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元洲严肃了神色:“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
“宁华,之前的伤是好全了?还不快去休息调息?”
至于余昭里……他的态度不自觉地就严厉了些:“阵法异动留下了那么多杂事,你不去处理莫非还要等我请你?”
刚刚余昭里毫不犹豫挺身挡在自己面前时毕元洲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触动,不过现在看到宁华的惨状他那点心思就又随风而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说不出的怒气——大比前的准备都做到哪儿去了?开阵之前你没去检查吗?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不用怀疑这么一会儿定是在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甚至连这位祖宗都被惊扰到了!
这么半天他腰间的传音玉牌就没暗过,燕徊的剑域又铺满了整个阵法想隐藏都难!毕元洲甚至都不敢想面前的这位到底在心里怎样看待自己——他才出关多久啊门中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燕徊没有出手、岂不是上千名弟子的性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毕元洲越想脸色越差,甚至在燕徊的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但他到底还知道不能在燕徊面前说出这话,好好一个人硬是将自己逼的脸色铁青。
燕眠初余光一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懒洋洋地将剑收回识海:“闭关多年,这几日才发觉门中相较入关之时变动甚多,宗主不介意我要个小孩带着认认路吧?”
毕元洲哪可能拒绝,当即便迎合起来:“当然可以!说来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师叔祖了……”,他视线一瞥就看到了作势要走的宁华,当机立断侧开一步:“师叔祖看他如何?年纪轻轻修为不错,做事麻利又机灵懂事。”
能跟在燕徊的身边可是莫大的机缘,要是他突然兴起随手指点一下剑法或法术那就是天大的突破了!这消息要是放出去怕是云华仙宗那些眼高于顶的白胡子长老都会心动不已!
毕元洲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毕盈盈,但毕盈盈正在安排人手组织受伤弟子撤离,毕元洲思来想去便将这机会推到了宁华的头上。
那可是天命之子啊!仙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渡云君却恰好在这时候出关恰好在这关头将宁华救下,怎么想怎么都是天道在眷顾宁华!他将这莫大的机缘送予宁华,想来他日宁华也会记着这份恩情多回报他们几分!
毕元洲越想越激动,宁华的手也在隐隐地颤抖,他能感觉到燕徊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在渡云君的面前露出怯来。
燕眠初的视线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掠过了,轻飘飘地落在与他并肩而立的余昭里的身上,换做以前在毕元洲露出那种表情时余昭里便早有眼力见地告罪退下了,但今天……余昭里早已做好了稍后无人时被毕元洲怒骂一顿的准备,可他却就是不想离开。
——燕徊,燕小师叔祖。
他在心底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今天如果走了,下次再见到对方……又会是什么时候呢?燕徊修为莫测行踪不定,就像这几日一般余昭里动用了全部的势力都打探不到他的更多消息……甚至全修真界都在查燕徊这几日的下落,可是依旧毫无踪迹。
他会不会哪天突然又回去闭关了?会不会突然去什么秘境绝地失踪个几百年?余昭里深刻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天堑沟壑,他就像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主人出门后只能拼命地撞着笼壁高声鸣叫,却没办法飞出去寻找他。
就算飞出去了,也根本找不到他。
他甚至有些眷恋地留恋着如今与燕徊同处于一片天空下同呼吸一片空气的感觉。
可能下一刻他就会离开了,像过去仙宗记载的几千年那样,毫无征兆地突然闭关,再次现身早已是沧海桑田。
他想摸摸心口处的铜钱,又怕太明显的动作会引来毕元洲的注意会被宗主喝退赶走,只能忍耐下所有的动作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他不知道,燕眠初也在看他。
他和宁华本来就是并肩站着的,余昭里甚至还要比宁华高上那么一点点,今日他穿了身仙宗门派统一的洁白弟子服,大片大片的滚边云朵盘绕在他的领口袖腕上,没有穿黑衣时那样的凌厉威严,倒是显的他整个人都柔软的不少。
