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存趣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拒绝你?”
钟邱沿点点头。周存趣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我以为我俩前段时间在搞暧昧,结果有个笨蛋原来根本不在线。他一点都没看出来,我对他也有意思。”
钟邱沿拿纸巾擦着周存趣额头的汗,懵懂地问:“啊,前段时间我们在搞暧昧啊?”
周存趣说:“我还抄了首情诗给你,你这个笨蛋啊。”
钟邱沿后知后觉地开始翻眼皮复盘。周存趣边解安全带边说:“我不跟笨蛋谈恋爱,我先上去了。”
钟邱沿迅速把车子锁了,一把捞过周存趣卡在怀里,说:“哪儿也不准去。”
小女孩转圈转过来,在钟邱沿头上撞了一下。钟邱沿骂了声脏话,又立刻笑眯眯地在周存趣脸上亲了下。周存趣说:“你想过没有,我没办法跟你出去约会,没工作,目前情绪也不太稳定....”
钟邱沿打断他说:“我们可以在家里约会,不在刘小英家还可以去我家。下班之后,立刻能看见你,我就特别开心。”
周存趣好半天没说话。钟邱沿说:“哥,你说点什么啊。我又开始感觉有只小手在抓我的心口了。再抓两下,我就快心梗了,我说真的。”
周存趣有点哽咽地笑了出来,骂道:“在说什么...”
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低头擦了下眼睛里快溢出来的眼泪。周存趣后来说:“我想说的也是,每天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开心。钟邱沿,我虽然现在很不好很糟糕,但我真的特别想跟你谈恋爱。”
第11章 泡面加蛋(五)
那天开车回了自己那里之后,钟邱沿又给周存趣打了电话过去。周存趣接起来,钟邱沿趴在床上,翘着两条腿,嘿嘿笑了声说:“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天。哥,要不是有点晚了,我就要去楼下敲锣打鼓,和全世界宣布这一喜讯。”
周存趣靠在床头,也笑起来。钟邱沿一直在那头嘿嘿嘿地傻笑。一直到周存趣说自己要挂电话睡了,钟邱沿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特别遗憾地说:“啊,这就睡了啊。哥,要不我还是开车过来找你。你给我开下门。”
周存趣在电话那头说:“你去洗个冷水澡清醒清醒吧,再几个小时你该上班了。”
钟邱沿不满地哦了声,然后真的去洗了个冷水澡。
第二天, 钟邱沿买了几个周存趣爱吃的菜,一路吹着口哨上了三单元五楼。他没像之前一样帮着刘小英摆碗筷准备开饭,放下餐盒之后直接闪进了周存趣房间里。
刘小英扭头想跟他说句什么话,一转头只看到餐桌上放了几个透明塑料包装盒。钟邱沿坐到床边,直接捞过周存趣,开心地问:“想我了没?”
周存趣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钟邱沿又突然放手,然后掏手机给周存趣看,他把周存趣的备注改掉了,改成了“我的”然后一颗爱心。他问周存趣怎么样。周存趣点点头,嗯了声,说:“蛮土的。”
钟邱沿嚷嚷起来:“什么蛮土的。这是‘我的爱’你是‘我的爱’,你知道吗?”
周存趣笑说:“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照例还是刘小英和钟邱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中途刘小英起身去厨房拿勺子,钟邱沿忽然转头在周存趣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刘小英转回头的时候,周存趣瞪着钟邱沿,钟邱沿抖着脚,笑眯眯地给周存趣夹了一筷子虾仁。
钟邱沿回村里参加阿山婚礼的那天晚上,周存趣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发呆。钟邱沿打电话和他说了一遍,今天要住在村里,没办法来找他了。打完电话,又发短信和他说了一遍。末尾打了无数个“亲亲”的表情。
周存趣现在有点不习惯晚上看不到钟邱沿。他大学谈的那段恋爱,两个人是同系同学,约会就是在图书馆,各自埋头苦读,感觉是学友不是情侣。他也只有在题不会解的时候,会想着先问问自己男朋友吧。他现在都有点不太记得,跟那个人是谁先对谁表的白了。但那样的恋爱,好像也不咸不淡地维持了快两年,也蛮神奇。
周存趣思忖了半天,在短信输入框里打了一句:到家了吗?
