!是我的……”
他的舌头烂掉了,声音含糊不清地低下去。
噗嗤一声,连那颗头颅也塌了下去,两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珠震颤着在那滩血淋淋的东西上乱转。
秦鹤眠最终化成了一滩恶臭的血水,连秃鹫都不想靠近。
这一幕犹如一场阴诡恶心至极的噩梦,在场的几人都面色青白,几乎要呕吐出来。
付一笑满脸冷汗,后知后觉地去寻找郁归尘的身影,这时才发现他根本没听秦鹤眠的这么多废话,不知何时早已带着舟倾离开了。
郁归尘抱着舟倾步履匆匆地回去,脑海中一直忍不住回想之前乔青云与他的对话。
乔青云疑惑地问他,舟倾竟然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关于药骨的事吗?
一句话就把他给问住了。
确实从来没有说过。
可能是因为舟倾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告诉他。
郁归尘想,舟倾毕竟是……他就算被洗去了记忆,也不可能从来没有对自己身上取血留下的伤疤产生过疑问。
郁归尘问过钱多,得知钱多在魇境的第二天就告知了舟倾关于药骨的事情,此后舟倾很快就推测出了魇境的背景。
再之后,他们曾经有一夜单独相处,但他依然没有告诉自己,无论问什么都说不记得了。
一股苦涩的窒息感从心底泛起,郁归尘终于意识到,舟倾似乎并不信任他。
但是仔细一想,这又何尝不合理。
他为什么要信任他呢?
自己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粗暴地对待他,把他盘问得哭了出来,此后又多次试探、怀疑,强行把他留在身边,在他遭受反噬的时候还将他铐在床头,威胁他、逼问他……
岂止是不信任。
他应该是怕他的,只是怕到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惧怕。
而且,他的上一个徒弟,就是曾经秦家的预备家主,尘寄雪。
舟倾大概以为他也和秦家有关系,又怎么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可是,那是……
他无可辩驳。
曾经的一个错误,终要千百倍去偿还。
就在这时,一小簇淡金色的花朵忽然簌簌从他眼帘前落下,落在怀中少年散落的黑发之间。
郁归尘脚步一顿,已经到了桂花陇,快到家了。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怀中人的睡颜。
少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但气息平和而绵长,连睫毛都未颤动,在满陇桂花的甜香中睡得很是安详。
那么安静,那么美好,仿佛一切痛苦和哀伤都离他远去。
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蓦然涌上心头。
另一张苍白的面容在昏迷中皱起眉,毫无血色的唇咬出了血,难以忍受地低低呻.吟:“痛……”
“哪里痛?”他慌张地四处寻找,却没找到任何伤口。
而且伤者觉得痛,下意识都会用手去捂住痛处。而面前的人却只是死死攥着他的袖子,攥得指尖都发白了,仿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痛。
一个人会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痛吗?
“痛……”他眉头蹙得更紧,声音几乎有一丝哽咽。
郁归尘努力想了一会儿,想到莫非是做噩梦了?是梦到过去的什么经历了么?
他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声低低的抽噎,“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一直都这么痛。
看着眼前这张平静而安详的睡颜,一股热意蓦然涌入眼中。
郁归尘鬼使神差般低下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唇下触碰到的皮肤是一种柔软的冰凉,像是花瓣一样无害。
可他随即像被烫了一样猛然清醒过来,浑身一震。
烈火瞬间从心头涌上面颊,赤红一直烧到耳根。
怀中轻软而微凉的躯体仿佛变得火一样炽热,灼烧着他的良心。
郁归尘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抱紧怀中的人,加快了脚步。
风嗖嗖地从他耳边刮过,树枝挂破了他的衣服,他也浑然未觉。
直到他风雷一般迅速赶回住处,要把少年放到床上时,才突然发现怀里的人不知何时伸出手紧紧扒在了他身上,不用力拽就拽不下来,一拽还委屈巴巴地皱眉。
堪比魇境里缠着他腰的触须。
身上的烈火烧得更热,像置身火海一样煎熬。
郁归尘挣扎着想,他是反噬了,他怕冷,需要热源……
他终于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和衣抱着少年上了床。
舟向月醒来时神清气爽,十分餍足。
感觉补了长长的一觉,把之前连着进两个魇境的体力消耗全都补了回来。
他之前其实灵力消耗并不算太多,只是一连串又逃命又受伤的,舟倾这身子骨不行,确实累坏了。
如今扎扎实实地好好休息一场,便感觉满血复活了。
意识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一大坨——嗯,衣服?
