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05-13

小元君委屈得要命,把脸埋进竹马的胸膛里。
宗慎看不见对方漂亮的眉眼了。
眼皮覆下,止雨剑收鞘。
那画屏原是庞管事从郊野一处荒宅里挖掘出来的。
里头寄住着一种叫无相的妖怪。
化身有男有女,容貌都如仙人一般。
庞管事本就是做风月生意,得了那屏风,如有神助,不愁没有来客。
他购置了画舫,又招揽了一些乐人伶人以此掩人耳目,无相会在客人被乐人吸引住的时候悄然出现,编织一个春宵幻境,那些沉溺于它幻境分身的恩客,全被吸光精气,下船的不过是一个空有皮肉的骨头架子。
逢人只会痴笑道画屏美人好,为画舫打出了名声,没过几月,骨头架子一垮就是去了。
庞管事得钱,画屏里的无相妖得了精气。
离奇死亡的人就多起来。
事情大了棘手了,就有人求助于仙门来解决。
同一个事件,恰恰好让沧海剑宗和悟真派的撞到了一起。
沧海剑宗那边的情报,显然比悟真派功善堂里记录得要详实,他们一行剑修,一来便是冲着画屏的。
宗慎将画屏封入收妖匣中,待押入下界宗门联合的司祟监作决断,至于庞管事则押入安泗郡大牢。
事情告一段落。
各自告别,沧海剑宗与悟真派应当要分道扬镳。
人影憧憧,立在岸边,月亮仍旧高悬。
水鹊受过惊吓,累极了,已然趴在眀冀背上睡熟。
脸颊嫩生生,抵着宽阔肩膀,颊肉堆起,挤压得唇瓣露出一道小隙,隐约可见霜白贝齿。
宗慎蓦然又想起方才贵妃榻上的一幕。
那靡丽的一尾红抹出唇周外。

第135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4)
沧海剑宗的弟子御剑返程,眀冀背着水鹊回了邸舍,他简单收拾了行囊之后,再背着人到泗江边。
水鹊睡得沉,不好带着他御剑飞行,怕发生什么意外。
安泗郡离京城不算远,从郡里的渡口顺着泗江汇入吴江,去往京郊,水程也不长,现在动身,黎明时分就可以到京郊李家村了。
涂钦午已经和一个乌篷船老板谈妥了生意。
乌篷船是一种小型客船,这个时点,也只有这一艘船接他们的生意。
船老板乐呵呵道:“月亮正在头顶,夜深着呢,公子们到房舱内睡一会儿吧,不必担心,我走这水路十多年了,闭着眼睛也能将各位送至京郊。”
“一睁眼,就会到了。”
他撑着船橹说。
房舱不大,细长而窄,本身这艘船的设计也不是能够日夜兼程的大客船,舱内简单铺着苇席和被褥。
顶上是竹篷,两舷有窗,江面吹的南风,从窗户里涌进来。
水鹊就在两人中间睡。
小船慢慢悠悠,在江河当中,船影和星子一起摇摇晃晃。
同伴皆已经睡熟了。
眀冀没睡着,他闭目一会儿,又睁眼盯着竹篷,双目是清明的。
他想起画舫上水鹊和涂钦午相继离席,回来时只有涂钦午一人,就匆匆忙忙到处找水鹊,途中还收拾了鬼祟作乱的庞管事。
所幸找到人时,水鹊周身没有受伤的痕迹。
完好无损。
只是……
眀冀蹙起眉,他总觉得是自己多心。
不然为什么用帕巾替水鹊擦拭残留的口脂时,感觉那唇珠比平日的状态要红润、要鼓胀一些?
摇过荷花荡,荷叶与花的清香随风飘入船舱内。
眀冀胸膛起伏,呼出一口气。
安泗郡人擅长种植荷花,或者说水乡的许多地域都有那么些荷花荡,数十里不绝,一直绵延到大桥洞底下。
桥洞是风口。
恰时,凉风呼呼吹,让水鹊本能地寻找周围的热源。
软肉一挨,眀冀低头,原来是水鹊偎到了他肩膀旁。
不受控制地,他视线黏在那唇瓣上。
唇肉湿红,因为侧睡而嘟起来,唇珠微鼓,但已经没有之前看到的那样明显了。
眀冀幅度轻微地低头,双目定定地盯着,神态有些痴愣了。
距离越来越近,看得也更加清楚。
小宗主是长得顶好看的,毋庸置疑。
眀冀在小时候初见,一眼看到那雪团子笨手笨脚地爬上院墙时,就清楚地了解到了。
他父母定娃娃亲,是给他找了一个小神仙似的人物。
乌黑的睫羽颤了颤,睁开来看向他的眼睛水蒙蒙。
眀冀猛地回过神来,他靠得已然太近了。
差一点,只差微毫距离……就会亲上。
眀冀拉开距离。
水鹊梦中初醒,意识模糊,但头脑深处还记挂着自己的任务。
他不依不挠地追上去,男主反而躲避。
水鹊视野还朦胧着,但也能看出来眀冀回避的态度。
眉心秀气地蹙起来,“你刚刚不是要亲我吗……为什么又躲?”