钟邱沿没看手机。他出发得晚,到村里的时候,开饭的鞭炮都已经放过了。钟邱沿挤进摆酒的大礼堂里,在几十桌热热闹闹的酒桌中间找到了邱雪梅。钟邱沿叫了声:“妈。”
邱雪梅嗑着瓜子,皱眉盯着他问:“你谁啊,我儿子失踪数月,一直下落不明,现在怎么突然跑出一个人喊我妈。”
一桌的人都笑了。钟邱沿顺势坐到了她边上,拉着邱雪梅的手说:“我有事忙嘛。”
邱雪梅说:“是,我也知道。那城里没有你开这辆公交车,公共交通系统得瘫痪。”
钟邱沿点点在一边玩斗地主的老爸说:“钟宝臣你能不能管管你老婆。一上来就冷嘲热讽的。”
钟宝臣嘟囔了句什么,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牌。
大礼堂的窗格上贴满了“喜”字,菜色都是普通农村流水席的菜色。阿山的婚礼非常简单,反正新娘也是同个村的,两家近得都没必要开车。于是该省的步骤都省掉了。阿山和新娘出来敬酒的时候,大鱼跟在后边帮忙倒酒、拿酒杯。
酒席散场的时候,阿山脱了西服外套搭在肩上,给钟邱沿和大鱼递了支烟。他们三个人靠在礼堂后院墙边,沉默地看着满地的鞭炮碎屑。阿山忽然说了句:“你说这日子快的。”
大鱼说:“我们好像昨天还光屁股在溪沟里摸鱼,今天阿山都结婚了。”
阿山拍拍钟邱沿,说:“哎,你们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其实那么多年吧,一直挺想感谢你俩的。没有你们这两个东西,我可能身心没法那么健康地成长。”
大鱼转头问钟邱沿:“他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钟邱沿说:“这致谢辞听着像骂人一样。”
三个人互相看看,笑起来。过了一会儿,钟邱沿掐灭了手里的烟,站到阿山和大鱼面前,清了清嗓子,说:“正好,借着阿山大喜的日子,和哥们说个我的喜事。”
大鱼对他伸了下手,表示悉听尊便。
钟邱沿说:“嗯,我谈恋爱了。”他说完,脸噗得一下红了。大鱼和阿山刚要鼓掌,钟邱沿继续说:“我和周存趣谈恋爱呢。”
他揉了揉鼻子,蛮开心地小跳了一下。大鱼和阿山面面相觑,把鼓掌的手缩了回去。
这真的太震惊了。大鱼和阿山下一次坐到刘小英家餐桌上的时候眼睛还瞪得浑圆,看着钟邱沿跟条小狗一样绕着周存趣转来转去。周存趣终于在卫生间里洗完手,擦干净,坐到餐桌边了,钟邱沿于是也跟着坐下了。
钟邱沿自己上头上得一塌糊涂,可能没搞清楚,一个自己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哥们突然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了,这消息,几乎是核爆级别的。大鱼捧着碗,终于叹了一声,抬头和周存趣说:“真是世事难料啊。”
周存趣也看了他一眼。
饭后刘小英下去找朋友谈天去了。他们四个仍旧坐在餐桌边。大鱼说:“我们不歧视的,就是有点震惊。我们那理发店里,那个那个阿文老师,也是gay来着。哎,说起来是不是只有我工作也没啥起色,还是个孤家寡人了。”
周存趣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你学了两年,还是只会洗头,也可能不是你技术不行,是环境不行。不如看看合适的理发技校,进修一年就够了。”
桑葚园三兄弟互相看看,忽然感觉好像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他们散了之后,钟邱沿在房间里搂着周存趣,拿脸颊贴贴周存趣脸颊说:“我男朋友的脑子真的好用。”
周存趣翻着手里的几页纸。阿山把自己写的小故事拿给他看。阿山看着五大三粗的一个,背地里居然在写童话故事。故事写得还蛮有趣。钟邱沿把头搁在周存趣肩头,看阿山写: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他一点一点变成了一棵树。一开始是手臂变成了枝桠,后来耳朵上长出了花。他的父母觉得他是怪物,于是抛弃了他。小男孩继续长大,身体也慢慢抽条发芽。所有人都叫他“树人怪”。他有一天上学的路上,碰到了两个同样长出了枝叶和花苞的小男孩。那天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他知道不是只有自己是怪物了。世界上其实有一类人生来就是“树人”。
很多年后,小男孩已经完全化成了一棵四季常绿的大树,永远站在某个风景很好的山岗。另外两位男孩并没有。之前的那些枝叶啦,鲜花啦,都是他们自己做出来,套到自己身上去的。但他们每年都会去看看大树,在它底下坐着聊很久的天....
