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by初禾二/初禾

作者:初禾二/初禾  录入:06-23

“那这位隋老板现在……”鸣寒问。

第84章 虫翳(10)
孙老板叼着烟,“早就出国享福去咯!罗应强赚了那么多,能少得了他的啊?”
鸣寒皱眉,“什么时候走的?去哪个国家?”
“这我哪知道?”孙老板有些晕了,招呼其他人一起想,大家都说不出具体时间,反正就是十几年前。
罗应强最初开超市时,隋宁是出了钱的,算是合伙。但隋宁这个人在菜农们眼中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赚钱的想法并不像其他穷了几辈子的人那样强烈,他看上去就像个书生,却是个备受财运眷顾的书生,比起赚钱,他更喜欢摆弄他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古董。
有人说,他可能是钱太多了,这辈子都花不完,这才拖家带口移民,毕竟他那样的性子,和罗应强有分歧在所难免。
鸣寒问:“他们有矛盾?”
孙老板又插话了,“肯定有矛盾啊,是我也得和隋宁有矛盾,隋宁就不想赚钱,普普通通就够了,但还有嫌钱多的吗?老罗要做南山首富,钻到钱眼里去了,竞争手段有多龌龊咱不知道,但商战哪个不是血淋淋的?隋宁肯定接受不了,那不如和平分手,你说是吧?”
鸣寒笑笑,“也对,也对。”
天黑下去,大家继续七嘴八舌,说着说着话题就朝俗气的方向滑去,也是孙老板起头,语气猥琐,“老罗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我就没搞懂,他有钱之后居然还能和他那个老婆处到一块儿!”
“不然怎么说全南山市的老女人都钟意他呢?她们不就是看中他的钱,还有他的忠诚?”
“啧啧啧,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早就把老婆休了,都不用我找,女大学生排着队上门!”
“哈哈哈哈——”
“不过我听说他老婆早就出国了,不会是离婚了吧?我看老罗也没外面说的那么爱她老婆,不然怎么有殷小洋那件事啊?”
鸣寒一听,立即警觉起来,“殷小洋?你们说的是槐子村那个小洋?”
孙老板举着酒瓶,“管她哪个村的,反正就是那个经常来给老罗帮忙的女人。”
这一说,其他人也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女老板吗?嫁到那个什么张?张家去的!”
在菜农们口中,张易楠的母亲殷小洋,又和槐子村邻居口中不同。二十多年前,槐李镇的人多半还是和槐李镇的人结婚,张木其貌不扬,成天死气沉沉,却娶到了外面的媳妇。大家都很稀罕,有事没事跑去张家看看这媳妇到底长啥样,是不是个丑八怪。结果一看,哟,竟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男人们顿感挫败,这种女人,怎么就让张木这土货给捡到了?
张木思想陈旧,是镇里最后和贩子合作的人,他似乎很不愿意和外人有所牵连,宁可自己开着面包车去送货。但殷小洋是他的反面,乐意和所有人打交道,有阵子经常来批发市场,和罗应强、隋宁都走得很近。
鸣寒在槐子村时就设想过殷小洋和罗应强有交集,得到肯定的答复,不由得想到更多可能。
孙老板像个当事人似的,滔滔不绝地说殷小洋和罗应强眉来眼去,镇里的婆娘没几个好看的,更没几个会打扮,到了夏天还一身汗臭。殷小洋每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却都是化着妆喷着香水,裙子一飞,仙女一样。
罗应强也是个男人,家里有个丑老婆,看看外面的美女太正常了。殷小洋似乎想进罗应强的公司工作,但大概被张木阻止了,这事不了了之。
再往后,罗应强的生意越做越大,亲自来槐李镇的机会少了,而殷小洋身体不大好,被张木关在家中不让出来。殷小洋死了之后,张木变得更不爱和人交流,一门心思种地。
鸣寒说:“对了,你们知道张木后来去哪里了吗?”
孙老板打着酒嗝,“不知道,你得去问他那些雇工,他们可能知道。”
鸣寒顺着话问:“那你们认识雇工吗?”
