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磨唧唧讲了大半天,重复好几遍什么最大带最小,然后第二大带第二小……
纵然风澈觉得这种分配方式异常傻逼,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高年级来组队。
指着楚无忧那狗脑子,能想出什么分配的好办法。
直到姜思昱被季知秋领着,走到他俩面前。
风澈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就是面前这个配队邀请,他实在不想接。
其他不熟悉他二人的还好,他俩倒不用过于拘束,只是姜思昱和季知秋好歹和他一起混了数月之久,一些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小习惯,做出来的时候多少都会引起怀疑,若论在场的所有人,风澈实在是最不想和这俩人待在一起。
然而同是姜家人,但这毕竟是高年级在主动选低年级,掌控权都不在自己手里,他立刻拒绝实在不合理。
何况姜思昱这小子没有吞贼魄,没有了恐惧的约束,性情之中跳脱已经被放到最大,说不准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风澈如此犯了难,然后就更想翻白眼了。
姜思昱并不知道他这一站给风澈带来怎样的心里创伤,他垂眸瞅了瞅地上这俩萝卜头,忍不住出言嫌弃:“啥玩意儿,这么屁大点,非要和我们一起历练。”
季知秋看他一眼,指着低着头的风澈:“我要他。”
姜思昱摆摆手:“那我选这个喽。”
四周纷纷自行组队,每个高年级牵着低年级的手,姜临瞟了一眼,微微皱眉。
姜思昱蹲下,捅了捅站在他面前的姜临:“喂,你叫什么?”
姜临半个眼神没分给他,匆匆转过头,眼神瞥向风澈那边。
季知秋站在风澈面前,只是负手站着没有说话,风澈转过头扬起脸,见姜临看过来,朝他微微一笑,从口型来看,似乎在说:“麻烦给你了~”
姜临视线在风澈空空的手心游离片刻,忽地一笑。
他一边微笑,一边终于有心情张嘴,在姜思昱实在不耐烦的催促声中简单回了两个字:“乔陌。”
姜思昱一拍脑门:“啊!你是那个,陌陌吧?”
姜临顿了一下,点点头。
姜思昱一脸兴奋,原来开学的时候看见那小大人似的小孩和自己这么有缘分。他顿时觉得眼前的萝卜头亲切了不少,开始攀谈起来。
他从天南讲到海北,姜临分神听了听,觉得这孩子编瞎起话来和风澈有一拼。多亏他知道,按照姜启那德行,怎么也不可能安排姜思昱四处历练的。
任由姜思昱在那边说得天花乱坠,姜临在这边惦记着风澈挥舞的手,认真思考这只手被别人牵住的可能性。
姜临想了一会儿,觉得唯有被占住,才可以最接近零。
他立刻朝着风澈伸出手去。
“陌陌小朋友,既然这些你都不感兴趣的话,我和你说个更劲爆的。”
姜思昱见姜临转身,以为姜临对他讲的不感兴趣,急切地补充道:“我可是和姜家少主一起经历边城兽潮的人,你跑了找别人组队,可就找不到我这么厉害的了!”
风澈一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姜临直接了当,拽过来将他的手攥在手里,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下好了。
他默默地想,心底安定下来,心想半天没顾得上姜思昱,出于对晚辈的关怀,他决定回应几句,谁知姜思昱冷不防扯出这一句,一时不知道接什么,只能轻咳一声:
“这么厉害。”
风澈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都忍不住替姜思昱尴尬。
等他和姜临完成任务,调查完传送台和血玉之间的关系后,目前的身份自然是要销毁的。
到时候姜家内部长老得以知情,随后许一诺编个合理的理由搪塞同学和先生,真相揭晓还要上报裁院,最后可能此事涉及重大还要昭告天下。
如果被姜家压下来调查之人是谁还好,若是被姜思昱听到了内部消息,得知这是姜临的伪装,想起自己曾经接触过姜临还说过这话,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姜思昱吞贼魄马上归位,先前说过做过的,足够他用一段时间抚平内心创伤了。
风澈只能在心里默默替他默哀片刻。
季知秋朝还在嘚瑟的姜思昱瞥了一眼,转身就走:“跟上。”
姜思昱大叫一声,招呼风澈和姜临:“听到没,赶紧跟上!”
听到这一句,走在前面的季知秋脚步忽地停住。
姜思昱差点磕到他的后背,跳起来问:“你干——”
“不是说他俩,是你,别待会遇见灵兽哇哇叫,好好看着你身边那个。”季知秋回眸,神色认真。
姜思昱半个字憋过去,脸涨得通红,尬笑一声:“哎呦你就爱开玩笑,我跟随少主守城,这种灵兽怎能让我哇哇叫,对吧?”
