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程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嫌弃。
“昊哥,我这…”马仔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吗?”程昊抬手指了指。
马仔点头,“知道啊,新型高能炸药八硝基立方烷。”
“知道啊?”程昊眼珠子一瞪,甩手给了马仔一耳巴子。
马仔被他甩懵了,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程昊,“昊哥,您怎么还打我?我说错什么了我?”
程昊踩踩脚底下的小石头,哼了声,“知不知道这边山体结构?土质松软,下陡中缓,上部山体是个大圆环,这800公斤八硝基立方烷炸下去,这地方就彻底埋山底下去了,你是想替我出气,还是要我给那条子陪葬?饭桶废物。”
马仔马屁拍在了马背上,吃了一顿瘪,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行吧,就先囤这,回头我再想想怎么处理这些八硝基立方烷。”程昊转身,提步刚要走,远处跑来个人,气喘吁吁到程昊面前,抹了把汗,上气不接下气道:“昊……昊……昊哥,哥,有有个人,有个人来找你,说是程老板”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咽下唾沫,来了个大喘气,“的人。”
“程华的人?”程昊微微蹙眉,“走,回去看看。”
朱七哆哆嗦嗦抱头蹲在地上,什么也不敢说。
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把人带上车,打头的给旁边的人递个眼色,立刻跳上去俩人,一左一右看着朱七。
“老实点,别乱动。”
朱七舔舔干涩的嘴唇,一米八多的个子,看着弱小无助。
程昊从外面回来,看到客厅里站的年轻人,蓦然锐利起来。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他走到沙发,一提裤腿大刀阔斧的坐下,冲宗忻点点头,“坐吧。”
宗忻也没客气,在他对面坐下来,“我听他们说,接货的人是你,你就是冯巧吗?”
程昊摇摇头,“我不是,巧爷去三亚旅游了,最近不在村子。你们押货的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就你一个过来了?”
“走散了。”宗忻实话实说,双手很自然垂放在腿上,整个人看着都很舒展放松,毫无紧张感,“我来的早些,打听到是你的人接货,就直接过来了,能冒昧问一下,你是谁吗?跟我们程老板什么关系?”
“你这也有点太冒昧了吧?”程昊笑看着他,“说起来,我跟你们老板程华也没什么关系,硬要说的话,大概十年前他在我手底下做过事,后来我给了他一笔发家钱,就是这种关系。”
宗忻点点头,“那我能打听一下,你想用这批八硝基立方烷做什么吗?”
程昊听完明显一怔,但想到程华之前说过让他们去偷腾纾德货单的事,那这个宗忻知道货是八硝基立方烷就不奇怪了。
“你很敏锐,我这个人欣赏有才能的人,既然你知道这些货是八硝基立方烷了,那么应该也明白,程华私自搞炸药是违法犯罪的事,而你帮他私运800公斤八硝基立方烷,被警察查到是要坐牢的。”
“我知道。”宗忻非常淡定的看着程昊,“所以呢?”
程昊不由对宗忻的从容镇静佩服起来,上次在毒窝里还能如此从容镇静的人是姓谢的,有魄力。
“所以?所以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回去京台找程华,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抓进了京台市公安局,你刚找到的工作可能已经丢了。说起来我叫人查过你的身份信息,你的命格挺衰的。”程昊挥手,让马仔拿了几张纸交给宗忻,“不如考虑考虑跟我干?”
宗忻看看纸页上的内容,略笑了下,回看程昊,“你居然查我查得这么仔细,很出乎我的意料。”
“没什么。”程昊端起茶杯喝一口,笑道:“和他走得近的人,我都查的很仔细,起初我以为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后来发现并不是,他只是想从你身上查赵乐国被害的案子而已。”
“他?”宗忻发梢下乌黑的眼睛平视着程昊,面部表情异常的平淡,“他是谁?”
“你不用知道他是谁。”
程昊翘起腿换个坐姿, 并指很随意的对马仔挥了下,马仔立刻识趣的退到一边。
“知道程华为什么都不调查你就敢用你了吧?”
宗忻往后靠了下身体,点上根烟夹在指间:“一开始我以为是江雯那两张周周轮演唱会门票的作用, 现在知道了,我能给程老板做事是您在背后撮合的,跟江雯没什么关系。”
程昊略略扬眉,“我们做生意都是很信玄学的,你这种到哪儿哪儿出事的命格可是万里挑一,放到对家去肯定能整死他们。”
宗忻单手搭在沙发扶手,笑了下, 不紧不慢地问他:“您和程老板不对付?”
