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桑奕明从姥姥姥爷还有栖南那边听说的,桑奕明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躲了方言很长一段时间。
但他不是完全不见方言,他根本忍不住不去见方言,要是想方言了,他都是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去姥姥家,因为在餐桌上方言不会给他递离婚协议。
每次晚饭吃完,桑奕明帮着收拾好餐厅跟厨房就走,姥姥姥爷想跟他说句话都说不完。
桑奕明去外地出差,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姥姥家,也是放下就走。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方式很愚蠢,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他这样躲着,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他没办法,那一张张不停送到他手里的离婚协议烫得他不敢露头不敢伸手,他一想到要是跟方言离婚了,他们就再也没关系了,桑奕明就快要失控了。
方言也知道桑奕明的行程,桑奕明都会在微信上跟他说,加班了,早饭吃了什么,去哪里出差,他那里的天气。
除了他的行程,方言也知道桑奕明别的情况,其他的都是陈助跟他说的。
桑奕明是忙了,是闲了,是生病了,还是感冒了,还有去隔壁市出差的路上他们的车被人追尾。
对方是个很横的小年轻,明明是全责,却仗着家里有点背景,态度很横还冲他们放狠话,对着桑奕明又蹶又骂,桑奕明最后跟人动了手,先后在派出所跟交警队处理了好几天。
对方家长来了,给桑奕明赔不是说要和解,桑奕明坚决不同意和解,他跟警察说合理怀疑对方酒驾或药驾,坚决要求给对方做尿检。
一提尿检,对方怂了,最后尿检果然有问题,结果出来后就直接被关进了拘留室。
方言收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正在摄影展上。
舒承那三个系列拍完之后,方言一直没看过成片,舒承说想要用这个系列参加摄影展。
这本身就是他们最初定好的,方言没有意见,而且他也想看看自己的那些照片,暑假期间跟着舒承一起跑了两三个城市的摄影展。
摄影展上有人认出方言就是最受欢迎的人物系列那三组照片里的模特,要跟他合影,后来方言干脆戴着口罩跟帽子,或者在后台的休息室。
第一场摄影展开始后,方言就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摄影邀约,甚至有模特经纪公司找到他想要跟他签约。
栖南工作室在前头替他挡了一道,但还是有不少人直接找上方言。
方言都没同意,他并不是很喜欢摄影跟镜头,只是他单纯喜欢舒承这组创意而已,如果让他改行专职做模特,他做不好,也不愿意做。
桑奕明每一场摄影展都没错过,有时候去外地出差,中间也要抽出时间飞过去看一趟,但都没碰到过方言。
桑奕明看着那么多人对着方言的照片拍照录像,很想把方言所有的照片都藏起来,谁都不给看才好。
尤其是白桦树那个系列,明明摄影作品最后呈现出来的成片跟情色毫不沾边,而且还经过了后期的处理加工,但桑奕明心里的占有欲都快把他撕破了。
桑奕明到现在还记得冬天的正午,他站在太阳底下,站在人群中间看着方言的身体时产生的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他匿名联系主办方,想要收藏方言那三组的所有照片,他让主办方直接开价,多少钱都行,但主办方回复他说,这组照片摄影师不卖。
摄影展开了几场,桑奕明就匿名问了几次,每次收到的回复都一样。
这件事还是传到了方言耳朵里,舒承说,想要收藏照片的人是冲着照片里的人去的。
虽然想收藏的人是匿名咨询,但没人会追着问这么多场次,而且只点名要方言那三组的所有系列,方言想不出来第二个人,只有桑奕明。
为期两个月的摄影展结束之后,主办方举办了场庆祝派对,邀请了不少客户跟业内的摄影师,除了栖南工作室的人之外,方言也在受邀名单内。
日子定得也是巧,正好是方言跟桑奕明结婚纪念日那天,方言本来还想那天要怎么过才好呢,现在正好可以出去玩玩,以前每年的这一天,他都是给桑奕明的,今年他给自己。
派对那天早上,方言又回了趟跟桑奕明的家,把自己剩下的夏天衣服都带走了,又在书房桌子上留了一份离婚协议。
派对在一个私人会所里举行,去参加的基本上都是摄影圈的人,栖南还在外地拍摄,只有舒承跟江米乐有空,带着方言三个人一起去了。
江米乐跟舒承都是摄影圈的人,江米乐算是前辈,舒承这两年势头正盛,两个人都是这次派对的焦点,一进去就少不了一通敬酒跟寒暄。
本来是高兴时候,不应该聊那些难堪的事,但派对上的人特别多,又都喝了不少酒,有那不开眼的,非要跟江米乐聊他的离婚官司。
江米乐的离婚官司才打完,已经判离了,江米乐最近都没再拍照,有人问他什么时候拍,江米乐只说以后有灵感了再看。
本来是来派对玩的,被几个不开眼的这么一搅和,江米乐的情绪也不好了,方言陪着他多喝了几杯。
俩人一开始都坐在沙发角,但不少人认出方言就是舒承那组照片的模特,都过来跟他喝酒,方言控制着自己不能喝多,但还是有些醉。
但他想,醉了也好,既然是出来玩,就尽兴一点。
桑奕明在北京忙了半个月,他也有半个月没见过方言了,结婚纪念日那天他把陈助留在那继续处理工作,一个人先飞了回去。
