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了多少。”赵星卓小声道:“酒气太重了。”
“我没有喝醉。”郑余生始终保持着警惕,说:“快!到后面来!”
杀手正在四处追寻两人的下落,郑余生与赵星卓飞快下台阶,两人稍微侧头,几乎与他错身而过。
杀手马上回头,郑余生却与赵星卓转到大厅拐角后。
歌手开始演唱第一时段的压轴曲目。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黄锐匆忙从另一边赶来,郑余生与赵星卓藏身圣诞树后,所有圣诞树的彩灯同时亮起,赵星卓从树叶的间隙与闪烁的彩灯,丝带中望出去,看见那杀手正在四处找寻。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赵星卓的心脏咚咚直跳,转过眼神,与郑余生对视,两人身上都带着威士忌的香气,赵星卓不知不觉也喝了许多酒。
“他暂时不会注意到这里。”郑余生说。
赵星卓抬头看,这里到处都是樏寄生,悬挂于他们的头顶。
“其实你说那句话时,我挺感动的。”赵星卓说:“也是真心的吗?”
“哪一句?”郑余生小声道:“都是真心的。”
赵星卓:“你说你这辈子,永远不会背叛我。”
所谓“背叛”的定义非常宽广,赵星卓想说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这个誓言意味着什么,但他相信至少在这一刻,郑余生是真诚的,于是伸手刮了下他的脸。
“就算你背叛我,冲着你今天晚上的这些话,我也不会生你的气。”赵星卓说。
“你还是不相信。”郑余生说:“那么这样呢?”
郑余生搂着赵星卓的腰,凑上去,在檞寄生下认真地亲吻了他。
赵星卓已经完全习惯了郑余生的这种突然袭击,半点没有最开始的不自在了,现在的他反而还很享受,因为郑余生的唇灼热,关键还不会吃到满嘴口红。
起初他想把郑余生当成女生,但他发现这小子的侵略性实在太强了,完全无法替代,郑余生的唇充满了野性与桀骜。
唇分时,他闭上了眼睛,回吻了一下郑余生,以表示自己的心情。
这似乎刺激了郑余生,他把赵星卓抱得更紧了,埋头开始深吻。
“哎……”赵星卓感觉到他的舌头,那一下的刺激感简直飙升到天际,瞬间就让他心跳上了一百八,关键两人唇舌间都是带着巧克力气味的威士忌酒气,既香又甜,还很温软。
太过界了!赵星卓意识到自己也喝多了,速度推开郑余生。
这次他只稍一用力,郑余生便与他分开,眼中还带着笑意。
第22章
赵星卓与郑余生离开圣诞树后,杀手已离开,宾客已散去纷纷前往三楼。 余下零星客人未参加拍卖会,依旧在一楼喝酒聊天。
“现在呢?” 郑余生说:“回去? 我通知黄锐准备车。”
赵星卓还有点在意那杀手,不知道他会跟着他们到何处。
“你会跳舞吗?” 赵星卓突然问。
“会。” 郑余生说:“但很少参加正式舞会。”
赵星卓于是伸手,拉着郑余生进舞池,原本舒缓的氛围发生了变化,也许乐队看见有客人进舞池,开始演奏起一首波尔卡。
“波尔卡,会?” 赵星卓笑道。
“太快了……”郑余生说:“别突然变成探戈。”
赵星卓与郑余生争夺了几次主动权,郑余生坚持要跳男性角色,赵星卓便大方地让给了他,两人在舞池里旋转,赵星卓的舞姿帅气又从容,郑余生则显得有点紧张。
“放松,放松点。” 赵星卓笑着说,与郑余生牵手,又分开。
郑余生也笑了,把赵星卓拉到怀中抱着,乐队仿佛为了起哄,演奏得更卖力了。
赵星卓随时注意着四周,片刻后,那东方人杀手果然从二楼再次现身。
“出现了。” 郑余生说。
“继续跳。” 赵星卓说:“我不信他敢在舞池里开枪。”
郑余生潇洒一扬手,放开赵星卓,又把他拉回怀里,凑在他耳畔说:“你要把他引过来?”
杀手顺着楼梯飞速下来,乐曲声停,波尔卡演奏结束,时间分毫不差,赵星卓一转身,拉着郑余生,飞快地遁入了一楼边上的会客室内,留下数声大笑。
杀手快步追进空无一人的走廊,音乐再响起,又是“康康”,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赵星卓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从窗户出去……”
杀手一个箭步冲进了空空荡荡的小型会客室,四处张望。
就在这一刻,赵星卓从门后突然现身!
