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现场安安静静。
“有心的人愿意去新阳小区打听打听的话会知道那里住着不少回迁户,很多都是林女士的老同事旧工友,平辈的也好晚辈也罢,对她的评价都很高,从来不会因为她没有太多钱,儿子也是先天性残疾而有什么不好的议论。普通邻居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七八年的时光,不曾因为豆子的存在对她产生过恶劣观感,所以才会发生网友上门质问而邻居们出面打抱不平的激烈冲突。”秦冬阳不看任何人,只看屏幕,“为什么有的人一上了网就将现实中的包容和善良丢掉了呢?拿她血亲皆逝孤身独居来攻击她,拿她曾经做过企业领导的经历来攻击她,不幸的过往是罪过吗?我当事人年轻时候的积极奋斗也是错误?原告和网友们是想厘清她该负的具体责任还是打算通过豆子的死亡践踏掉一个有权堂堂正正活着的衰老生命?她问还能赔什么,作为她的辩护律师和整个事件的深入调查者,我想问的是,原告和这些被煽动起来的网友们怎么赔我的当事人?能把豆子还回来吗?能弥补她那些深夜漫漫无人分担的痛苦吗?
对于此案,我的主张和她的意愿完全一致,可以承担民事部分的责任,这是我们对法律的尊重,同时也坚持林英女士无罪无错。同时作为律师,我还要为她向原告方主张精神赔偿,主张豆子的生命价值。此外也会替她追究藏在暗处的网络推手们,起诉所有歪曲事实恣意诽谤的坏蛋。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现实世界的堵门骚扰更不该被姑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即使已经年过七十,我们也不乞索任何照顾偏袒,也不容忍任何形势的欺凌侮辱。”
庭审现场仍旧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林巍坐在助手席上,侧首望着面容严肃的秦冬阳,仿佛看见一棵树苗缓缓长粗了干,眨眼之间就茁壮了。
他真不是小孩子了。林巍恍惚地想:冬阳长大了!足以获得一切成年人该有的对待。
一审结果不认定林英的故意伤害罪,关于民事赔偿部分,建议双方友好协商,或者另案处理。
原告方表示不上诉。
林巍同秦冬阳和林英一起回了新阳小区,请老人在小区外的普通面馆里吃了一碗顺心面后并肩把她送上了楼。
打赢了官司的秦冬阳并无喜悦之情,“案子结束了,林阿姨的痛苦远远没有结束。”
若非多愁善感,而且善良,抑郁症这种坏毛病大概也近不得身。
林巍没有隋萌的本事,只好打岔,“怎么改了词呢?”
“我顺您的思路,”秦冬阳道,“把撼动人心的部分留给林阿姨自己讲。可是林阿姨从来不说尖利凶狠的话,那不是她,所以就改了改措辞。”
林巍点头赞许,“改得好!”
秦冬阳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是我自己改的,林阿姨和我一起商量出来的。”
“那也是好!”林巍仍旧说,“而且你的部分也很撼动人心。冬阳,你能独当一面了,后面别再做助理了,不想回诺正,朗乾行不行?浩澄和池跃都很喜欢你。”
秦冬阳还没考虑这些,闻言在小区甬路上站定脚,想了想说,“我得把法庭上的承诺全落实了,同时还想再做一次确诊,好好鉴定鉴定自己的病情。隋萌姐不和我说这个,但我看过一些文献,都讲病情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不适合某些责任特别重大的工作,真要独当一面,我怕对当事人不公平。”
林巍凝望住他,“那就鉴定一下,我陪着你。”
两个人继续往回走,走一小段,秦冬阳问,“如果鉴定结果不支持我独立执业怎么办?”
“那就回来陪我。”林巍语气平静。
“陪?”秦冬阳道。
“嗯!”林巍非常笃定,“我需要陪。”
位于H市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的宝马4S店自开张以来首次接待拄拐顾客,销售经理看起来八面玲珑处变不惊,心里使劲儿嘀咕:这是什么情况啊?