郁归尘的衣服。
袖口和裤腿扎起来,里面充满了鼓鼓囊囊还热乎乎的空气,像是个充气的大抱枕。
看起来,郁归尘是被他紧紧扒着无法脱身,所以把衣服留给他了。
舟向月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大坨衣服,陷入了沉思——
所以,耳朵他是光着走的嘛?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一想就忍不住乐而开怀。
一转头,便看见那件衣服袖子上落了一根头发。
舟向月琢磨了片刻,认出这是郁归尘的头发。
正好刚睡醒想懒一会儿床,他拈起那根头发,决定做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他伸手到头上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和郁归尘的头发系在一起,搓了搓打个结,编成一只丑丑的小蚂蚁。
再对它下个咒,往枕头边上一放。
头发编成的小蚂蚁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从床头掉到了地上。
然后接着继续歪歪扭扭地往前爬。
舟向月闭上眼,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新视角——几乎是贴着地面往上看,各种家具桌子腿像是通天柱一样高大。
正是小蚂蚁的视角。
舟向月一边乐,一边操纵着小蚂蚁往郁归尘的卧室爬。
恢复了部分力量就是好啊,这种小法术信手拈来,很实用的。
郁归尘不让他进自己的卧室,可能也会在门上设什么禁制。有了这只用他自己的头发编成的小蚂蚁,从门缝爬进去简直毫无压力。
舟向月的小蚂蚁一瘸一拐地爬进了郁归尘卧室的门缝,发现郁归尘也并不在这里。
看来是出去了。
舟向月在心里啧了一声,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能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郁耳朵呢。
自己的剑依然挂在郁归尘的床头,这里依然是一床一桌几本书的极简景象,和上次他进来时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很符合耳朵的风格。
舟向月的小蚂蚁歪歪扭扭地爬了一小圈,百无聊赖地想要离开了。
就在这时,原本干干净净毫无痕迹的墙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门,门向内打开,郁归尘从里面走出来。
嗯,穿着衣服。
他眼睫低垂,气息竟有几分不稳。
因为打开的门正好挡住了小蚂蚁的视线,舟向月没有看到门里面的景象。
但有一点再明白不过——郁归尘这卧室里,居然藏着一个他自己偷偷开启的密室。
而且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总之就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咦?
舟向月大奇。
怎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第179章 骨血
舟向月最后还是没能查出那个密室里到底有什么,因为之后郁归尘从卧室里出来,就发现他醒了。
紧接着祝雪拥就带着一堆实习医生来了,各种给他号脉看诊,然后像报菜名儿似的讨论了一堆草药的名称,听得他心惊肉跳。
再然后,又是一堆老师同学过来看望他,每个都带了水果篮、鲜花等等,嘘寒问暖,各种水果篮把屋子里都快放满了。
在这期间,舟向月见缝插针地用小蚂蚁在那打开密室门的地方转了好久,却怎么也没找到开启密室的方法。
这只头发小蚂蚁是他随手捏来玩的,比较粗制滥造,只能带着他的视野在墙上爬来爬去,更多的功能也没有了。
看来只能之后再想办法。
郁归尘这么偷偷摸摸地在卧室里开一个密室,想想就觉得很可疑,让人心痒痒的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不过舟向月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郁耳朵小秘密的事,就得知了两大爆炸性新闻,成为了全翠微山最后一个得知这两个消息的人——
秦家家主竟是个残害无辜、寄生后代躯壳的千年老妖精,真实身份就是嬴止渊的儿子嬴九!
以及,原来邪神舟向月就是嬴止渊的另一个孩子嬴十六,他当年在翠微山时,就是万魔窟派来的卧底!