赵星卓猛地扑住了杀手后背,以手臂箍住他的脖颈,杀手下意识地过肩摔,郑余生则跃起飞踹他的膝弯! 两人联手,杀手顿时扑倒在地!
杀手马上侧身在地面翻滚,脱出赵星卓的控制,一手掏枪,郑余生则侧身肘锤,接着全身力量一招猛击,顿时骨折声响,杀手右手扭曲,消音手枪飞了出去。
赵星卓又照着对方的脸来了狠狠一拳,对方鼻血横流,摔倒在沙发上。
“好了。” 赵星卓回身关上门,说:“虽然以二打一不太光彩,不过我向来不是守规矩的人,来聊聊吧? 这位兄弟?”
郑余生躬身,捡起手枪,检视消音手枪的外形,再注视那杀手。
“谁派你来的?” 郑余生随手玩着枪,食指勾在扳机上,将枪械耍得犹如翻花手一般。
赵星卓走到会客室的一侧去拿饮料,今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现在急需饮水。
杀手左手按着右手腕,现出阴狠的目光看着两人,一时惊疑不定。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杀手的声音显得嘶哑。
“现在该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郑余生拇指扣动撞拴,将枪口指向那杀手:“不说我就开枪了,真想查你,我们一样能查到。”
沉默数秒后,杀手最终选择保留自己的性命,答道:“上头让我跟踪你们,确认是否与大卫会面,如果可能,阻止你们见面。”
赵星卓与郑余生对视。
“你上头是什么人?” 赵星卓问。
杀手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他对我单线联系。 通过电话下指令,你们来东方文华,也是今天傍晚电话通知我的。”
郑余生:“你还有别的同伙?”
“没有。”
“你们在江东见面? 你和你的上级。”
“对。” 杀手答道:“他们给我看了你俩的照片,我们一共两个人,抵达巴黎之后就开始跟踪你俩。”
“把手机拿出来。” 郑余生说。
杀手掏出手机,把它放在茶几上,赵星卓过去接过,放在他面前解锁,看了眼,这是个全新的手机,除却系统自带软件之外,什么app都没有装,通话记录里是空白的,想必每次通话后,对方都会删掉来电记录。
“来电显示的号码是多少?” 郑余生冷漠地问。
“是个匿名号。” 杀手达到:“null。”
赵星卓把杀手的手机递给郑余生,也许以他的技术能查出什么来,郑余生又以眼神示意,杀不杀? 赵星卓略作思考,小声说:“可以把他交给法国警察。”
这样既不用在自己老爸的场子里杀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可以不用再被骚扰了。
郑余生想了想,点头,赵星卓便过去开门,准备叫个保全进来。
然而下一刻,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赵星卓毫无防备,当胸受了一下狠狠的冲撞! 一时间无法喘气,眼前一黑,摔在地上,郑余生马上转身,以枪口朝向大门处,背后坐在沙发上的杀手却看到机会,随之暴起,冲了上来!
会客室外又冲进来一人,手中持枪,瞬间场面一片混乱,郑余生与那杀手搏斗,杀手见无法夺回手枪,只得快速藏身沙发后,对方进来后那人明显对郑余生毫不关心,箭步上前,掏枪指向倒在地上的赵星卓,毫不留情扣动扳机。
郑余生当即一声怒吼,顾不得自身安危,贴地冲上前去,把那人绊倒,赵星卓总算恢复意识,踉跄起身,抓住了这不速之客的手腕,双方打了个照面。
“周佑君?” 赵星卓愣住了,这名不速之客却是他认识的。
那男人露出诡异的笑容,扭转枪口,与赵星卓角力,郑余生吼道:“放下枪!”
藏身沙发后的杀手却再次扑上,从背后控制住了郑余生,一时四人在会客室内扭打,谁也没有开枪,都在较力。
“你为什么……”赵星卓艰难地与他角力,枪口一寸一寸地转向自己。
“对不起,星卓。” 周佑君答道:“我的老婆,小孩都在…… 你姐夫…… 如果我不这么做,家里人就……”
那人正是许多年前,跟在赵星卓身边的保镖。
混乱再起,郑余生趁机甩开那杀手,但手枪已被杀手抢走,杀手持枪对着周佑君,片刻后又朝向郑余生,惊疑不定,不住退后,到得窗边,翻身飞奔而去。
紧接着,赵星卓侧头避开,推动他的手腕,周佑君扣动扳机,消音手枪声响,子弹旋转着离开枪管,却因赵星卓的动作而偏转少许,砰然击中了天花板上的烟雾传感器。
霎时火警声响,自动喷淋系统开始洒水! 趁着这机会,赵星卓肘击,击中周佑君下巴,把他漂亮地打出了走廊!
