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真的已经很旧了,封面书页均有磨损,书名像是剥落的墙面一样斑驳,但仍旧可以辨认出来。
——书名:《新世界》。
——作者:阿道司·福特。
五条悟翻开扉页。
正文的第一页这么写道:
[身处于和平中的人们就像圈养的羔羊,他们以为和平会永远和平,但实际上和平只是偶然,繁华的世界是倒影般一触即碎的东西,所谓的秩序也像泡泡一样脆弱。
当庸碌人们沉溺于夜晚的霓虹灯,为了衣食住行这种肤浅的欲望而奔波时,危险在阴影处悄然滋生。
那是犹如沥青一般泥泞恶心的东西,当它在光天化日之下吞噬了一个人后,便分裂成了二十份,并迅速长成了原本的大小。
科学家简单将其名为“microbe”,意为病原体,而一些对英文并不熟悉的人,则往往会念成麦克罗。
威胁偶尔等同于机遇。
现在是2046年,当麦克罗分裂了十次,几乎如蚂蚁般挤满世界的一角后,一条崭新的进化道路在人类间诞生了……]
回去之后,五条悟开始着手调查这位阿道司·福特。
重名的人有很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作者应该是英国人。
由于不在日本境内,整个调查进展的相当缓慢,五条悟也曾试图从这本《新世界》入手,结果发现《新世界》是这个作者唯一的一本书,甚至是自印的,由于时间久远,其来源已经不可追溯。
夏油杰来找他的时候,五条悟刚巧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只麦克罗被杀死了,沥青一般的身体在扭曲的时间与空间中湮灭,救世主拯救了这个世界,就像是大火之后的森林,焦黑的土地上很快就会抽出新生的嫩芽,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但实际上危险远未结束。
主脑经过庞大的计算,发现最后的、最严重的甚至足以灭世的危险,来自于人类自身。
主脑打算抹消这个威胁——那是通往光辉未来的唯一的拦路石——唯有这样,幸福的伊甸、完美的世界才会真正到来。]
五条悟往后翻,结果看到一片空白。
嗯?没了?
五条悟仔细看了眼书脊,发现书页没有被撕扯的痕迹,所以这本书根本就只是上半册!
那个作者压根就没写完!
“悟,你是又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赌约吗?”见五条悟整个都快埋进书里,夏油杰终于忍不住问道。
实不相瞒,这本硬壳精装、封面还带着英文花体的书和五条悟的个人气质格格不入。
夏油杰看到这个场景就感觉像是第一次看到夜蛾正道这么个彪形大汉戳毛毡时一样震撼。
“杰,”五条悟把书合上,将封面完整的展示在夏油杰面前,“你知道阿道司·福特这个人吗?”
——他现在见人就问这个问题。
夏油杰:“某个文豪?”
五条悟:“好的,你不知道。”
夏油杰坐到五条悟旁边,他手里拿着一包糖,软糖,被他解压似的捏来捏去,“因为想要知道对于清水家的处置情况,这段时间我其实一直放出咒灵监听,但是没敢靠太近,结果想听的事情没听到,却听见了另一件事。”
夏油杰转头看向五条悟,一改往日始终笑眯眯的样子,神情淡淡的开口:“清水家私下有在传,彻能够无限制的复活,不过别人都当他们疯了。”
五条悟冷汗狂冒:“……”
虽然早就暗示过,也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卧底被发现原来是这种感觉,真刺激。
夏油杰:“现在想想,从凶案现场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仅能靠尸体的衣着来判断尸体的身份,这好像是一些推理小说常用的诡计。”
五条悟装无辜:“杰你真是博览群书啊。”
夏油杰这回真的笑了:“悟,正常来讲,你这个时候应该骂我或者讽刺我。”
五条悟:“哈、哈哈。”
受限于年龄,夏油杰看事情的角度可能不够全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敏锐。
夏油杰定定看了五条悟半晌,叹了口气,“看来你真不打算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找过硝子,但是……”夏油杰顿了顿,“这里似乎也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起身向不远处等着的辅助监督走去,背对着五条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总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可以来找我。”
五条悟欲言又止,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夏油杰突然站定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如果你敢说我这句话恶心肉麻你就死定了。”
“没有,我……很感动。”五条悟艰难道。
他发觉夏油杰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比如户川彻死里逃生现在还在医院插管子、吃流食,可怜兮兮、脆弱易碎、受尽苦楚,加个苦情的BGM可以直接上演生离死别的那种。
但实际上那人现在活蹦乱跳,一拳一个老橘子不在话下。
五条悟一个字都不能说,最后只能止言又欲的目送着夏油杰离去。
夏油杰这次的任务是去一个图书管里祓除咒灵。
他坐在车上,车辆驶离高专的时候,恰好有另一辆车开进来。
