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作者:白色的木  录入:05-05

这事……应该不会也是兴化知府编的吧?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等许烟杪的心声,都等到许烟杪眼中逐渐浮现疑惑之色,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事是真的。
万寿公主接着说:“是那兴化知府当机立断,找了三五十壮丁将汀州知府控制起来,接手了汀州府,救治灾民。”
梁瑞微微颔首:“确……”顿了一下,看了许烟杪一眼,察觉到没有心声反驳后,才续上后面的话:“确实是位好官。”
私自控制一地知府,谁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怪罪,此人能为了百姓去冒丢官之险,实在难得。
许烟杪也感觉:“这人虽然……呃,总之,他确实是在为百姓做事。”
余下两人都知道“虽然”后面跟的是什么,又都默契地决定跳过这个听起来就很痛的话题。
“如今赈灾已至收尾阶段。”
万寿公主清声述说。
“各地的受灾田亩已然勘造成册,亦向户部申请了抚恤,只还未送达。”
“被灾户口的草册亦整理完毕,灾户姓名,是否有牛、有畜、有仓庚、有生业,是极贫还是次贫,男女大小几口,户首何人。来日查册行赈。空屋子者也记好了姓名丁口,若其归来,查册补赈。”
“抚恤未到,草册尚未整理完毕之前,正赈应当有的一月口粮,在我们到达之前,当地官员已赈济到户了。”
想了想,万寿公主补充:“每户日授米五合,幼弱半之。”
梁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明显松快了很多:“殿下这些时日颇多辛劳。”
尽管赈灾流程朝廷都有规定。但初次做此事者,若非亲力亲为,很难快捷地说出其中细节。
又感慨:“幸好近年福建大丰,当地仓储支用充实,否则便要折价给银了。”
对于灾民来说,你给钱还真不如给一口吃的实在。毕竟,灾时买米,全靠朝廷和商家的良心,商家的良心是看其有没有趁灾哄抬米价,朝廷的良心是看其有没有费心平抑粮价。
梁瑞又细细问了流民问题,几人正说着话,忽听得远处有呼声:“殿下!”
侧头一看,是兵部司务连沆。
兵部司务一路跑来,还没等喘口气,就抬声:“殿下!朝廷的抚恤到了!”
万寿公主眨了一下眼:“可算到了!”
别看好像和许烟杪他们是前脚后脚到的,但这抚恤申请是一个多月前就到达了京师,那时候,福建的大聪明还没上奏发宝钞,这一个多月就是抚恤在路上的运输时间。
此行万寿公主为主,梁瑞微微拱手:“请殿下下令。”
万寿公主黑葡萄似的眼中迅速浮起亮光:“我……”她定了定神,认真地说:“平时都是在登记草册后,给每一位灾民发送赈票,领抚恤时全凭赈票,如今亦照旧例。”
“福建有八府,其中,我负责福州府,许烟杪负责汀州府,尚书负责泉州府,梁主事负责漳州府,连司务负责延平府,其余——兴化府、邵武府与建宁府,皆由当地官员行赈。”
万寿公主也知许烟杪是被暗定了拿功劳的,但拿功劳也分层次,最低等的就是混吃等死来镀金,最高等的……
“许郎。”万寿公主问他:“汀州如今知府空悬,担子最重,事务最多最琐碎,你能否做好?”
——最高等的,当然就是,组织把重担交给你。
许烟杪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回答:“我能!”
许烟杪从没有接触过赈灾,但之前大部分福建官员明显狠狠抓了草册整理,递到许烟杪手里的册子,记录非常完整和详细,只需要许烟杪按部就班下发赈款就行。
他只有一个人,但随行的锦衣卫有不少,每两人一个衙门发放抚恤——过往无数次血泪告诉华夏的每一个王朝,抚恤能用京城带来的人就用京城带来的人,千万不要用当地胥吏,他们是本地人,轻易就能欺上瞒下。
许烟杪叮嘱锦衣卫好好做,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独自到乡野中。
他不懂救灾,但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懂一句话——
“要到人民中去。”
想知道百姓有没有过得好,这次抚恤和之前的正赈有没有落实到位,百姓有何需要,都得亲自去看看,才不会被欺瞒。
一家一户敲门,借助讨水喝的由头,许烟杪假装和对方聊天。
让他高兴的是,不少人家厨房中都有米粮,不算很多,但的确是朝廷发放的赈灾粮。
唯一不好的就是……
许烟杪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第三次去野外解手。
——水喝太多了。
“下次得换个敲门砖了,不然水中毒就完了……”
许烟杪嘀咕着从大树后面走出来,才走出五十步远,突然听到一道哭声,右手握住好不容易从腰间抽出来的火铳,许烟杪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幸好……陛下派人教过我用火铳。”
是个女人。
许烟杪一凛。更加握紧了火铳。
受过信息大爆炸的各种洗礼,他可从来不会用性别来判定一个人的强弱。
站在二十步之外,许烟杪高声问:“那娘子!你在哭甚?”
