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点头准允,只是拿着簪子面露犹豫。
乌淳就像狼见了肉一样扑上来,鹰目几乎要冒绿光。
粗糙的大掌,铁箍一般桎梏住小郎君那截细腰,和野兽没什么区别,俯下首来,张嘴就是舔咬红嫩嫩的唇肉。
舔得水淋淋的,咬得红艳艳的,尤其是缀着在上唇中央的小小唇珠,给乌淳翻来覆去地扫,抿着重重地嘬。
平日里藏得好好的不太显眼,现在鼓胀得令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红嫩唇珠让野男人叼嘴里嘬过了。
水鹊嗓音呜咽着去推他。
乌淳的胸膛和铜墙铁壁一般,硬邦邦的,推也推不动,硕大的身躯,整个人轻易地笼罩住他。
话本里也是这样写的,那小寡夫是欲迎还拒。
乌淳自以为明白清楚了。
就撬开人家牙关,急促地寻到那躲闪的红软尖含住,力道夸张得好像要吞进肚子里一样。
水鹊舌根都麻了,从嘴角到下颌,流落一路的湿痕。
给人掐住的腰身软得似柳枝条,他要往地上倒了,乌淳就手臂环着他,非让他两腿颤颤,脚尖踮着几近要离地。
他听到脚步声。
“停下,不许你亲。”赶紧揪住乌淳衣襟,声线是荏弱颤抖的,“要、要让人发现了……”
眼睛红红的,嘴巴合不上,特别可怜。
乌淳粗声粗气地说:“有屏风。”
小郎君还是不放心,主要是生怕齐朝槿回来了。
乌淳皱眉,青龙面具在侧面盖住两个人的脸,俯首继续吃人嘴巴。
幸好那脚步声不是往这个位子来的。
越过了屏风,半点没有停顿地走过。
乌淳是水鹊遇到的吻技最差的人,没有之一。
他一松开,水鹊劫后余生般,扶着桌边喘气。
乌淳上前看他的情况,迎面就是一个巴掌。
水鹊手心发麻,小脸背着光线,看不出神色,闷声闷气地说:“我没有同意叫你亲我。”
乌淳讷讷的,握住他的手,去看那发红的掌心,“疼、疼吗?”
他不关心自己的脸疼不疼,反过来担心水鹊扇他的手掌了。
水鹊给他亲完了才扇的巴掌,程序判定没有扣他的人设分,低空逃过了。
他赶紧打发了乌淳走。
齐朝槿回来时,窗子外面烟霞满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乖乖等着他的小郎君,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花团扇,掩着半张脸,露出双眼睛俏生生地看他。
和窗外半天朱霞相互映衬着。
双瞳剪水,颜色动人。
就是齐朝槿同他朝夕相处,这时候也看得一怔,愣愣的了。
水鹊方才喝了好几杯茶舒缓过来,也润润喉咙,但嗓音还是有点颤,他尽量维持住声线不抖,祈祷齐朝槿别觉察出异样。
“谈得怎么样了?”他装作关切地问道。
齐朝槿颔首,眉眼带笑,“陈老板有意叫我授衣假得闲可以长期同书画铺合作,具体的事务和薪俸等到过段时日再详谈。”
在书画铺做事的话,必然是比团扇上画的要值钱一些的。
这样到时候修缮房、屋置办御寒物件的费用,就有着落了。
水鹊同样为他高兴,眉眼弯弯得勾人。
齐朝槿看怔了,便上来牵他的一只手,眼帘半阖,低眉顺目地问:“我能不能亲你?”