凑得那么近,不是要亲他,难道是要数他的睫毛吗?
已经被不知道多少男人亲过的小宗主,潜意识里熟知了亲嘴巴的流程。
先这样,再那样,那样。
想到那种事情,水鹊脸上有点热,不过还是得问清楚。
他仰着脸,顾忌到另一边涂钦午还在睡,放轻了声音,说话就像情人之间的呢喃,“你明明就想……为什么总是不承认?”
刚刚都凑得那么近了。
他的阳气差一点就到手了。
眀冀半阖眼,淡声道:“不可以。”
水鹊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哄男主:“我们以后是要成婚的呀。”
所以让他吃点阳气为什么不可以?
薄唇压成绷住的直线,好半晌,在水鹊都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眀冀才道:“亲过一次就会再想亲,再亲过就会……”
就会想要更加多。
像在他梦中一样,起初只是牵手拥抱亲吻。
到后来,梦境里的内容就彻底失控了。
藕一般的粉白大腿,腿根颤颤地挂在他腰间,上方的粉弧微鼓,覆盖着不堪入目的水光和咬痕。
因为被迫吃到底,水鹊好像一直在哭,叫他的名字。
整个梦境像夏日雨夜一样闷热潮湿。
眀冀如蒙当头一棒,神志清醒过来。
浑身僵硬。
最后认真地对水鹊说道:“这些事情,只能结婚之后再做。”
他骨子里本就是古板保守的人。
从前是两小无猜,自然不觉得再亲密有何所谓。
但是年纪差不多知人事了,就会下意识在成婚之前避嫌。
他心思肮脏,怎么能做到再像儿时那样坦荡荡地亲昵?
况且,纯阳之体本就精力旺盛。
眀冀担心一旦破了戒,就会不可收拾。
水鹊会很辛苦。
他心中纠结万千,水鹊是全然不知道的。
他只觉得男主当真是榆木脑袋!
剧情里他们就没结上婚。
这下好了,他一分软饭值都别想刷到。
水鹊恼怒,气一上头,他揪着眀冀的领子,对着人嘴巴就是啵唧一口。
亲得响亮。
他把贞洁烈夫一样的男主都亲懵了。
水鹊得意地哼哼了一声,故意气人,“你如今不清白了。”
欺负过了人,他就不管眀冀死活,转个身,薄被蒙住头就睡。
好半晌,空中幽幽一声叹息。
眀冀只得合眼休憩。
睡在最外侧的涂钦午,一直安静呼吸平稳。
在身侧两人入眠后,漆黑的眼睁开,当中是一片清明的。
小舟飘摇至李家村口。
三人下船,同船夫告别。
还是清晨,天色与江色空濛。
忽然一声雷动,掀起黄梅雨。
淅淅沥沥,将三人打得衣裳湿淋淋。
好不容易来到李家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前。
涂钦午急急叩响门扉。
这户人家屋檐下放置着水缸瓦瓮储存梅水,以供日后烹茶用,黄梅雨落入缸瓮,叮叮咚咚响。
眀冀将外衫盖在水鹊头顶。
雨势颇大,他们不是符修,没有避雨符,哪怕用灵力遮挡头顶,还有四面八方的雨水。
终于门内有人戴着斗笠来开门。
是一年轻男子,形容憔悴,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秀女子,眼睛红肿似核桃。
男子眼尖,见到眀冀腰间佩剑,三人容貌不似寻常人,急忙道:“敢问,可是悟真派的仙长?”
女子闻言,面上终于有了除去忧色的其余情绪。
他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托人到悟真派的山下求助,没想到真能等来仙长。
男子招呼他们进来,大门进去是小院,往里还有屋门。
水鹊注意到门户悬挂着桃梗、蒜头,还有裁成剑状的菖蒲叶,鞭状的飞蓬梗。
都是些辟邪的物什。
进了屋子,还有两位老人,见了他们颤巍巍地站起来迎接。
他们赶紧让老人家坐下。
屋内焚烧着辟瘟丹,混杂焚烧的还有苍术、白芷,也是辟邪驱毒的。
年轻男子说自己叫李石,两位老人是他父母,身边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叫云心,是李石母亲一个姊妹的女儿。
因为幼年丧父丧母,接到他们家里住。
既是表兄妹,又是未婚夫妻。
说着说着,李石神色有些羞赧,道:“我们原本想在这个月中旬的吉日成婚。”
涂钦午笑意上眉梢,“恭喜啊,那我们不是正来得巧了,喝上你们的喜酒?”