按照陈助给的建议,桑奕明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新买的西装,又捧着一束玫瑰花,他想趁着结婚纪念日跟方言再谈一谈,他想说他不是将就。
家里没有人,书桌上又多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桑奕明把离婚协议扔进垃圾桶,开车去了姥姥姥爷家。
家里只有姥姥在,看着桑奕明明显憔悴的脸,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脸色这么差,又问他是不是没吃好,怎么人瘦了这么一大圈,就连眼睛都看着又沉又重。
桑奕明听姥姥这么一说,有些不太自在,低头扯了扯自己西装外套,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刮过胡子的下巴,用力眨了下眼,想把眼睛里的疲倦眨掉,但他做这些都没用。
他问姥姥方言在哪里,姥姥只知道方言晚上是去参加派对了,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方言自己的电话不接,栖南在外面拍摄正忙着,舒承的电话还关机了,桑奕明不知道该问谁才好。
以前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都是方言准备,这次桑奕明提前订了餐厅,他做这些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方言会拒绝。
这么长时间,方言没有回过他的信息,没有回过他的电话,除了不停送到他手里的离婚协议,什么都没有。
方言说断就断,好像已经彻底放下了,桑奕明甚至不敢深想这个结果。
但他太想见方言了,订餐厅的时候还想着那个万一,万一方言愿意跟他一起吃顿晚饭呢?
万一有万一呢……
桑奕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到处找不到方言,桑奕明急得团团转,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栖南工作室另一个合伙人江米乐的电话。
江米乐喝了不少酒,听是桑奕明找方言,也没多想为什么桑奕明找方言能打到他这里,直接在电话里跟桑奕明说了会所的位置。
(二更)
会所派对的气氛已经到了最高点,一楼的喝酒聊天谈业务,二楼的喝酒唱歌跳舞。
方言一晚上被要了无数次微信,手机没电关机后,口袋里还收了一沓名片。
有的人是想要方言给他当模特,有的是单纯地想认识他,还有更直接的,直接凑到方言身边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派对结束后想约他。
至于约他晚上是干什么,方言心里当然清楚,那一刻方言一下子就想到了桑奕明。
方言不想再去想桑奕明,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桑奕明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
他只能刻意强迫自己不去想,白天好控制,只要手上有活儿干,只要人忙起来了,只要不让自己停下来,也就不想了。
但总有休息的时候,晚上睡着之后不受方言控制,桑奕明会自己跳出来,赶都赶不走。
方言有时候在想,为什么不能像机器一样,只要摁了关机键,什么都能终止。
但他是个人,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一句离婚,说一句不再见就会立刻消失的。
桑奕明在他耳边咳嗽个不停,他没法儿假装听不见,前几个月桑奕明还总在他眼前晃啊晃,哪怕他捂住耳朵捂住眼睛都没有用。
陈助在微信上说,桑奕明路上被人追尾还跟人打架了,那几个晚上方言连着做了几宿的梦,醒了就是一身冷汗,他梦到了很多年不再梦到的车祸,只是梦里车祸的主角从他自己变成了桑奕明。
现在桑奕明刻意躲着他,方言以为他的世界终于能清净了,可是现在,那些记忆呼啦一下又涌了出来,从他的脚底往上淹。
这段时间方言明明想得很明白,他跟桑奕明这么些年的感情,是他生拉硬拽扯出来的,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不停绕着桑奕明在转,明明知道他烦,也要硬贴上去。
后来呢,他又误会了太多,他以为桑奕明跟他分房睡的那三年是为了跟他慢慢培养感情,他以为发生了关系就是有爱了,他以为十年过去了,他们至少是有感情的,现在他不想硬拽了。
方言也知道,想彻底忘记桑奕明,需要时间,如果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总有能忘记的时候。
方言靠在沙发上,握着酒杯一口一口不停喝,有人过来邀请江米乐去二楼玩儿,江米乐站起来,拽着方言一起上了楼。
舞曲在方言耳朵里晃,方言的身体跟着鼓点晃,脑子里的桑奕明也在晃。
桑奕明开车赶到会所,但被会所的人拦在了门外,安保人员说没有邀请函进不去。
主办方的负责人正在一楼花园里跟人聊天,看到安保经理往门边跑,他也跟着过来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桑奕明。
他们是做创意摄影的,桑奕明是做创意广告的,桑奕明跟他们有过不少次合作,而且这些年桑奕明从他们这里买过不少摄影版权。
负责人抬手让安保给桑奕明快开门,大步走出去跟桑奕明握手:“桑总,您怎么来了?”