他回头反问风澈和姜临,二人被问了个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风澈:“……”这虎孩子别演了。
姜临:“……”懒得管。
姜思昱一句没得到回应,气呼呼地跟上季知秋,嘴上骂骂咧咧:“这个历练难怪他们好学生不愿意来,遇见傻逼带队老师不说,还要管两个不知道配合我的小屁孩儿,现在你还掀我老底,真烦人——”
他话说完,楚无忧朝这边看过来:
“你说谁是傻——”
他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自己小姨发飙的模样,然后换了个措辞:
“姜家那几位,你们过来站在前面打头阵,让我见识见识姜家少主带出来的水平。”
风澈顿时感觉他这几年诗没白写,刚刚那一番话说的就别有深意,可以瞧出多少有点文化了。
总归不是个大傻子了,现在也就算是个二傻子。
但是打头阵这个提议,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他和姜临脱离队伍的难度。
风澈打心里觉得楚无忧这人是有点碍事在身上的,这样的话,若想不被注意到几乎是不可能了。
姜思昱一听楚无忧的话,立刻像一只即将战斗的公鸡,挺起胸脯,领着队伍就走到了前面。
他们高年级走在外围,中年级也围了一圈,低年级走在最里面,被护得除了脚下的路,剩下什么都看不到。
风澈看着这固若金汤的防护发愁,心底筹划待会儿怎么溜走,想来想去只能等着遇见灵兽把队伍冲散,自然就有机会跑了。
他百无聊赖地轻轻点着袖口,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外围的惊呼声。
随后尖叫四起。
楚无忧冲上前去:“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前面和两侧的人退得太快,中间的不明就里,后面的盲目跟风,队伍瞬间松散开来。
没有高大的身躯阻挡,风澈眼前视野终于开阔。
那是一头灵兽。
风澈倒是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那灵兽三头九尾,通体雪白,尖尖的耳朵竖起来,听到尖叫声后微微抖动耳廓,湿漉漉的眼垂下盯了众人一会儿,随后三口齐张,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啸。
较之凶兽动辄百丈千丈的身高,灵兽体积娇小,于风澈而言甚至称得上一句可爱,譬如说眼前这头才刚刚三人高,不过是历练的一道开胃小菜。
但是对于刚刚步入修真界的孩子们来说,非我族类都是可怕的存在,何况是这种体型远远超过自己的兽类。
中低年级里面,尚且能动的连滚带爬,吓得不行站在原地的哇哇大哭,这样一看一脸淡定的高年级实在是表现优渥的存在。
站在前面的姜家子弟们纷纷拔剑与之对峙。
就在风澈思考要不要表演一个抱头鼠窜时,姜临在一旁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俩人一起蹲下,拿袖袍遮住了头。
风澈在狭小的空间里与姜临对视,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朝他笑,但又觉得太过安静有点不合时宜,索性开始学着四周大叫起来:“陌陌!好可怕!好大的怪物!”
姜临无奈地看他:“九尾灵獾中的三头变种。”
风澈眼睛一转,连忙补充道:“哦哦,九尾灵獾好大!”