云心听了,面有忧色,握住李石的手。
李石同样,声音沉痛,“但是有一妖邪,已经骚扰李家村许久,我们恐怕……”
水鹊好奇地问他:“什么妖邪?从哪里来的?”
李石才入正题,同他们介绍李家村的情况。
去年李家村的祠堂被大水冲垮了,今年二月趁着春日来,李家村家家户户捐了钱,就准备重新修建一个祠堂。
动土的村民不了解方位禁忌,他们村也没叫风水先生来看过。
挖掘土地时,一是不小心掘地三尺,地表三尺之下的阴气溢散,二是冲了太岁,挖到一团肉块,大如斗,还如蚯蚓一般,不停蠕动。
挖地的村民吓得惊慌失措,赶紧要重新填土。
本以为填好土了就相安无事,结果那日傍晚时分有一浑身皱巴巴的青黑老翁,手捧着一个肉团寻上来,说他们挖地冒犯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要赔一个美娇娘给他儿子做媳妇。
李家村的人没见过这种怪事,自然是不肯,提着扫帚要驱赶老翁。
那青眼獠牙的老翁一离开,全村人都染上了怪病,咯血不止,哭天抢地之时,老翁才现身。
说自己也不是要真讨一个儿媳,他来挑选,需要让李家村出个人,再让拿桐木雕刻一个人形,那木头人就当做是他儿媳了。
李家村人只好满口答应。
水鹊问:“后来呢?”
他想到李石方才忧心的神态,猜测,“挑中了云心姐姐?可那个老翁不是答应只用木头雕人吗?”
李石摇头道:“一开始并非挑中了云心,而是伯父家的女儿,我堂姐李静,那老翁雕刻了桐木人,就让堂姐回家了,没过当夜,伯母发现堂姐不在床上,掀开被子,只剩那个木头人。”
“直到如今还不知所踪。”
李石继续说:“我们再见到老翁时,他手中的肉团大了不少,我们都疑心……”
李静是成了喂肉团的养料。
“这一回,”李石的父亲接过话,他不过五十岁,已然两鬓斑白尽显老态,“那老翁说要我们家的云心,我苦苦求他,说李石和云心就要成亲了,云心实在不好当他们家儿媳。”
“那老翁却张着獠牙狂笑,一定要来赴我们家的喜宴……”李石父亲说道。
李石母亲哽咽,“若是不办,他还要继续祸害李家村。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在喜宴上做出什么事情来!”
水鹊他们三人对视,大致了解了情况。
眀冀安慰道:“你们放心,届时那老翁来,我们会应对。”
措不及防,水鹊小声打了个喷嚏。
方才淋了雨,衣衫还滴着水,光顾着听人说事情了。
李石赶紧起来,“仙长千里迢迢赶来,是我们待客不周到,我为仙长们烧个热水,先洗个澡清洗风尘。”
屋内的人都忙活起来。
热水没那么快,水鹊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干净的衣衫,先把外面的湿润衣物换了。
院里雨歇,他才出门去看。
灶房火热。
李石在院墙下同眀冀说话。
忽然面色犹疑,踌躇着。
眀冀淡声道:“李兄有话,但说无妨。”
李石神色不安道:“仙长,我的请求实在冒昧……但可否能请你和那位小仙长,婚礼当日假扮我们?”
眀冀沉默。
李石立即解释:“云心之前咯血,引发旧疾,一直卧病休息,今日才勉强下来,我担心到时候她支撑不住。”
眀冀的视线越过李石,望向水鹊。
水鹊点头。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样说不定更能打得那老翁措手不及。
涂钦午大跨步上前,眉峰挑起,“李兄,你这人不厚道,上好喜事,为什么不寻我假扮?”
水鹊狐疑地看着涂钦午。
铁牛这是要假扮新郎还是新娘?
那恐怕得要缩骨吧?
没见过这么高壮的新娘子……
涂钦午注意到水鹊看他,更来劲了,“好。你来说,你要和谁入鸳鸯帐?”