换在以前,秦大沛肯定会故意逗逗闷子,可他最近没有那份心情,脸比数月前的林巍还冷厉,活像附近的人都欠着他的巨款不肯还。
销售经理很有压力。
秦冬阳也有压力,小心翼翼地地跟着哥,不时瞄瞄他的表情。
“他就让你自己来了?”秦大沛道。
林巍在他这里混没了姓名。
秦冬阳笑一下,“什么让不让的?我有行动自由啊!”
秦大沛又哼一声,而后怕弟弟因自己对林巍的不满情绪压抑,努力调整一下语气,“喜欢轿车还是suv?”
秦冬阳不想答,“哥,不用给我买……”
秦大沛打断他,“那混蛋没时候能开车,路虎又弄废了,你总腿儿着?他说给你买吗?”
秦冬阳诚实地摇摇头。
销售经理察言观色地插话,“心目中没有特定选择的话可以在5系里挑一款,空间够用,还不显得沉重……”
正常的销售模式是销售员喋喋不休事无巨细,秦大沛如今是个刺头,根本不给人家表演技能的机会,“听我弟弟的,他开!”
销售经理只好闭嘴,心说这真的是买主吗?来装样子玩的吧?还没见过哥给弟弟买车的呢!
“非得买啊?”秦冬阳问。
“非得买!”秦大沛很霸道,“买了帮哥接你嫂子下班。”
当然是借口。
秦冬阳却没有再反对,“那从3系里挑一款吧!灵便。”
“灵便还是便宜?”秦大沛非常了解弟弟。
“哥要同意我就买老头乐。”秦冬阳闹他哥玩。
销售经理先乐了,“这小帅哥!”
之后他终于得了施展之机,成功推销出了一台运动曜夜,千方百计地劝秦大沛做按揭。
秦大沛把火撒到他头上去,“说了哥给弟弟买车,按揭还用我买个屁?快点儿把合同拿过来!先告诉你我可是行家,把那些没用的猫腻都收起来,我不往死里讲价,让你挣!”
该说说该做做,真成交的时候销售经理完全处于不卖可惜卖了郁闷的状态,还是秦大沛横了眼问,“做不了主啊?我再问问你们总部?”
销售经理心说就当流年不利遭遇煞神,认了吧,好歹还是挣了辛苦费的。
秦大沛不要现车,嫌试驾的多,狠敲了遍合同细节才交款出门。
等出租的时候,秦冬阳忍不住说,“哥,林律准备给我买房。”
秦大沛拿眼瞥瞥弟弟,“可算沾人味了。别便宜他,哥帮你挑!”
“我想买野哥这个。”秦冬阳说。
“野……”秦大沛马上皱眉,“你们住的叙利亚啊?不要。”
“我想要。”秦冬阳小了些声,态度却很坚持。
秦大沛侧身看弟弟。
“我真想要。”秦冬阳语气郑重。
“你傻不傻?”秦大沛问,“那里值什么钱?”
“住惯了,挺好的。”秦冬阳说,“再说林律也没什么钱,我们还得还贷款。”
秦大沛这才想起自己刚帮林巍卖了旧车,更生气了,“他和刚才那个销售经理一个路数,这叫给你买房?”
“他付首付。”秦冬阳非常认真,“以后也会把月供转给我。”
秦大沛看着小蜜即甜的弟弟,无可奈何,“哥给你买,狗屁月供。”
“我想让他给我买。”秦冬阳的声音又低下去,但仍坚决,“他花钱,住我的房子。”
出租停在身边,秦大沛却无心上,“那代表啥?惹你不开心了撵他滚啊?”
秦冬阳微笑起来,“林律沦落成那样,哥不心疼?”