他脊背挺得笔直,站在那里仿佛是棵高耸的松柏,领口的云纹绣工精致秀美,无端让燕眠初想到了云间玉树。虽然面相还未彻底长开,却已然能感受到几分沉稳气质了。
燕眠初不禁失笑——再芝兰玉树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还是棵没来得及长大的小小树苗。
生机勃勃生意盎然、泛着娇嫩的青翠新叶还在贪婪地吸收着阳光雨水,从头到脚从枝芽到根茎无处不在散发着磅礴旺盛的生命气息。
——是常年被关在病床上的燕眠初透过高高的落地窗户看到过无数次的东西。
他病房外的小花园里就曾有这么一棵,刚移栽来时甚至还没有燕眠初的胳膊粗。他躺在病床上看着树苗长出新叶看着它抽枝开花看着它从弱不禁风的模样长成能在夏天为小孩子们遮蔽出一片阴凉,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他竟然又挖到了这样小小的一株。
“我之前和您提过他的,不知道师叔祖您是否还有印象。”只是天命之子的事情上次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就被迫打断了。
“我这几日虽不在宗中,却的确听到了不少消息。”燕眠初似乎对其十分满意:“毕掌门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宁华前世以宗主爱徒的身份纵横了这么多年,即便是重生回来了也时常会反应不过来现在的身份,更不用说这种夸奖的话他前世听的几乎要耳朵起茧了,他激动的颤抖着腿朝前迈了一大理步,就听燕眠初的声音同时响起。
“临危不乱做事有序,年纪虽小却修为刻苦,假以时日定成大器。”燕眠初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侧人的身上。
小树苗似乎颤了颤叶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过来。
毕元洲与宁华的表情十分精彩。
燕眠初看看这个又扫了眼那个,只觉得这两人的脸上仿佛被打翻了个巨大的调色盘——红黄绿青挨个颜色过了一遍。
毕元洲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刚刚要说的话完全被噎在了嗓子边,余昭里也傻愣愣地瞪圆了一双眼睛,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头顶的流光坠入了眼中一般。
“您您您……”。毕元洲是真的结巴了。
“怎么?”燕眠初挑眉看他:“毕宗主是有什么意见吗?”
毕元洲哪敢有啊,他甚至连与燕徊直视的胆子都没有,他悻悻收了声,却还是咬牙回了一句:“昭儿身负宗门重任,一旦忙起来可能脱不开身,万一要是懈怠了老祖……华儿则……”。
他是想说不如让宁华也在旁陪着,大不了两个孩子都跟在燕徊的身边吗!毕元洲这些年来将不少事务都推到了余昭里的身上,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东西有多浪费时间,这机会落在余昭里的头上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身负宗门重任?”燕眠初看向余昭里逐渐显露苍白的脸色,“是我考虑不周了。”
余昭里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来,唇角勾起的弧度也一点点落下,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衣角——雪白的衣服在刚刚陷入沙坑时就脏污的不成样子了。
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枚银白色的玉符。
“既然如此,这是我的传音玉符,有需要时可以用它来联系我。”
余昭里又傻了。
未来的宗主总是这样傻兮兮的,成何体统?
余昭里双手将那块玉符接过,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入手温润清凉,他双手合拢将那块玉符收在掌心,甚至能感受到上面雕刻着的燕子纹路,耳边传来燕眠初含笑的声音:“大阵的事情也可以来问我。”
燕眠初说完便没留太久,宗中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余昭里恐怕要连轴转上好一段时日,他就不耽误人家忙了。且外面还有不少云华仙宗的长老护法都眼巴巴地在旁盯着——谁不想和老祖宗攀点关系啊?
这帮人燕眠初一个都不认识,问就是曾经的哪个朋友兄弟伙伴的曾曾曾曾孙或者隔了八百代的什么亲戚,燕眠初实在是懒得记也懒得理。
在修为这方面整个云华都不够燕眠初看的,即便是有也没有谁敢出手拦他,一众长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洁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在确认燕眠初离开后他们倒是来了底气了,一拥而上涌到了毕元洲的身边:“我说宗主,您怎么不请老祖宗多留一会儿?”
“是啊,老祖宗出关可是我们整个云华的大喜事,要我说理当摆席设宴广邀天下才是!”
“这次要不是太太……太师叔祖出手我们云华还不知道要伤亡多少弟子!”
“元洲啊,老祖宗应当不是今日才出关的吧?你可知老祖这次为何突然出关?”