水鹊还在用团扇掩着下半张脸,闻言瞳孔一下放大了。
第63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2)
若是去了那团扇,就可以瞧见一颗殷红鼓胀的唇珠,连下唇都比平日里饱满许多,仿佛再抿一抿,就要溢出汁水来。
水鹊一紧张,他的眼睛就条件反射地多眨了几下。
花鸟扇面抵在鼻尖,他紧张得恍惚间感觉自己呼吸的气体,都热得使扇面凝结水雾了,“……你闭眼。”
齐朝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
水鹊遮掩着半张脸,睫毛如同扇面上的蝴蝶折叠起羽翼一般,齐整纤长,还在不住地闪动,看上去含羞带怯似的。
齐朝槿有些神迷目眩的了。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傍晚的烟霞格外烂漫,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快点呀。”水鹊抬眼瞥他,佯装不满地催促,“我叫你闭眼了……你要完全闭上,一点也不许睁开。”
他的呼吸一滞,听话地依言覆下眼皮,“好。”
水鹊凑近了,两人几乎呼吸交缠的距离,确认齐朝槿眼睛闭得严丝合缝。
才小心翼翼地移开团扇,遮在两个人的脸侧,抬头将唇覆上去。
他由于心虚紧张,亲得急,脚上不小心踩到了齐朝槿的鞋面。
担心对方会给踩痛了下意识睁开眼,水鹊急急地捂住他的眼睛。
故意捏着恶狠狠的语气,小嘴叭叭地催眠暗示齐朝槿:“我又不重,踩着你脚不会痛的,倒是我的脚底板会硌疼了,不许睁眼去看,知道吗?”
那唇只贴了一会儿,就因为水鹊要说话而分开了,齐朝槿没觉得踩痛,他全身上下的感知好似都集中在唇瓣了。
给温热柔软的手心捂着眼睛,他还在怔怔地问:“你脚底板疼吗?”
好像只要水鹊一说疼,就要屈膝蹲下来,给他揉捏揉捏足底一般。
水鹊闷声道:“没有,不疼。”
他再迎着齐朝槿的方向,唇贴唇,他不会伸舌头,就故意挤着对方的唇碾磨。
翘翘的唇珠微烫,麻麻痒痒的。
齐朝槿的手指蜷缩,压抑地攥成拳状。
这样生涩的唇瓣挨挤、摩擦过于折磨人了。
他忍不住抬手扣上了水鹊的后脑勺,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
方一开始轻轻地吮吻,也没多大的力道,水鹊就按捺不下,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嘶声道:“疼……”
齐朝槿神色一紧,松开手,也不亲了。
水鹊感觉效果差不多了,改成双手环住齐朝槿的腰背,脸紧紧贴着人胸廓,故意低垂着脑袋,不让对方看清晰。
他闭着眼睛就开始胡诌。
“都说了我、我刚刚喝茶烫到嘴巴,你还要亲,吮那么大力气,我嘴唇肿了,全赖你。”
其实他一开始没说,没说喝茶烫了嘴巴,也是他答应了贴上去的。
水鹊就是强词夺理了。
因为他估计在短时间内都消不下肿,灵机一动,不如赖到男主身上去好了。
齐朝槿见他这样,肯定会内疚得不敢多问多看。
唉,他真是个坏蛋。
水鹊的额头抵着齐朝槿锁骨,觉察到对方要低下头来关心他嘴唇的情况如何了,就摇摇头躲避着不让他看。
还有理有据道:“不行,我嘴巴肿了不好看,你不许看。”
齐朝槿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向来有礼从容的青年此刻手足无措的,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要如何哄自己娇贵的小情郎。
他温声询问:“很严重吗?要不要我去街上买些冰敷一敷?”
不过七月半这个时候转凉,城南的冰窖基本也没什么藏冰了。
糖水铺里冷饮都少了许多。
水鹊掩着半张脸,闷声闷气:“不用,你转过去,背我回去……不然别人看到我嘴巴要笑话我。”
主要还是不想让齐朝槿看见了。
怕人反应过来了,仔细一看,心生怀疑。
齐朝槿只好不闹他,把人背起来,慢悠悠地走回去。
但这也不是个好办法,梨园的戏还没有完全散场,俊拔书生背上一个小郎君,这样的组合走到哪里都吸睛,水鹊给四面八方的好奇视线一扫,趴伏在齐朝槿肩胛处,埋着脸不愿意抬起来。
戏园子门口人挤人,或隐晦或鲜明的眼神掠过来,齐朝槿细心道:“不好意思,我家表弟崴了脚,可否借过让我们出去?”