阿山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在他念完幼儿园之前,离开钟家村没有再回来。初中开始,每个学期的课间奶,他都没有交过钱。每天喝课间奶的时间,阿山都会躲到小操场的乒乓球台底下。钟邱沿和大鱼尖叫着跑去找他,一定要跟他一起挤在球台底下。阿山知道他们都有牛奶可以拿,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喝过那些牛奶。
那天离开刘小英家的时候,阿山把自己写的故事拿给周存趣。他悄悄和周存趣说:“哥,我觉得我们都特别幸运。”
第12章 泡面加蛋(六)
钟邱沿牵着周存趣的手,两个人从面包树街开始慢慢荡得更远了一点。周存趣那天和钟邱沿说他有个堂姐叫周偏妍,是少儿杂志的编辑。他想帮阿山把故事送出去投稿。
但是钟邱沿帮着周存趣联系了那位堂姐之后,周偏妍说:“让他自己出来见见我。”
周存趣未置可否。钟邱沿牵着他,说:“慢慢想。反正阿山又不急。他那些故事本来是写来打发时间用的。”
那些凌晨散步越来越变成他们的约会时间,而不是周存趣的复健时间。约完会,钟邱沿照例送周存趣到五楼。他缠着周存趣,揽着周存趣的腰不肯放,抵抱着他接吻,接完了也可能会跟进门。
周存趣有时候担心他睡眠时间不够,上班会出意外,会让钟邱沿留在自己房间睡觉。但是钟邱沿睡觉也不会好好睡,躺在周存趣身边捏来捏去蹭来蹭去。
他早上起得早,出周存趣的房门的时候,可能会正好撞上出门早锻炼的刘小英。钟邱沿都是蹑手蹑脚地跑出门,然后等刘小英下楼了之后,又火速提着早饭蹿上楼,拿周存趣的钥匙开门。他把早餐放在周存趣的床头柜上,然后发条短信:亲爱的,早饭在床头柜上了哦,一定要吃哦。
周存趣睡醒看到短信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钟邱沿上班时间,即使是两趟车中间的间歇时间也不太会给周存趣发信息。他不想自己分神。傍晚出完车,他拎着袋子去给周存趣买新的书。周存趣发短信过来:外婆说快开饭了,你过来了吗?
钟邱沿回:在帮我们爱看书的小聪明买新书。
周存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笑起来。钟邱沿一天能给他取八百个爱称。周存趣想了想,回了一条:谢谢嘟嘟宝贝。
钟邱沿看到短信咧嘴笑了。
那天晚上,他们下楼散步的时候,周存趣说他决定还是要见周偏妍一面。迟早都是要见的。周偏妍的孩子还小,没办法晚上出去见他。那就只能周存趣白天见她。这对周存趣来说又是另一种新的挑战。
钟邱沿说会陪他去,如果周偏妍出言不逊,就别怪他不客气。周存趣笑说:“妍姐不会的。”
他们定在周偏妍家里见面。钟邱沿载周存趣过去。他看着周存趣换好衣服之后,站在卫生间里绑着自己的头发,绑好又散开,然后再绑上去。周存趣终于有点脱力地问钟邱沿:“我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差?”