舟向月有点惊讶,主要是没想到秦鹤眠居然是嬴九。
这样一来,终于能解答为什么秦家会有药观音这玩意的疑问了,想来是万魔窟被攻破时,嬴九趁乱拿走的。
听说他从血生花魇境里出来之后不久,就化成了一滩血水,大概是因为在魇境里时就中了毒。
舟向月心想,亏那家伙当年在万魔窟出事后跑得快,这次又死得快,不然自己高低得去找找他的麻烦。
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世终于败露这件事,他内心倒是基本毫无波动。
说实话,其实这件事现在才爆出来反而让他有点惊讶,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又不是都死了,纸包不住火,过去一千年里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泄露出去,他原本也没想过能一直瞒下去。
所以舟向月心态相当平稳。
至于翠微山其他人心态是不是平稳,那就不是他管得了的了。
他也一点都不紧张。毕竟,舟向月是嬴止渊的骨血,关他舟倾什么事?
舟倾在忙着养病,吃水果,以及在不想吃药上与郁归尘斗智斗勇。
来看他的人很多,听楚千酩说钱多想来但来不了。
秦鹤眠行径败露又死亡后,秦家已经被凌云台除名,也跌出了门派榜的前十名,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九死界和翠微山正在联合调查秦家的事,据说一千年前翠微山丢的药观音和血生花都已经找回来了,目前由雪门收回,不过似乎已经被秦鹤眠用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钱多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
作为曾经的秦家预备家主,虽然目前他看来对秦鹤眠的行为并不知情,甚至还是潜在的受害者,但毕竟是秦家人,瓜田李下要避嫌。至于最后是不是真的清白,也还要等待调查结果。
更何况,根据乔青云的排查,之前那个魇境生成的直接原因,有极大可能是钱多身上带着药观音去找舟倾。
很难想象他失去的那些记忆里到底积攒了多么深重的魇,或许也要加上之前一千年里所有药骨和血胎的魇,才生成了这个魇境。
药观音对于血液中已经积聚了多年血生花剧毒的舟倾来说,就是致命毒药。
如果不是因为奇迹般地进入了魇境,舟倾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所以,至少在调查结果出来,秦家被料理清楚之前,他是不可能再被允许接触到舟倾了。
钱多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托楚千酩帮他转达给舟倾,说——对不起。
舟向月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没说原不原谅,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舟倾,没法替他原谅。
不过,他想,从他重生后就时不时在惦记(虽然也没有很惦记)的替死去的舟倾出口气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除了这几个消息之外,还有一件事,难得的让他惊讶了一下。
这件事有意封锁了消息,并未未公开传播,是楚千酩偷偷告诉他的——原来白晏安当年就知道他将会成为邪神,但还是没有杀他,而是把他带回了翠微山。
结果后来就酿成了大祸。
关于这件事,老师们讳莫如深,而学生们之间在偷偷地激烈讨论,争议很大。
有的人捶胸顿足,觉得师祖一念之仁坏事了。
有的人则觉得,当初师祖遇到邪神的时候,那还是个什么都没做的孩子,所以就不应该杀他。如果杀了,那才是违反了原则,和邪神断生魔之流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问题上,其实舟向月觉得秦鹤眠说得没错,如果白晏安一开始就把他杀了,那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但这不是没杀么,后面这么多事也都已经发生了。
足以见得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一切都是命。
如果白晏安真能改变出现邪神的未来,那他一开始也就不会得到谶言了。
所以说,这个争论本质上也是好人们自己给自己找事的价值辩论之一,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但实际上毫无意义。
听楚千酩说付一笑他们集体emo了,最近几天上课时,学生们都战战兢兢认真听讲,怕触他们的霉头。
至于郁归尘是不是emo……看不太出来,毕竟他平时也并不平易近人。
舟向月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同心圆围屋魇境里,那一面能让人沉迷于最快乐的回忆的镜子。
那面镜子能骗到其他几乎所有人,却骗不到他。
因为他最快乐的记忆是在翠微山,而他从来都清楚地知道,那些全都是假的。
别人是走在阳光下的人,而他是从地下爬出来,披着人皮遮挡灿烈日光的恶鬼。
这么想想也很合理。恶鬼藏在人群里,就像是狼进入了羊群一样。
羊是吃草的,跟他这种吃肉的怎么比?