“林总,原来是您的派对,”桑奕明跟他握手,没有废话,直接说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我爱人在这里参加派对,我来接他,没有邀请函。”
“要什么邀请函,”负责人带着桑奕明往里走,“对了,您爱人也来参加我们的派对了吗,您爱人是哪位?”
“方言。”
“方言是您爱人?”负责人有些惊讶,“他是这次摄影展里其中一组的模特,之前还有个人一直匿名想从我这里买那组照片,只是摄影师一直不同意卖。”
桑奕明边走边说:“我就是那个匿名人。”
一楼没找到方言,桑奕明被人引到二楼,负责人也跟着桑奕明一起上了楼。
二楼上去还有个大门隔着,所以隔音效果很好,再大的音乐声也不会影响到一楼。
服务生打开大门,二楼更像个大型的开放式酒吧,卡座上喝酒的喝酒,台上唱歌的唱歌,中央是个舞池,聚了不少人。
二楼光线昏暗,头顶跟墙壁两侧时不时闪动着浓烈的高饱和灯束,桑奕明一直在找方言,卡座上没有,台上唱歌的人不是,他又一头扎进舞池中央。
桑奕明个子高,很快就看见了方言。
方言看起来是喝多了,身体随着音乐声在动,幅度并不大,跟身边那些肢体动作热烈的人群不一样。
但就是这样的方言,给桑奕明视觉上的冲击力一点都不亚于方言直接脱光了衣服在床上躺着。
桑奕明从人群里往前挤,只是看着方言的脸,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快要挤到方言身边时,桑奕明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围着方言在转,还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
方言对着男人摇了摇头,看口型是说了句不行,男人不死心,还围着他在转,动着的胳膊在方言后背上蹭,一开始还克制着,隔着一点距离,并没直接贴在方言身上,但他动着动着胳膊跟手就往方言身上贴。
桑奕明脑子里的想念跟火气齐齐往上冲,他喊了两声方言,音乐声太大,方言没听见。
就快走到方言身边了,桑奕明看见男人的手不停往下,而且越来越靠近,就快要摸到了方言屁股上。
桑奕明眼睛都红了,一个大步走到方言身边,拉着方言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侧,抬腿一脚踹开手快摸到他老婆屁股的男人:“滚开,他已婚……”
“我操,你他妈谁?”男人骂了一句。
舞池中央一阵骚动,很多人都停下来看他们,音乐声也断了,灯光开到最大。
方言还有些喘,脖子都红了,看着桑奕明,刚说一句“你怎么来了”,红了眼的桑奕明直接拦腰扛起方言,手心用力压着方言的腿,扛着他就往外走。
安保人员要冲过去,负责人在旁边拉住安保:“别去,人家两口子的事。”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桑奕明就那么扛着方言走了,江米乐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在旁边拉住那个被桑奕明踹倒的男人,不让他上前还手。
方言头朝下脚朝上,又喝了酒,头顶的眩晕感到了顶峰,但愤怒让他变得清醒了不少。
他一直蹬着两条腿,手也在打桑奕明:“你放我下来,桑奕明,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带你回家。”
“我不回去,我不要跟你回家,我要跟你离婚。”
“我不离。”
“你还不同意离婚吗?一直将就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桑奕明一路扛着方言,从二楼到一楼,穿过花园跟长廊,不管方言是踹他打他咬他踢他,桑奕明就是扛着方言不松手,也不放他下来。
走到大门口,刚刚还拦着桑奕明不让他进门的保安,立刻就打开了大门,给他们让路,还恭恭敬敬说了句桑总您慢走。
桑奕明的车就停在旁边,桑奕明单手压住肩膀上乱踹的方言,另一只手摁了车钥匙解了锁。
他直接打开后车门,把方言压在了后排座椅上,再也控制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桑奕明并不温柔,急切又粗鲁,方言对着桑奕明又踢又打,但他的力气顶不过桑奕明,又用了老招数,直接一口咬住了桑奕明的下唇跟舌头。
