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 by久陆

作者:久陆  录入:05-01

至于方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桑奕明有心思的,是从他拜托桑奕明去火车站接他弟弟,是从桑奕明帮他弟弟挡了一铁锹,还是从后面的日积月累里慢慢开始的,这些只有方言自己心里清楚。
姥姥姥爷能看出来方言对桑奕明是认真的,最后还是心软了,给方言拿了户口本。
桑奕明爸妈因为桑奕明突然要跟方言结婚的事来过大院几趟,但大多数时候都闹不到方言跟前,桑奕明跟桑爷爷在他前面挡着呢。
有一次桑奕明妈妈避开桑奕明跟爷爷,故意拦住了方言:“奕明的性格,你能接受吗?一天两天可以,一辈子呢?”
方言抿着唇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桑奕明妈妈说起桑奕明时的漠不关心,甚至在提起桑奕明性格时很容易就能让人察觉到的不满跟疏离。
他很想替桑奕明说两句话,但想起桑奕明提醒过他的,如果他爸妈来找他,可以不用理会。
桑奕明带着方言去了那套没装修的新房,方言也去见了设计师,看了桑奕明一开始定下来的装修效果图,单调冰冷的黑白灰,方言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皱眉,他不喜欢。
桑奕明说如果不喜欢可以换,方言最后中和了一下,设计师修改了设计,桑奕明看完也同意了。
领证那天,两个人穿着定制的同款衣服,他们的证件照是栖南给他们拍的,出片后洗了很多张,姥姥姥爷说要留一张,小姨小姨夫说要留一张,桑爷爷也说要留一张,除了办证件要用的三张,其他的方言都好好地收起来了。
结婚证到手后,方言提议要去外面吃饭,领了证,他说要纪念一下。
吃饭的时候说起婚礼的事,方言是想办婚礼的,他跟桑奕明结婚,他想要一场自己的婚礼,桑奕明很快就打电话联系了一家婚庆公司。
方言吃着碗里的东西,一直笑眯眯听着桑奕明打电话,心里期待的都是以后跟桑奕明的婚姻生活。
方言晚上跟着桑奕明回了他现在住的公寓,前段时间桑奕明找人给他们定做拍结婚证件照衣服的时候,一起给方言订全了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放在次卧衣柜里了。
方言洗过澡坐在客厅看电视,等着桑奕明一起,但桑奕明一直在书房处理工作,桑奕明出来倒水,都10点多了,看见方言还在看电视。
“怎么还不回房睡?”
“我在等你啊。”才结婚第一天,方言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桑奕明倒了杯水,自己喝完说:“次卧还缺什么东西,你跟我说,明天我们去超市买。”
“次卧?”
方言问了一句,然后用舌头用力含住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结婚了,我们不住一起吗?”。
桑奕明回书房继续处理工作,方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什么他已经看不进去了,但他没郁闷多久,很快就想通了。
他们的结婚跟别人正常恋爱然后顺其自然的结婚不一样,他们需要时间。
桑奕明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虽然现在两个人领了证结了婚,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很难突然之间就改变的,而且他马上就要开学了,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以后再说吧。
方言在房间里睡不着,掏出抽屉里的结婚证看,看完一遍放进去再拿出来看看,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一直盯着结婚证上的合影跟钢印傻笑。
方言半夜去卫生间,发现书房的门还开着,里面亮着灯,方言走到门边。
“你还在工作吗?”
“嗯,”桑奕明认真回着邮件,头也没抬,“还有工作要处理。”
“什么时候忙完?”
“要过会儿。”
“你饿不饿?”
“不饿。”
方言还是去了厨房,冰箱里的东西不多,能现成吃的只有一盒小千禧果,他洗好装进果盘端去了书房。
他刚把果盘放下,余光瞄到桑奕明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协议,协议上面有文件压着,他只看到了最顶头的三个字,“婚协议”。
跟婚姻有关的协议,就只有他了。
“你准备的是什么协议,婚前协议吗?怎么领证前没给我看,领证前没签字公证还有效吗?”