夏油杰瞥去一眼,敏锐的看见了那辆车里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咒术师——多半是被咒灵伤到了,过来找硝子治疗的。
他发觉自己这段时间对于类似的场景非常敏感。
不是不知道咒术师伤亡率高这件事。
这是在他入学高专第一天就被反复强调的事,也是在夜蛾老师上的文化课上不断提及的事,在编写的课本里,甚至对咒术师的死亡率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夏油杰记不太清了,总那个数字高到吓人。
但是夏油杰依旧坚持的走上了咒术师这条路,哪怕他的父母对此并不乐意,毕竟高专对外只是个宗教学校。
为什么。
夏油杰有些疲惫的撑住额头,高专的人第一次找到他时的场景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当时的情绪还无比鲜明的刻在他的记忆里。
没错,无比的感激。
毫不夸张的讲,当他得知自己拥有咒力后,就像是黑暗的世界里突然照射进了一束光,他眼中除了那束光已经没有其他了。
他不是异类。
他也没有疯。
他所看见的丑陋的怪物、他所经历的担惊受怕都是真实存在的,真正看不见、对此一无所知的,是如他父母那般的普通人。
在夏油杰很小的时候,他曾将自己能看见咒灵这件事告知他的父母,但是他们没有信,他们只是担心,担心夏油杰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或者幻视。
出于一个普通人的思维,他们曾试图带着夏油杰去看医生,但是遭到了夏油杰激烈的反抗。
之后夏油杰再次提起这件事,他们没有反驳,甚至认真附和。
[看到了,杰,我们一起把它赶跑好不好?]
但是骗子,都是骗子。
夏油杰知道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因为那两只咒灵就停在他们的肩上。
所谓的认同,不过一种小心翼翼的敷衍。
他和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有顺畅的、感同身受的沟通交流,因为他们之间的世界天差地别。
自那之后,夏油杰开始学会伪装。
不知不觉中,他与父母渐行渐远。
他像是独自一人走在一条又窄、又黑、又冷且看不见尽头的路上,一种孤寂感与微不可察的惧怕感时刻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时刻如惊弓之鸟。
直到那天咒术界的人找到他,夏油杰才感觉这条路像是突然有了尽头,尽头并非他所以为的无尽的黑暗,而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那儿有他的同类。
因此那一刻,夏油杰无比的感激,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某一刹那获得了新生。
所以他无视可能的危险,抛弃了普通人的人生,义无反顾的来到了高专。
他甚至觉得,哪怕咒术师的死亡率再上升五个百分点,也无法动摇他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的决心。
直到那天在便利店中,户川彻的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从来都拥有无数的选择,而非只有一条单行道。
当脱离了儿时那种被排斥且孤立无援的境地,夏油杰开始用一种更豁达的方式去看待以往的自己,甚至开始思考起另一种可能性。
不是没有像户川彻所说的那样,去思考别的道路。
但是夏油杰深思熟虑后,仍旧觉得还是咒术师最适合自己——因为在这儿所得到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是别的工作无法给予的。
不过也不一定要一生都是这样,当时夏油杰很乐观的想。
因为这是现在十七岁的他所持有的想法,户川彻的话给他的未来指出了无限的可能性,令夏油杰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
在某个忙里偷闲看漫画的下午,他的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以咒术师的经历为蓝本,画漫画或者写小说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划过的速度比流星还要快,就像所有对未来满怀期待的青少年一样,各式各样的想法此起彼伏,诞生又消亡,对任何事情充满好奇却又喜新厌旧。
——夏油杰正切实的处于这种年纪。
然而突如其来的意外以一种蛮横的姿势揭开了血淋淋的事实。
在此前,所有人都知道咒术师的死亡率高,他们甚至能精准的说出那个数字。
但是数字终究只是数字,就像是新闻上播报的哪儿的洪灾死了多少人,每年车祸的死亡率又有多高。
惋惜,感慨,但多半不会有感同身受。
因为那只是经由统计后得出的冰冷数值。
直到死亡突然降临,才有一种骨髓发冷的残酷和恐慌。
那一天夏油杰站在火场外,看着工作人员抬出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体,得知两个学弟险些命丧,他才无比清晰又赤裸裸的意识到——他所处的是一条时刻与死亡相伴的道路。
自那之后,夏油杰对于咒术师的伤亡越来越敏感。
他像是被揭开了一层蒙在眼前的纱,在亲眼目睹死亡后,那些曾被无意识忽视的死亡便越发的鲜明。
今天遇到的那个咒术师是这个月的第九个——第九个找硝子治疗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可以离开咒术界吗?