女人一惊,站起来时腿一软,整个人往后一倒,许烟杪下意识迈了半步,但还是谨慎地没有跑过去——主要是对方及时把手掌撑在田埂上,缓了几个呼吸,慢慢站起,露出一张泪痕斑驳的脸。
就隔着二十步距离,许烟杪和她交谈,长得好看十分占便宜,那女子心防松得很快,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告诉许烟杪:“村里要向河神祈雨,将我送给河神做妻子。”
许烟杪的表情肃穆起来:“这事——当地官员不管?”
女子垂睫:“就是知府同意的。”
许烟杪连忙去翻系统,但怎么翻都没有翻到汀州知府同意这事的八卦,正疑惑这人是不是骗了自己,脑中灵光一闪,去翻了兴化知府,果然翻到了。
这人为了升官,想到了一个歪主意——行祭河神之礼,倘若上天下雨,他就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倘若上天不雨,他就假装没有这事。
许烟杪眉头紧蹙:“你家人呢?他们也……”同意?
那女子脸上露出了苦色:“妾乃青妓。”
许烟杪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青妓就是幼妓、雏妓的雅称。细细一看,才发现女子浓艳的妆容下面,依稀能分辨出稚嫩眉眼。
——这确实是一位未成年。
妓女又哪来的家人?
许烟杪急道:“我是朝廷的人,朝廷的吏部司务,你和我走,我替你做主!”
女子面上露出喜色,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止步,望着许烟杪:“不行!妾不能走!”
“诶?为……”
“村里人每过一炷香就会来寻妾!若是找不见妾,全村出动,郎君会被打死的!”
一炷香,就是五分钟。
许烟杪又说:“我去寻人救你!”
那女子又摇头:“二刻之后,便要开祭了。”
二刻就是半个小时,绝对不够他来回。
许烟杪捏着手指,一时为难。
那女子表情又是复杂又是感激:“多谢郎君,郎君心善,是位好官,妾不过是烟花之地的污浊之人,哪里值得郎君搭上性命,郎君快走罢,村里人快来了。”
然后她看到青年低头开始脱衣服。
女子瞪大眼睛:“……郎君?”
青年把外袍麻溜地脱下来,丢给她,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长得秀气,装成女人也不会露馅。”
“你把外裙也脱给我,披上这衣服,去最近的衙门寻发放赈灾粮食的人,他们是锦衣卫,让他们调兵过来。有那件衣服作证,他们会信你的。至于我,不用担心,我能够周旋到你过来。”
如果不行,反正他也不怕死。
作者有话说:
虾蟆这事,参考自:
先人门士汤义仍(显祖),论政府而及给事胡似山(汝宁)曰:“除参论饶伸之外,不过一虾蟆给事而已。“饶号豫章,为比部郎,曾抗疏诋太仓,而胡以言官纠之。会亢旱祷雨禁屠宰,胡上章请禁捕鼃,可以感召上苍,故汤有此语。余后叩汤曰:“公疏固佳,其如此言谑近于虐。“汤笑曰:“吾亦欲为此君图不朽,与南宋鹅鸭谏议属对亲切耳。“三君俱江西人,而胡与饶更同郡。
——《万历野获编》
【翻译:明朝一次大旱时,朝廷要抗旱,祈雨禁屠宰,这时候,有个叫胡似山的给事中,提出来的抗旱建议是:应该禁止捕鼃,就是虾蟆。人送外号“蛤蟆给事”。】
赈灾流程参考清朝。
先令乡保查开被灾户口草册,有产有艺、极贫次贫、户首何人、男女大小几口,俱行注明,总以一家为一户,不许以父子祖孙分报、重报。然后印委及同城佐杂各官轻骑减从,带同乡保,分路查点。仍将某月日查某村庄先行示期,以免灾民外出。逐户按册挨查极贫次贫、大口小口,如有未符,即于册内核正,无滥无遗,全在此时着实。有牛、有畜、有仓庾、有生业,暗记册内。日内有混行告赈者,可以查明驳饬。再有先经外出存有空房者,查其姓名丁口另行登记。日后闻赈归来,查册补赈。查毕之后,或给门单实贴门首,或于墙上灰书.姓名口数,以防遗漏重复影射之弊。仍将各庄被灾分数、极贫次贫大小男女名数汇造简明册,申送上司查阅。