“我对程华没什么。”程昊很随意,浅浅翘了翘嘴角,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不过这个案子落到我看中的人手里, 两年多没见, 我只是想给他送个见面礼。”
“如果没猜错, 您看中的这个人是个警察吧?”宗忻有些好奇, “可能我还见过, 还见过不止一次。”
“别猜。”程昊向前倾身,一手搭在桌沿制止:“这事跟你没关系。程华让你们搞得货单到手了吗?”
“八硝基立方烷结构式、货单、合成配方全都拿到了。”宗忻弹弹烟灰,“但是不在我身上。”
这是拿来和眼前这个不知道身份的人谈判的筹码, 且不说已经把东西交给局里, 就算没有带回京台他也不能轻易就拿出来。
程昊怔了下。
“这位先生,”宗忻观察着他的脸色,犀利道:“我是个穷人, 只想安身立命,现在事情和原定计划有点脱轨, 一旦这些货被查,我会被抓进去坐牢,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有必要把这些东西放在我认为安全的地方。”
程昊死死盯着他。
促狭的空气里,一丝火药味无声蔓延。
屋里屋外全是程昊的马仔,其实他如果想,干掉眼前的宗忻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程昊现在不想沾命案。
国内和境外不同,他在缅北可以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缅北的法律不能把他怎么样,可一旦在境内沾染上命案就不好办了。
潘季后被抓后判了死刑立即执行,缅北的毒枭亡国塌了,没有潘季后的庇护,他带着几个忠心的马仔东躲西藏,那段时间想了很多。
除了想再见见谢遇知,回境内其实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境内既没有贩过毒也没有杀过人,就算真的落网,最多以间接从犯逮捕,不至于吃枪子儿,最坏在监狱蹲几年。
而且,程华这批货,他根本就不打算帮忙偷渡出境,没必要和宗忻在这件事情上闹不愉快。
“你说的很对,应该这么做。”程昊搓搓手,重新坐回去,“说说你的条件,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女人?还是钱?”
“都不。”宗忻眼里充满真诚的看着程昊,“我想要个机会,可以干大事的机会。”
“我不喜欢半道投靠过来的人,半道投靠过来,说的天花乱坠要干大事的,都有点反骨在身上,我可不敢用。”程昊直白的拒绝了宗忻,“一会儿你把钱领了,回京台跟女朋友好好过日子,那么大的咖啡馆,她养你绰绰有余。”
宗忻微微蹙眉,“可是……”
“放心。”程昊立刻看出宗忻的小心思,“绝对不会牵扯到你。”
宗忻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看来,对方非常谨慎,想留下是不可能了,那就得再另想办法。
“好。”他起身,将烟摁死在烟灰缸里,向程昊伸手:“合作愉快。”
程昊起身,和他握了下手,“大雾橙色预警,路上车开慢点,不送。”
宗忻跟马仔出来吊脚楼,随着太阳升高,浓雾渐消,放眼望去整个吊弄村映入眼底。
环水而建,山高空气透,比起地龙村的封闭,这地方看着旷阔。
马仔把他带到下边小些的吊脚楼,塞给他个黑色背包,“这是程老板之前答应给你们的报酬,一共十万,当面点清。”
宗忻拉开背包拉链看了眼,里面捆着十摞红钞,随手抓起一摞点了点,一万。
“程老板出手阔绰,那这些钱我就不客气的拿着了。”宗忻拉上包背在单肩上,看了马仔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们老板叫程昊,是不是以前在深夏道上都说的那个程老板啊?”