“得快点离开!” 赵星卓一脚踹上门,锁死。
郑余生淡定地站到窗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枪。
赵星卓这下想起来了,他居然还有一把,正是先前大卫交给他们的!
杀手夺路狂奔,跑出东方文华的花园,隔着栏杆停步,已经到了安全距离,郑余生却淡定地出手,扣动扳机。
“砰”的枪响,杀手应声而倒!
赵星卓:“……”
“从西边窗户走!” 郑余生拉起赵星卓的手,说:“快!”
两人飞身跃出窗户,跳进花园,拍卖会现场已一片混乱,火灾警报下,宾客们纷纷夺路而出,来到正厅外。 他们却神不知鬼不觉,从东方文华的西侧花园翻了出去。
“你的枪法居然这么准?” 赵星卓说。
“所以开RPG不会射到你。” 郑余生说:“你现在相信了? 那家伙是谁?”
“周佑君。” 赵星卓答道:“我姐夫退伍前的战友,从前是我在江东时的保镖,多半是景良派他来找我爸的。”
“他为什么会有你父亲的联系方式?” 郑余生怀疑地问。
“我妈生前的电脑上一定有记录。” 赵星卓答道:“不过那不重要了,我爸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咱们在二楼听见三楼露台前的对话,就是周佑君。”
警车鸣笛,经过圣奥诺雷街,两人头发湿透,沿着反方向离开。
“你把那杀手做掉了?” 赵星卓问:“他们是一伙的?”
“我确实想做掉他,不过只是打中了他的肩膀,我觉得不像。” 郑余生说:“根据这两伙人的反应,他们似乎不认识对方。 回去再查他的手机。 现在局势逐渐明朗了,我怀疑杀手是鹫组老大,杜鹏派来的,周佑君的行动则很好解释。”
“嗯。” 赵星卓答道:“不管怎么样,至少咱们可以脱身。”
黄锐的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赵星卓便与郑余生拉开车门,上车回酒店。
是夜,郑余生满身酒气,倒头就睡,赵星卓看看四周,平安夜里,所有的酒店都满房了,外头寒风凛冽,再把黄锐赶出去找地方过夜显然很不现实。
黄锐似乎也察觉了这个问题。
“你睡沙发吧。” 赵星卓小声说:“我再给你拿一床被子。”
“谢谢。” 黄锐答道。
“先给他换衣服。” 赵星卓示意郑余生。
“我不管这些。” 黄锐作了个“请”的动作:“你是他未婚妻,你来动手。”
赵星卓:“……”
赵星卓给黄锐在沙发上铺好床,又给郑余生脱衣服,换衣服,先前在医院里照顾了他一个月,现在已经驾轻就熟,连郑余生的爸没看过的地方,赵星卓都看光了。
“不管了,好累。” 赵星卓经历了一整天去卢浮宫、被追杀、见生父,还要与杀手两次搏斗,实在疲惫不堪,躺在郑余生身边,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晨,阳光照进房内,赵星卓睡得头发乱糟糟的,又抱住了郑余生。
“你醒了?” 赵星卓现在已经不再尴尬,他习惯了郑余生的身体,也习惯了彼此在对方面前一丝不挂或被感受到晨勃。
郑余生一手搂着他,另一手玩着手机,还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赵星卓推开他,跳下床去洗漱,黄锐也已醒了,正在折被子,片刻后,郑余生进洗手间来刷牙。
“他昨夜没有地方去,我就让他对付一晚上……”赵星卓小声解释。
“你是我老婆。” 郑余生也开始洗漱,说:“你决定的事我没有意见。”
赵星卓叼着牙刷,朝他作了个威胁的动作,含糊道:“叫老公。”
“今天该回去了?” 黄锐问:“家里非常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郑余生冷淡地说:“我什么时候回江东,用不着你们来操心。 昨天晚上,我们在对付杀手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黄锐:“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敌人反侦察意识太强了。”
赵星卓听见郑余生在教训下属,与其他人相比,黄锐似乎有着可开脱的特权,也许他同时听命于父子俩,所以偶尔能抵抗下郑余生的淫威,赵星卓知道这时候自己最好的就是置身事外,于是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看新闻,圣诞节当天第一条是罢工,五分钟后,则是他俩昨天白天在柏树公寓智斗杀手的模糊监控视频。
至于晚上东方文华的案件却没有事发,想必是自己老爸利用影响力成功地大事化小了,在新闻的最后只播报了一名艺术品窃贼潜入拍卖会,遭到保全枪击,并被警察带走调查。
“看来周佑君跑了。” 赵星卓说。
“他的目标是找你爸。” 郑余生系着衬衣扣子,答道:“朝你动手只是顺便…… 他一定会马上回江东报告。”
如果周佑君没有接到杀自己的命令…… 赵星卓如是想,背叛的性质就更为恶劣了。 他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自己,办完了事就走。 想到这里时,赵星卓的心情变得低落。
郑余生坐到他的身边,眼神示意。
赵星卓:“?”