孙老板想了半天,答不上来,“真不知道,你想招雇工啊?来来来,我给你个联系方式……”
鸣寒拿到一个叫云哥的人的号码,据孙老板说,这人以前从外地介绍了很多工人,人脉广,相当于是工人头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重案队的人准备回市里,鸣寒单独留下来,在一个按摩店找到云哥。
云哥年纪和罗应强相仿,辛苦多年,现在过的是退休生活。他也已经知道罗应强死了,警察上门,他以为鸣寒要跟他打听的是罗应强的事,鸣寒提到张木,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闷声儿啊?”
鸣寒点头,“对,我听说你介绍过工人给他工作。方不方便说说是哪些工人?”
云哥满脸疑惑,“方便倒是方便,你是警察,我不方便也得给你想办法啊。”他嘟囔着,开始翻自己的手机,一边翻一边仓促地说他们这些工人讨口饭吃是多么不容易。
鸣寒虽是南山市人,但对南山市周边乡镇的生态了解并不多,听他这通抱怨,才知道槐李镇富起来之后,其实挤占了其他乡镇的发展空间,以前能种庄稼的人也种不下去了,有的离乡背井打工,有的来到槐李镇当雇工,他就是从烟水镇来的,因为来得早,会交际,和大菜农们关系搞得不错,他介绍同乡来,会从中抽成,也相当于给他们做担保。
张木古板阴沉,云哥没有主动给张木介绍过人,张木找他要工人时,他是非常诧异的。
“他那双眼睛看着我,我都起鸡皮疙瘩!”云哥说着抱紧了自己,神情有些夸张和滑稽,“但我想,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正好我手上确实有几个闲着的工人,就给他介绍去了。他这人果然不好相处,去的人基本都没干多久!”
鸣寒说:“什么原因?那最后还是有人留下来了吧?”
云哥抖了串烟灰,指着手机里一张合照说,“这哥们儿跟着他干,叫啥来着你让我想想……何,何树友。”
鸣寒仔细看照片,那是一张吃饭时的合照,有十多个人,在工地上,大家几乎都打着赤膊,只有何树友穿着T恤,看着有些木讷。
“这也是个闷声儿,和张木一样,所以他俩才能处到一起。”云哥接着说,其他工人嫌张木不会说话,要求还多,张家就张木一个人,没啥人气。
“一个人?”鸣寒打断,“张木妻子那时候死了,但他不是和他儿子一起住?”
云哥愣了下,显然没反应过来,“是听说他有儿子,但我从来没见过他儿子。”
鸣寒眸色沉下去。邻居们说张易楠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跟其他孩子玩,长期一个人待在家中。又说张易楠长大后,和张木一起在地里耕作。云哥则没有见过张木的儿子。
云哥话里带着一丝不屑,“何树友也是没办法,他老婆死了,带着个孩子,听说成绩还挺好的,他得赚钱啊,不然怎么供孩子上大学?”
鸣寒问何树友现在在哪里,云哥摸着下巴说自己也不知道,张木没在槐李镇待了之后,何树友也不见了。他还找过何树友几回,毕竟他是工人头子,但不管是何树友老家还是张家,都没看到何树友的身影,他便懒得管了。
鸣寒星夜赶回南山市,重案队刚开完了线索汇总会,对罗应强的人际关系排查进展得比较慢,程蹴有几个怀疑的目标,还需要明天继续排查。吴展顾忌很多,暂时没有将简笔画的线索告知程蹴,目前知道的就只有陈争。去槐李镇的刑警回来时,陈争以为鸣寒也跟着回来了,没看到人,当即心中一空,想到吴展的告诫,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鸣寒在回来的路上接到陈争两个电话,稍稍感到意外,一回市局,就看到陈争正在楼下等自己,更是好奇。
“哥,怎么了这是?以为我丢了?”
陈争蹙眉看着他,诧异于自己的心神不宁。鸣寒在电话里已经跟他解释过因为有更多相关者要见,所以没跟重案队一起回来,他却还是忍不住来到楼下。这样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鸣寒靠近,故意低头端详陈争。太近了,陈争下意识后退,鸣寒却一把扶住他的腰。
秋冬的衣服很厚,但陈争还是感到鸣寒手掌的温度传达到了他的脊柱上。
“哥,你好像在担心我。”鸣寒眼中夜色浓重,唇角却弯了起来,“我这么重要哦?”