方言伸手要抽出协议来看看,桑奕明并没跟他提过什么婚前协议,而且他也并不在意什么婚前协议,至于桑奕明之前说的财产之类的,他又不是冲着这个来的,无所谓协议内容。
桑奕明看方言就要碰到那份协议了,反手抽了本厚厚的书,把那份露头的协议压在下面,不让方言看。
桑奕明又想到了那天早上方言糊了一脸的眼泪说要跟他结婚,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桑奕明现在不想让方言看见那份协议。
“不是婚前协议。”桑奕明说。
“那是什么协议?”方言丝毫不在意,捏起盘子里的一个小千禧果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他又捏起一个红果子放到桑奕明嘴边。
方言给桑奕明吃东西不是第一次,桑奕明一直没张嘴,方言又把小千禧往他嘴边送了送,轻声说:“啊,来张嘴。”
桑奕明眼底是方言粉嫩的指尖,喉结动了动,张开嘴咬住方言手指尖上的小果子吃进嘴里,温热的嘴唇扫过方言还带着水珠的冰凉手指上。
方言侧腰靠着办公桌沿,笑着问他:“好吃吧?”
桑奕明慢慢咬破小千禧果,酸甜的汁水润着舌头,是很好吃。
桑奕明又吃了一个才说:“方言,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依旧有效。”
“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句?”方言嘴里吃着东西,说话不清不楚的。
“我那天说,你如果想结束,随时可以喊停。”
他们上午才领了结婚证,结婚证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呢,方言不想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小千禧也不吃了,他不高兴听这些。
“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停?”
桑奕明站起来,把办公桌整理好,又把那份协议收好:“我是说如果,你还年轻,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作者有话说:
言言:你一海星我一海星助力我早日离婚成功
小明:你一海星我一海星助力我早日追妻成功
作者:你一海星我一海星助力我早日上榜成功
鞠躬,谢谢宝子们~
(下一章现在时,明天周四休息下,宝子们假期玩得开心……)

(一更)
桑奕明晚上一进家门就发现方言回来过,鞋柜里的鞋又少了,少了方言春天穿的薄款运动鞋还有几双皮鞋,书房里的几本书跟方言备课要用的练习册也被带走了。
家里也多了一份东西,桑奕明办公桌上摊着一份离婚协议,方言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桑奕明捏起那份离婚协议团成了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身体隐隐作疼。
姥姥姥爷从栖南那听说方言前段时间一直住在他那边的公寓里,说什么也不让方言再住公寓,离学校那么远,上下班都是个问题,早饭都没得吃。
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方言在跟桑奕明分居,虽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也不会让孩子这么来回折腾自己,怎么说都是住在家里舒服,最起码早上晚上方言能吃上个热乎饭。
方言又搬回了大院儿里,但他也没断了看房买房的想法,只是买房不是小事,不能凑合着来,在没遇到合适的房子之前,他还想再慢慢看看。
桑奕明追到姥姥家,又睡过几次地板,方言当他是空气,但姥姥姥爷对桑奕明还跟之前一样,看到他来了就招呼他洗手吃饭吃饭,走了也嘱咐他别着凉。
倒春寒的那几天,桑奕明咳嗽得更厉害了,肺炎好起来很慢,医生给他开的药也是吃了上顿忘下顿,医生建议他住院,桑奕明不想住院,只是每天去挂个水,挂完消炎水就回家。
姥姥姥爷经常给他煮润肺汤喝,又过了一个多月桑奕明咳嗽才稍微好一点。
月底桑奕明要去外地出差,这次他带着陈助一起。
因为是大清早的飞机,所以桑奕明不用陈助接,早上约着直接在机场碰头。
陈助在候机厅的休息室里等了桑奕明很长时间,迟迟不见桑奕明,桑奕明很少会迟到,不管是开会还是出行,他会按照行程表来。
但是今天飞机都快飞了,桑奕明的电话一直不接,不是打不通,一开始拒接了两通,后来干脆直接关了机。
桑奕明还在送方言去学校的路上,他早上要出差,比方言起得早,但吃过早饭也一直不走,等着方言一起。
方言吃完早饭就往外走,桑奕明跟在他身后。姥姥在门口把方言推到了桑奕明车上,让桑奕明送他去学校。
路上桑奕明拒接了两个陈助打来的电话,他知道陈助是催他赶机的。
桑奕明的电话打不通,陈助担心他出事,就把电话打到了方言那里,方言听完电话就让桑奕明靠边停车。
“怎么了?”桑奕明还稳稳开车,“在高架上呢,不能停车,我送你去学校。”
“你今天出差赶飞机?”