桑奕明疼得脖子跟手背都起了青筋,但他疼了也不松口,直到感觉到方言哭了才松开他,但还抱着方言,发抖的手掌从方言后背顺着脊背往下拍。
“不是将就,不是将就,方言,我爱你,我爱你,你要离婚,我要疯了……”
方言还想推开桑奕明,但挣扎了几下手臂就没了力气,垂在座椅上:“爱,还是不爱,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桑奕明用力抱着方言,“别离婚,别离。”
方言大口大口呼吸,嘴里的血腥气还很重,最后他把嘴唇上的血都蹭到了桑奕明的肩膀上,连着鼻涕眼泪一起,桑奕明的衬衫也蹭脏了。
桑奕明拍着方言后背:“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没法为过去十年的自己辩解,我这个人独,我不会爱人,也不懂爱人,处理不好婚姻关系,但是我现在很清楚,我爱你方言,这么多年了,其实是你一直带着我在往前走,你不能半路把我丢下。”
方言太累了,闭着眼说:“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这十年的生活。”
“不重复,不重复,”桑奕明急着解释,“我们好好过行不行,不重复以前的生活,如果没有你,我应该一辈子都是一个人,但是我现在害怕一个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重新开始,不重复以前。”
方言又推了推桑奕明,因为手上没劲,他的推跟轻轻碰一下摩挲一下是一样的力道。
方言手一动,桑奕明更用力地抱着方言,最后方言干脆不挣扎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桑奕明一只手抱着方言,一只手不停拍着方言的后背。
靠在桑奕明肩膀上的这个姿势并不难受,方言喝进去的酒占了上风,他虽然一直闭着眼,一开始也没想睡,但是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稳,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之后就变成了一片空白,白着白着就睡着了。
桑奕明把睡着的方言抱上了副驾,给他系好安全带,直接开车带他回了家。
方言是后半夜醒的,过了得有半分钟才发现自己跟桑奕明躺在家里主卧的大床上。
桑奕明还睡着,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没脱,桑奕明甚至还穿着西装外套,方言一眼就看见了他白衬衫领口上的血。
方言想,桑奕明竟然能忍得了就这个模样躺在床上。
卧室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昨晚方言被桑奕明扛在肩膀上,没看清桑奕明的脸,现在他看清了。
桑奕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瘦,瘦了很多很多,眼底一片青黑,下巴上冒了层胡茬儿。
方言伸手在他胡子上摸了摸,很扎手,方言很快又缩回手指。
卧室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束花,方言掀开被子坐起来,抽出花里夹着的卡片,上面的字是桑奕明的。
“方言,十年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桑奕明感觉到怀里的人没了也醒了,心里一阵慌。
方言放下卡片,捏了捏喉咙说:“渴。”
桑奕明下床去给方言倒了杯水,方言喝完水,握着玻璃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桑奕明也一动不动陪着方言坐着。
方言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桑奕明盯着方言的手。
方言又想起了桑奕明在车里说的话,眼神都没变:“你想重新开始是吗?”
桑奕明听出了方言话里的松动,眼底动了动:“不离婚了?”