“我心疼个鬼!”秦大沛铁齿钢牙,“他最好现在就露宿街头,越凄惨越好。”
“走吗?”出租车司机探头问。
秦冬阳连忙帮哥拉开车门,送他偎到后座,自己跟着挨进去,帮忙抱着双拐。
“以后我就心疼自己弟弟。”秦大沛宣告地说,“别人都一边儿去!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不清楚肚子里的心眼儿都是啥颜色的。”
“别苦大仇深了哥。”秦冬阳哄他,“都是我愿意的。”
秦大沛沉默下去。
“再说哥咋能就心疼我自己呢?”出租车往前走,秦冬阳又说,“你得心疼嫂子,以后还得心疼侄子侄女。”
秦大沛毫不迟疑地说,“反正哥是你的后盾,那家伙敢跟咱们玩花活,看哥怎么让他疼!这些年都是让着他,真以为差几斤肉我就弄不过他啊?”
第169章 剖身析心
没过几天秦大沛便听说林天野在配合林巍和秦冬阳办理过户手续,相当阴阳怪气,“你还真卖给他!”
林天野不同他一般见识,“卖给你弟弟了。”
秦大沛仍然没有正常声音,“给你多少首付啊?”
“二十万。”都是好朋友,林天野不说谎。
“什么?”秦大沛立刻炸了,“这混蛋耍我弟弟玩呢吧?二十万打发要饭……”
林天野没让他把难听话讲完,“大沛,你还真想要他命啊?巍子有没有钱你不知道?为了我爸的事,他把积蓄都搭上了!我倒有心把房子送给他,他能要吗?”
秦大沛沉默几秒,兀自强硬,“我刚帮他卖了车,也不只二十万!”
“冬阳才忙活完的案子,”林天野瞪住他,“在网上跟人家硬钢,一点儿办法不想,新开的号能有关注度和浏览量么?封了又怎么着?年轻人单纯,你也脑子慢?”
秦大沛彻底哑火。
“弟弟心甘情愿的,”林天野劝他,“你还总当绊脚石啊?木已成舟,耽不耽误小孩儿快乐?哥们儿就随便亲人就不行,区别心太明显了。”
秦大沛再没多说,闷了几天开始左一遍右一遍地催促秦冬阳装修。
“哥给你找装修队,”秦大沛不越俎代庖不能活,“哥给你掏钱。咱不跟他住那个水泥架子。”
秦冬阳只好同林巍商量。
林巍倒没艰难,“让他装吧!等我再接个案子就还给他。”
“装修风格呢?”秦冬阳问他,“也让我哥做主啊?”
“你做主!”林巍说,“你的房子。”
“咱们的。”秦冬阳强调。
“嗯!”林巍点头,“那也你做主。”
秦冬阳觉得林巍会喜欢侘寂风,遭到了秦大沛的强烈反对,“他够不是东西了,还往没人情味儿的风格上靠?战损风改成侘寂风,屎窝挪到尿窝,咱不要。弄点儿暖洋洋奶乎乎,心情都不一样。”
秦冬阳待要争辩几句,蓦地想起林巍曾与沈浩澄一起装修过房子,心头有点儿异样。
夜里临睡之前,秦冬阳试探地问林巍,“您是不是喜欢简约风?”
“我不太懂这些。”林巍有时间就研究老鼠仓案,顺口说,“你喜欢吗?”
“我也不懂。”秦冬阳出神地望他的侧影,“哥还没买房子,沈律……家里是简约风吧?”