钟邱沿抬脚把卫生间门关了起来,搂着周存趣说:“你的样子看起来很好。”他在周存趣脸上亲了下,说:“别担心。”
那天是周存趣第一次看到白天的楼梯。外婆的家确实已经老旧了。楼梯把手底下的立杆锈迹已经很重,墙面斑驳,贴满了小广告。钟邱沿站在底下一点,伸手说:“南瓜马车已经在楼下了,周存趣小公主我们出发吧。”周存趣忍不住笑起来。
到一楼的时候,“双黄蛋”爷爷一起转过了头。一个说:“这谁啊,咱们楼的?”“咱们楼的?”
“你见过吗?”“没见过啊。”
钟邱沿和周存趣上了车。两个爷爷还在一问一答:“四楼新搬来的是男的女的?”“刚才那小人儿是男的女的?”
车子开过白天的街道。周存趣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有点没办法适应夏日午后的光亮。钟邱沿在车里放着柔缓的音乐,然后说着:“看呀哥,月湖公园的小水鸭们终于醒着了。待会我们经过市美术馆,然后转个弯就到了。”
周存趣眯着眼睛,一直没说什么话。到周偏妍家楼下的时候,钟邱沿说:“如果实在太勉强,我们就不上去了。你又没义务一定要替阿山投他的故事。”
周存趣又安静了一会儿,转头朝他笑了下,说:“舞会都要开始了,扶我下马车吧。”
进电梯的时候,钟邱沿都能感到周存趣在发抖。一个人的二十九年有无数个躁闷的白天,很遗憾,那些记忆对周存趣来说都说不上明朗可爱。
到十层。钟邱沿拉着周存趣出电梯间。1001的屋门开着。之前周偏妍成家买房装修,都是听过周存趣的建议的。周存趣对里头的布置都还算熟悉。周偏妍靠在玄关口。周存趣朝她笑了下。周偏妍却突然捂着嘴哭了出来。她实在是哭得停不了,伸开手抱住了周存趣。周偏妍不停说着:“你怎么那么瘦了,你怎么....”
客厅婴儿床里的小孩忽然也哭了。钟邱沿跑过去抱了起来。周偏妍终于松开了周存趣,转头去看自己的孩子。钟邱沿抱着五个月大的孩子,突然咧嘴对周存趣说:“哥,你要不要抱抱看。她抱起来好暖和啊。”
周偏妍后来坐在沙发上还在反刍,碎碎说着:“不是‘看起来很可爱’,‘抱起来很轻巧’,居然说我女儿抱起来很暖和。”
钟邱沿说:“打住打住,姐,我们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个哲学论题的。”
周偏妍看了阿山的稿子,也觉得故事不错,可以试试刊载。她放下纸页,又抬头盯着周存趣看。周偏妍又红了眼睛,轻声说:“我都怕你再不肯出来。这两年都不敢想起你。以前,我有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周存趣笑笑,说:“你不要这么想。”
他们下楼之前,周偏妍抱着周存趣不肯放。钟邱沿掰着她的手,说:“可以了可以了,快被你抱碎了。”
周偏妍抱着孩子送他们下了楼。钟邱沿开动车子,周存趣低着头,一直到车子快开出小区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周偏妍。周存趣的眼泪突然簌簌地落下来。钟邱沿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哭起来,慌得立刻把车靠边停下了。
他们在路边停了很久。周存趣哭得几乎接不上气。他颤抖地低头看着自己消瘦得几乎只剩一副骨骼的手。钟邱沿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帮周存趣抹了下眼泪,轻声说:“哭饿了,我们回家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周存趣仍旧低着头,过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他说:“开车吧。”