人群闻言,大多也都收回了暧昧的视线,往外涌动时让出一条小径来让他背着人的能够穿过去。
没有人盯着如芒在背的感觉,水鹊才抬起一点脸来,双手攀住齐朝槿的脖颈,夸赞道:“齐郎,你真聪明。”
齐朝槿的手托在他大腿底下,闻言脊背紧绷绷的,不言不语地将人往上托了托。
好像什么都值得小郎君夸他一般,做菜切肉的时候夸他厉害,写字就夸他字好看,做个篱笆围起鸡窝,也要挪步子蹲过来夸着齐郎怎么什么都懂……
齐朝槿耳畔往往都是敦促,似乎这几月以来,从水鹊口中听到的溢美之词、甜言蜜语比之前好多年的要多得多了。
眉眼一反从前的冷清,对着水鹊时总是煦煦疏朗。
监察者忍了许久,实在看不下他们情意绵绵的气氛。
冷言冷语地刺道:【你再说一说疼,这穷书生指不定就要帮你用口水消肿了,到时候和狗一样舔你嘴唇,你还要同他道谢。】
【要不怎么说你这齐郎聪明呢?】
他说的话无凭无据,妄加揣测,尤其的过分。
水鹊有些生气了,他语气带着点恼火,反驳道:【你不要这么说,齐郎才不会这样,我、我也不会给他舔了嘴巴还说谢谢。】
【嗯嗯。】
监察者阴阳怪气地学他平日里应答敷衍人的口头禅。
转而还是受不了他口中对齐朝槿的回护之意,蘸酸拈醋道:【唉,真是一对有情人,怎么办啊宝宝,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有毛病啊?
怎么又开始和以前一样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水鹊觉得他莫名其妙的,生起闷气,于是翻了小小的白眼给他。
六日过去,再到了书院休息日。
酒楼底下的街巷日市人声嘈杂,热闹非凡,楼上垂下来的三尺旗幡随秋风翻动,扎绸挂彩,让游人一进城就能见到上面书写的鼓腹楼的招幌广告。
雕花木窗没合上,秋风偷香。
满桌的佳肴,小郎君却不怎么动筷,吃了几口就恹恹地放下了。
乌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上的筷子停顿,“你不吃吗?”
本来就没多少肉,细伶伶的,一顿不吃饱,不就要饿瘦了?
他明明是像从前那个崔三公子一样,就连二楼雅间也是订的同样的位子。
菜同样是点的那日小二报的那一顺溜儿的菜名,他当时全背下来了,一份不差。
八宝肉圆、笋煨火肉、黄芽菜炒鸡、酱炒三果……
一大桌子。
就连茶水也是洞庭君山。
乌淳不明白,他哪一步做错了吗?
水鹊看着一大桌子菜,叹了一口气,“我有一点吃腻了。鼓腹楼也没什么新菜色,有的新菜式还没齐郎做的好吃……”
“你吃吧,不要浪费钱点了这么多菜。”他劝乌淳。
他们就两个人,往日都是他和崔三那边四五个人一起吃,才是刚刚合适,水鹊本来就吃得有些腻了,最近换季不是特别有胃口,现在看到一大桌子菜更是压力山大。
没吃一会儿就撂筷子了。
小郎君看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乌淳茫无头绪,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对,不能让人高兴。
他和败犬一般垂头丧气地扒着饭菜。
整个桌子的菜,他一个人都能吃得七七八八,剩下的怕水鹊嫌弃他浪费,让小二拿食盒来打包带走。
再待到七月末,天气彻底没了暑热,全然称得上一句天凉好个秋。
水鹊将鼓腹楼和书院食斋的饭菜都吃得腻了。
齐朝槿照常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出来下馆子,其实街巷上还有许多面馆食铺,水鹊没有去探过,他刚刚出了书院门,就又见到了眼熟的身影。
水鹊左看看右看看,附近没有相识的人经过,才招招手让乌淳跟着他走,得走得离书院远一些,以免被人发现了传到齐朝槿耳朵里。
毕竟这个阶段,他还没暴露勾三搭四的黑月光形象。
胡人眼巴巴地跟上来。
一直走到河畔的亭子里,这个时点各家各户都在晌午饭,因此也没什么人来。
水鹊凭栏坐在亭子的飞来椅上,脊背靠着红漆木栏杆,因为秋乏而撑着脑袋,眉眼懒洋洋和猫似的,看对方:“怎么了?今日又要送什么?”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做什么去了,最近频频给他送礼物。
前头一支青玉簪,后头一块白玉佩,看他好似对玉器没什么太大兴致,就改送象牙骨扇……
哪有人秋天送扇子的?