鸣寒的手臂强劲有力,陈争无处可退,但抬脚向前踢却很容易。
“嗷——”鸣寒一声惊叫,蹲下捂住小腿,抬头委屈道:“你搞突然袭击啊?”
陈争双手揣在兜里,垂眼看他,“谁先搞突然袭击?”
这时,有不认识的警察经过,陈争觉得鸣寒那么大一“坨”赖在这儿有碍警容警貌,“走了,进去说。”
走出几步,后面却半点动静都没有。陈争转身,只见鸣寒刚是哪样现在就是哪样,唯一动的可能是脑袋和手,手正支着歪向一边的脑袋,笑着看他。
陈争:“……”
见陈争看了过来,鸣寒先是伸出一只手,示意陈争过来拉自己一把。陈争不为所动,他索性举起两只手,也不叫人,但喉咙里挤出哼哼声。
经过的警察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对此处发生的事很是好奇。陈争只得走回去,又在鸣寒小腿侧面踢了踢,“起来了,别人在看你。”
鸣寒只当听不见,左看看又看看,还和张望的警察友好挥手。对方不明就里,也跟着挥手。
陈争简直看不下去,“鸣哥——”
鸣寒开口了,“别,什么哥不哥的,你才是我哥。你先动脚,踢了我没点表示就想我起来?还有这么好的事?”
陈争做了个拦腰抱的姿势,“你这么重,我不一定抱得起来。”
鸣寒挑起眉梢,仍旧伸着手,“抱?还有这么好的事?”
陈争笑了,“啊,就有这么好的事。”
鸣寒却“害羞”了,“那还是留着以后吧,这在人家市局门口,有伤风化。你拉我一把就好。”
陈争算是发现了,要是自己不答应,这人的赖能一直耍下去,就算一会儿脚蹲麻了,也会一屁股坐下去。
“起来。”陈争弯腰,拍了拍鸣寒的右手手背,鸣寒一笑,将这递到面前的手双手握住。一瞬间,陈争感觉自己要被拽下去了,腰部紧急发力,这才稳住了下盘。
鸣寒已经站起来,满脸无辜,“哎呀不好意思,起猛了,哥,你腰没闪着吧。”
陈争很想再给他一脚,又怕他再次装柔弱摔倒,只好作罢。两人一同上楼,重案队有间空着的小会议室,程蹴拿给他们做临时办公室。鸣寒灌了大半杯水,脸上的玩笑淡去,“哥,你今天有点失常。”
陈争略微皱眉,确实,自从和吴展沟通之后,他脑海里的线索就变得纷乱,过去的案子像是终于被暗涌掀到海面的尸体,现在的案子像是海面的大片浮木,它们在极大的力量中相撞,破碎,撕裂。
“你先说你在槐李镇查到了什么。”陈争说:“其他人都回来了,你还没回来。”
鸣寒认真注视陈争,片刻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还是没有从陈争的脸上移开,“要不是你中途给我打电话,我今晚都懒得回来。张易楠身上的疑点很多,他和罗应强的关系很可能不是包养那么简单。罗应强发家时有贵人相助,这个人叫隋宁,但我以前还在南山市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认识他的人说他早就移民,我没时间去核实他的下落,但说不定他并不是移民。”
“又是出国。”陈争皱起眉,想到了被罗应强安排出国的妻子女儿,白天重案队尝试联系她们,但没联系上。她们是不是在A国好好生活,得打一个问号。
鸣寒在槐李镇待了大半天,并不清楚南山市这边的进度,说完张木父子、隋宁、何树友的情况,问陈争手上的线索。
陈争说:“罗应强这些年用虚假的人设俘获了大量拥趸,他既不是忠诚的丈夫,也不是孝顺的儿子,他的母亲早就病死,现在的母亲是他抓来演戏的傀儡,除了张易楠,他还包养过很多女大学生。”
鸣寒消化了会儿,“这人对财富、地位的狂热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为了获得成功,他可以做出任何事。”
陈争顿时明白鸣寒的意思,“你怀疑隋宁根本不是移民,而是被罗应强杀害了?”