平日里各个端庄自持的长老们将毕元洲给围了个严严实实,毕元洲的耳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询问,有的长老还好语气稍稍礼貌一些,有的资历老辈分高的长老不自觉地就……或许他们本人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仙宗中严肃冷脸惯了,但在毕元洲这么敏感自卑的人的耳中总觉得他们仿佛在当众训斥自己。
还是当着两个小辈的面。
余昭里那边也没好到哪去,长老们是亲眼见到燕徊将自己的传讯玉符递给余昭里的,在他们印象中这好像是几千年来燕徊送出去的第一枚玉符——这可是随时随地能联系上燕徊的宝贝!一众长老俱是兴奋不已,恨不得当场将这枚玉符抢过好生观摩一般。
甚至已经有长老想朝余昭里借来观看一番了,但余昭里轻飘飘地搬出了燕眠初做幌,他们便只能无奈放弃。
“元洲,看起来老祖宗似乎对你这小徒弟的观感不错啊,连传讯玉符都给了……”。
“昭里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人又懂事乖巧,别说是老祖宗了,就连我都喜欢的紧啊!元洲还真是好运,当初要不是你我可是定要将昭里收入门下的。”
“你还别说,昭里当年是自己参加的大选拜入仙宗的吧?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天降徒弟呢?”
于是人群转而又迅速换了一个话题。
毕元洲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中间,余昭里看似八面玲珑地应和着,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的大脑还没从玉符的温凉触感中清醒过来,只有宁华一个僵硬地站在他们的身旁,长老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似乎没有一个人肯多看他一眼。
宁华捏紧了拳头。
燕眠初终于回到了洞府之中。
不知为何,比起度云峰上的那间豪华大房,他反倒是更喜欢刚降临这个世界时所在的银白洞府。
一切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由于有祛尘阵的缘故这么多日过去了倒也没有任何脏污,他褪了鞋袜盘膝坐在玉床之上,过了好半天才长长出了口气。
——走太多路了,累了。
可能是刚刚拥有健康身体的后遗症,虽然他的自控能力十分优秀,但还是难免想将过去没有体验过的东西逐一感受一番。
而且他消失的这段时间说实话也没怎么去玩,而是……
“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滴了一声:“竭诚为您服务。”
系统先前无端死机了,直到今天早上才重新开机,只是新启动的系统似乎嘴巴严了不少,燕眠初从多个角度试探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几日全修真界都在寻找燕眠初的下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连仙宗的大门都没出去。
他一直在仙宗的藏书楼和穹远峰上。
穹远峰私下里也被称作宗主峰,算得上是云华仙宗的半个行政中心,也是宗主毕元洲和他的一众徒弟的居所。仙宗中有不少资料都放在了穹远峰上,诸如……内门每一名弟子的档案信息。
云华仙宗的外门但凡是个没太大毛病有点修为的人都能进入,但内门则全然不同,每一个内门弟子都需经过重重筛查,最开始是为了防止有外宗的暗线探子混进来破坏,后来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变成了习惯,弟子的凡间亲眷家庭信息等等全部都要被录入在上。
燕眠初这人说好听了是顽固专一,说难听了是追根究底。他以前碍于身体原因做不了太激烈的运动甚至下床都十分困难,于是便抱着电脑开始研究起了程序一类的技术问题。他发现了问题绝不会就那样随便放下——反正他别的不多就时间多,甚至来来回回钻研了一年多才攻克了一个在国际上都颇有名气的程序系统。
他怀疑起了余昭里和系统,便更不可能将这事情就这样抛在脑后了,穹远峰上放置弟子档案的地方被他来来回回翻了数遍,记录着余昭里的那块玉简……却只有寥寥几行字。
余昭里,出身不详、年龄不详、亲眷不详、极品火系灵根天生剑髓之体、于长靖一十八年第二百一十六届仙宗大选拜入宗门穹远峰下……
这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燕眠初本想着或许是时隔太久记录的人偷懒倦怠,但随手又翻出了一本同为穹远峰的应该是余昭里某位师弟的档案名册——别说是生辰八字了,连他父亲在凡间有几个外室都记了个清清楚楚。
查探这些事情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只需弟子站在溯源法阵中间阵法便能自动生成相关的玉简,燕眠初将穹远峰上其余几十个内门弟子的玉简都翻了一遍,果不其然只有余昭里的大片空白。
连毕盈盈这个土生土长的仙宗二代都刻了几十页的资料呢。
依照玉简所载,余昭里应当是自己报的仙宗大选名单,也就是云华仙宗定期面向全天下统一召开的对外招生,无论年龄大小身份地位,只要经过了云华仙宗的重重考验便可被诸位长老收为徒弟。
于是燕眠初转而去了藏书楼中搜寻起近百年来凡间世界的舆图。
仙宗中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并不算多,更不用说余昭里这三个字作为地名……“里”这个字的释义可不少,或许可能只是一条不起眼的旧街小巷、或许是一片聚居的村落,指不定早在多少年前就更名了。
凡间的世界并不太平,连王位都隔三差五换个人坐呢更不用说这种连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了,想寻找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藏书楼中关于凡世的东西并不算多,燕眠初一口气翻阅了大半也没找到个类似的地方,他思索了会儿,觉得或许还是要亲自到凡间去看看。藏书楼中的讯息指不定已经落后了多少年了,能找到该是多大的运气啊?