他好像只是见了什么东西值钱的,贵重的,就堆到水鹊面前来。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就和现在这样。
乌淳揭开方才一直提在手上的食盒,他似乎真的换头换面有了钱,衣衫虽然还是那几件粗布衣,但是给水鹊装食物的食盒,都不像村野里竹篾编织的,成了三层黑漆嵌兽骨的。
揭开来,里头却不是酒楼中常见的佳肴。
水鹊眨了眨眼,身子往前倾斜,鼻尖动动。
“这是什么……?”他去看食盒里的食物,大大的饼子,“还挺香的。”
乌淳讷讷解释道:“是胡饼。”
他听之前水鹊念叨了一嘴,鼓腹楼有的新菜式还没齐二做的好吃。
族人和他说,要抓住小郎君的心,应当要先抓住人的胃。
那齐二的厨艺应当极好罢。
乌淳不常捣鼓灶房,没什么拿手的饭菜,他的水平仅仅限于将肉和菜煮熟。
唯一擅长的是胡饼,但那只是在面饼上撒了芝麻烤熟罢了。
中原人大多不太吃得惯。
他到曹婆婆饼行去,学了几日的胡饼,是中原人改良过的配方。
将芝麻、鸡蛋、酥油、牛骨髓油还有牛奶当作原料,发酵的面要细细揉成中间薄、四周厚的大饼状,小郎君太瘦了,面饼里头一定要裹上肉,戳戳花纹再放到炉子里去烤。
胡饼用手拿就沾油了,乌淳闷声不吭地抽出食盒底下的油纸,裹住胡饼,递给水鹊,喉咙发紧,不乏忐忑地道:“……尝一尝。”
胡饼隔着油纸也烫手,可见那食盒的保温效果十分好。
水鹊干脆就着乌淳的手,低头去咬胡饼。
周围厚的一圈入口绵软,香味四溢,他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乌淳,“好吃!”
他没吃过这个,觉得口感味道很新奇,咬到中间薄的地方还是薄脆薄脆的。
食盒第二层还有阿婆茶,也是乌淳向曹婆婆学的。
说是茶,其实应当和汤差不多,汤盏里是烤黄的板栗,他仔细剥去壳的胡桃,和半握白芝麻撒下去,乌淳得用炭火烧得茶水滚沸,覆冷水,再滚沸,就又覆冷水,循环往复三次。
水鹊喝完一整盏茶,唇角弯弯地夸,“这个好喝。”
乌淳怔愣地去瞧他,因为温热的茶水盈得脸颊粉粉白白的,荡着个小窝。
他只见小郎君对齐二这么笑过。
一时间热流涌上心头,欣喜得要痴了。
乌淳喉头一滚,郑重而诚笃地道:“你喜欢,我往后都做给你吃。”
但一提到往后这个词。
他的神色再灰暗下来。
从粗布衣的怀兜里取出一个平安扣。
那应该有好些年头了,用的玉也没有之前送的簪子名贵,吊坠着平安扣的绳结暗红,粗糙起毛,仿佛多用一些力气就要断了。
他放到水鹊手心里,声音粗哑,“送给你,你若是不喜欢,就扔了。我过些时日要离开长州县,但定然还会回来寻你的……”
水鹊联想到这段时间的反常,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严肃地问他:“乌淳。你要上哪去?”