——《荒政琐言》
首先,是有秩序讲礼仪的赈灾。一般来说,就赈灾主体而言的救助模式有二:一是政府救助。根据实施的时间,有灾前预先设立救助、灾害发生同时赈济和灾后赈济。有的灾害如具有持续性的旱灾、蝗灾,赈济时可能灾害还在持续;水灾以其突发性则往往灾后施加。如能够较为直接解救饥民生命的赈粥,即可分为正赈前、正赈中、正赈后三种。“正赈”是凡遇水旱不分对象地概赈(急赈、普赈);而当灾害刚刚发生时,未等勘灾报灾完毕就要紧急救济,为正赈前的赈粥;正赈之后又持续较长时期的,为正赈后赈粥
——《明清灾害叙事、御灾策略及民间信仰》
闻即行抚防先给饥民一月粮,以免待哺,廼察被灾之轻重,及民之极贫者,与其次贫者。除抚防一月外,被灾六分者,极贫予一月粮,被灾七分八分者,极贫予两月粮,次贫一月。被灾九分者,极贫予三月粮,次贫两月。被灾十分者,极贫予四月粮,次贫三月。每戸计口,日授米五合,幼弱半之。如米谷不足,则依时价以银代给,州县官亲为省视。极贫之外,凡乏食者,皆作次贫,毋许遗漏。
——《钦定大清会典》
再经过“审户”即查明应赈济的人口状况,勘灾结果便直接作为赈灾时发放“赈票”的依据。而发赈,则是灾民按照所持赈票来领取赈灾物资,而除了官员亲临现场,朝廷还规定赈灾物品数、户口、姓名、日期等均必须及时刊布,防止赈济物资被贪墨。
——《明清灾害叙事、御灾策略及民间信仰》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大概是,他们是暗卫,又不是妖魔鬼怪,能够直接隐身。他们通常有障碍物就借障碍物掩体,没障碍物就假装路人路过。
但是,这绝不包括小白泽想要去茅房的时候。
总不能若无其事走过去,在旁边扒裤子一起放水,顺便打招呼:“嘿,兄弟,你也在这里如厕啊!”
那不叫暗中保护,那叫变态!
总而言之,他们不想成为变态,更不想变成被小白泽广而告之,整个京师都知道的变态。
锦衣卫们寻常时是吊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保护着许烟杪,火铳随时准备发射子弹——在许烟杪遇到那女人的时候,不远处的锦衣卫,早就拿火铳对准女人,一有问题,就立刻开枪。
然后,他们就看到双方似乎聊了几句之后,许烟杪就开始脱衣服。
锦衣卫们:“!!!”
野合???
许郎也到这个年纪了吗?我们需不需要背过身去,可万一那女子趁着二人地上翻滚之迹,一刀割了许烟杪喉咙怎么办?
正纠结着,就看到他们互换了衣服。
再然后,女子掏出胭脂粗粗给许烟杪上了个妆……别说,许郎穿了女子的衣裳,又涂抹胭脂水粉,还真雌雄莫辨起来。
纤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睛,白净的面容上润一层胭脂底色,艳得十分漂亮。
他没穿过女式衣裳,三下五除二穿得十分豪放,还提高下裳,拿在手上抖了抖,嘟囔着:“这东西快拖到地上了,走起来真不方便。”
布料层叠地堆在膝盖处,露出弧度优美的小腿和往上小半块肌肤。
别说锦衣卫了,那女子都觉得:“……真是要命。”
许烟杪光顾着折腾那个不好走路的裙裳,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声音,讶异抬头:“你刚才说了什么了吗?”
那女子脸一红,只觉得自己怎地也成了青楼那些贪淫溺色的嫖客,连忙应了一声,又道:“咱们要在那些村民出来寻找之前,回到村里,我再给你穿上嫁衣,盖上红盖头——我又是浓妆,他们只要不卸妆,应当分不清真假。”
许烟杪立刻单手抓住裙摆,拉着人跑:“指路,我们跑快一些,越少浪费时间,得救几率越大!”
