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出一个弯道,林巍扶住方向盘问,“要说什么?”
“野哥和常队……”秦冬阳没有把话说全,意思表达到了。
“你野哥不是糊涂人。”林巍料到了般,脸都没转一下,“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想告诉咱们的时候自然就告诉了。”
过分关心类似窥探,秦冬阳明白这个道理,“哦”了一下没再继续,眼睛仍旧瞟瞟林巍。
林巍却当感觉不到,专注开车,并不再问。
秦冬阳忍了半天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看住那片冷峻侧颜,“林哥,刚才您叫我冬阳了?”
林巍眉毛一动,似蹙又似轻轻地扬,“那怎么了?”
秦冬阳克制地笑,“不怎么,我高兴。”
林巍没吭声,脸上也没多余表情。
秦冬阳无端觉得他很柔和,胆子又大了些,“您这一段晚上出去,就找那个甄阳?”
“少管闲事。”林巍淡淡地说,“我忙的事儿多了,都告诉你?”
秦冬阳没被这个态度吓住,“您的事对我来说是闲事吗?”
林巍竟没因他顶上的话生气,反而笑了,“你凭什么身份管我?”
“合伙人啊!”秦冬阳也没被他打倒,“合作就会利益相关,我能不在意吗?”
林巍又不说话。
“如果不能不去,”秦冬阳缓缓地说,“至少也带着我。实在嫌弃没用,外面等着也是照应。”
“好像放风似的,”林巍轻哼了声,“我是去做贼吗?你把自己的事顾好,别当第二个林巍。”
类似的话不是第一次说,秦冬阳道,“学您怎么不好?能不能学成是一回事,想想都不行吗?”
“不要跟我一样。”林巍没给任何解释,只是很顽固地强调。
别做自己这样的人。
林巍大多数时眼高于顶,轻易看不上谁,但那并不说明他很自恋,相反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
不过因着口犟,硬生生地接纳下了老天给的灵魂躯体,其实勉强。
他很知道自己乖戾无常阴晴不定,并且有些绝望地自暴自弃,对外表的注重和对职业能力的在意是他借以平衡自我厌恶的有效手段,可这平衡极耗心力,稍不留神就会脱离掌控。因此总觉得未来完全无法预测,大致糟糕透顶。
连累了谁也别连累到秦冬阳,小傻子什么都不太懂,跟着自己一处沉沦多屈得慌?
关系里的双方都肯保持情绪弹性,知道注意沟通上的分寸,争执和分歧就能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
林巍和秦冬阳的同居时间不算太长,却都在不知不觉地适应着彼此的脾气秉性固有观念,无意识地避免了思维差异导致龃龉。
可惜缺乏主观认识的努力通常不堪一击。
更激烈的冲突已经飞奔而来。
毕永吉没干好事。
他给林巍弄了一个烫手山芋。
那个贫苦出身的败家子表弟不只聚众斗殴那么简单,随着最后一名在逃案犯落网于协查省份,案件进展骤然拐到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走向上去——当事人竟然是个以贩养吸的小头目。
“这还打什么呀?”林巍当着毕永吉的面摔摔代理合同,“贩卖甲基苯丙胺,50克以上就是死刑,你这好弟弟还不专一,氯胺酮和大麻也来者不拒,什么给钱折腾什么,能耐太大!林巍只是肉体凡躯,你还是踅摸个大罗神仙过来使吧!”
毕永吉愁成一个速脱水的苦瓜,闷了半天才无奈说,“人道主义,该走啥程序走啥程序吧!我跟他家里人说一声。”
“说一声”就说坏了事,那个在毕主任嘴里又贤惠又可怜的表弟妹很快就堵上了诺正所,跪在表哥的办公室里砰砰磕头。
亲戚里道,不能叫保安硬拖出去,毕永吉万般无奈地搬出救星,找林巍帮忙。
林巍跟着惨了。
再有雄辩功夫的大律师遇到一个什么话都不进耳朵的愚昧农妇也是秀才遇见兵,女人一听林巍管这案子,立刻换了办公室死跪。
林巍无计可施地捂了半天脸,最后只能哄那女人,“我再申请个会见,你丈夫是独监待遇,可以送件衣服什么的,不带金属和绳扣就行,要不要回去准备一下?”