“我要离,”方言慢慢抬起头,慢慢把视线转移到桑奕明脸上,又到了桑奕明的眼睛里,“你说重新开始,那我们就先从离婚开始吧,先离婚,给这十年一个最后的结果。”
方言说的话,桑奕明一时没反应过来,方言继续说:“至于离婚以后的事,看缘分,看天意,看我们自己的造化……”
第41章 “烈女怕缠郎”
结婚十年后的第一天,方言第一次听桑奕明说爱他后的第一个清晨,他们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看着结婚证上的注销戳印,看着到手的离婚证,桑奕明才明白,他跟方言是真的离婚了。
中午桑奕明说订了餐厅,他想带着方言一起去吃饭,方言想起他们当年领证之后也是一起在外面吃的午餐,算是庆祝。
“吃散伙饭吗?”方言冷不丁问。
“不散伙,”桑奕明被方言口中的散伙饭给刺了下,又说,“是重新开始的饭。”
桑奕明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并不踏实,毕竟手里握着离婚证。
方言说重新开始就先从离婚开始,现在他们真的离了婚,从法律上来说,他跟方言那层最亲密的关系在工作人员盖下戳印的时候已经结束,就像当年他们结婚证钢戳盖下去的时候亲密关系开始一样。
十年婚姻关系结束,方言说以后看缘分,看天意,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桑奕明不知道什么算缘分,什么叫天意,但他知道以后他跟方言会怎么样,得看他们自己。
真正的重新开始,是不需要任何束缚跟捆绑的开始,他们以前缺失的东西太多太多,这次就重来一回,一步步来。
中午吃“散伙饭”的时候,桑奕明提出想让方言搬回家去住,方言住主卧,他住次卧。
但是方言说他的东西都在姥姥家,一点点搬过去的,他不想再折腾一次。
不想搬东西只是个借口,这是方言不愿意回去。
方言确实不想回去住,上一次桑奕明生日的时候,他就跟桑奕明稀里糊涂地做了三回。
他跟桑奕明结婚的前三年一直都是分房睡,后面的开始就是从有了性之后开始的。
性是催化,同时也会模糊问题,方言现在不想再稀里糊涂。
离婚的事方言没瞒着姥姥姥爷,但是桑奕明一直不吱声,谁都没说。
姥姥姥爷知道方言跟桑奕明已经离了,问了方言很长时间到底因为什么,方言也没说出什么来,就在姥姥姥爷着急的时候,桑奕明晚饭又来了。
桑奕明还跟之前一样,叫了声姥姥姥爷,然后自顾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后自己去厨房拿了双碗筷,坐在方言身侧的椅子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坐下后就安静吃饭。
餐桌上有油焖虾,桑奕明给方言夹了个虾。
虾还没放进方言碗里,桑奕明又想起之前方言说吃油焖虾吃腻了,筷子没松开,夹着虾问他:“要吃吗?”
“吃。”很久没吃了,以前的腻劲儿也过了,方言想吃。
桑奕明放下虾,自己又去夹别的菜吃。
他俩的这波操作,把姥姥姥爷看得一愣一愣的,婚都离了,他们以为方言跟桑奕明虽然不至于会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至少也是会避免接触的,现在看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如果感情还在,那又为什么离婚呢?
姥姥姥爷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想说的,现在的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他们已经不懂了,随便他们怎么办吧,只要孩子好好的就行。
桑奕明吃过晚饭,方言不会让他留宿,地板也不让他睡,桑奕明自己老老实实开车回家。
栖南听说方言离婚后,倒是看得很开,边处理照片边跟姥姥说:“作呗,作一作挺好的,他俩以前的关系就不正常,一个越来越闷葫芦,一个天然大冰块儿,最好噼里啪啦多烧几把火,等把自己烧着了,烧没了,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方言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作,也不知道他跟桑奕明以后会怎么样,至于烧不烧,烧不着会怎么样,烧着之后又会怎么样,他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更不知道他跟桑奕明的关系会怎么样。
重新开始,并不意味着合适,也不意味着以后一定会在一起。
桑奕明现在发给方言的信息,除了晚安之外慢慢加了很多内容,他中午吃了什么,工作顺不顺利,晚上有什么饭局,喝酒了,几点睡的,家里的洗衣机坏了,他一个人手洗衣服到半夜,又说在新洗衣机送到之前,可能都会觉得很烦躁等等等等。
以前桑奕明是没有分享欲的,他觉得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而且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生活琐碎鸡毛蒜皮,有什么好说的呢?
现在那些事也依然不重要,一样是稀碎的鸡零狗碎,但桑奕明想跟方言说话的感觉特别强烈,哪怕方言有的信息并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