夏油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诚然这种责任应该是大人承担的,但是咒术界的现状就是高专的学生就要开始承担起祓除咒灵的责任。
他拥有咒灵操术。
他或许是未来仅有的几个特级之一。
在祓除咒灵这一方面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有句话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拥有这种能力,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那难道不是一种——
逃避吗?
夏油杰为这种想法而感到难受。
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漩涡之中,四面八方的咒灵,丑陋的、狰狞的、恶心的,几乎要将他淹没。
夏油杰开始思考更加深层的原因。
咒灵,都是因为咒灵。
户川彻、灰原雄、七海建人遇到的危险来自于上层的算计,但袭击他们的仍旧是咒灵。
那些尸体,那些去找硝子寻求帮助的咒术师,他们身上所流的每一滴血,每一道伤口,都是因为咒灵。
此刻夏油杰来到了图书馆的门口。
他是来帮忙的,此前已经有一位咒术师进去对付咒灵,但是显然不敌。
夏油杰走进大门。
门口遍布碎石,右侧的碎石下鲜血形成了血泊——因为其下压着那位咒术师的尸体。
太年轻了,可能只是二十出头。
眼睛因为死亡蒙上了一层灰翳,就这么无神的看着夏油杰,里面带着无尽的惊恐与痛苦。
夏油杰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他如被烫到一般将视线挪开,蔓延而上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来晚了。
如果算上那几个受伤的,这是这个月的第十个。
所以说——
夏油杰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入图书馆,垂下的手攥的紧紧的,几乎要将皮肤刺破。
咒灵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他开启了咒灵操术,铺天盖地的咒灵如黑雾般浮现,很快充斥了一楼的每一个角落。
夏油杰站在其间,仿佛自身也化为了咒灵的一部分。
他盯着盘踞在二楼的咒灵,神情是一种平静到极致的淡然。
彻,你所描绘的那个未来,我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你说迷茫是年轻人的特权。
但是实际上——
我根本没有迷茫的权利。
在图书馆倒塌的书架间,凌乱的躺着几具尸体。
但是也有活着的人,只是因为身上的伤势,他们无法在一起抱团,只能四散在不同的地方。
这些人一般都满含惊恐,或者胡乱的祈祷。
但是在二楼某个倒塌的书架旁,一个青年捧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写字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写了几行又停下,写了几行又停下,总是在一页纸上反复的、不断的写,仿佛刚才写下的那些词句都不存在。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暴躁,甚至夹杂一丝几不可见的绝望,最后他直接将笔记本合上,一把扔到了角落。
夏油杰解决完咒灵上来后,险些被本子给砸中。
“抱歉,”青年道歉,他眼窝深邃,眼角带着些细纹,是显而易见的西方长相,但是奇迹般的没有一丝口音,“虽然是我自己扔的,但是现在我后悔了,鉴于我腿动不了,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把本子拿回来。”
夏油杰将笔记本从地上捡起来。
由于那本笔记本落到地上时,是开口朝下摊开来的,所以夏油杰试图将笔记本合上时,理所当然的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夏油杰瞳孔骤缩,他猛地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不远处的青年。
“你……”
青年微笑,神情优雅且淡然,“啊,看到了。”
青年从夏油杰手中接过笔记本,打开不死心的往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完整有条理的一句话在顷刻间化作凌乱的字符四散飞舞,原本平和的眉眼间瞬间不可抑止的染上了一丝暴躁。
但是很快他将这缕暴躁压抑下来,重新挂上了无可挑剔的笑容。
即便他此刻满身灰尘,右腿断了浑身是血,但仍旧带着一丝和眼前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优雅。
“如你所见,我是一位异能者,但是异能暂时失控了。”
“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夏油杰回过神来,翻出医疗箱将里面的绷带伤药一一分发给周遭的伤患。