林巍把目光从电脑屏幕转到秦冬阳的脸上。
秦冬阳有些心虚,“还是想征求征求您的意见。”
“冬阳!”林巍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很认真地说道,“除了这次受伤,我和浩澄一直没有来往。”
“我不是……”秦冬阳连忙道。
“听我说完。”林巍按住秦冬阳的手,“我和他确定结束了,他确定,我也确定。浩澄是极有分寸的人,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但也肯定与你哥和野子不一样了。除非特别必要,肯定会尽量避免见面,这是对从前和今后的尊重,不单为了池跃也不单为了你。”
秦冬阳垂下眼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林巍靠近他,吻一下脸,“爱情若不排他,可笑而不可信。你喜欢什么风格都可以,只要是你喜欢就行。我对这个确实没见地,不是不上心。”
秦冬阳松弛下去,浅笑着说,“我喜欢原木风,自然,温暖。”
“那再换张木桌子吧!”林巍搂住他的肩膀,“买一套好茶具,你不怎么喜欢喝咖啡。”
“我现在喜欢了。”秦冬阳把头歪在他的颈窝里,“也会做。我们再买一套咖啡机,买骨瓷咖啡杯。”
“我跟你学。”林巍点着头说,“能学会不?”
“您那么聪明。”秦冬阳道,“怎么可能学不会?但我不怎么想让您学。”
“那就冬阳做给我喝,”林巍捏起他的下巴,“总给我做。”
秦冬阳闭上眼睛,任凭亲吻羽毛般地落了下来。
房子开始装修,秦冬阳住回拐末,林巍去林天野的新楼里过渡,忍耐分别,享受顾小江的照顾。
林天野晚上在老房子里陪常在峰,白天回新楼陪林巍,东拉西扯闲聊天,“还得一阵能上班啊?”
“李律让我拆了石膏再去。”
“我以为你们得等到春天暖和了再装修。”
“秦大沛不等。”林巍说,“那时候小飞燕身子沉了,他肯定顾不上别的。”
“咱仨啥时候能喝酒啊?”林天野叹,“你俩这样,我都没盼头。”
“弟弟都是我的了。”林巍牛气得很,“他能作出什么妖来?不喝就硬押过来,掰开嘴往肚子里灌!不过得等伤都好了再说。”
“你和冬阳的事儿,”林天野道,“也不能只过大沛这一关吧?”
林巍看看林天野,一时未语。
隋萌领着秦冬阳见了几回导师,得出结论:认真治疗积极工作。
秦大沛还是不放心,“哥陪你去外地检查检查呢?”
“我最信任隋萌姐。”秦冬阳想也不想,“别的医生再好,不可能像隋萌姐这样了解我。”
肖非艳知道后也偷着批评秦大沛,“人家帮了冬阳那么多年,你这样做不太地道。再者更给冬阳造成压力怎么办?在意不是邪乎,关心不是强迫。”
秦大沛只能叹口气,“我实在是忧虑!”
“还是和巍子谈谈,”肖非艳说,“商量商量怎么联手照顾冬阳,不比乱投医好?”
秦大沛皱眉,“我看见他生气。“
肖非艳搥他脑门一下,“那就置气,别管冬阳了!”
到底还是弟弟的健康更重要,秦大沛强压不忿地给林巍打电话,“小孩儿回来住几天,能不能别总勾搭他?”
林巍从兴师问罪里听出来点儿别的,回怼,“那是我俩的事!”
“找个地儿,”秦大沛忍着气,“唠唠你家的事儿!”
林巍也没犹豫,“野子这儿不行?直接来呗?”
秦大沛悄悄拐到林天野家,见着林巍仍然没啥好态度,“你可够潇洒的。”
林巍如今差他一口硬气,无奈,“有指示就明说吧!”
“冬阳不想去外地检查。”秦大沛直接了当,“隋小姐挺好,我还是不放心。小孩儿整天跟着你,责任就得明确到你身上。眼睛精点儿,心放细点儿,有啥风吹草动赶紧告诉我,不然咱俩真绝交了!”
林巍闻言看看他说,“正想和你商量呢,别让冬阳住拐末了,我想带他回林宅去!”
秦大沛脸色略变,“什么意思?拿我弟弟当张牌,回去和你老爹打对手啊?”
林巍叹口气,“也许冬阳需要一份确定呢?需要谁也不会难为自己的踏实感呢?”
秦大沛有丝动容,过会儿才说,“你父母要是难为他呢?”