说实话,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舟向月甚至还想劝劝他们——不管是嬴止渊还是舟向月他自己,都死了有一千年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又不能改变什么,徒增烦恼。
所以说,像他们那样做个信任别人的好人可真累啊,毕竟这世界从来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美好。
力量与选择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行,不然被他这样的大反派骗一骗就心态崩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也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多锻炼锻炼就习惯了。
毕竟,现在邪神复苏在即,而邪神本人还在忙着装成救世主呢。
舟向月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想笑。
他发誓这真和他没关系,是他们自己硬要把他炒成救世主的。
这也是现在学生们讨论的最热的话题之一,比如他们在课上还在交头接耳——
“你们看最新的排名了吗!无名氏居然已经排境客榜第17了!我的天哪,他还去了那个入门级魇境试炼,所以他岂不是相当于我们的一年级师弟?!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程度吗?”
“醒醒,这是入门一年,又不是接触玄学只有一年。估计年纪挺大了吧。”
“可我听说他看起来很年轻的,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瞎说的吧?!”
“没毛病啊,有灭世邪神就会有救世主,毕竟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神要复苏了,那自然就会有个救世主来再次杀死他,这才是天道运行的恒常,你们的卜筮都白学了?”
“……我们学卜筮不是学算命的忽悠人啊喂!这你也信!”
“……这叫做历史运行周期性的必然规律。”
“比起这个,难道你们都不震惊他那个无灵狱的排名飙升吗?!直接从八十八飚到了第六啊我去!”
“卧槽?!什么情况???难道我们这个世界又空降了一个氪金玩家?!”
“等等,我看到追瓜者的帖子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在《魇境报》以外的地方开麦——他说这是因为无名氏杀了李黔骨,李黔骨的无赦道排第六,现在无赦道合并入无灵狱计算积分了,所以无灵狱就飚到了第6。”
“这都行?!那这次能不能算是我们翠微山的人杀了秦鹤眠,鹤川秦家能不能并入翠微山啊?”
“……谁想要他们啊!我们本来就排第二了,谁稀罕他们那排第七的积分……而且他们现在早就跌出前十了,都快没了吧。”
“等等别岔开话题,我震惊的是怎么会有这样杀了门派掌门之后直接合并的算法啊?他是魇境亲儿子吗?”
舟向月:“……”
他是魇境亲爹谢谢,魇境才是他坑爹的好大儿。
同学还在嘀嘀咕咕:“是不是像钱无缺那样氪金出来的特殊待遇啊……这无灵狱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最近跟坐火箭似的上升,是多有钱啊?”
“我查到了!”突然有人说,“他们……呃?”
“怎么了?”
一堆脑袋好奇地挤了过去。
那人满脸震惊:“查了一下没奈何的门派小微贷款网页,这个无灵狱……呃,还在失信门派名单上。”
众人:“???”
舟向月:“…………”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没事,马上就不是失信门派了,毕竟无赦道马上也要归他了,他们账上总会有钱吧。
就是这样,赚钱是不可能好好赚钱的,只有劫富济贫,抢了无赦道的钱填他无灵狱的窟窿这样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嗡嗡两声,有人给他发信息。
打开一看,是闻丑给他这个伪装网恋对象回的消息。
之前舟向月连进了两个魇境,有好一段时间没回闻丑的消息,他还很是担心地问了好多条。
等舟向月恢复过来可以网聊之后,他就看到了闻帅哥给他发的一堆未读消息,全是关心他是不是又进了魇境,是不是又遇上事儿了什么的,看得他十分感动,赶紧给闻帅哥报平安。
那时他正好在研究郁耳朵的密室却不得其门而入,就顺手问他,知不知道孩子在自己的卧室里偷偷弄个小密室是做什么?还不让看,气人。
闻帅哥:孩子?多大的孩子啊?
青青:挺大了。
闻帅哥: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异常吗?