“您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呢?到底是人名还是地名就这么重要吗?”系统叹了口数据流组成的气。
“这些都是隐藏剧情,一旦满足触发条件就会自动开启的,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东西耗费太多心思。”系统劝道。
第十八章 【云海】
系统充其量也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稍稍劝导几句,更多的话却是说不出来的,燕眠初明显是个不听人劝的性格,他就算说了也是没用,更不用说系统不会质疑燕眠初做的任何决定了。
“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去问余昭里本人。”
燕眠初当然也清楚这点。
但他私下里去查这种事情已经有些越界了,真的放在明面上摆到余昭里的眼前……“有机会再说吧。”
这便是婉转的拒绝了。
和燕眠初这边的清静日子截然不同,余昭里简直要忙疯了。
他甚至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毕元洲这个甩手掌柜将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丢在了他的头上,即便有毕盈盈和几位师兄弟及长老的帮助余昭里却仍旧是忙的不可开交。
他年纪轻轻却行事老成,这么多年下来不知不觉间便在仙宗中有了不小的名望,宁华被坐实“天命之子”这个名头很大原因便在于他身上有一种属于男主角的很容易被普通人追随的气质,但或许是余昭里在仙门中呆的太久了,宗中竟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位大师兄同样令人无比安心。
往年一直是仙宗象征之一的大阵突然变成了吞噬人性命的绝阵,如今宗门上下都是人心浮动的时候,别说是首当其冲的外门了,连不少内门弟子都不由得人心惶惶。
但余昭里只是在仙宗各处走了一圈,大师兄带来的安稳感便无形驱散了绝大多数恐慌,更不用说渡云君这位镇山老祖出关了——连余昭里自己都没想到,比起担忧害怕这种情绪……仙宗中听到的更多的消息其实是关于燕徊的。
从猜测到期待,各种各样的言论几乎缭绕在云华仙宗的每一座峰头每一个房间,其间间或隐约夹杂着几句余昭里的名字——燕徊赐玉符给余昭里时又不是什么隐蔽场合,虽然隔的远了一些但哪个耳聪目明的修真者看不清楚?更不用说当时有那么多长老在场呢!
有不少自诩平日和余昭里关系不错的都忍不住上前打探,这些同辈弟子余昭里倒还好打发,那些长辈长老就麻烦了……他们的传讯玉符余昭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不少长老传音过来根本不分时间场合,或许连燕眠初自己都没想到他随手的一个给余昭里撑场子的举动竟然给这棵小树苗带来了这么多的事情。
但总的来说利还是大于弊,起码全修真界都知道燕徊很看好余昭里了,借着燕徊的名气倒是无形中在修真界为余昭里扬名不少,气的一心想要扬名立万的宁华摔碎了好几个杯子。
远的暂且不说,单说近的……起码毕元洲这些日子见到余昭里的表情都温和了不少。
更不用说平日里那些眼高于顶的长老了,修真界以强者为尊,毕元洲实力不强,连带着即便是宗主却也仍旧不被许多长老放在眼里,平日对余昭里的态度虽算不上好,但也隐隐能察觉到那股不屑的高傲,而现在……连和余昭里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哪句不小心就传到了燕眠初的耳中给这位祖宗留下了个不好的印象。
换做别人,哪个长老他们不能随便使唤啊?一条传音下去对方立刻便诚惶诚恐地上赶着前来拜见了,可到了燕徊这里却彻底来了个顺序颠倒……他们心里又不得不服,谁让你打不过人家呢?
早年还有些长老觉得燕徊之名不过是虚有其表夸大其词,在亲眼见到他的剑域后却恨不得回去堵上自己的嘴——那可是领域啊!整个云华仙宗所有长老加在一起满打满算能构造领域的也不过一掌之数,毫不夸大地说若是燕徊想、只怕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不够燕徊自己打的!