乌淳摇摇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那只兔子,我养着很好,你还要它吗?”
路途漫漫颠簸,他断然是不能带上兔子的。
“你不要,我就回去放了,”乌淳说,“你还要,我就明早送到齐家门口去。”
水鹊看他不愿意透露去向的样子,就道:“好吧……那你送到门口来。”
乌淳点头,定定盯了他许久,开口问:“还能再亲一次吗?”
水鹊赶紧捂住嘴巴,猛地摇摇头,“不好不好。你那是咬人,我嘴巴疼。”
乌淳神色黯然,“那齐二呢?他怎么亲你的?”
“他亲的比我要舒服吗?”
他问得很认真,好像不是在青天白日里说这些桃色话题,而是真的在请教一般。
鹰目一秉虔诚地盯着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舒服?要怎么样才能叫你欢喜?”
有人策马而过,年轻气锐,一身窄袖玄色蟒袍,马蹄下的路面扬起烟尘。
闻言侧目。
水鹊急急忙忙地捂住乌淳的嘴,好让他别再突然直白地问出这种暧昧的话。
第二日,乌淳果真将装着白色兔子的竹笼,放到了院落门口。
齐朝槿在竹编大门底下发现的,不过没有见到送者的人影,但他记得水鹊之前喜欢那只白兔子,也能猜出来是偶尔与水鹊有往来的猎户送的。
他一手提了竹笼,另一只手还挽着木盆。
刚从外面捣衣回来,木盆里除了洗净的衣衫,还有盛了四分一陶碗的草尖露水。
这日是八月初一,六神日,清早取碗露水同朱砂一起研磨,小指蘸上朱砂水,点在额心与腹部,可以使孩子去除百病,不受疾病侵扰。
大融江南一带把这样的习俗叫做“天灸”。
兔子笼搁置在灶房边养着小鸡的矮篱笆外,他在院落里研磨朱砂水。
秋天的日光暖融融的了,今日书院放假,水鹊还没睡醒。
齐朝槿回到卧房里,卷起竹帘。
日光流进来,水鹊抱着布夹被,里面缝了茅花絮,正适合秋凉时节。
他眼睛都没睁开,伸手掩了掩光线,侧过身背对窗子还要继续睡。
被子全让他一个抱了,分明也没那么冷,还伸出一条腿到被面上夹着,夹得絮被皱皱巴巴的。
亵裤因为翻身的动作往上挪,裤脚下露出细巧的足踝来,肌肤阳春雪似的,堪堪要融化在煦暖秋光里。
絮被的一个被角就压在侧脸底下,挤得脸颊肉和唇瓣都堆起来。
齐朝槿立在床边,清清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日影移动,他才恍然醒来一般。
捧着碗朱砂水,骨节分明的小指用指腹一蘸,温温凉凉,点在秀气的眉眼中间。
丹砂色泽朱红。
点缀在清灵灵纯然的一张脸上,莫名生出几分俏俏的靡丽,真像了话本里勾勾手指就叫穷书生神魂颠倒的狐妖了。
齐朝槿怔怔地盯着他瞧。
薄薄的眼皮颤一颤,水鹊睁开眼睛醒来看到是他,自然而然地弯弯唇角,一双手就攀到齐朝槿肩颈上,亲昵地贴近他,“齐郎……今早吃什么啊?”