舟向月想了想:他好像最近在躲着我,不过这应该不相关吧。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确实是这么感觉的——郁归尘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着他。
每次有别人来找他,郁归尘一定会在旁边不远处待着。
但外人走了,他就立刻离开,不再和他待在一个屋子里。
对比之前,他们两人经常在屋子里单独相处,舟向月甚至时不时能感觉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在背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中或许还包含着怀疑。
舟向月想,现在郁归尘八成是觉得舟倾太惨了,不好意思再怀疑他,所以撤走了监控。
至于密室,很显然不可能是舟倾来之后才有的,应该已经有了很久,所以他觉得肯定跟他没有关系。
闻帅哥:根据我的经验,孩子这样,多半是有心事了,藏了点东西。
闻帅哥:而且九成以上概率,是谈恋爱了。
舟向月顿时就精神了,完全忽略了闻丑紧接着说的“建议尊重孩子的隐私,留一点空间。”
他满心都是——什么,郁耳朵谈恋爱了?
跟谁?!
……密室里面,莫不是藏了个小媳妇?!
他激动地心想,这不得赶紧想办法找个机会偷摸进去看看——
毕竟郁耳朵这样极端挑剔的家伙,会看上的那绝对是绝色小媳妇啊!
第180章 骨血
这是舟向月恢复后第一次出门去上课,结果被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和师兄师姐各种嘘寒问暖,仿佛被全世界捧在手心上一样,回来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
回家的一路,他又忍不住捧着手机刷了好久各路人马对被捧为“救世主”的无名氏吹的彩虹屁,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没想到郁归尘刚好在门口,舟向月走路不看路,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
郁归尘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没让他真撞自己身上,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皱眉道:“怎么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
隐约看到那是个论坛帖子,关于“那个神秘又强大的无名氏”。
舟向月一抬头,兴高采烈道:“我在看那个无名氏的消息啊!”
他眨眨眼,眼睛弯弯地冒出星星:“他好厉害!还救过我!人又高又帅!现在排名又往前了,我好崇拜他!”
郁归尘正要开门往屋里走,闻言脚步忽然顿了顿,“排多少了?”
舟向月道:“十七!”
“哦,”郁归尘点点头,淡淡道:“作为新人,还可以吧。”
什么作为新人还可以?不是新人也很可以了好吗!说得这么轻巧,有本事你……
舟向月突然想起来郁归尘是第一,顿时有些泄气。
郁归尘瞥了他一眼:“你和他非亲非故,他救了你固然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舟向月闷闷道:“哦。”
郁归尘想了想,又说:“不必羡慕他,你也可以。”
舟向月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
两人开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门口桌子上凉着的药。
深棕色的,苦味几乎已经顺着风飘到他鼻子里了。
舟向月本就勉强的假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他咬牙切齿地转头看了一眼,见郁归尘冲他点点头:“药温正好,趁热喝吧。”
舟向月受到了一天的特别对待,此时莫名地硬气了一点,扭头就想走。
刚走出一步,就听郁归尘的声音沉了一点:“去哪里?”
舟向月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往门外溜。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他被一把拎住了后衣领:“喝完药才能出门。”
舟向月:“……”
他最讨厌别人揪他后衣领了!
但是他愤愤地一回头,就看见郁归尘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眸沉沉,有种油然而生的压迫感。
舟向月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原本准备好理直气壮的拒绝一出口变成了心虚的嘟哝:“不喝药了好不好……”
郁归尘盯着他的目光里隐约透出一丝无奈,但说出的话还是硬邦邦的:“不行。”
舟向月心里郁闷,掉眼泪这一招他试过,对郁归尘没用。
但可能是今天别人的热情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很值得同情的小可怜,于是不死心地决定再试一试:“太苦了,我真的不想喝……”
郁归尘耐着性子,刚要开口:“你身体……”
舟向月一见,有戏!
往常郁归尘哪会跟他这么废话,向来都是简单粗暴直接逼他喝,还说什么吐了多少就再喝多少之类的,吓得他一滴都不敢漏。
他立马委屈巴巴地打断郁归尘的话,鼻子一吸就开始哭诉:“太苦了真的太苦了!我知道喝药是为我好,但要是身体好的代价是喝这么苦的药,我真的宁愿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