马仔闻言脸色忽地一变,赶紧捂住他的嘴,做个噤声的手势:“现在风声那么紧,这种话不能乱说。”
宗忻瞬间明白,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马仔这才松开捂着他的手,摸了下鼻尖,“你这人靠不靠谱啊?回去千万别乱说话。”
“我不说。”
宗忻提步往外走。
“哎哎哎————”马仔担忧的把他拦住,“你先别走,你等会儿。”说着提步出门,宗忻刚跟上去,结果马仔反手在外面把门锁了。
被莫名其妙锁在屋里的宗忻:……?他抬手拍门,有些不耐烦:“喂,开门。”
“你等会儿。”
马仔没好气回了句,蹭蹭蹭跑下楼,请示程昊去了。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宗忻蹙眉,扯张椅子原地坐下。
身处的这个吊脚楼看着应该是个仓库,和其他吊脚楼不同,它没有窗户,除了这扇被锁死的门,四面都是竹片墙。
马仔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
宗忻间中喊了几次,没有人答应,外边没动静,静悄悄的,搞得他不由忐忑起来。
难道是外边出了什么事?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在墙皮上刮了刮。
实打实好几层竹子片钉起来的墙壁,厚重坚固用钥匙根本刮不出丁点儿缝隙,根本徒劳无功。
屋里只吊着盏白炽灯泡,光线黯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宗忻大脑缺氧,他捂着胸口,缓缓靠向墙面,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个蓝色药盒,铝箔纸包装里,已经空空如也。
呼吸越来越困难,宗忻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白炽灯泡这时候忽然刺啦一声,泵出刺眼的火花,灯泡玻璃瞬间烧焦。
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密闭环境里,无助、绝望,如同潮水一样袭来,他仿佛又看到那个记忆中黑暗的卧室,周围是掉落的墙灰、石块,还有用身体撑起墙皮把他护在身下父亲和用全是血双手把他从废墟里高高举起的母亲。
他好害怕,怕失去爸爸妈妈。
但他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死,只能哭。
宗忻紧紧抓着胸口,大口大口呼气,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要活下去,阳阳,你要活下去,带着爸爸和妈妈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啊。
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恍惚中,好像看清楚了爸爸妈妈的脸。
“我……”
“我要……活下去……”
肺部呛出一丝腥咸的血气,他在窒息中彻底失去意识。
傍晚时分,昏暗的天色从四周笼罩过来。
特警车安静的车厢里,网警聚精会神盯着电子信号反馈。
“你到底是谁?”谢遇知一边盯着网警面前的电脑屏幕,一边和打电话过来的人周旋。
网警用口型告诉他:“尽量延长通话时长。”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依旧非常的机械而诡异。
“都说了是你的老朋友,告诉我你的答案吧,来还是不来?”
“我可以去,但我必须知道你的目的。”谢遇知冷冷道。
听筒里的声音忽然低笑起来,逐渐加大的笑里夹杂着丝嘲讽的味道,声音也从诡异发展成一种变态的扭曲。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和老朋友叙旧,我的老朋友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十几年前在暗网和‘深海’并驾齐驱,现在悬赏金高达一个亿,不是个会瞻前怕后的性子,怎么十几年过去了,人到中年反倒失了血气吗?不敢单刀赴会?”
谢遇知神色一凛,“你知道深海?”
“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惜无缘得见,当年姓陈的葬在他手里,之后他就像在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深海的下落,在暗网首页人头悬赏挂了整整十年,这样的传奇人物想不知道都难。”
“你到底是谁!”谢遇知的耐心一点点被磨干净了,“说!”
“别冲动,别冲动,我的方尖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要不要来赴约。”
谢遇知脸色逐渐变冷。
深海、方尖……
对方一定和暗网脱不了干系,短短的时间里谢遇知的大脑已经如同计算机处理器迅速的运行了一遍。
高磊在旁边忽然扯了他一下,指向电脑屏幕。
网络路线上,全国内正在翻|墙|的信号源全部亮起红色气球,网警心中一喜,迅速对翻|墙|信号源进行定位,立刻发送给京台市公安局网安部门,向谢遇知打个OK的手势。
谢遇知点点头,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对着手机淡淡回道:“好,明天我会准时到你说的地点。”
“爽快,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尖国王。”
信号中断,车厢里所有警察都松了口气。
“这样我们等网安部的结果就可以了。”网警胸有成竹道,“只要查到对方的定位,就能顺藤摸瓜锁定目标。”
“我们还有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高磊看看手表,往后耙了下额前碎发,“明天这个时间,京台市公安局调配的警力就能和我们汇合,到时候根据指示行动。老谢,你这边深入没有问题吧…”
“喂,大黄。”
高磊话说到一半被谢遇知接起的电话打断了,只好挠挠头坐了回去。
“什么?!”谢遇知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厉声道:“你再说一遍,宗忻怎么了?!”