姜临听着他敷衍的语气,无奈道:“大可不必,蹲着就好。”
风澈嘿嘿一笑。
楚无忧见高年级剑决已经起势,于是退到一边,看这几个孩子打算如何动手。
身后其他家族的弟子也纷纷入场支援,抽剑的抽剑,烧符的烧符,掐法决的掐法决,斩杀灵兽的任务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伴随着低年级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欢呼声,风澈指尖连点腰上的水镜,迅速将场景切换完毕,随后顺手将姜临的也替换完成,二人蹑手蹑脚地远离了历练队伍。
姜临贴着隐身符,一边跟着风澈向前走,一边感觉一道目光如芒在背。
他回眸望了一眼正在勇斗灵兽的队伍,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迅速撤离。
他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蹲着的姜月儿,皱了皱眉。
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风家不参与历练嗷,之前章节提起来过)*
学堂后山的传送阵台排布松散,且姜思昱他们传送那个恰巧在最深处。
风澈二人一路穿行,四周植被从灌木渐渐过渡到乔木,直至靠近溪流,身后的瀑布水流坠落震耳欲聋。此处位于山谷之内,飞禽走兽反而少了起来,估计是某种高阶灵兽的地盘。
风澈怕惹上灵兽的麻烦,急匆匆地拽着姜临深入溪流对面的茂密丛林中,终于寻到了那个传送阵台。
地表湿软的土壤微微发粘,风澈踩了几脚,踮着脚尖站在了传送阵台上。
他的目光在传送阵台每一处纹路上游曳许久,却连半分端倪也未看出。
脚下的泥土腥味似乎弥漫上来了,风澈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到被软泥沾到的鞋尖。
他不由自主地跺了跺脚。
下一秒,一道清洁术包裹上他的鞋尖,就连脚底的湿滑感觉也随之消失,风澈心底烦躁瞬间消散,偏头看向那道术法的来源。
姜临神识外放,似乎在寻找阵台周遭的咒法气息,指尖却掐了个法决,此刻正无声无息地维持着风澈身上的清洁术。
风澈看了一会儿,心里一软。
那阵台毫无问题,纵然是二人如何检查,都未曾找到过一丝一毫的咒法痕迹,甚至旁人逆转阵台的刻痕都没有发现一道。
风澈索性开启八卦阵图,眼底幽蓝色浮现,卜算当时传送阵失灵的具体时间。
他卜算完毕,抬指向前一点,自指尖流泻而出金色的序列灵力,一种时间法则带来的缥缈古朴之感扑面而来,地表拔地而起一座日晷,阵基上星辰斗转,代表未来和现在的轨迹空缺,代表过去的时间清晰可见。
“时间界第一层——时间回溯。”
风澈指尖拨动,阵基缓缓转动,无数星座星辰向后跳跃,直至日晷指针指向一点。
那一瞬间,阵中似有日月星辰轮换,方才日落月升,东降西起,时间法则之力似能扭转天道规律,往昔流逝的时光纷纷回归,直到时间调转姜思昱他们到学堂后山当天,回溯戛然而止。
时间开始以正常速度向前流逝。
风澈视线从阵中收回,金色的流光铺在脚下,穿梭时间的隧道开启。
他在阵前回眸,将手递到姜临面前:
“走啊,带你回溯时间。”
姜临松开因为生理性紧张而攥紧的手,全身紧绷的情绪缓和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垂眸浅笑,将指尖轻轻搭在风澈的手上:
“好啊。”
所谓时间回溯,就是将他二人本体传回过去的时间内,亲临当时的场景。
纵然神妙非凡,但是弊端也颇多。
入阵之人本尊不能曾经存在于时间界法阵覆盖的时空里,更不能影响过去的正常发展,甚至不能被当时在场之人看见。
此等违逆天道的法则本就不受天道所容,若强行扭转过去,怕是几个风澈加在一起也承受不住修改过去的雷罚。
风澈和姜临进入法阵,周遭场景飞速倒流,上方的星辰穹顶越转越快,直至扭成一团模糊的混沌,几乎化作一层平面,才缓缓降下速度,恢复了原来立体的模样。
阵门大开,金色的法则光晕伴随着晨曦流泻入眼,风澈还没来得及迈出法阵,脚下一空,他只来得及抓住姜临的袖口。
在半空中失重的刹那,风澈突然想明白为何会掉下来了。
他方才将法阵构筑到半空,心想待会儿踏进隧道时和姜临手牵手,一定像极了携手步入殿堂。
可他却忘了这会儿没有下来的隧道,先进去的自然也会先掉下来。
他心一横,赌一把是屁股先落地还是脑袋被摔傻。
他闭眼等待摔在地上,坠落的身躯却骤然翻转过来,对方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随后风澈感觉自己的脸“吧唧”一下撞到了什么。
扑通一声尘土飞扬,刹那间风澈的脸埋进一团绵/软,恍恍惚惚中想起幸好现在还是孩童的姿态,不然姜临的胸/肌得把他硌得鼻间酸涩。
风澈支起身子,抬手摸摸姜临的脑袋,刚想张口问他疼不疼,就被他一把再次按进了怀里。
四周灌木茂密,杂草丛生,不远处有一棵两人环抱粗细的古树,姜临打了个滚,带着风澈躲在树后。
风澈眉毛一抬,一句“我可以自己走”还没等说出来,姜临的手便按住了他的唇。
风澈被他按着背靠树干,粗砺的树皮硌得他背上钝痛,姜临的半边身子凑得很近,掌心覆在风澈唇上,温热的吐息在方寸之间盘旋,按压的濡湿蹭在风澈唇角。
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呼吸在密林里纠缠,风澈眨眨眼,觉得自己和姜临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在学堂里偷/情,突然遇见先生到小树林里巡视,因为怕被抓包,所以只能被迫紧贴躲避……
想想就觉得好刺激。
他神游天外难以自拔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许承焕的大嗓门在远处嚷嚷:“喂,走了这么半天一个灵兽没遇见,是不是都被别的小队拿去了?”