双手环着,手臂上一点软肉就这么夹着齐朝槿发僵的肩颈,馥郁的香气闷闷地全涌过来。
又像光靠一身香气就能使人皈依的小菩萨。
齐朝槿的身形愈发硬巴巴得和铁打铜铸一般。
“……桐皮面。”他喉咙发涩,淡声回答。
水鹊松开他,齐朝槿挪远的手还握着那朱砂水的小陶碗。
他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因为点在眉间凉凉的水醒来的。
齐朝槿向他解释:“露水磨朱砂,六神日点在额腹,祛百病。”
“原来是这样。”水鹊点点头,他自觉地撩开亵衣,用嘴咬住,好空出手来去拿床边案几上的木梳子,边梳头,边咬着衣角口齿不清地说道:“好了……泥点吧。”
他说话黏黏糊糊的。
齐朝槿却眼睛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
水鹊半分不在意,撩起亵衣又急又快,咬着那衣角,连自己胸口与腰腹一并凉丝丝的都没发现。
齐朝槿只是余光一瞥,就见到了随着呼吸起伏,雪白的肌肤上鼓起来的一小抹粉弧。
分不清是朱砂水的红,还是那圆圆的晕粉,色泽更漂亮。
他怕点歪了,水鹊还好端端梳着乌发等他作天灸,齐朝槿只能半覆眼皮,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小指僵硬地摁在朱砂中,指腹微凉,轻轻点在小小的肚脐眼上方一寸的位置。
齐朝槿耳朵根滚烫,急匆匆地撇开脸,望着地面,哑声道:“好了。”
水鹊松开嘴巴,上下唇刚才隔着衣角互相咬着,现在放开了就是红洇洇的。
齐朝槿将陶碗搁在案几上,帮水鹊用簪子束起乌发,问他:“后山的板栗熟了,待吃了早饭,你要一起去捡吗?”
水鹊:“嗯嗯。”
后山上之前摘山桃的地方附近,有几棵栗树,好多年头了,落下来的板栗用手套裹着捡起来,齐朝槿说到时候傍晚回来了做糖炒板栗。
“中午我要到城北陈氏书画铺去。”
齐朝槿问他要不要进城。
水鹊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吃了晌午饭就跟着齐朝槿进城去好了。
从西南门进去,还是熟悉的坊市街巷,但是忽地每家铺子前都挂起了花灯,有的还扎起了金红彩布装饰,尤其是高高的鼓腹楼,旗幡招展,用彩色绸帛结扎起棚架,结了花鸟流苏的饰品,贴上橘红橘红的灯笼。
齐朝槿看他好奇,说道:“八月十五快到了,铺子老板都在准备。”
长州县的中秋灯会是每年的重头戏,届时的夜市,满城上下灯烛映照,火树银花。
水鹊忽然一手扯住齐朝槿的袖子,另一只手不太好意思地掩了掩自己额头的朱砂点,“怎么都是小孩子点的……”
他就没见到大人还点额头朱砂的,不是祛百病吗?
难道是专门祛小孩的百病?
水鹊抬眼一看齐朝槿,他额头干干净净的,于是嘀嘀咕咕道:“你怎么自己不点,光给我点了……”
满大街就他一个大人点了朱砂,剩下皆是斗草、打木陀螺的小孩,水鹊感觉怪害臊的。
齐朝槿理所当然地解释:“水鹊,我已二十有一了。”
换言之,他已然及冠一年了。
水鹊差点忘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将他的身体年龄调整到了18岁。
可不就还是少年郎。
他还是有点不大好意思,视线往旁的地方撇去,却蓦然顿住。
高大眼熟的胡人男子领头,旁边跟了三两个同样眉深鼻高,但着袍服、戴巾子的胡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削干巴、蓄着一把黑胡须的中原男子,瞧着像文人装束。
一行人进了鼓腹楼,酒楼小厮招待着,引着他们到楼上的包间去。
里头除了乌淳,其他的面孔水鹊毫无印象。
联想到乌淳这几日的反常,水鹊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齐朝槿追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这个时候已经看不见他们一行人的踪影了。
水鹊眼珠转一转,摊开手心,“齐郎给我一些钱,我要到西大街梅家食铺去吃小食,不陪你去城北了,走这么远路。”
西大街梅家食铺卖许多小食点心,还卖鸡碎、腰肾的风味小吃,每份才十五文,因为物美价廉很受长州县人的喜欢。
这边是城西南,走到城北差不多还要半个时辰,齐朝槿也觉得远了一些,水鹊不愿意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