本是权宜之计,以为女人折腾回去执拗会减轻些,可是理智的人总是低估没有理智的人有多可怕,女人翌日就带件衣服过来,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到看守所去。
秦冬阳和张依卓嘴皮磨破也没法让这个爱夫情深的痴心媳妇知道什么叫做法律法规,就是硬生生地跪坐在林巍的办公室不动窝。
林巍简直想把毕永吉捏过来嚼,事已至此恨也无用,只得又妥协道,“非要跟着去就跟着去吧!到门口被警察挡住她就相信了。”
看守所门口的警察果然不管什么疯子傻子都能挡住,女人只能眼巴巴地等在外面,但仍抻着细脖寸步不离,好像她的诚意能够感动上天,咔嚓一下改了共和国的宪法。
监室里的罪犯根本就不关心妻子,听说她在外面守着一个字儿都没问,只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活。
会见结束,林巍沉脸出来,看着立刻扑过来的农妇,实在没有忍住脾气,“别再对他抱幻想了!”
被丈夫活生生地传染了艾滋病的女人骤然疯狂,张牙舞爪地同林巍撕扯起来,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好像她的心里没有什么咎由自取是非曲直,只把林巍当成剥夺男人活命机会的仇敌一样切齿痛恨。
都没准备,都有点儿懵。
林巍连退几步,不知该拿一个女人如何是好。
秦冬阳也僵了僵,随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制止。
与此同时,池跃也从一旁跑来帮忙。
然后,混乱之中,不管不顾的女人就狠狠地咬伤了池跃的手臂。
再然后,沈浩澄和向乾也都赶了过来……
秦冬阳晕头转向地跟着大家一起跑了一趟医院,又糊里糊涂地跟及时用了阻断药的池跃和沈浩澄告了别,坐进车里刚呼口气,“幸亏没有耽误……”
林巍却发作了,“刚才你为什么拦我?”
“什么?”秦冬阳没太反应过来。
“刚才在看守所门口,”林巍脸色非常难看地道,“我本来能挡住那个女的,肯定咬不着池跃,你为啥要拦我一下?想干什么?”
秦冬阳被他吼得好愣了愣,“我就下意识……没想到会这样。”
林巍显然不信这话,神色阴沉而又暴躁,“你明知道她有艾滋病!秦冬阳,艾滋病患者伤人见血会导致多严重的后果你心里没数吗?我不让你和那个池跃太亲热,但也没让你帮我报复!”
“报复?”秦冬阳不敢置信地看住他,“您这么想?我就是本能……”
“本什么能?”林巍不听他的解释,“本能你应该去拽那女的,而不是过来挡我!秦冬阳,林巍再不是东西,教你这些玩意儿了吗?我和沈浩澄的事情是我和他的,你跟着掺和什么?这是本事吗?丢不丢人?”
秦冬阳终于爆发了,“我掺合什么了?我知道池跃会过来吗就那么处心积虑地害人?只是挡了你一下,只是怕那个女人伤到你而已!您发这么大的火总不会是心疼池跃吧?觉得丢人,在沈律面前挂不住脸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林巍完全没有料到秦冬阳会对自己大吼,顿了一下才强硬道,“还有理了?我就不应该带你过来……”
“对!”秦冬阳一下截过他的话去,“您不应该带着我,应该带着张依卓,或者任何一个人。更或者说您就不该同意我跟着您实习,然后还给您做助理!今天的事,换谁都会处理得比我好!也许秦冬阳不在这里就没这个女人,她就不会发疯!”
“秦冬阳!”林巍觉得秦冬阳太反常了,厉声震慑。
“您就不应该给我笑脸!”秦冬阳无比悲怆起来,“从头到尾,就不应该搭理我!当年去我家也不应该多看我一眼……”
“行了啊!”林巍觉得他简直过分,“就事论事……”
“您是就事论事么?”秦冬阳又不管不顾地打断他,眼睛里面泪光闪闪,“我和池跃说两句话您不高兴!那么混乱,我只想护您一下,就又成了阴暗之徒!只要沾上沈律的事您肯定会发火,秦冬阳怎么做都不对!”
林巍竟被这话给堵住了,干瞪着副驾驶座里的秦冬阳。
秦冬阳的胸口剧烈起伏,用一种少有的固执口吻,语气坚定地说,“可我这次没错!”
然后他就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出去了。
林巍极其诧异地盯着秦冬阳的背影,直到他走了好几十米方才回神,很用力的按了一下喇叭。
秦冬阳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些脚步。
第100章 轻易上当
秦冬阳妈刚把跳舞服给换上,惊见儿子眼直直地冲进家来,吓了一跳,“哎哟,你怎么回来了?”
秦冬阳没有听见似的,两步扑进自己卧室。
他妈连忙跟着,“儿子你怎么了?这是跟谁打架了吗?受欺负了?妈找你哥……”
“别告诉我哥!”秦冬阳的理智已经回来了些,制止地道,“没啥大事儿!就很同事吵了两句,别闹大了!”