鸣寒站起来,“半天时间,我对他们当年的事只是了解了个皮毛,但在孙老板这些人眼中,隋宁是个聪明的好人,会赚钱,但不赚不义之财。早期他帮助罗应强,不过是随手之劳,后来看出罗应强的潜力。但当罗应强开起商超之后,他发现罗应强已经是一头他无法束缚的怪物。他可能有强烈的道德心,想要阻止罗应强。”
“所以罗应强要让他消失。”陈争说:“应强集团里一切事务都是罗应强一个人说了算,对他有威胁的人都被他送走。你不是也说过,坊间传罗应强的合伙人失踪遇害?”
鸣寒说:“是有这种说法,但更像是那种都市传说,豪门秘辛。应强集团的高管都排查完了?”
陈争摇头,“哪有那么快,有几个现在不在南山市。”
线索一时半会儿梳理不清楚,两人安静下来,夜里起风,萧瑟猛烈地敲打仅有的一扇窗户。鸣寒说:“已经说完了?”
陈争回神,“什么?”
鸣寒说:“你刚才说的信息量是挺大,但我没有听出哪一件足以让你失常。哥,还有最关键的东西瞒着我吧?”
看着自己的是一双沉而黑的眼睛,仿佛藏着无尽的探索欲。陈争与这双眼睛对视,被拉进了一个隔绝掉声音的空间。
“今天吴局专门来找过我。”陈争说。
“吴局?”鸣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展。”陈争说:“南溪中学那起案子发生时的重案队队长,现在南山市局的副局长。”
南溪中学四个字轻轻在鸣寒神经上一刺,“他找你干什么?”
陈争说:“当年的案子可能并没有真正侦破。又或者,侦破是侦破了,但‘种子’传播了下去。”
陈争目前掌握的也只是吴展告诉他的信息,他一字不漏地向鸣寒转述,鸣寒沉默地听着,眉间越来越紧。陈争说完,没问鸣寒是什么想法,和鸣寒一起沉默。
“我今天又联系过超哥,还是联系不上。”鸣寒忽然说,“我们好像被卷进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漩涡中来了。”
敲门声响起,陈争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吴展。吴展视线穿过陈争,看到了鸣寒,“都在,跟我来吧。”
夜已深,吴展办公室这层楼无人经过,吴展说:“坐吧,工人的案子和南溪中学的案子我都调出来了,你们先看,看完给我说说想法。”
桌上的茶壶咕嘟嘟煮着茶,吴展将杯子递到陈争和鸣寒面前,陈争喝了一口,“奶茶?”
吴展笑笑,“加了点咖啡。”
鸣寒也尝了尝,“吴局喜欢鸳鸯奶茶啊?”
吴展说:“以前老熬夜,就瞎鼓捣,能提神的都加进去,喝了半宿睡不着。”
鸣寒喝什么都没有慢慢来的习惯,一杯下肚,对陈争说:“不用睡了。”
陈争没他这么豪放,放下杯子,翻阅案卷,“死者钟力山,三十四岁,孔春翔,三十岁,都是南山市大河县人……”
三年前的10月,“时光巷子”文具厂老板在清理仓库时闻到一股恶臭,循着臭气发现两具被丢弃在仓库后院的男尸。尸体上盖着大量废弃纸盒、纸张、打包材料,而那个角落平时几乎无人会去,所以直到尸臭弥漫,才被发现。
文具厂所在的岚湾坝是郊区,附近都是规模相似的作坊、仓库,人流混杂,警方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围上去看热闹。尸体身上没有衣物,耳朵血肉模糊,凶手杀害他们的方式令人胆寒——是用尖锥刺入双耳,造成大脑重伤。
两具尸体均有捆绑痕迹,死前曾经饮酒,且酒中含有安眠药成分。凶手正是用酒精和药物使他们失去行动力,然后捆缚,完成杀戮。
确认被害人身份花了不少时间,警方起初还曾怀疑过文具厂老板自导自演。他和员工、合作方均有过矛盾,经常克扣员工工资,瞒着授权的合作方私自生产销售,昧下多出来的这笔收入,等于主动生产盗版,被发现了就撒泼耍混。有的员工几个月都催不来工资,愤而离开,他倒好,乐呵呵地招来新的员工。
但一通查下来,死的这两个人似乎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半个月后,派出所接到一位姓钟的中年人报警,说自己弟弟来南山市打工,以前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钱,这个月没有动静,联系不上人,去工地一打听,才知道弟弟早就不干了。
经过DNA比对,警方确认,死者之一就是报警者失踪的弟弟钟力山。再一调查,工地还有一位名叫孔春翔的工人也不见了,联系其亲戚,确认了第二名死者的身份。