大雾伴随着阴天, 中午以后能见度虽然提升了,但一入夜,视野立刻被打回原形。
谢遇知原计划是自己做饵, 单枪匹马去赴约,届时其余警力在周边进行埋伏,争取一举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
黄子扬的电话,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
宗忻根本就没有回常春藤,更没有和江雯逛商场,当事人江雯在电话里都快急疯了。
“姓谢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宗哥他只是去酆陵帮程老板接货, 你们为什么查他?他是回过京台,但当天就返程了,你查他也得有个名目吧?啊?!”江雯气的胸口疼, “我不在手机里跟你废话, 我现在就去酆陵找宗哥。我跟你说, 你要是敢动宗哥一根手指, 我立刻把电话打到检察院去投诉你!”
谢遇知不耐烦道:“我没时间跟你吵架, 立刻告诉我宗忻离开京台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警方问案你不配合就是妨碍执行公务, 黄子扬可以把你立刻带走扣押!”
江雯:“……姓谢的你少威胁老娘,我……”
“别废话!”谢遇知厉声打断她,“宗忻现在很可能会有危险, 你还想你的宗哥全须全尾的回京台就实话实说!不然, 我保证不了他的人身安全。还有,这全都是你干的好事,程华涉嫌走私违禁品已经被我们抓捕归案, 你以为他让你宗哥干的是什么合法勾当吗?!”
“什……什么?!”江雯握着手机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转脸看向站在旁边的黄子扬,嘴里干巴巴的问了句:“姓谢的说的……都是真的?”
黄子扬郑重点头。
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板娘这时候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快说!”谢遇知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暴躁。
“他……”江雯扶在黄子扬胳膊上的手打着哆嗦,她用力咬咬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宗哥说回京台临时办点事,我当时刚好在市公安局门口,看到宗哥开车从你们公安局出来,还以为自己眼花,后面打了电话才确认是宗哥。”
“他跟你都说过什么?”谢遇知的声音有点哑。
江雯担心宗忻,老老实实全交代了,毕竟和平年代,遇到事情最靠谱的还是警察。
“宗哥问了我赵乐国的事情。”
江雯打开了老太太裹脚布一样长的话匣子。
“之前,赵乐国追求过我。赵乐国有老婆,我没有答应他的追求,但也没有明确拒绝他。毕竟,我一个女人经营咖啡馆常常会遇到一些|性|骚|扰,摸个手揽个腰的报警,也不能打110把人抓进去吧?警察的口头批评教育又解决不了问题,就很需要像赵乐国这种说出去有身份的人帮我镇镇场子。赵乐国追我那段时间,经常带我出席各种生意场合,谈买卖也不避讳我。那天,在豪庭夜|总|会|宗哥受伤,我提醒他不要和赵乐国走太近,赵乐国身上有人命案子,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赵乐国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一点,有个仓库管理不知道用什么事情威胁赵乐国,还要报警,赵乐国当时跟一个叫冯巧的人通电话,笑着说要弄死那个仓库管理 ,当时我以为赵乐国就是耍嘴皮子斗狠过过嘴瘾,也没在意。但是宗哥听完,说红山化工厂爆炸案就是赵乐国故意制造的,还说新海城老板程华也不干净。”
谢遇知蹙眉,“这件事我知道,宗忻有没有给你说,他去哪了?”
“没说。”江雯老实回他,“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跟刘怀和朱七去了接货的地方。”
“接货地?”谢遇知和身边的高磊互相交换个眼神。
“我知道了。”
他刚要挂掉电话,那边江雯着急的哎哎两声,“谢警官,你一定要保证宗哥的安全啊,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受不了刺激,你见到他人的时候,说话千万千万温声细语!”
谢遇知心里翻个白眼,心说我不知道对他温声细语?还用你一个外人叮嘱?
然后一句话没回,冷冰冰挂断通话把手机交给网警,伸出食指在屏幕里的电话号码上戳戳,“立刻精准定位一下这个手机号码。”
“雾太大了,看不清。”高磊把望远镜递给季杨,“大雾简直就是望远镜这玩意儿的克星。”
季杨塞给他红外夜视仪,“用这个吧,虽然看不清人,但能看到热图像。”
高磊扒着枯草用夜视仪盯了会儿,确定道:“老谢,这片儿没人啊,你问问小杜,他这个定位做的准不准啊?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小杜说,准确无误。”谢遇知拍了下高磊肩膀,“给我看看。”
高磊把夜视仪交给他,单手叉腰,“我仔细看过,这附近半个活物都没有,会不会是那个叫宗忻的手机丢了?你不是有他的手机号嘛?掏出来打打试试?”