有行动能力的都离开了,没行动力的也不敢在这儿多待,相互搀扶着挣扎的离开,以至于夏油杰绕了一圈回来后,附近竟然只剩下了青年一个人。
“谢谢,”青年道谢,他接过绷带,不是很熟练的往自己的腿上缠,他看了眼离开的人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说道:“真没礼貌,连句谢谢都不说。”
“可能太害怕了吧?”夏油杰笑笑,看不过眼,索性接过绷带帮青年包扎伤口。
“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人……”青年点了点已经走到门口的一个人影,“先前的那位咒术师其实不会死。”
他只是闲聊,但是夏油杰却显而易见的一僵。
“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们为什么会把救他们当做责任。”青年居高临下看过去的神情有些冷漠。
夏油杰动作一顿,皱眉,“你在说什么?都是人类,既然有能力当然要救。”
青年反倒颇为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诞的话,“之前那个咒术师也是这么说,我让他快跑不要救,他不听,结果死了。”
青年轻笑一声,“从生理结构来讲,你们当然属于同一物种,但是你们能祓除咒灵,人类的负面情绪却能诞生咒灵,面对这么多源源不断制造咒灵的麻烦制造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把救他们当做责任,正常来讲,应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不是吗?”
夏油杰绑绷带的动作停了,他强调:“如果我们不救人,你也会死。”
青年淡笑,“我接受,我与你是进化的两个不同分支,在适应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的过程中,总有人会被淘汰,如果我死了,那就是我的进化方向无法适应这个世界,我接受我的死亡。”
夏油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正在说什么胡话的精神病人。
青年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愚忠之人。
青年的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惋惜的微笑,他轻轻摇了摇头,从地上的书堆里翻出来一本书,递过去。
是达尔文的《进化论》。
“适者生存,”青年微笑,他像是正在布道的耶稣基督,“在地球亿年的演化过程中,生命会产生数以万计的突变,大浪淘沙后最适应当下环境的那几种会保留下来,生命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这时就可以称这个突变为进化。”
“假设将咒灵视作灾变,咒术师就是最能适应这种环境改变的人。”
“当然,由于异能者五花八门的异能力,他们无论是战力还是适应险恶环境的能力,都比普通人要强,所以我姑且将他们视作一种与咒术师不同的进化方向。”
“但是有一点无可置疑,”青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显得有些淡漠,“那些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显然已经被当下这个社会抛弃了。”
“他们能产生咒灵,却无力抵抗,倘若没有咒术师的存在,恐怕很快就会被那些咒灵吞食干净,同理,在战力上,普通人依旧没有与异能者匹敌的可能,倘若让港/黑那位重力使对普通人发难,哪怕精锐如政府的军队,一时间恐怕也有些棘手。”
“所以呀,”青年有些困惑,又有些无奈,“像这种显而易见已经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物种,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救他们,也不明白——”
青年笑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将他们当做同类。”
“如果有需要的话其实可以圈养起来,就像蚂蚁圈养产蜜的蚜虫一样,唯独不需要为了这些人送上自己的性命,这样本末倒置了。”
夏油杰沉默的看着他,起身,“我帮你叫救护车。”
青年叹了口气,“算了,这世上清醒的人终究是少数,但是你总会明白的。”
他抬头,视线虚虚的落在夏油杰的眉心,“或许,如你这般的个体,最终也是会被淘汰的一部分。”
“但是不用帮我叫救护车了,”眼见着夏油杰要拨号出去,青年出声阻止,“我在这儿约了人见面,他待会就来了,所以把医疗箱留下就好,麻烦你了。”
夏油杰将医药箱留下,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只是疏离的起身,然后转身离开,摆明了要与青年划清界限。
只是在夏油杰走到一楼,即将走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青年清晰的提醒声。