姜思昱抱着剑,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宋术笑了一声:“诶我去,遇不到灵兽是什么幸运法,基础分拿的少,不如拿附加分来凑吧。”
脚步声渐渐近了,季知秋的声音响起:“那我们去找传送阵台。”
白冉冉拍拍手,开始分工:“好了好了,分头找阵台。”
几人分散开,四下搜索,风澈从姜临怀中摸出两张隐身符,一人一张贴在胸口,躲在树后收敛气息没有出声。
姜思昱一边搜索,一边将神识四处扫视,看着像是严谨得很。若不是风澈看见他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打哆嗦,就真的相信他是在替全队警戒四周情况了。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剑,嘴里嘟囔着:“服了,等会儿找到阵台,就得打凶兽了,灵兽都能把我吃了,凶兽那玩意儿连骨头渣子都不能给我剩下……”
他扒拉了一下风澈和姜临身边的草丛,连灌木都懒得翻,粗略扫视了一下,就换到了下一处。
风澈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选择此处回溯时间,是因为根据姜思昱记忆投射,血玉便是从此处草丛寻到的。
然而他分明记得,当时众人有说有笑,并未分头探寻传送阵台,而且是季知秋无意中看见的血玉……
他心下疑惑,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若他现在动手翻动草丛,发出声音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神识探查还可能碰触到姜思昱外扩的神识。
为了不影响过去,他只能静静等待血玉出现的时间节点。
突然,他面前出现了一块衣角。
姜家道袍上水墨丹青晕染其上,明明熟悉非常,但落在风澈眼里之时,他不知为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的指尖轻轻抵住树干,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仰头看着季知秋的动作。
时间逐渐流逝。
风澈额角的汗水丝丝渗了出来,精神高度集中的紧张激得他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他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心下盘算着:若季知秋朝他的方向探索过来,他缩地成寸瞬发的情况下,应该可以带着姜临横移到十米开外,只是灵气外溢……
季知秋侧身蹲下来,草丛遮掩了半边眉眼,他掀开密草,那块血玉就在草丛之下,隐隐的咒法气息流转,风澈再一眼看过去,却像是消失了一般。
季知秋捡起了血玉。
他捧在手心端详片刻,风澈在一旁瞟到血玉上的刻痕纹理,只觉得在姬家某处见过这种纹路记载。
季知秋看了一会儿,便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孩子们凑过来讨论片刻,随后向前走继续寻找传送阵台。
风澈和姜临远远地缀在后方。
季知秋偷偷摸摸把血玉塞进腰带,像是在害怕被人看见他私藏玉佩,微微向后瞟了一眼。
隐在暗处的姜临对上这一眼,皱了下眉。
身边的风澈毫无察觉,专心致志地盯着季知秋腰间露的半截血玉,姜临看了两眼,敛下眸子,掩盖住眸底的几分思虑。
是错觉么?
随后阵台被寻到,风澈和姜临加快几步凑到近前,赶在血玉升起之时,终于看清了血玉开启呈现的咒法痕迹。
墨一般的黑字印在血色的玉上,古朴难辨的字迹层层交织,在血玉彻底爆发光芒的时候又化作飞灰,隐没在血玉内里。
风澈前生在姬家百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风格的咒法痕迹,甚至觉得此人书写的文字比姬水月惯用的还要繁复几分。
姬家咒法经年演化,每一代创始崭新咒法之人都会改版咒法书写规则,通常是删繁就简。
因此咒法痕迹越复杂,证明时代越悠久。
恐怕此人所处的年岁,较之姬水月所处的时代还早上许多,才会留下如此让人看了眼晕的咒法痕迹。
风澈思索完毕,阵台上人去楼空,姜临已经将所见咒法拓印了下来。
他们此时再难寻到线索,便回到了方才的草丛附近。
异眼开,八卦现,他站在原地,开启了溯洄状态。
不同于“时间回溯”,以卜算姿态的溯洄仅仅是用神识进入过去之景,只能看见当时发生的“真实”,即幻阵一类的“虚妄”无法窥探。
不过这种方式极大减少了天道对他的制约,何况在时间界法阵里叠加时间界法阵,他怕一时不察,两阵皆垮。
但这也足够他寻到血玉出现的场景了。
眼前的时间飞速流转,场景跳跃,风澈本以为要翻到更远的曾经,结果竟然在姜思昱他们到的前一天,溯洄便停止了前行。
风澈的神识留在原地等着对方到来。
此时夜色渐浓,风扬起那人黑袍的一角,露出其内有些发灰的衣袂,一闪即逝。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瞬息就到了草丛旁边,头上宽大的兜帽因为低头微微向前倾斜,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对方抬头的刹那,风澈看见对方瘦削苍白的下巴扬起,唇角微勾,似朝他一笑。
风澈自知溯回状态并不会被人看见,仍是被那人的后话引得一阵毛骨悚然。
那人静静站在原地,似在等着谁,过了半晌才悠悠地说:“你在吧?”
