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尔下意识想伸出手去给他挂上魔法。
可是抬起来的只有一只破碎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血从头顶滑落。
他抬头看到艾利克斯的下颌。
血和汗珠混杂着,说不定还有泪。
什么都分不清了。
英格尔想看看那张熟悉的脸,可是他做不到。
【艾利克斯……谢谢你来救我……】
【一点都不疼……我没关系的……】
【艾利克斯你看看我……我必须要对你说的………】
【虽然还是需要你来救我………但是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他知道,有一个人能为他不顾一切身赴死地。
能够将自己的命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他。
【……艾利克斯……对不起……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泪水从眼角静静滑落。
知道了艾利克斯来了,他的身体就像抽出了线的玩偶,散开了。
他彻底失去了力气,垂下了手。只能是尽可能地蜷缩在艾利克斯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你的错……艾利克斯……不要……怪自己………我不痛……真的………”
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的话,也没能传达到艾利克斯耳朵里………
艾利克斯只是一心想尽快把他送回去。
也不知道杀了多久。
依靠芳汀的速度,以及他弹开生物的本事,他一路杀魔族杀红了眼。
他不管对方是混血还是纯血,只要挡路的,一律斩杀。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把英格尔带回去。
可是,当他见到英格尔的样子,他还是崩溃了。
一条腿,一只胳膊。被剥掉的皮肤,露出的肱骨,奴隶的耻辱烙印把血肉烤成炭,还有大大小小的针扎锥刺,形状各不同的刀口划痕。
他眼前染成了血红。
一个人,被折磨到这个样子,还让他活着,才是更加的残忍。
但他不得不亲口对英格尔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他让他坚持一会儿。
就坚持到回去。
他要带他回家。
冲昏了头的他,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不敢低下头。
他在骗自己,英格尔窝在他怀里很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天擦出了干净的颜色,终于来到了己方营地。
他见到了维托、红桫椤,还有带兵严阵以待的得烈公爵。
他抱着人下来,欣喜若狂地喊着:“我们到了!应!我们到营地了!”
低头,是英格尔青灰冰冷的脸。
他放松地闭上眼睛,死得像睡着了一般安详宁静。
“应………”
他们的衣服全都泡在血里。
死因是失血过多。
极度的激动上浇了一盆彻骨的冰水,艾利克斯搂着残破的尸体,倒在两人混杂的血泊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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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无声的呐喊
英格尔醒来的时候, 看见的是精美的圆顶上的神话图案,金线织就的纱帐,中间镶嵌着两颗控温的魔石, 比他家档次还高一些。
他没看见艾利克斯。
没看见任何人。
整个房间华美宽敞,却空荡寂寥。
他坐起来后呆愣了半晌,有种脑子卡壳的错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虽然不重, 但是有痛觉。
所以,是又死了一次。
这个倒是不意外, 受那样的重伤要是能救活,才真是奇迹。
英格尔正要起身出去看看, 刚翻出被窝,他就看见了手脚上的黑色圈环。
“………不是吧?又来……”
他忍住不把脏话骂出口。
英格尔扶额。
没有锁链, 只是如镯子一样合身地扣在四肢上,脚踝与手腕,严丝合缝。不会勒紧, 但是也绝对无法像上次那样把手脚砸断拿出来。
绝缘石锁, 他魔法又不能用了。
英格尔暂时把怒气按捺下去,走到窗边,看见了国王花园,这里是丘涅王宫啊。
下面侍女和守卫骑士都照常走动, 该工作的工作,偶尔扯两个人坐树下摸鱼。
这样一比起来, 战场上的那些血雨腥风就好像昨日虚幻的梦境。
英格尔只是沉溺了几秒救立刻清醒过来, 现在首都还能维持正常的秩序难道不是因为前线在坚持吗?
他离开前线多久了,要赶紧回去才行。
说实话, 这次,他的气很快就消了,他没办法再去生艾利克斯的气了。
他更担心艾利克斯的身体,他闯进魔族领地有没有中毒,有没有好好去拔毒治疗,艾利克斯和他可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至于这些绝缘石锁,他只把这个当做是艾利克斯忧急心切的任性之举。
反正联系上翡冷之后,他应该也能把他放出去。
英格尔去开门,果然被锁上了。
他也不着急,就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但是很快因为心慌爬起来了。
他一阵疾速的心悸之后,心脏传来了被钢针痛捅穿般的感受。
他再次爬起来坐在桌子前。
【这是什么?后遗症?】
他确认了手脚上截断的伤痕,但是其他小伤痕都消失了,包括烙印。
他的身体非常健康,肉一斤都不少。
然后,几滴血滴在了桌子上。
他在流鼻血,量不多,比起他中毒时期,也就孩童上火的程度吧。
他低着头擦血,又感到口腔的咸腥,他用手帕继续擦,齿缝间渗着血。
【这就是中毒重生的后遗症的话还好,没什么大事。】
英格尔不在意地把手帕丢进了垃圾桶。
他以为他会有耐心的。
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人来。
房间内没有确认时间的东西,只能通过天光来判断。
日光稍微落下一点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侧门端着食物和水进来了。
英格尔这才知道,这个侧门连着另外一个房间,而无论正门还是侧门,英格尔都开不了。
来的人,他没有印象,不是原本在皇宫任职的侍女。
自从奥拉上位以来,皇宫已经精简人员了,英格尔经常去皇宫,顺便把人员名册记了一下,基本上所有人他都有印象。
来者是个扎着马尾,脸上带着婴儿肥与可爱雀斑的小侍女,发色粗糙偏棕,眼睛眨着像小麻雀,大概也就十五岁左右。
“你是?”