“刚刚的电话是陈助打的?”
“你的电话打不通,我们目前还是合法夫夫,他只能打给我,前面下了高架之后就靠边停车,放我下来。”方言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早上如果不是姥姥推着他上了桑奕明的车,他还是准备坐地铁去学校。
现在就算掉头去机场已经来不及了,桑奕明没停车,方言一个劲儿催他:“在前面停车。”
“现在去机场也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你早上怎么不说?”
桑奕明继续往前开,没回答方言的问题,只是跟方言说着自己后面的行程:“这次先去深圳,然后是香港,大概要十天左右。”
方言出气声很重,扭头看着窗外:“你不用跟我说你的行程,以前你也不跟我说这些,现在说这些又干什么呢。”
学校门口车多,桑奕明停在离校门口几十米远的路边,方言解开安全带,桑奕明抓住了他的手腕。
“以前我总以为,不管我去哪儿,只要回家之后就会看见你,我知道你会等我,可是现在……我怕我回来之后找不到你……”
方言下了车,转了转被桑奕明掐红的手腕,桑奕明一直看不到方言背影了才掉头。
他先给陈助打电话改签机票,又给客户打电话道歉解释了一下,说晚一点儿才能到。
陈助挂了电话就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他刚刚不该给方言打电话,他好像坏了老板的事。
最近自家老板身上的低气压想忽略都难,虽然桑奕明不是会把气撒在员工头上的人,但陈助还是小心翼翼做事,生怕做错什么事再惹桑奕明更不高兴。
陈助心里也清楚,最近老板心情不好,大概率是因为跟方老师还没和好呢,他最近总在微信上有意无意向方言透露桑奕明的行程。
只是方言每次的回复都很礼貌又疏离,后来干脆直接跟他说以后桑奕明的行程不用跟他汇报,方言好像真的不关心他老板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这样的婚姻状况,他一个外人都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替老板担心。
舒承的那三组照片,破碎的陶瓷系列最难拍,方言开学后有时间就会跟舒承一起边拍边磨,快一个月才算拍完。
这次方言不需要画人体彩绘,但破碎的感觉最难表现出来,最后一个拍摄是内景,需要方言躺在一堆碎瓷片中央。
方言身上虽然穿了衣服,拍摄过程中舒承也是小心再小心,但方言的手腕还是被碎瓷片划破了,流了血。
舒承过意不去,非要带方言去医院看看,他是担心方言身上留疤。
手腕划伤的地方就是个不长的口子,医生给方言伤口消了毒,又贴了个大号的医用创口贴,弄得方言都不好意思,好在这整个系列已经拍完了。
深圳一直在下雨,整天阴雨绵绵,桑奕明的心情也跟外面的阴雨天一样。
第一个客户两个月前明明已经确认好了广告方案,现在突然又说不行,但又说不出来到底要什么样的。
他们最怕碰到满脑子乱七八糟又胡搅蛮缠的客户,原来跟他们对接的负责人还临时被换了一个,两天的时间都没谈出一个双方满意的结果。
桑奕明面对这种客户,没有耐心跟他们再干耗下去,不想再啰嗦,直接说这个合同他不做了,让他们走违约流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香港那边倒是很顺利,但因为客户对细节的要求较细致,桑奕明比原定计划要晚回去一天。
他给方言发的信息方言都没回,桑奕明着急,就给栖南打电话问。
栖南正在睡觉,迷迷糊糊听到桑奕明的电话,问他方言怎么样了,栖南说:“方言拍照的时候胳膊受伤了。”
“怎么拍照还受伤了?伤哪里了?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伤的,”栖南翻了个身,含糊着夸大其词,“听说都去医院了。”
(二更)
桑奕明买了张最近的机票,匆匆飞了回去。
周六下午,姥姥姥爷都不在家,方言正在卧室里睡觉。
家里也在下雨,方言卧室的窗户开着,满院子的潮湿雨气顺着窗户往房间里飘,贴着院墙的蔷薇叶子已经冒头,雨滴打着叶片沙沙响。
天还没热呢,方言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棉睡衣,被子也不盖在身上,用胳膊跟腿夹在身下抱着睡,脸也埋起来一半,头上出了汗,湿湿的头发贴着额头。
方言睡衣袖子往上撸着,露着左胳膊手腕内侧的创可贴,桑奕明检查了方言两个胳膊,确定他身上好好的,只有手腕上有伤。
创可贴好像浸了水,边缘已经泡得发白,桑奕明又找了一个新的创口贴,把方言手腕上泡过水的创可贴轻轻撕掉,给他换上了个新的。
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方言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了桑奕明,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眼睛虚虚的,很长时间才看清焦点里的桑奕明。
桑奕明身上还穿着西装外套,肩膀湿了一片,他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没系,方言入眼的就是一片潮湿发红的脖颈。
方言抬起手,用食指在桑奕明喉结上点了点,桑奕明喉结滚了两下,抓住了方言的手指,攥在湿漉漉的手心里。