谢遇知不是没有给宗忻打过电话,一路开车过来,早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一直提示无人接听,别看他表面上一直冷冰冰的,其实心里早就对着警徽无数次祈祷,希望宗忻真的只是丢了手机,那至少能保证,此时此刻宗忻是安全的,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样老谢,有发现活着的东西嘛?”高磊问他。
“没有。”谢遇知把夜视仪还回去,重新拨通了宗忻的电话,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听筒传出嘟——嘟——嘟——等待接听的声音的同时,一阵非常微弱的手机铃声从不远处的吊脚楼里隐隐约约传出来。
“有了。”高磊耳朵一竖,警惕道,“有了有了有了,听音辨位,手机应该就在前边那个吊脚楼里面,我们摸……”
谢遇知不等他说完,已经率先踏步流星走了出去。
“哎——”高磊下意识刚扯了一嗓子,立刻紧急捂住嘴,给季杨打手势:跟上。
谢遇知瞥了眼吊脚楼的门,门闩上挂的锁头和门闩锁孔大小相悖,完全不是同型号。
屋内,手机铃声逐渐变强。
谢遇知握住锁头用力晃了下,纹丝未动,高磊跟过来看了看指头粗细的锁梃,给身后的特警招招手。
特警上前,用上了消防工具老虎钳子。
宗忻模模糊糊从昏迷中醒过来,听到门外有动静,身为刑警多年来养成的警惕立刻飙升到顶值。
肺腔里扯着拉丝般的疼痛,口中充斥着血的味道,但这些都被他主动忽略掉,他扶着墙面缓缓站起来,左手下意识摸上后腰别着的那把枪。
一声细微的喀拉声响过,门锁瞬间落在特警掌心。
谢遇知推门而入。
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往前走几步停住,去掏裤袋里的手机,幽暗里,忽然闪过一点森寒的冷光,下一秒谢遇知本能往后一仰,躲过了向他挥过来的什么物什,抬手反击。
和对方肢体触碰的瞬间,谢遇知感觉到了,那是拳头。
一个很有劲,直奔他面门打过来的拳头。
“都别进来,屋里有人!”谢遇知急道。
话音刚落,高磊已经把打开手电筒功能的手机举了起来。
光线霎时把整个黑暗的房间照亮,谢遇知清楚的看到了双手握着枪正对向自己那个人的面孔。
宗忻苍白着一张脸,身体紧绷,他双唇微微张开,羸弱的咳嗽两声,紧紧盯着谢遇知,瞳孔在手机不是很强烈的光线里有些涣散,胸腔间起伏不定,整个人似强弩之弓,有种随时会轰然倾塌的无助感,嘴角上还挂着一丝血污,很浅。
但谢遇知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那几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被宗忻简单擦过的血污痕迹,心猛地一揪。
宗忻看着谢遇知,感到非常诧异不解:“是你?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谢遇知军大衣一个兜头罩下来,宗忻被他严严实实裹进厚重的军大衣里面。
“先回去,有任何话都回去再说!”谢遇知不容反驳的把他往怀里一带,整个儿捂住,问他,“还能自己走吗?”
刚才那一拳,已经是宗忻拼尽全力打下去的,现在别说自己走,就是靠着谢遇知站立都已经很困难,肺腔里空气正在一点一点往外挤压,剧烈地抽痛和窒息感向四肢百骸蔓延。
宗忻迷迷糊糊的想:我怎么还没有死啊?真的好疼……
见他已经说不出话,谢遇知血液流动速度加快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他强迫自己镇定,尽量安抚宗忻:“没事了,没事了,我先把你带出去。”
谢遇知竭力安抚着软在自己身上的宗忻,面沉如水,“高磊,收队。”
高磊舔舔嘴唇,冲旁边几个刑警使眼色,立刻跟着谢遇知撤了出去。
牧马人黑骑士在公路上疾驰。
高磊看看靠在谢遇知怀里的宗忻,再偷眼打量打量谢遇知,舔舔嘴唇问道:“他……他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谢遇知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宗忻额前的碎发上轻轻拂过,眉毛皱地拧出疙瘩。
“受伤了吗?”高磊问。
谢遇知没回答,抬手拍了下正在开车的季杨,“去梁县县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