“我护着他上前线!”林巍说,“自然会把他护到对方弹尽粮绝。”
秦大沛脱口,“巍子……”
“扫清了障碍才好往前走,”林巍很有决心,“秘而不宣就是一份压力。我没办法不让冬阳遇到任何为难,但能陪他顶住这些为难。大沛,林巍这人,硬挑优点,就是遇钢则钢,你相信不?冬阳的病不容易好,只要拖一辈子,不继续恶化,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秦大沛沉默半天才又开口,“他不是你的退而求其次吗?”
林巍也沉默一会儿,对好朋友坦白,“毕业这么多年,接触了太多人性阴暗,我已经不是上学时候的林巍了。日夜站在深渊边上,满眼都是滚滚浊水,随时能掉下去。我离开朗乾,确实是想把师父和朗乾的排头位置留给浩澄,还有另外一层心思……怕他们看清这种变化。我靠一口傲气长大成人,受不了质疑也受不了同情。冬阳确实小,身体年纪都比咱们后长起来,还得这病,似乎是弱极了,但他有种很神奇的本事,隋萌说能令她窝心到疼痛,对我则是另外一种,他能令我压下许多不想当人的念头……”
秦大沛唇角抽动了好几下,“你是辩论社出身,会说。”
林巍没否认,“从前不肯面对,一方面因为沈浩澄,另一方面也因为我这种灰黢黢的家伙配不上秦冬阳,不想误他,可是已经当混账了,就没可能回去,我再觉得他是退而求其次,就没资格叫林巍。”
秦大沛神情变幻,“要不是回不去了我能饶了你吗?哥们把你当兄弟,你偷我家宝贝。算了不说这些,既然这样了你就得像模像样的,冬阳……需要深切关注,这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家……就回去试试吧!不行立马回来,别扯着我弟弟硬撑!”
“谢谢!”林巍认识秦大沛这么多年,头一次郑重道谢。
秦大沛翻他一眼,“还没说完,以后倾家荡产帮朋友,搭人搭命找线索这种事情也少干点儿!你个老小子不值啥钱,三十好几就能拿出来二十万块,说出去丢死人,秦冬阳可是独一无二的,我舍不得看他着急上火!”
林巍笑了,“我就知道你得嫌二十万少!这不是不会理财么?以后好好挣钱,好好攒!”
“最好是真的!”秦大沛冷哼,“我弟弟人老实,没池跃的本事,降服得人还能掌握住财权,但他有个厉害的哥!林巍子,这就是你吃窝边草的下场。”
林巍摸摸后脖梗子,“我怎么觉得头皮发凉呢?”
“有点儿敬畏心行!”秦大沛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以后咱俩这关系就变了,你对我得足够尊重,要不然还有好日子过?”
林巍吃下这种明晃晃的威胁,“我能不怕?家庭和睦哥们感情,你一箭双雕地占全乎了!”
林巍带秦冬阳回林宅时林北得没在家。
水隽影明显是不知道儿子受伤,看见林巍手臂上的石膏眼神一凝,瞬即调整好了,没说任何关心询问的话,只对秦冬阳露出笑容,“小秦!”
秦冬阳的紧张局促半点儿不比上一次住进来的时候少,林巍同他商量,他没坚持反对,心里却觉得自己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没有脸见水隽影,喊人的时候很没底气,“林伯母!”
水隽影似无所觉,依旧微笑,“挺想你的。”
秦冬阳没觉怎么,只当她是客气。
林巍却瞥了母亲一眼。
何姨工作用心,林巍的房间干净整洁,一点儿没有毛坯房那样久无人住的狼狈。
秦冬阳觉不出舒服,站在地中看林巍,“我脸发烧。”
林巍微笑,“水女士喊你小秦,不是小秦先生。”
秦冬阳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为什么呢?”