她把手上的柠檬水和牛排、沙拉放在桌上,从桌上拿了一支笔一页纸。
英格尔走过去,看上面有一行扭曲的字体:
[我叫塞西莉亚,我不会说话,他们让我来照顾你。]
英格尔静静地上下打量着她。
【不会说话,农村女孩,不太识字,新招来的侍女,不太知道礼数,很多工作都很生疏。】
英格尔放缓了语速问道:“能放我出去么?”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和他比划了一下,又在纸上写道:“出不去。”
塞西莉亚带着他走到侧门那里,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
另一个房间,是她居住的地方,也有一个正门。
只是那个正门明显被简单改造过,上有狭窄的矩形横窗,大概是传递食物的,下有没办法让人钻过去的圆洞,洞外还有铁栏,大概是传递废物的。
英格尔没办法平静。
这算什么?华美的监狱?
谁这么天才?把皇宫里的一室改造成监狱?
英格尔猛地踹了一下门。
塞西莉亚往后跳了两步。
他敢肯定外头一定有人守着。
于是他大声喊道:“我要见陛下。”
喊完他觉得牙酸。
这是什么罪臣入狱的最后狡辩?
然而外头没有声音回答,不知道是真没人还是被下令不得交谈。
英格尔回头看塞西莉亚问:“你吃过了没?”
塞西莉亚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饭菜,和他差不多。
“我们一起吃吧。”
塞西莉亚点点头,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英格尔其实不算多话的人,如果是不熟的人,除了公务,他可能一句都开不了口。然而和塞西莉亚吃饭的时候,没有特别尴尬的感觉,可能因为对方没办法开口,于是安静也成了理所当然。
吃完后,塞西莉亚主动收拾起东西,英格尔谢绝了,于是她指指桌上的纸张。
“你是说把想吃的东西写在上面然后送出去他们就会做起来给我们?”
塞西莉亚点点头。
英格尔捏着纸,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或许他读心方面可能也有一些天赋。
把餐盘送出去之后。
英格尔坐回了床上,拿了几本书看了会儿。
或许是怕他无聊,屋内书本有一面架子,从专业历史典籍到市井小说,各类都有涉猎。
如果他还觉得不够,大概外头的人还是会送进来的。
只是他看了几页,就放下了,没心思继续下去。
他有些焦虑起来。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次艾利克斯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他关到战争结束。
这个孩子,翡冷没有附身过,外头的人也进不来。通过那狭小的传递口,连视线都没办法对上,而且他现在自己是没办法联系到翡冷的,翡冷不清楚他的状况也不会贸然来到他身边,他自己那边估计还有事情没解决。
现在正值战时,他们几乎很少往来了。
他上次被他解救出来也是因为那是刚好即将开战的时机。
翡冷和他的交流,主动权还是在翡冷手上的。
艾利克斯不但自己没来,也不让别人来。
他家人就在首都,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吗?或许也隐瞒了这件事。
奥拉没有反对?