“记得看完后把《进化论》还回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内显得有些轻,但是夏油杰觉得像一支利剑刺进了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拿了那本青年递过来的《进化论》。顿时感觉手心发烫,大步走回一楼,胡乱的将书塞到了一个书架上。
他这个角度看不见青年的身影,但是他似乎听见青年笑了一下,那笑声像是响在他的耳畔,令他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背影似乎还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慌乱。
二楼,青年目送夏油杰离去后,收回了视线,拎起自己的衣角爱惜的擦了擦手中笔记本的封面,灰尘被擦净,露出了其下如蛇般缠绕扭曲的黑色纹样。
若是此刻夏油杰留在这里,他会发现青年笔记本封面上的纹路,与今天他在五条悟手中看到的那本名为《新世界》的书封面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吹去笔记本上最后一点浮灰后,青年打了一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阿道司·福特,禅院先生,现在已经……”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超过我们约定的时间十分钟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到——咦?现在?”
福特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翻窗进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站在他面前。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把见面的地点约在图书馆的,说罢,你想干什么?”
福特微笑,“只是个人爱好,图书馆是个能跨越时空与先哲对话的地方,如果冒犯您了,我道歉。”
“只是您似乎早就到了?”
“到的没有那个倒霉的咒术师早,”禅院甚尔扯出一个稍显戏谑的笑,“如果你因为那个咒灵死了,就是被这个世界淘汰了。”
“抱歉,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福特从怀中取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掏出一张支票,“消息的钱我先前已经付了,这儿是三千万,我希望您能把那幅《拉小提琴的女人》带给我。”
“一个月后。”禅院甚尔接过支票。
福特颔首,“那么我等您的好消息。”
港/黑大楼。
坂口安吾情报整理到一半,接到了种田长官的指示:
[画作《拉小提琴的女人》会出现在一个月后的多伊尔拍卖会上,届时异能特务科将会派人参与此次拍卖,拿到《拉小提琴的女人》。
在此期间,你需要详细关注港/黑动向,防止森鸥外得知拍卖会相关事宜,倘若□□有动作,则想尽办法从中阻挠。]
坂口安吾难得愣了一下,这幅画异能特务科已经寻找了一年之久,没想到会在多伊尔拍卖会上出现。
多伊尔拍卖会最初是欧洲一些老牌贵族聚集在一起,用以拍卖各种灰色物品的带有私人性质的聚会。
后来世界势力洗牌,混乱之中各种走私物品数量飙升,多伊尔拍卖会作为一种灰色的拍卖方式就以一年一度的形式固定下来。
举办拍卖会的地方一年一换,今年刚好在横滨。
作为就在家门口举办的活动,已经隐隐有了横滨地头蛇倾向的港/黑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据坂口安吾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森鸥外甚至已经收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绝对是要派人参加的。
拍卖会上或许有森鸥外感兴趣的东西,但是应该不是那幅画。
那么坂口安吾要做的,就是阻止港/黑的人意外得知那幅画的秘密,从而参与到对画作的争抢中来。
这件事他待在港/黑本部不好操作,因此必须要参与到那场拍卖会中。
但是港/黑参加拍卖会的这个名额,多半会给某个干部,绝不可能落在他这个小小的情报员身上。
由于拍卖会带点宴会的性质,邀请函允许受邀人带一位男伴或者女伴。
他如果想参加拍卖会,似乎只有从森鸥外选择的这个人选下手了。
坂口安吾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整理好资料起身离开,等电梯时,看见层数由首领办公室的楼层往下降,等降到他所在的楼层后,电梯门打开,坂口安吾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太宰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