他妈听见这话放下了心,“吵了两句啊?上班干活,同事之间意见不合是难免的,妈和你爸在单位里也有不痛快的时候,都得自我调节。行,那不惊动你哥了,趁这机会早点儿回来歇歇也好,整天加班。妈去给你做好吃的……”
“妈!”秦冬阳挺疲倦地拦住他妈,“别折腾了!您就让我歇会儿,好好睡一觉。”
“啊!”他妈理解地道,“那也行。妈就不在家里弄动静了,还出去跳舞去,你好好睡。”
家里很快安静下来。
秦冬阳穿着在外面跑了一天的脏衣服仰面躺在床上,抄手抱住枕头,使劲儿往心口处窝窝,很是心痛地想:合作不下去了!
也不应该再合作下去了。
毛坯房也安静无比。
林巍被秦冬阳那种从未展露过的凌厉气势惊骇住了,在停车场里缓了半天才醒悟到自己竟然遭到了那么温顺的人那么激烈的反击,之前的气反而找不见了,蔫头耷脑地开了回去。
秦冬阳还能回家,他却没有其他选择,情绪越不好的时候越不愿意见人,只有毛坯房能容身。
并非是被秦冬阳的冲动吓唬住了,而是经了那么明白无误的愤怒提醒,林巍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真正走出上段感情。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只是以为,根本不禁推敲,丁点儿碰触就生激惹。
剥离过往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对一个人的习惯和依赖不但会形成肌肉记忆,甚至还是思想记忆和意识记忆。
刚分手的那几个月,林巍经常性地下班后直接驱车回沈浩澄的房子,直到满兜翻不出小区的门禁卡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住那里。
也会在某个突然走神的瞬间时空错乱地想:多久没和浩澄看电影了?
需得打个激灵才能明白以后永远不用一起看电影了!
爱了十多年的一个人啊,哪会那么好戒?
十多年是他整个青春,是他从男生彻底长成男人的全部时光,曾经投了全部身心去爱,没能留住的感情并不是甘愿放弃掉的,能好戒吗?
林巍甚至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无边孤寂里异常破灭地想:这个终将失去一切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眷恋的?
只一念间,他就硬把自己薅出来了。
不接受自己软弱,更不接受自己沉湎痛苦,他在三十多岁之后重新启用少年倔强,去和空虚搏斗。
如同钢柱去和海水打架,谁也没有真正的胜,只是你缠着我我锈着你。
总难快乐。
总是低落。
而且易燃易爆。
情绪差生物钟紊乱,异常亢奋和极度疲惫无规律地交替出现……
直到最近才好了些,也许是秦冬阳住过来了,所有宣泄都找到了具体对象,也许是自集资案后没怎么解接触到沈浩澄,少受刺激……
不管怎么样吧,这一段的安宁日子确实是他亲手破坏掉的,秦冬阳没有发错脾气,自己确实无理了些。
没有人会料到当事人家属突然发难,电光火石之间谁也考虑不了太多。
况且,秦冬阳绝对不是一个阴暗的人。
受委屈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秦冬阳的痕迹。
林巍这晚没有吃饭,可他不能不喝水,走到厨房那堆码得小方阵似的矿泉水前呆了半天,林巍头一次认真想有个秦冬阳待在自己身边是件挺好的事。
不是想要爱的,但也可爱。
意乱情迷时一种可爱,神色认真时另一种可爱,乖乖巧巧时可爱,突发雷霆时……也他妈的很可爱啊!
林巍站在水堆跟前点一颗烟,抽了两口之后,徐徐笑了。
脾气耍得够劲儿,地都能踩出坑,看你能横多久。
秦冬阳多气都不会不上班,明天离职今天也会去上,那是刻进骨头里的规矩感,一场龃龉破坏不掉。
可他上得不情不愿,起得挺早动作极慢,磨磨蹭蹭地吃了一口早点,在他妈不够深刻的劝导和他爸完全置身事外的漠然里去了律所。
毕永吉堵着门给林巍致歉。
林巍应该没进办公室呢,站在门口神色漠然地听,眼睛很随意地扫扫走过来的秦冬阳。
秦冬阳拒绝接受一切外部信息,拉着小脸儿往里走。
毕永吉喊他,“冬阳跟着受罪了啊!回头我请一顿好的赔不是!”
秦冬阳觉得他赔不了,又不能当真迁怒,当没听见。
毕永吉有点儿诧异,“这是真生气了?冬阳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啊?”
林巍笑了一下,“你这顿好像真得请了!”
“请肯定请!”毕永吉说,“我天天有工夫,你们哪天赏脸?”