感觉到手指上的温度,方言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立刻抽出手指,掀开被子坐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方言声音跟外面的雨一样,凉飕飕的。
“刚回来。”桑奕明手里一空,手指蜷了蜷。
方言用手心搓了搓脸,看着桑奕明手里还捏着一个泡了水的创口贴,他扒着自己手腕看了看,手腕上已经换了个新的创可贴。
方言刚睡醒,并没有太清醒,脱口而出:“你准备什么时候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方言说这句话的时候,像以前看到桑奕明出差回来后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回来了”一样自然。
以前方言盼着桑奕明早点回来,现在方言盼着桑奕明早点签字离婚。
“我听说你拍摄的时候胳膊受了伤,”桑奕明转移了话题,“我就回来了。”
“我胳膊吗?就一个小口子而已。”方言下了床,走到窗边看外面的雨,背对着桑奕明,“这雨真烦,已经下了一天了。”
“我出差的地方也在下雨。”桑奕明说。
穿着湿衣服很不舒服,桑奕明脱了外套,又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就一直搭在手臂上,也没说话。
方言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雨,桑奕明坐在床沿上,看方言看雨。
“五年前你想过要跟我离婚,为什么现在就不签字呢?”方言对着窗外喃喃自语。
桑奕明知道,他再逃避也没有用,有些事是一定要面对的,但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只能从最开始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跟你说过五年前那份离婚协议的事,你知道五年前我想过离婚的时候那么难过,那么难过,所以我不敢提,甚至自己都不敢深想,其实离婚协议不是五年前准备的,跟你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准备好了离婚协议,结婚那天晚上你在书房看到的那份协议,也是五年前的那份离婚协议……”
方言没想起来,打断了桑奕明的话:“等等,哪天晚上?什么协议?”
桑奕明喉咙发干,拼命吞了下口水:“在我们领证的那天晚上,第一天晚上。”
领证那天的事方言记得很清楚,但偏偏协议的事在他脑子里印象不深,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桑奕明身上。
他记得他跟桑奕明穿着同款衣服去民政局,上午他们是第一对去结婚的,填表,宣誓,一气呵成,中午他们一起吃了饭,还商量了婚礼的事。
晚上他们分房睡,桑奕明一直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他半夜起床看见书房灯还开着……
对了,就是那个晚上。
他洗了一盒小千禧果,喂桑奕明吃了几个,桑奕明说好吃。
他还看见了桑奕明办公桌上的一份协议,因为有东西压着,他当时只看到了上面的三个字,婚协议。
他还以为那是份婚前协议,还纳闷过,桑奕明准备了婚前协议,为什么领证之前没跟他签,也没有去公证处公证。
原来那份协议是离婚协议,桑奕明那么早就准备好了离婚协议。
臂弯里的湿外套把衬衫也湿透了,黏糊糊的布料贴着皮肤很不舒服,桑奕明把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桑奕明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想再解开一颗衬衫纽扣,发麻的手指怎么都解不开第二颗扣子,最后手指用力一扯,纽扣直接被他扯掉了。
纽扣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啪嗒啪嗒滚到了床底下,桑奕明手心用力扣着自己脖子捏了捏,艰难地说着后面的话。
“我们结婚的时候是冲动,那时候我想着你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跟我这样的人一起生活没有任何乐趣,那份离婚协议就是给你准备的后路,所以婚后的三年里我一直跟你分房睡,刚领证的那三年,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着你主动跟我提离婚。”
窗外的雨腥味让方言闻着头疼,他盯着从屋檐垂下来的雨线说:“我以为那三年,你是想跟我慢慢培养感情,原来最开始我就误会了那么多。”
方言说完,突然回头看向桑奕明,桑奕明垂着头,湿了的发丝也垂着,很像窗外的雨线。
既然要谈,就一次性谈到底吧,方言走到桑奕明身前,慢慢蹲下身体仰起脖子,强迫桑奕明直视他的眼睛。
“桑奕明,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攥着离婚协议跟我过日子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一遇到问题,你就会先想到那份离婚协议,对不对?这十年,你到底想过多少次跟我离婚?”