大概率没有。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塞西莉亚正在他床边静静地打毛线,很安静,突然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抬起了头,她茫然地看着英格尔把书本一页一页地撕开。
英格尔对她微微一笑,手上慢悠悠地撕纸,“别在意,你玩你的。”
塞西莉亚脸色古怪地歪了歪头,听他这么说,只好低头勾线。
英格尔撕完书,又自己将碎屑收集起来,扔进了布袋。
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三天。
他尝试了能得到的工具,结果都是没办法撬开锁,只能作罢。
他看了眼窗户外面,因为是高层,且没有可以支撑的点,即便把房间内所有床单布匹地毯撕了接起来也够不到地面。
事实上,就算他人出去了,魔法没恢复,也什么都做不了。
越狱计划就这样一拖再拖。
而在“监狱”里面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懒。
睡眠时间比起在战营大幅增长。
只是被噩梦惊醒的次数也变多了。
小姑娘塞西莉亚倒是总睡得很香,从来不会被他吵醒。
房间内温度调控非常舒适,但英格尔总是没由来地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过去了大概一个月。
他通过笔记本记日期,第六个“正”字的时候,他手中的炭笔被他生生地掐断。
在这个房间里,他要做的只是,吃喝睡躺平,无聊的时候看书,这几个房间洗浴设施都很完善。偶尔他会陪着塞西莉亚大扫除。
他们俩也彻底混熟了,他甚至向塞西莉亚学了如何织围巾。
这是英格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用工作,吃穿不愁,做想做的事情,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愿望,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愿望。
可适应这样的生活,不代表他享受现在的生活。
他只是找不到很好的方法出去,明白即使发狂也出不去,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
他当然想过上这样的日子。
但不是现在。
在这个房间,失去了自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也只是假象。
他一个人活在这样的梦境里,他也不会心安理得。
英格尔心如明镜,他呆在这个房间,每一秒都有人在战场上送命。
每当他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艾利克斯。
不过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艾利克斯做出了选择。
在不太亲近的士兵与他的朋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乌瑞、谢丽尔、比比代、伊华、昆佩乌……这些人对他说一句,不愿意。那他一定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留在后方。
他不再是一个虚构漫画里拥有不变人设的主角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私心的人。
英格尔终于明白艾利克斯所说的,但明白归明白,骂还是要骂。
把大局置于私情之上的人不配做将领。
他要回到他面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英格尔把笔扔了,下定了决心。
他把洗干净的小银刀狠狠地叉进了自己的掌心。
“啊啊啊———呃!”
结果当然痛的要命,尾调都扭曲了。
被别人捅和自己捅自己,可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把沾血的银刀一并送了出去,也不包扎,只是把塞西莉亚看得焦急原地跺脚。
然而,让他心彻底凉下去的是送进来的消毒止血药剂和绷带。
英格尔了解艾利克斯,艾利克斯不可能不了解他。
他可能猜到了他会用这个法子,便下了命令。
他清楚,英格尔不可能把珍贵的一条命用在这上面,因为不值得。
英格尔有决心捅自己一刀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自杀,绝无不可能,这也意味着,如果没有外部力量介入,或者艾利克斯本人来开门,他绝对不能走出这里。
他曾经在那些不服管教的士兵头上屡试不爽的精神折磨,如今以这种方式变成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好不酸爽。
他仿佛能看到,艾利克斯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不敢。”
最后,英格尔只能咬着牙让塞西莉亚给自己上药包好了手。
又是一个月过去。
英格尔看着外头日渐热烈的天光,估计着五月应该快结束了。
因为层数太高,听不见下方侍从闲聊的声音,房间隔音也好,听不到隔壁的任何话音。外界的信息几乎全部隔绝。
他脑子有一半时间是放空的,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他一开始怀疑自己迟早会变成痴呆,或者精神分裂。
但是他在这里,活得比想象得舒服。
撕完了书之后,他没有再求书。
偶尔发呆的时候,回忆就会飘出来,像不会破灭的梦幻的泡泡,萦绕在他身边。
几年前,他也是生活在诸如此类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的。
战场上,他待了太久,不知不觉都忘了怎么正常生活。
等到他开始反刍过去的时候,那些时光,幸福得让他怔怔地落下眼泪。
所有平淡的过往,日常的生活,都会在经历艰难岁月时的回忆里彰显无与伦比的存在感,那时人们才能意识到,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幸福,是多么难能可贵。
他回想起,他是为什么而战的,正是为了夺回这样平凡且无趣的生活。
可只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必须大家都在才行。
明明是渴望的生活。
明明是舒服且熨贴的。
为什么现在他这么难过呢?
他只是感到寂寞了。
习惯了大家理所当然的陪伴。
他才发觉,他已经没办法忍受一个人了。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顾疏。
他有了多得数不清的,需要守护的人和事物。
一个人拥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会变得既强大又脆弱。
强大是,无论挫败多少次,都不会抛下需要守护的事物离去。
然而一旦离开了他们就无比脆弱。
塞西莉亚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给他擦拭泪水,然后半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英格尔,轻轻拍着他的背。
英格尔浑然不觉,只是一个人无声地哭嚎着。
他在心里无助地恳求。
让我回到你们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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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撕声的悲鸣
英格尔眼睛还没消肿。
墙就被人拆了。
是这样的。
他哭累了, 半途睡了过去,结果被一阵吵嚷惊醒。
他入住这个华美的监狱两个月,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响亮的声音。
塞西莉亚连连指门。
英格尔也贴到了门上。
“我管你们的规矩?!不开门我就砸了!”
“…………您砸砸看………”
大门剧烈振动了一下。
无事发生。
英格尔可惜地叹了一声。
“蠢猪!宁可叫我来, 也不把关在这里的大巫师放出来!绝缘石?好啊,大费周章关自己人!我真他妈长见识了!”