没看现在修真界里都骤然安分了许多吗!!!
一众长老不敢去度云峰堵燕徊,只能旁敲侧击地从余昭里这边探探口风,于是偌大一个门派好端端地上演了出捉迷藏,余昭里整日琢磨着怎么找借口避开这些前辈大能。
但他修为不如人家,到底还是被抓到了好几次。
像是这种被想讨好自己的大佬们追的不敢回房……这种体验怕是全修真界加在一起也没有几个了吧,余昭里甚至还有精神苦中作乐。
其实这些对余昭里来说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坐立难安的根源其实在于……他和燕徊的关系真的没有那些老祖大能想象中的那样熟络。
满打满算,他与燕徊也不过只见过匆匆两面而已罢了。
于是燕眠初再见到他时……只觉得这棵小树苗似乎连叶子都蔫了。
被拘束在病房里太久了,连最基本的体会自然气候都变成了奢望。病房中有着全国最先进的中控调节系统,温度常年保持在一个适宜的范围区间,燕眠初隔着厚厚的窗户见过窗外风雪交加电闪雷鸣,却……长到这么大连雨都没有淋过。
——他原来的那具身子,怕是凉风一吹当场病危。
仙宗中有一位单水灵根的长老突破,过于充沛的水系灵力直接引来天地异象,连带着云华仙宗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倾盆暴雨。
说起来他突破和燕眠初也有点关系——这位长老卡在瓶颈多年了,恰在大阵异动时见识到了燕徊冰雪消融万物复春的剑意,冰化为水水凝为冰,万物轮回之间他竟然窥得天道一隅当场悟道。
雨势实在是太大了,下的甚至地面都荡起了白烟,一连数日云华仙宗的天空都暗沉沉的,潮湿的水汽豆大的雨滴打的人心生烦闷。
仙宗倒也不是没有可以屏蔽雨水的阵法,只是用灵力凝结出的雨水再怎么说也带了点灵气,对于刚入门或者修为不高的弟子来说总是好的。余昭里站在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下,面色凝重地对着面前辽远大地,唇角紧抿像是在想什么仙宗要事。
可燕眠初看他的空洞眼神就知道,这孩子指定是在放空发呆。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绿到发黑的便装,远远看上去倒更像是棵小树苗了,只是小树苗的叶子颜色要远比墨绿葱翠上不少,于是在燕眠初的眼中余昭里便成了棵偷穿大树衣服的小树苗。
余昭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多了个人,待到看清来人是谁时当即吓的不轻,本就挺直的腰背瞬间更直了不少,他不知道燕眠初在那里站了多久,回想起刚刚自己发呆时的样子……当即便有些面红耳赤。
燕眠初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虽然在树下并不担心会被雨水淋到、余昭里和燕眠初的身上也都有一层护体灵气隔开大雨,但燕眠初手中那把做样子的伞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往余昭里的方向靠了靠。
还好这是灵力凝结成的雨,和自然现象还是有些差别,否则这么大的雨还站在树下……这岂不是分分钟等着被雷劈吗?
“您您您、老祖宗您怎么来了?”余昭里小声问他,但暴雨的声音实在是太嘈杂了,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不得不扯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别叫我老祖宗,听着好像七老八十一样,之前不是还叫我师弟吗?”燕眠初忍俊不禁。
您哪是七老八十啊……您少说都五六千岁了,余昭里低头心道。
不过燕徊的真实年纪至今一直是谜,似乎谁都无法说出他准确的年龄大小。
燕眠初是真的不太喜欢老祖宗这个叫法,旁人叫也就算了,毕竟都是路人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但任务对象是要来回接触不知多少次的。与其相比一堆太的那个师叔祖听起来似乎都要更好一些,但很多弟子甚至不少长老都叫不明白燕眠初的辈分,于是不少人便直接统称为老祖宗了。
起码这么叫不会出错。
“……都是之前不懂事的玩笑话,还请老、还请……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余昭里憋了半天才堪堪憋出这么一句,实在是这个称呼太难想了。
“或者你也叫我燕师叔祖?”燕眠初好心提议。
小树苗的枝叶都快卷了起来,燕眠初的视线落到了遥远天际余昭里刚刚发呆时朝着的方向,只是暴雨太大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