方言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声音也越来越哑。
桑奕明好像听到了耳朵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想让方言别说了,但只是抬手摸了摸方言的眼睛跟睫毛。
“前面三年,我一直在等着你主动跟我提离婚,直到第三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们真正在一起,我以为那份离婚协议会永远封存。”
方言偏了下头,躲开桑奕明的手,苦笑一声:“那为什么五年前你又把那份离婚协议拿出来了呢?”
桑奕明又不敢回答了,因为方言刚刚说的没错,手里攥着离婚协议过日子,又怎么能过好呢?
当他们之间出现问题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份离婚协议,一天天一年年的潜移默化里,最后那份离婚协议已经成了他解决问题的第一选项。
“为什么?回答我?”方言逼问桑奕明,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但他还是想听桑奕明亲口说出来。
桑奕明不再看方言的眼睛,耳朵里都是雨声跟方言的呼吸声:“五年前,我发现你偷偷在咨询婚姻咨询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因为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正常的,所以我想到了放手,我觉得你要是跟我离婚了,就会过得更开心一点……”
方言冷笑:“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我想的是怎么才能更好解决,我想的是我怎么才能更好地跟你在一起,但你最先想到的却是放弃我,对吗?”
桑奕明听着方言这么直接地说出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这就是他这么久都不敢跟方言提五年前想离婚的原因。
他发现方言一个人在咨询婚姻问题,他知道方言跟他在一起不快乐,他困惑了很久,他不知道要怎么解决问题,最先想到的是那份离婚协议,是放弃,放弃方言,放弃他们的婚姻,放方言自由。
五年后的现在,他们真的到了要离婚的这一步,他提都不敢提,想也不敢想再放弃。
桑奕明重新对上方言的眼睛,他还是忍不住,抬起手不停摩挲着方言的眼尾跟脸颊:“五年前我是想过放弃,可是这五年,我没想过放弃……”
方言脸也是凉的,他拿开桑奕明的手:“那你想过,为什么你这五年没再想过放弃吗?是因为车祸后的愧疚,还是你妈妈说的,将就跟凑合习惯了?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没有爱的婚姻,我都不过了……”
桑奕明无法思考,他怕了,他没法为这十年的自己辩解,太苍白了。桑奕明一把抱住方言,用发麻的手指用力抱着方言,好像这样方言就不会走了一样。
他结婚时候说的是方言可以随时喊停,现在方言喊停了,想离婚了,桑奕明却不想放手了。
方言的感情是阳光直射,那么直接,他不会拐弯,因为一件披在身上的羽绒服,因为桑奕明替他挡了一铁锹,因为多看了他背影一眼,爱了就是爱了,爱了也就追逐了这么多年。
但桑奕明不是,他就是块冷石头,十年了,滴水穿石的十年,才把他这块冷石头凿穿凿透。
可偏偏都透了他这些年还迟钝着,现在方言铁了心要离开,他才低头看着自己快空透了的身体,原来那里面早就被方言填满了。
方言没有挣扎,任由桑奕明抱着他,然后冷静地说着后面的话。
“桑奕明,因为愧疚没有必要,因为本身就不成立,车祸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那份离婚协议。”
“至于将就,凑合,这两个词乍一听好像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多大点儿事啊,两口子过日子,将就将就凑合凑合就过去了,但是这两个词真的经不住仔细去想,想得越细越难过,我会止不住地难过,就像有人突然把我扔进了结了冰块的深潭里,我想爬都爬不出来。”
“太冷的,太冷了,冷得我发疼,将就的婚姻我不要,你也别将就了,我又想起了你说过的话,你说我可以随时喊停的……”

(一更)
天热之后,桑奕明没再追到姥姥家睡过地板,因为方言每次见到他,都会递给他一张离婚协议,桑奕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团了多少张离婚协议的纸球。
方言的行程桑奕明都知道,周几方言有晚自习,晚上几点回家,早上几点出门,学校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暑假的个人旅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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