然后就是许烟杪到了村里,换了新娘服,红盖头一盖,坐在床榻上。那女子裹着许烟杪的衣服,拼命往县城方面跑,生怕去晚了,害了恩人。
徒留那三五个锦衣卫麻了爪子,躲在附近嘀嘀咕咕。
“怎么办?陛下说了,要在不危及小白泽生命的前提下,给小白泽最大的自由。”
“主要是,现在冲出去已经晚了——之前小白泽和那女的聊天时,我们离得远,也听不清,就看到小白泽和对方换了衣服走到村里。谁知道小白泽是来做这个的。”
“确实,如果惊动村里的人……”
“那就开火铳。”其中一名锦衣卫冷酷无情:“他们知情识趣还好,若是阻拦,袭击朝廷命官,死不足惜!”
另外一名锦衣卫更为谨慎:“但你不知道,你开火铳之后,那些人是暴动,还是束手就擒。”
也不需要太多,几十个人暴动,就能让他们自顾不暇。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来的,他们首要目标是保护许烟杪。
“那我们把小白泽打晕带走?至于追来的村民,他们要找的是那女子,又不是我们。”
这个提议让得不少人心动。
又有锦衣卫否决:“我们是要保护小白泽的命。”
其他人一头雾水:“我们这不就是在保护小白泽性命?”
那锦衣卫道:“你们也看到了,小白泽心善。倘若他知道那女子还是死了,会不会把罪责归结于自己?念头一直不通达,导致自己郁郁而终?而且,就算他们不找那女子,在村中随便拉一名女子出来先凑合着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白泽能够不愧疚?”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许烟杪会不会是这种心态,但……万一呢?
赌不起啊!
“那就等祭河神时强抢!”一名锦衣卫咬牙:“届时,也连累不到那女子性命,我们开几枪先震慑住他们,然后寻个机会擒住其中有亲眷的人,以他们性命相威胁,便可令村民无法拧成一团。”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做……还是那句话,怕他们再随便拉个女人献祭,怕许烟杪愧疚到郁郁而终。
刚敲定主意,几人就看到一群村民涌到屋子里,将头顶盖头的“河神妇”拉出来,拉进轿子里,吹锣打鼓往干涸的河边去。
几人小心翼翼地摸在后头,也幸好这是一群村民,没有什么反追踪意识。
到了河边,那个本来应该在兴化府赈灾的兴化知府居然出现在此地,穿着一套行祭典的大礼服,精致又复杂,整个人看上去极有威严。
他负责新妇出嫁之前的训诫。
说了一大通话,盖头下面,许烟杪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你只是一个还没出阁的青妓,原本是要去接待三教九流,在花楼里渡过青春,晚年得一身的病,孤苦伶仃——甚至大概率活不到晚年。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要成河神的新娘了,是去享福的!
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干净”,没伺候过人,但是又懂很多伺候人的技巧。
你嫁给了河神就要好好侍奉祂,你的出嫁是有价值的,能换来大雨解救万民,以后我们都会感念你的恩德。
许烟杪:“……”
【呸!】
【真不要脸!】
另一边。
“你说什么?!”
在最近衙门里的锦衣卫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话:“那些家伙就是这么保护人的?!”
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
对自己的九族心有怨念?
女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隐约冒出一个猜测:难道那郎君的身份……不一般?
接下来的猜想直接验证了女子的想法。
衙门里的锦衣卫只有两人,他们直接拉来当地的官吏,还有一名死囚,“砰”一声开枪,当着他们的面给死囚来个脑袋开花。吓得在场官吏双腿发软,还有人直接尿失禁了。
锦衣卫好一通威胁,然后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快马加鞭去取尚方宝剑迅速调兵,另外一个赶去告诉公主她们。
“你说什么?!”万寿公主急得口中生疮,很快就根据锦衣卫的述说,锁定了第一要素:“本官这里有兵符和诏书!即刻调兵!你、你、你,去将此事告知刑部尚书、刑部主事,以及兵部司务。”
点了几名锦衣卫,万寿公主起身就去调兵。
刑部尚书得到消息,脸色一变:“许郎你害苦我也!”
又面色生愠:“该死的!愚昧的村夫!河神有甚可信的!真有用处,大河便永远不会决堤了!天底下也没有旱灾了!”
想到那兴化知府,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诛九族!本官要上奏陛下!诛他九族!”
连沆得知此事,罕见地在寒冬腊月里,出了一身的汗,问了方向,拔腿就往汀州府去。
梁瑞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听完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伸出手扶住墙壁,好一会儿才道:“急脚递!将此事递回京!”