郑余生指指自己的领扣,赵星卓只得替他扣上扣子,问:“今天回国吗?”
“我已经帮你们订好机票了。” 黄锐起身道:“我去开车,在楼下等你们。”
“好歹先吃顿早饭吧。” 赵星卓说。
“稍后。” 郑余生等黄锐离开后,朝赵星卓说:“我骗他找个地方停车,咱们拉开车门,分开两边跑,这样他不知道该追谁,过后在艾菲尔铁塔下会合。”
赵星卓:“那你还不如现在爬窗子,从消防通道里溜出去呢,你有什么事要办?”
“没有。” 郑余生答道:“我只是想玩。”
“玩玩玩,就知道玩。” 赵星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道:“快走吧,我怕你爸又来找我麻烦。”
郑余生的脸黑了,赵星卓说:“先回去,我再想办法带你出来,过几天买张机票就走了,去巴塞罗那,别让黄锐发现,他就找不到咱俩。”
“你说的?” 郑余生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说:“待会儿从戴高乐机场买票走?”
“呃……”赵星卓心想你玩心怎么这么重? 但这也很符合逻辑——郑余生天天被关在家里,不是监控就是上学,从小到大没去过几个地方,唯一的活动范围就只有江东,对外界的了解大多来自书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几次自由的机会,被自己打破了生活状态,自然而然地向往着不受拘束的人生。
“我答应你。” 赵星卓说:“让我来安排,但不一定是现在。”
郑余生作了个“OK”的手势,两人上了等在酒店外的车后,车门自动锁上,显然黄锐已经猜到了郑余生想做什么。
这下他们的跑路计划彻底泡汤。 但双方都没有说话,一起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黄锐卡着航班时间,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机场,打电话退车,到得售票大厅时,赵星卓顿时只想大笑。
“哦——”赵星卓说:“真是遗憾啊!”
整个巴黎掀起了新一轮的大罢工,以抗议养老年限的延长与养老金的调整,机场里全是滞留的旅客,也包括了去国外度圣诞假期的本地人。
黄锐千算万算,算不到今天罢工,一向淡定的他也傻眼了。
郑余生明显也变得春风满面,嘴角翘着:“你看到了,不是我不回去。”
黄锐只得到机场一边去打电话,朝江东郑裕会报,赵星卓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旁听,郑余生却拉他的手,以嘴型示意:“快走!”
赵星卓回过神,趁着黄锐打电话,与郑余生飞速逃离现场。
黄锐:“…… 现在买不到票也不能进候机厅,余生! 等等我!”
黄锐转身来追,但赵星卓与郑余生已经冲下了楼,赵星卓喊道:“这边! 快!”
郑余生兴奋得像个高中生,赵星卓很熟悉戴高乐机场的地形,几下抄近路已经到了机场车站,两人翻过检票口,在最后一刻冲上了车,黄锐也翻了过来,恰好被关上的车门堵住。
赵星卓还朝黄锐作了个鬼脸,黄锐只得转身离开。
两人相视,又是一阵大笑。
“现在去哪儿?” 郑余生抬头看地铁上的站牌告示。
“我看看……”赵星卓问:“你想去哪?”
郑余生转头看赵星卓,笑着说:“我都可以。”
这是赵星卓第一次看到郑余生如此开心,在冲上地铁的一刻,他认识了真正的那个郑余生,他们就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一个男生约他被关在家里的同桌出去玩,有说有笑,一起出门的日子。
“去橘园美术馆吧。” 赵星卓说:“带你看莫奈莲花。”
地铁上人越来越多,两人靠在一起,郑余生伸手把赵星卓搂在身前,紧贴着他的背,双手环过他的腰。
“如果用一幅画来形容自己的童年,你觉得会是哪幅?”
橘园美术馆中,赵星卓站在莫奈的《睡莲》前,朝郑余生问道。
“我不知道。” 郑余生说:“我看过的真作不多,你呢?”