林巍坐在床边,“她对你的观感挺好。”
秦冬阳感激,“那是林伯母人好”。”
“放松点儿!”林巍不想讨论父母,将秦冬阳拉至身边,“咱们都是这儿的客人,但我陪着你呢!”
“这是你的家啊!”秦冬阳轻声道。
林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律师这种工作免不了出差,总要换地方睡觉,到哪儿都能保持精力充沛的前提就是松弛。”
“别太担心。”秦冬阳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我会调整。”
林巍吻他一下,“换了地点的私密空间能给你安全感吗?可以放心亲放心做妈?”
秦冬阳看着林巍的眼睛。
林巍眼含笑意,“林北得再粗暴也不会硬闯进来。换了地方的我,能不能是你的依靠?”
秦冬阳伸手搂住他的脑袋,“遇见生病的我,您辛苦了!”
林巍摇摇头,“坚持那么久,你辛苦。没有这份辛苦,林律仍然是孤家寡人。”
秦冬阳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面,有点儿难受地承诺说,“我会在这里好好住,别想太多。”
晚饭时候,回来一会儿的林北得望见林巍领着秦冬阳下楼,打了个招呼,“小秦来了?”
态度平和随便。
秦冬阳心里踏实了不少。
何姨包了饺子,还是三鲜馅,笑盈盈地端上桌。
秦冬阳忍不住赞,“您真麻利。这么短的时间,又包饺子又做菜的。”
“水女士帮了忙。”何姨仍旧笑着,“原本打算吃米饭的,她记着小秦先生爱吃饺子。”
秦冬阳连忙说,“给您添麻烦了!”
水隽影摇摇头,“我的手艺不好,包得形状难看,味道应该是一样的,尝尝。”
秦冬阳赶紧夹饺子吃。
林巍垂眼看着他,心内温柔起来。
饭后没有立刻上楼,林巍去院里抽烟,秦冬阳坐在沙发边上,为林北得泡茶。
儿子不在跟前,林北得的状态也松弛些,难得夸人,“你做什么都很细致,茶泡得有模有样。”
“也不太懂门道。”秦冬阳说,“林伯伯凑合喝。”
“我是粗人。”林北得说,“没什么讲究。家里……就你林伯母身体不好,需要在意些,别的不用拘束。下次回来提前告诉一声,省得她和何姨忙乱。”
秦冬阳不知应该怎么理解这话,扶壶的手顿在空中,“是是是,以后一定注意。”
林巍抽完烟进来,坐下喝两口茶,在林北得的眼睛里牵起秦冬阳的手,“一起研究老鼠仓案。”林北得面无表情。
秦冬阳鞠了个躬,“林伯伯晚安。”
“家里不用这么多礼节。”林北得点点头,“晚安。”
秦冬阳心跳纷乱地随林巍回了房间,进门就问,“您听见林伯伯说什么了吗?他说家里。之前就说了一次,总共说了两遍。”
林巍见他目内流光,伸手捏捏那张脸蛋,“看来政委同志打算鸣金收兵了!”
“我怎么这么幸运啊?”秦冬阳咧了嘴笑。
“好容易满足。”林巍又捏捏他,“原本就该如此吧?”
秦大沛心细如发地观察了弟弟一大阵,没发现他在林家受难为的迹象,武断判定,“看来就是林巍子性格臭,他父母也没多难缠啊!”
秦冬阳想替林巍说话,又怕辜负了林北得和水隽影的善待,欲言又止。
“痛快点儿!”秦大沛说,“跟哥迟疑什么?”
“林巍子这称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秦冬阳问,“算亲近还是不亲近?”
“他现在只能跟你混点儿亲近,要不然哥不理他!”秦大沛毫不犹豫地说。
秦冬阳笑,“别。以前哥可看重林律了,我比不上。”
“那都是假的!”秦大沛瞪眼说瞎话,“到了关键时刻,还得血缘关系。”
秦冬阳笑笑作数,不再争辩。
“后面有啥打算?”秦大沛仍旧问,“回诺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