钟邱沿发动了车子。车窗外的街景倒退,他们重新退回市美术馆、月湖公园。周存趣看着那排摇头晃脑的猪发呆,突然说:“我想吃泡面。”
钟邱沿看了他一眼,说:“没问题,想要什么口味的都有。”
周存趣抹了下自己脸上的泪痕,说:“要加一颗荷包蛋。”
钟邱沿笑说:“要加一颗我的心都行。”
第13章 豆浆油条(一)
第二天清早,周存趣比钟邱沿先醒了。他从钟邱沿怀里钻出来呼吸了下。周存趣拿一根手指在钟邱沿的脸上抚过去。他摸了摸钟邱沿的耳朵,凑过去在钟邱沿的嘴唇上啵了一下。钟邱沿半梦半醒地笑了下,说:“怎么有人一大早耍流氓啊。”
周存趣说:“闹钟快响了。”
钟邱沿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坐了起来。他又躺回去,搂过周存趣一通乱亲。闹钟真的响起来。
钟邱沿又爬起来。他站在书堆中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周存趣突然伸脚,轻轻压了下钟邱沿内裤里面。钟邱沿差点跪到书上去。周存趣咯咯笑起来。
这段时间,大鱼真的去理发技校进修去了,花钱买了个假头,听说能从长到短剪个三百来次。大鱼放假的时候来车站找钟邱沿吃午饭。钟邱沿坐在树荫底下沉思。大鱼打了他一下,问:“在想什么呢?”
钟邱沿直言不讳:“在想床上的事。”钟邱沿问大鱼有没有经验。大鱼嚷嚷:“不是,两个男人之间,我能有什么经验啊。”
钟邱沿嘟囔:“就知道你靠不住。”
过了会儿,大鱼咳嗽了一声,有点尴尬地问:“你俩到什么程度了?”
钟邱沿也清了清嗓子,脸红红地说:“不告诉你。”
前几天,钟邱沿晚上留宿的时候,和周存趣靠在床头接吻,吻着吻着他就硬了。周存趣笑说:“真了不起。”
他们谈恋爱以来,钟邱沿最多只敢把手伸到周存趣睡衣底下摸一摸。那天他把周存趣压在身下边,咬着周存趣的脖子,用自己下面蹭着周存趣下面。周存趣把手伸进了他的内裤里。钟邱沿就不动了,呼吸都不敢呼吸。周存趣抚弄着,发丝蹭着钟邱沿的胸口。钟邱沿很快就不行了。周存趣贴在他耳边说:“小处男。”
钟邱沿回想到这里,突然和大鱼补充了一句:“怪刺激的。”
大鱼大叫:“谁想知道了!”
自从走出去见过周偏妍之后,钟邱沿问周存趣想不想把下楼时间提前,看看能不能在白天出门。刘小英一周有两个下午要去老年大学上书法课。其中一天,钟邱沿正好轮休。他们中午吃好饭,刘小英进屋睡了个午觉就出门了。钟邱沿最近给周存趣买了两套更合身的衣服。他圈了下周存趣的腰,说:“我们家孩子还是要多吃饭,不能挑食,不然揍一顿。”
周存趣笑起来。他现在不管有没有胃口都会逼自己吃点东西下去了。
钟邱沿拉着周存趣的手,边说着:“午后外头很热,你听那蝉声。”他在周存趣手里塞了一把小风扇。于是周存趣举着那把粉红色的小风扇,和钟邱沿两个人慢慢走下了楼梯。四楼新搬进来那户是一家三口,小孩四五岁,胖乎乎的一个,借读了附近的幼儿园,所以搬过来了。
那天三楼庄老师家房门洞开着,有几个人在里头讲话。周存趣有点紧张。钟邱沿捏了捏他的手,说:“看着我,不看那边。”
他们走到一楼的时候,可能因为底下太热,“双黄蛋”爷爷的桌椅在那儿,人不在。钟邱沿和周存趣坐到了他们的椅子上。他们有一阵也不说话,就盯着眼前的花坛发呆。花坛中间飞过几只蜻蜓。就那么普通的场景。周存趣恍然得如同在做梦,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关起来过两年,今天是他二十九岁的夏天里普通的一天。
钟邱沿在一旁说着,市美术馆中庭有一大片玻璃池荷花,花期的最后几天了,去打卡拍照的人好多。他问周存趣想不想去看看。
周存趣还在看着眼前翻飞的蜻蜓,轻声说:“那是我们团队设计的。”钟邱沿转头看他。周存趣靠到了椅背上,低头说:“是我设计的...”