涂钦午还不依不饶地要追问他。
高大身形逼近他跟前,骨架比他的要高而宽得多,覆盖着精劲肌肉鼓起紧窄利落的衣袍。
他堵到水鹊跟前,雨过天晴那点阳光照下来的影子,将水鹊整个人好似要笼罩住了。
旁人连窥见水鹊一眼都不能够。
眉黛唇朱的小宗主,简直要被人堵到院子的墙角去。
仍旧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竹马。
世人都说“青梅竹马”,他和水鹊相识得又早,本来他们两个才应当是像诗里那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为何还要再来一个眀冀?
这下成了“竹马青梅竹马”。
涂钦午面上是嬉皮笑脸,眉梢扬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追问小青梅,“你说,你要同谁入洞房、翻红浪?”
好似入鸳鸯帐的说法还太隐晦,他这一次问得更加直白露骨。
连院中不得已听到的李石,也臊得脸红脖子红。
仙师还真是开放,青天白日就大声谈论这些。
李石看了看前头意气风发的青年,又瞧了瞧身边恭默守静的仙长。
暗自摇了摇头。
稀薄日光都让涂钦午盖住了。
水鹊往左一小步,涂钦午就跟着跨一步,他再往右,涂钦午又紧随着。
“怎么不回答我?”
涂钦午不甘心地追问。
水鹊蹙着眉心看对方,说道:“你要说这些,那你和眀冀假扮李石哥和云心姐好了。”
涂钦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好。
是让他问烦了有点生气了。
他赶紧收敛了神色,哄道:“好了,好了,谁要和他扮假夫妻?我们的身高,谁也不符合云心的,就按照李兄说的那样,你同眀冀替上吧。”
云心身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
水鹊也就比她再高一些,他本身骨架又纤小,到时候披上红盖头,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来。
见涂钦午不再揪着问题不放,水鹊松了一口气。
他故作生气的样子,就是想让涂钦午松口,忽然问这种问题,万一男主发觉他在背后偷吃怎么办?
真是棘手。
水鹊去看眀冀的神色,还是和平常一样的。
没有起疑就好。
离成亲定的日子还有两天,李家收拾了客房出来,让他们先住着。
洗浴是在大木桶里,打的井水烧热了。
眀冀听到水鹊在房中唤他。
水汽氤氲。
房里一眼看过去白茫茫的。
眀冀不敢随意看,走上前去时,眼皮覆着,目光也停留在自己的鞋尖,而非木桶内。
“何事?”他沉声问。
“你抬眼睛呀。你不帮我看一下,我叫你进来做什么?”
水鹊觉得他真是奇怪得很,小时候一起在山里光溜溜泅水也不少,这有什么的。
薄唇紧压,眀冀只得抬眼,入目是大片被热水蒸得粉腻的肌肤,和湿润的乌发。
水鹊正背对着他,手伸到后方撩起乌发,整个白皙圆润的小肩头裸露着,后颈的线条有别于他们的刚韧,在白雾当中显出一种纤弱感。
脊骨伶仃,隐没入水中。
水面上没有花瓣药草一类,是清澈透明的。
眀冀眼睛一烫,他偏移视线,声音微哑:“怎么了?”
水鹊嘟囔着和他说,“我感觉后面有点刺痛,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伤痕?”
他垂着脑袋,乌发全由后方撩到前面,让眀冀可以看清楚自己后颈与脊背。
“……有。”
空气中的呼吸声隐约加重许多。
“嗯?”水鹊问,“在哪里?”
与热水对比,微凉的手指,指腹按在颈后的一小片肌肤上。
好像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娇的。
眀冀只轻轻一按,肌肤陷下去一个浅浅小窝。
大约只是刮蹭产生的红痕,没有破皮。
斑驳泛红的痕迹,还顺着脊骨往下一点。
眀冀眸色深深,松开手,“可能是划到了。”
水鹊嘀咕着:“好奇怪,什么东西会划到……?”
眀冀去探另一边木架子上披着的衣裳,是换下来已经脏了的。
果然在外衫处发现黏了一个极小的刺球。
想来是在村口野草茂密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他把刺球放在手心,给水鹊看,“是苍耳。”
水鹊趴到浴桶边,藕节似的双臂交叠,他枕着手臂,对眀冀笑了笑,“原来是这个东西,叫我好难受,谢谢眀冀。”
水汽氤氲,他趴在那儿,好像蛊惑人心的鲛人。
偏生那双瞳仁澄澈,眼睛又圆,清清纯纯的。
毫无征兆的。
眀冀蓦然出声问:“为何今日涂钦午让你和他假扮……你不愿?”