英格尔忍不住给艾列娜拍手叫好。
然而,当听到艾列娜噔噔远去的脚步声, 他磨牙, “别走啊!别走啊!”
艾列娜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她从隔壁房间把侧边的墙给拆了, 闯了进来。
“呃………其实你可以从窗户进来的………”
“是吗?你还想再进去?”
英格尔头甩得飞起来。
他又小心翼翼问:“能拆掉我的锁吗?”
艾列娜低头看他手腕上那东西,斩钉截铁道:“不行, 做不到。”
“…………”
【那你把我带出来有个屁用啊?】
艾列娜抱着他如同抱着一捆木头那样轻松,疾冲过皇宫弯弯绕绕的走廊。
“错了!!!!左转!!!”
“草!丘涅的皇宫怎么和迷宫似的!”
“…………停!在这里上楼梯!”
明明把英格尔带出去的是艾列娜, 却需要他指挥才能找到路。
【说真的,她是怎么找到关我的地方的………】
英格尔这样想着。
艾列娜终于把他放在了地上。
他们来到了奥拉的卧室。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艾列娜刚好开进去。
奥拉和艾列娜打了个照面。
奥拉看见英格尔,惊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 甩出钥匙。
英格尔手忙脚乱接住, 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他从未见过那样憔悴的奥拉,她眼底有着浓得抹不开的青黑痕迹。
她让开身体,带着歉意沉声道:“进来吧,治好他。”
床上的人映入眼帘的那一刻。
英格尔的呼吸像被一只手蓦地掐断了, 手中的钥匙掉了下去。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只剩下一条手臂。
维托、红桫椤、得烈公爵, 以及他身后的众多士兵都看到了这一幕。
艾利克斯独自杀入魔族, 从头到脚泡在血里,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送了回来。
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清, 这个人生前遭受了多么可怕的折磨。
艾利克斯身上也有许多伤口,浸着不知是谁的血,但起码他还活着。
维托先冲了过去,“担架!快!”
红桫椤如梦初醒般折返回去。
维托不知道英格尔苏醒的时间,据艾利克斯的说法,他以往几次复活时间都不确定,也有可能很短,为了不重蹈覆辙,他现在率先要做的就是把人尽快送离前线。
担架立刻送了过来,骑士和士兵们围在他们身边。
有些士兵年纪还小,看到满身疮痍,忍不住撇过头,不敢再看。
维托去掰艾利克斯的手,却发现哪怕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扣住英格尔肩膀的那只手仍旧如钢铁般坚固。
还是得烈的骑士安东尼亚伸出手,将他手指根根掰开。
红桫椤把白布盖在英格尔脸上,那薄薄的白布很快吸透了红色的血。
她瞳孔扩张,胸腔好像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
她其实一直讨厌他们俩。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充斥着爱的环境中长大,用绝对的实力审判她的人生,剥夺她的自由。
可也是他们把她救出那个地狱,给了她容身之处,给了她朋友,给了她使命,让她现在可以拯救别人恕自己的罪。
开战后,她的心境早就变了。
她不是铁石心肠,亲眼见过的人,稍微还存着良知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这两个人,尤其是英格尔·涅卡做出的牺牲,是没有人可以与之比肩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他人做出这样惨痛的牺牲呢?
一个永远冲在最前方,一次又一次冲入死地去救人,无畏地给后方的人撕开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一个走过无数的战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在非人道的痛苦中爬起来,永远为了救人而献上自己珍贵的生命。
红桫椤眼眶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水。
士兵不需要提醒,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抬起担架的时候,血水不间断地坠入骑士走过的脚印。
目送着两人远去,士兵们眼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切。
奥拉接到得烈公爵的联络,立刻亲自赶了过去。
她让得烈公爵暂时封锁消息,将两人带回了首都。
英格尔没有在他自家的星星树下复活,而是就近找到了皇宫一棵古老的花树,奥拉在皇宫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那棵种在偏僻宫殿的树竟然也是不死鸟喜爱的香树的一种。
艾利克斯是在第四天醒来的,英格尔复活的时候,他就躺在他身边,擦过不死鸟的火焰,也治好了他身上所有毒与伤,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醒来后就让奥拉改造了皇室的房间,把英格尔关进去。
奥拉是看过英格尔身体那惨状,根本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英格尔没有在复生之后很快苏醒,是因为他们给他用了几天的催眠药剂。
在等待英格尔苏醒期间,艾利克斯把自己关在另外的一个房间。
奥拉也没能及时返回战场,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担心起艾利克斯。
站在门口,奥拉哑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守着他?”
“我不能去见他……我现在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伤害他………”
只需要一根轻如鸿毛的稻草就能崩溃,艾利克斯已经到了这个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