天统三十四年,大年初一。
福建那边灾情到了尾声,在京师的皇帝与百官放心过了个好年。
今年大雪簌簌如飞花,大朝会上,大夏天子笑着说:“瑞雪兆丰年。众爱卿,今日大雪纷飞,恰如飞花漫天,乃上天赐予我等之吉兆。”
“值此新春之际,朕感谢诸位为国家的辛勤操劳与赤诚奉献。若无爱卿之共同努力,今日之安宁与繁荣断不能成就。皆因诸位爱卿,大夏得以安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此情此景,朕心甚慰……”
还没慰完,就有六百里加急的信使持着急报冲进来。这人好几天没有洗澡沐浴,臭气冲天,却没有御史去苛责这个,只看着他呈上急报,忧心忡忡。
难道是福建灾情加重了?
还是其他地方又有新的灾情?
老皇帝本也是这么想,然而在视线接触到那短短几竖文字时,身体明显一个剧震,人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咆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锦衣卫呢!我派的锦衣卫是过去吃干饭的吗!”
大臣们疑惑不解。
直到老皇帝咆哮出声:“许烟杪怎么会被村民绑去祭祀河神!”
百官:“?!”
汗水一下子就湿透了官袍。
“咚——”
直接有官员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一脑门磕在地板上,然后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坚挺地,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诛九族!陛下!一定要诛九族!”
居然有不少京官应和。
在场的地方官们咽了口口水。
这……许烟杪,谁啊?他出事了,居然那么多人愤怒?

那边,急脚递从福建出发,紧急将情报送往京师。
这边,万寿公主等人急匆匆赶到没有水的河边。
她们本来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锦衣卫和村民们对峙的场景,双方都投鼠忌器,互不敢动。
结果……
风中飘来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
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呼哧呼哧喘息,明显极为愤怒。
然后,接他话的,是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因为声音过于清澈,反而难以分辨性别。红盖头一盖,谁都不知道新妇是男儿郎。
许烟杪一身嫁衣,跪坐在竹席上,身边都是花花草草瓜瓜果果,还有猪头、整羊什么的。他语气特别诚恳:“当然是真的啊!我都快要被送给河神了,河神连夜给我——他夫人,托了个梦,告诉我的。你那个大胖小子真的是你婆娘和其他人生的,你也不想想,你们两个平时晒都晒不黑,能生出来一个黑炭吗?”
说实话,中年男人现在就挺黑炭的——气黑的。黑中还带着暴起的青筋,整个人像是刚劳作完的水牛,鼻子下面白气一喷一喷。
许烟杪往火焰上面哗啦一倒油:“这位大哥,我快死了,就劝你几句——日子总得过下去,你想想,孩子虽然不是你的,但婆娘是你的啊!而且,别人的孩子叫你爹……”
中年男子猛然转身,咆哮着:“贱人!我要打死你!”钵儿大的拳头就要往送嫁队伍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妇身上砸。
好几个人拦他。
“大牛!冷静!”
“大牛!你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打坏了你还要去请大夫!”
“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娼妇编的!”
许烟杪声音激动:“没错没错!就是那个骂‘小娼妇’的!他兜里还藏着你婆娘的汗巾子!那汗巾子是用你衣服布料剩下的边角料缝的!不信你可以翻一下!看一下布料是不是一样!”
正拦着中年男子的黑炭屠户下意识收了一下手。
许烟杪明明盖着盖头,却好似有透视眼一样:“心虚了哈!各位看到了!他心虚了!”
河神娶妇的竹席上,是有竹竿撑幡的,中年男子一把抽起竹竿,对着黑炭屠户就是劈头盖脸地打,这回谁也拦不住。
倒是村长站在旁边急:“大牛!你别上了那娼妇的当!她在惹你生气!就算你婆娘爬墙了你也忍一忍!现在已经误吉时……”
许烟杪瞅了一眼八卦系统,“呦呵”一声:“你确实比他能忍!他是绿毛龟,你是愿意跟孩子姓!”
旁边憨憨的铁匠下意识:“跟孩子姓?他和他孩子,不是本来就一个姓吗?”
“但孩子不是他的啊!是他勾搭上的大户人家婢女的!那婢女之前和一个书生对上眼了,还怀了书生的孩子,书生要去科举,没钱,婢女也没钱,就问你们村长要老婆不要!”
——老公老婆,古已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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