庄老师去世了。算起来,她比刘小英还小两岁。刘小英中午去参加葬礼了。周存趣坐在餐桌边吃一份钟邱沿点过来的套餐饭。钟邱沿打电话给他的时候,那头人声嘈杂的,问:“在吃饭了吗?”
周存趣说:“在吃了。”
钟邱沿好像跑到了安静一点的地方,继续问周存趣:“合胃口吗?”
周存趣说:“还不错。”他挺努力地吃掉了大半碗饭。他现在不仅想着要为刘小英的大寿努力,也要为做钟邱沿的好恋人努力。
钟邱沿回来之后听他那么说,突然在周存趣脑门上弹了一下,叫道:“‘努力强迫症’快从我哥身上走开。我哥已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
周存趣捂着自己的脑门笑了。
刘小英回来的时候显得很疲惫。她坐到沙发上,锤着自己的腿。钟邱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她捏肩。刘小英絮絮叨叨地说,她和庄老师可是革命友谊。两个人一开始都是在乡镇小学当老师,然后调到市一小。后来一小改名叫实验小学。她们俩一个当教务处主任,一个当副校长,一直当到退休。
庄老师嗓门大,人很严肃,很晚才谈对象。老公就是刘小英丈夫齐问迁的表弟。两个男的先后脚都走了。庄老师和刘小英开玩笑说:“我们恢复单身生活。”
周存趣出事那年。刘小英心里难受就去庄老师那里哭一哭,回来又乐呵呵地给周存趣做吃的。庄老师确诊老年痴呆送去疗养院那天,刘小英站在楼底,看着疗养院的车子把她的老朋友拉走。庄老师神志不清地哭闹着,伸手哭着问刘小英:“妈妈不是说要吃晚饭了吗,他们要送我去哪里?你告诉我妈妈,我被抓走了。”
刘小英握住她的手,红了眼睛。
刘小英愣神回忆了一会儿,忽然和钟邱沿说:“人老了以后,像个没用的包裹。”
钟邱沿说:“谁说的,刘小英你是个很有用很了不起的女人。”
刘小英笑起来,叉腰说:“那是当然。”
她回头,看到周存趣站在房门边看她。刘小英笑笑说:“外婆没事。”她站起身,迈着腿慢吞吞走到周存趣身边,抱了抱周存趣,说:“外婆没事。”
第14章 豆浆油条(二)
越来越多地在白天走下楼之后,周存趣发现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一生中的一个白天。他以前没发觉过白天的清晨和白天的傍晚会有不同的气味。早上他送钟邱沿下楼上班的时候,还是清早六点左右,亲亲家园小区里边有几个早餐店,一早就开始往外冒香喷喷的热气。钟邱沿在周存趣手心里放了一张纸钞,说:“你去买早饭试试。”
周存趣走过去,在老板打开大蒸笼拿包子的时候,低头紧张地说:“我买一抽小笼包,两袋豆浆...”
老板和他同时被雾气熏地眯起了眼睛。胖老板手脚麻利地给他装好小笼包和豆浆放在一只大塑料袋里,然后又转头去打包什么东西,嘴里说着:“慢走啊。”全程也没看周存趣一眼。
周存趣坐在钟邱沿的车上,吸着袋装豆浆,说:“好像也没那么难。”
确实没那么难。一直要到一个多星期后,老板才好像第一次见他一样抬头问了声:“新搬来的啊?”
周存趣笑笑。老板顺手多给了他一根油条,说是刚出油锅最好吃。周存趣觉得那根油条吃起来真的特别香。钟邱沿拿纸擦了擦他的嘴角,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菜,我下了班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