“对我来说应该是睡莲。” 赵星卓说。
“我以为是《星夜》。” 郑余生随口道。
赵星卓答道:“你是《自由引导人民》吧?”
“不是。” 郑余生颇有点哭笑不得。
这天他们逛了不少地方,大部分时候都在走路,赵星卓总在说话,为郑余生当导游,介绍巴黎的历史,拿破仑的复辟,路易十六上断头台,拉瓦节被处死,十月革命…… 到处都在罢工,他们一起穿过罢工的人群,郑余生还在几个罢工地点与赵星卓自拍。
警察来驱逐示威人群,赵星卓与郑余生飞快地跑开了,回到香榭丽舍大道时,一边场面混乱犹如世界末日,一边又充满了游客,出现了极其奇幻的景色。
“上不了铁塔最高处。” 赵星卓让郑余生坐在一处咖啡茶座旁,连咖啡厅也罢工关了门,他要起身去小摊处买两杯咖啡,郑余生却让他坐着,说:“我去。”
郑余生学了几句法语,赵星卓便带着笑意,看他在摊贩前用刚学来的句子买咖啡,对方是个意大利人,笑容满面地与他交谈,又送了他一份零食。
“哦! 哟!” 赵星卓惊讶道:“待遇不错嘛!”
郑余生:“?”
赵星卓:“意大利人还送了你东西?”
郑余生:“也许因为我长得帅? 我不知道。”
郑余生捋了下头发,望向不远处两人头顶的艾菲尔铁塔,下午三点,温暖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很舒服。
郑余生:“到处都不开门,晚上吃什么? 住哪里?”
“有些餐厅和旅店不参与,不过看这样,明天多半也回不去。” 赵星卓笑道:“黄锐多半得气死了。”
“江东很少罢工。” 郑余生说:“这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
赵星卓答道:“欧洲常有的事,会持续好几天,有时专门挑影响力大的公众假期,都是公会组织,目的就是造成不方便,扩大影响。”
郑余生答道:“以前江东有过,不过本地帮派也会参加。”
赵星卓点了点头,江东偶尔也会出现罢工,但这种时候,黑帮的干预效果就出现了,只要付一笔数目可观的酬劳,他们就会前去进行分化与镇压,替企业家们做事。 只是这种场合,一般东关不会参与,都是长川郑家出面。
“所以我讨厌帮派。” 郑余生朝赵星卓说。
赵星卓想起昨夜郑余生说的话,他问:“不止这个原因吧?”
郑余生仿佛陷入了思考里,片刻后说:“你知道老头子杀了我妈的事情吧?”
“我…… 只知道一点。” 赵星卓叹了口气,说:“其实咱俩的原生家庭挺像的。” 说着他又有点难过地笑了笑,说:“我没有父亲,而你没有母亲,我们都是单亲家庭。”
“不一样。” 郑余生说:“你比我幸福多了,单亲家庭成长的小孩,性格不会都有问题,但我一定是有问题的那个。 你就很健康,因为妈给了你所有的爱。”
“不不……”赵星卓说:“很多心理学者都在强调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但事实上这是夸大了,你看,你不也……”
“我记得很清楚。” 郑余生说:“我妈被杀的一幕。”
赵星卓于是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郑余生。
郑余生说:“那一年我只有五岁,我妈厌倦了在郑家的生活,她得不到陪伴,得不到爱,哪里也去不了,比我现在的生活更不自由,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就像被关在笼子里。”
赵星卓点头。
郑余生随口道:“所以她想离婚,想带我走,她朝我详细地解释了这个家庭的环境,我虽然只有五岁,却已经知道了她所想的全部。 当然,老头子不会答应,他不知道我妈朝我说了什么,以为我只是被蒙在鼓里。”
“她下定决心后,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郑余生说:“我看见她带着那把枪,去找老头子谈判,她坚持要带走我,本来她可以自己走的。”
赵星卓问:“然后呢?”
郑余生说:“我就站在书房的门外,透过门缝,看着他们争吵,后来我妈拿出了枪,指着老头子,一直发抖,求他让她带我走…… 接着,他把手放在枪上,答应了她,收回了那把枪…… 就是你拿来指着我的头的,放在床头柜里的左轮手枪。”
赵星卓看着郑余生,一语不发,郑余生的眼眶红了。
“妈妈得到承诺之后,哭着感谢了他,但就在正要转身离开时,老头子开了枪,那一幕我永远都记得,她倒下了,我透过门缝与她对视,我们看着彼此,她的胸口爆出很多血,扑倒在地上,死前仍然看着我,可我很害怕,我不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