林巍又瞟一下板着脸的秦冬阳,嘴里回答,“得看一看!”
“看好了通知我啊!”毕永吉意思已到,打算走了,“林律厉害,好性子人儿都让你带出威严来了!”
张依卓还不了解情况,低声问秦冬阳,“什么事儿啊秦哥?”
秦冬阳不好给他脸色看,闷闷地说,“没事儿!”
张依卓闻言又看看走进来的林巍,没敢再问,赶紧去泡咖啡。
办公室里没外人了,林巍主动开口,“气完没有?”
秦冬阳装没听见。
林巍叹了口气,“你接着气!就是别学小媳妇回娘家那套,我能去接你吗?”
“不用接。”秦冬阳终于开口,“不打扰您了!”
林巍似笑非笑地道,“说得够轻巧的,我会不会同意?”
“什么意思?”秦冬阳皱眉看他。
林巍也看着他,“意思是我昨晚忘吃饭了,睡得也不好,所以早上也起迟了,没买早点,现在肚子剩两层皮,能不能麻烦秦助帮我买两个包子上来?”
秦冬阳立刻中计,抬腿就出了门。
林巍掐着时间,听到电梯快到楼层的声音之后大步流星地赶过去,挤在秦冬阳的身边进了轿箱。
“您……”秦冬阳仰脸看他。
“改主意了!”林巍面无表情地说,“去店吃吧!你陪着我。”
秦冬阳拿这不讲武德的人没有办法。
出了一楼,左右无人,林巍又开口说,“秦冬阳你好好的啊!昨天我是不对,你也没多对,吵完了吗摔门就走?过去得了,大老爷们,没完没了不像话!”
秦冬阳过不去,“林律……”
“放一放再讨论!”林巍很武断地阻止了他,“省得情绪影响理性。”
这话有些不好反驳,小助理成功地被上级律师拿捏住了。
可他终归没法开心,干巴巴地坐在早餐店里陪着林巍,一言不发。
林巍把豆浆碗推到他的面前,“能量对情绪调节有积极作用。”
秦冬阳听他的话听习惯了,下意识喝,勺子贴上唇了又想起来,放下去,“我吃过早饭了!”
沾了一下豆浆,醇白液体衬着红唇。
林巍突然生出一股燥意,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按住了胃,神色跟着痛苦起来。
秦冬阳登时紧张,“您怎么了?”
“有点儿绞痛。”林巍回答。
“胃吗?”秦冬阳有点儿慌,“还是心脏?咱们上医院吧!”
“胃!”林巍抬眼看着他的神色,端回豆浆碗去,“吃点儿热的就好了。”
秦冬阳不太相信食物能有那么大的效用,一直担忧地看,等到林巍吃完东西结账出门还不放心的问,“好点儿吗?真不用去看看?”
林巍站定了说,“我是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休息。”
“啊!”秦冬阳闻言立刻就说,“我送您回去。不舒服不能开车……完了再给您买点儿药……”
林巍见他显然已把昨天的事忘到脑袋后了,心里叹息了下,又觉宽慰又想苦笑:实在太好骗了!
一进毛坯房秦冬阳就跑去烧水,而后看见林巍还在门口站着又来拽他,“去躺着吧!我下楼去买药,您怎么疼法?我好跟售货员说……”
林巍伸手把他抱住,缓缓压进怀抱里去,“秦冬阳,我没睡好!”
秦冬阳愣了一下,“唔,那睡一睡……”
“陪着我!”林巍在他头顶上说。
秦冬阳往外挣挣身体,抬起头去看他,“您还疼不疼?”
“一点点。”林巍浅浅地笑,“睡一会儿应该能好。”
秦冬阳努力分辨这人在说真话还是撒谎,可他分辨不出,终舍不得硬推开个病号,嘴角撇了下去,“可我有点儿……”
“我给你道歉!”林巍已经勾下头来,轻轻含住了秦冬阳的双唇,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却又重复了遍,“林哥给你道歉,冬阳陪陪我。”
秦冬阳硬了整宿的心肠在这两句话里软了下来,如同命门被掐住的小狗儿,让人抄手一搂就端进了卧室。
此刻还该不该合作已经不再重要,他已溺进自己对林巍汹涌似海的爱里去了。
第101章 曲线救国
实习生泡两杯咖啡的工夫就把带教律师和助理律师给弄丢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说昨天临时帮李律整理整理电脑文档而已,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至于那两个人一大早就讳莫如深,转眼之间又没了踪影?
年轻孩子受不住闷,张依卓独自在办公室里憋了一大阵,先给秦冬阳打电话。
又给林巍打。
仍旧不接。
实习生觉得自己肯定被这两人故意抛弃掉了,苦着张脸出去闲逛。
成蔚看见,问他,“没事儿了?”