那人神色诡秘地伏低身子,向前凑近一步,风澈下意识地后撤,才惊觉自己仅仅是神识向后飘了半步。
对上那双隐在暗处发亮发烫,灼灼得近乎狂热的眼,风澈若有形体,此时必会觉得头皮发麻。
“不记得了吗,我是伊烨啊。”
那人修长的指节持着那枚血玉,轻轻放置在草丛之间,似挑衅又似暗示地敲击了几下:“你可知,我是为你而来啊……”
风澈听到对方名讳,心中大惊。
那一年烨城事变,当时烨城守城将领,便名唤伊烨。
伊烨隶属姜家门下,原名伊朔望,只因烨城倾注他毕生心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故而人与城同名,寓意同生共死。
只是当时风澈亲手殉了满城,那伊烨自然也在其中。
可风澈分明记得,他亲眼看见对方当时生机已断,气息全无,灵魂踏入轮回便不可能记得生前事,又怎会像如今这般死而复生,还偏偏像是记得一切归来复仇的模样?
他仗着对方看不见,忍住不适抬起头,试图从兜帽下窥探到对方的端倪,然而对方隐在兜帽下的唇角随着他的靠近,越咧越大,逐渐到了癫狂得近乎疯魔的地步。
伊烨轻轻一笑:“你不会不记得我的模样了吧?“
在风澈惊疑不定的目光里,他将兜帽取下。
眼前之人原本清晰的面容一片模糊,像是被天道刻意抹去了痕迹,风澈只能看见伊烨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模糊的笑意:“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毕竟我们刚刚见过不久。”
风澈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终于回想起边城那夜,“尘念”出现之后,在丢了伏矢魄的女子屋舍内出现的身影,竟然与眼前之人相似非常。
风澈欲探寻伊烨的底细,神识将其笼罩试图铭记对方气息,却感到极大的阻力在限制他的动作。
下一刻,伊烨朝他诡秘一笑,神识探出,将他一下轰出了溯洄。
【作者有话说】
时间界描写那段,总是想到梵高的星空,地面是三维的,星空是二维的,由此触发了联想,哈哈哈哈
风澈从溯洄归来,发觉姜临正在摇晃他的肩膀。
他有些难以脱离,愣怔着看了姜临许久,才缓过神来。
在姜临忧虑的目光中,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刚刚的所见。
姜临听到伊烨的名字,皱了皱眉,垂眸道:“我不记得姬家有什么预言的咒法。”
风澈点点头,附和道:“我在姬水月手下呆了这么久,也未曾见过。”
他转头牵住姜临的手,不知为何姜临的指尖有些凉:“此事有待商榷,暂且放下,若伊烨本尊现身,彼时再问也不迟。”
姜临轻声应了一句,随着风澈走进溯洄法阵。
风澈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他回姜家如何说如何做的分寸,他在风澈身后,声音乖乖巧巧地附和着,眼底的幽深却逐渐加重。
这并非他第一次知晓伊烨的名讳。
早在当年的烨城,他便见过对方。只不过当年对方一身风骨,气节无双,最后葬身烨城,然而数月之前,他与对方再次相见,伊烨肉身腐朽,气息衰败,只藏在兜帽里露出一双阴桀乖戾的眼,里面透着沉沉的死气。
姜临甚至怀疑,那本就是一个死人。
伊烨直截了当甚至毫不掩饰目的,纵然对方是友是敌姜临并不清楚,不过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让他无法拒绝。
只不过后来伊烨突然销声匿迹,他本以为双方已经心照不宣地撕毁盟约,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血玉的事竟然也与伊烨有关。
伊烨为何要将姜思昱他们带到边城?难道伊烨还暗中筹谋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还是说,风澈的复活,真的与对方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