水鹊歪了歪脑袋,脸颊肉软软,贴在光滑的手臂上。
伸出手来,递给眀冀。
眀冀不明就里地搭上。
手被扯过去,下巴尖儿压在上面。
滑腻而湿漉漉的。
水鹊软声道:“因为我们有娃娃亲,我想和你成亲呀……”
他说这话,黏黏糊糊的,脸颊还蹭了蹭眀冀的手背,撒娇一般。
嘭嘭嘭——
心鼓如雷。
眀冀不敢多看他,手背从软腻之间挣脱,“……我先出去了。你留心水温,不要泡太久,水冷了。”
他的背影几乎可以说得上落荒而逃。
水鹊放下心来。
看吧,男主就是可好哄了。
他得意地用手心欢乐划水。
只是不见眀冀出了房门后,立在背光的阴影中,眸色深沉。
如若不是娃娃亲,如若他没有纯阳之体……呢?
他又患得患失起来。
因为是假婚礼,也是在小村里,生活条件不比京城,又是自家人嫁娶自家人,所以亲迎程序并不如何盛大。
新床已经安好,上面还按照习俗洒了红绿豆、桂圆、莲子、红枣一类的喜果。
李石家四处贴着囍字,张灯结彩。
那老翁只见过云心,没见过李石,只要水鹊披着红盖头不露出脸,眀冀着新郎服,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李家村内事先通过气,都来见过悟真派的仙长,避免吃喜酒那天另外生什么事端。
等到锣鼓喧天,举行婚礼那天傍晚,青面獠牙的老翁果然来了。
成这个亲,云心的娘家和夫家是同一家,因此不必像寻常流程那样,由娘家抬花轿至夫家,直接改成花轿出门绕李家村一圈,然后再回家就够了。
披红挂彩,鸣锣开道,黄昏时分的唢呐声响彻李家村。
老翁就在村民的人群中静静看着,使得村民们大气不敢喘一声。
水鹊眼前都是那红盖头的颜色。
朦朦胧胧看不清。
好在下花轿后,眀冀过来接他,让他倒也不至于因为看不清道路而摔倒。
不知道为何,水鹊发觉眀冀的手心一直在沁汗,使得两个人相牵的手要打滑去。
是紧张?
为什么紧张?
那个青面獠牙的老翁很可怕么,连男主都害怕失手?
水鹊看不见现场,他只能从喧闹人声体会到繁闹的氛围。
跨火盆驱邪气,坐马鞍征兆婚后阖家平安,主持吉礼的礼生是村中少有的读书人,高声说了好一段祝福的吉祥话,才停顿了一会儿,清嗓子道:“李石、云心结百年之好,行婚之仪吉时已到,恭迎新人入礼,三揖三拜——!”
眀冀一晃神,仿佛那礼生念的名字是他和水鹊的。
反应过来时,依言躬身拜堂。
礼生高声又道:“都言同甘易,莫道共苦难,共饮合卺酒,相亲不相离——”
一个瓠瓜剖了两半,盛着酒水,中间连系着的红线晃晃荡荡,眀冀垂眸,酒水一饮而尽。
瓠瓜本身是微苦的,美酒却甘甜。
水鹊盖着红喜帕,还要避免被宾客人群当中的老翁看见真容,只能撩开一点点,大约从外面可见范围控制在下巴尖处。
他喝得匆忙,差点呛到,有两三滴酒水溅到喜服上。
村中人成亲,又是清贫家庭,当然没有什么凤冠霞帔那般华贵。
眀冀穿的是大红通袖袍,水鹊外面罩着的是同样大红色的宽袖襦衫,裙裳尺码小了些,让他呼吸也闷着一口气。
酒水打湿了襦衫的衣襟。
不过好在吉礼程序快要结束了,水鹊被送入新房中。
早在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先静观其变,如果那老翁非要什么儿媳,肯定会潜入新房来见新娘子,以雕刻木人,涂钦午和眀冀在外宴客时,时刻留心老翁的动静。
水鹊只要在新房里等待他们的信号就可以了。
红帐幔,软被褥,床里还堆着喜果。
水鹊有点饿,他捡了一颗红枣嚼了嚼。
新房在屋子最里侧,外面的交谈声不怎么能听见。
水鹊不知道等了多久。
忽而有一道稳当的脚步声,那人推门而入,红烛轻摇,水鹊垂着脑袋,喜帕还在头上,他只能看见地面上一个高大影子。
沉默地走近了,一身酒气。
“眀冀?”
水鹊试探道。
无人回应。
他于是自己掀起了盖头,看到果然是眀冀,蹙起眉,问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那老翁如何了?铁牛还在外面盯着吗?”
酒气熏人。
眀冀平日里很少沾这玩意,酒量不好,如今连神色也不似往日镇定,颇有一种迟钝的沉滞感。
直愣愣看着他不说话。
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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