“是没前途!”张依卓依旧苦着张脸,“林律和秦哥不知道干啥去了,突然走的,没给任何交代,打电话也不接。”
成蔚闻言就哼,“早就说了机灵点儿吧?惹人嫌了还不知道。这是故意晾着你呢!”
张依卓更发愁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成蔚白他一眼,“笨蛋!”
真正做错的人却在错上加错,林巍当真缺了睡眠,不见萎靡反见急躁,像头忙着捕猎成功才好放心大胆地休养生息的雄狮,动作起来异常狠辣。
他已很习惯了这种角色,即便怀里的人刚刚回心转意也不觉得哪里不对,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秦冬阳一念之失再没机会后悔,想要转个身体缓一口气都难实现,只能无奈地趴在床垫上面调整呼吸。
可连呼吸也要追随强者,幅度频率都被引领,叛变叛得没有一点儿气节。
秦冬阳的脑海里面乱七八糟,一下是昨天傍晚突如其来的争吵,一下是林巍方才的求和示好。
他在慢慢喜欢我吗?秦冬阳在有规律的耸动里想:日久生情,他会慢慢喜欢我吧?
林巍往他耳朵后面吹了口气,嗔责而又调情地说,“不专心!”
“我喜欢你!”秦冬阳清清楚楚地说。
林巍安之若素地听着,只夸了句,“真乖!”
“不是乖……”秦冬阳想要分辨,“是……”
林巍动作迅速地阻住他,“不说话。我们不用说话……”他似哄着,但却不容反抗。
秦冬阳只能闭上了嘴,同时闭上眼睛,在被厚重窗帘挡住了午前明媚光线的卧室里面被迫专注,很快难耐,随后就被一种奇异的潮水席卷住了。
转变太明显了。
昨晚还想挥剑断情!
秦冬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贱种,有身体没脑子,忍不住就自惭形秽,再次睁开了眼,惊慌失措地求助说,“林哥……”
林巍轻轻地笑,“真好孩子……不都这样的么?”
秦冬阳立刻又被这话安抚,任凭自己怎么样了。
此刻并不难过,很是欣快,一滴眼泪却没来由地挣扎出眶,飞快坠在枕上,分秒必争地渗透到织物里去了。
水过无痕,像秦冬阳那不够坚定的分手念头,没得太容易了。
无主游魂的张依卓不敢擅自脱岗,中午随便糊弄了口盒饭,又被成蔚幸灾乐祸般地调侃一通,刚有一点儿昏昏欲睡,神出鬼没的带教律师和助理律师又回来了。
张依卓简直喜出望外,喊人的状态像好几天没见着妈的奶孩子,“林律!秦哥!”
“啊!”林巍笑容可掬,“出去办了点儿事,忘告诉你了!”
“不要紧不要紧!”张依卓以一种向组织靠拢的虔诚表态,“肯定是用不上我帮忙,怕耽误事!理解理解!”
秦冬阳本来还算正常的脸色立刻要泌血般,低着头坐进自己办公桌内,掩耳盗铃地翻找东西。
好在张实习生初出茅庐,还没修炼出眼观六路的厉害本事,只瞅住了林巍,“就是这个贩毒人员的案子怎么办呢?”
“走程序吧!”林巍已经不在意了,“没有任何办法!唔,下午有空,帮你看看毕业论文!”
张依卓顿时欢呼,乐颠颠地跑到他的办公区去。
秦冬阳暗自庆幸林巍把张依卓的注意力全都吸过去了,接着恢复一会儿脸色才正常了,而后有些羡慕地瞟瞟认真研究论文的两个人,克制不住地想自己那么大时林巍可没这么好的耐心,每次想要求教都得鼓上半天勇气,回回都被皱着眉头呲哒。
没来由地想起爷爷的一个老朋友曾经开玩笑说,“老秦你更稀罕小孙子呀!怎么着?嫌大孙子太淘?不听话吗?”
爷爷摇了摇头,“不嫌!孙子都是一样的,是我不一样了!”
秦冬阳好奇地问,“爷你怎么不一样了?”
“随着时间改变了呗!”他爷笑呵呵地,“你哥小时候我还没退休,想的事儿多,顾不上稀罕孙子呢!”
林律也被时间改变了吧?当年要想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自己至少不比张依卓差吧?
只能埋怨命运,总不给他恰如其分的出场时机。
常中队长的爱情是种新婚燕尔的甜蜜美满,可惜他没资本像林巍一样随随便便地“君王不早朝”,已经两宿没有回老房子亲亲林天野的“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