得知自己承包的项目出事,工头非常慌张,接连说自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死,自己从来不拖欠工资云云。警方查下来,钟力山和孔春翔遇害似乎和工地确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两人是同乡,平时关系要好,经常一起喝酒打牌。钟力山家里比较复杂,人多,子女之间经常为了钱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孔春翔则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早年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留在大河县,没有出来工作,也没有讨老婆。后来母亲去世了,他才出来打工,遇到了钟力山,互相照顾。
工地上的监控显示,10月19号凌晨,收工之后,钟力山和孔春翔一同离开,之后他们都没有再出现。工人们来来去去都太频繁,自己的温饱都操心不过来,谁会去关注别人为什么不见了。
工地和文具厂同在南山市的东部,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显示,他们很可能是在失踪当天就已经遇害。凶手对岚湾坝一带非常熟悉,知道那里缺少监控,白天热闹,晚上基本无人,也知道文具厂的仓库后院一般不会有人去。
针对被害人的人际关系调查找到了不少可能对他们动手的人,但后续又挨个排除掉了。时至今日,这起案子都悬而未决。

第85章 虫翳(11)
吴展提及的简笔画出现在仓库墙壁面向外面的一侧,墙上有许多涂鸦,那只蝉在其中并不明显,但只有蝉是新画上去的。
吴展将在乒乓球棚旁边拍下的图案放在蝉的图案旁边,叹了口气,“老郑说我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才会有这种联想,但我还是放不下,后来还找专家来鉴定过,说是作画风格有区别,蝉显然比蜻蜓的画法更成熟。”
陈争说:“毕竟时间隔了这么久,一个人的风格有改变,画法有进步也不稀奇。”
吴展盯着他,“你认同我的推断?”
陈争摇摇头,“吴局,我现在无法给出任何答案。但你的想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吴展说:“加上这只蚂蚁,恐怕就不止是有道理了。”
照片上,蚂蚁嚣张地贴在柱子上,而柱子就在前往命案现场的必经之路上。仿佛蚂蚁正从柱子后方探出头,窥探着现场发生的残忍屠杀。
如果说蜻蜓像是孩子幼稚的笔触,那么后面的蝉和蚂蚁,则更写实成熟,是成年人的风格。
“薛晨文不是凶手,那他是心甘情愿代替谁去死?”一直沉默着的鸣寒开口,“那两个死去的学生,和两年前死去的工人,以及现在死的罗应强张易楠,找得出联系吗?”
“南溪中学的案子过去太久,而且薛晨文早已认罪,暂时先放下,孔春翔、钟力山,和罗应强还真有点关系。”陈争翻到案卷的某一页,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他们当时工作的这个工地,是惠山商场的一个区域,应强集团是惠山商场的投资方之一。我刚才查了下惠山商场的现状,已经在今年初开业了,运转良好,占着地铁交通的优势,迅速积攒人气,和现在出事的这个山文中心一个天一个地。两个工人的死好像完全没有阻碍它的发展,市民也并不关心。”
吴展神情凝重,回忆当时的情况。“我们一直找不到这两人遇害的原因,他们太普通了,身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难发展到杀人的地步,好像他们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对其他人来说都微不足道。调查影响了工期,但我们不可能一直封锁工地。没多久工地再次开工,后续的建设也没有再出岔子。”
“那结合现在这个案子,凶手的目的有可能是对付罗应强?”大概是咖啡和茶的混合物起作用了,陈争的头脑异常清醒,“凶手不希望惠山商场建起来,或者说凶手对惠山商场存在与否并不在意,他只是不想罗应强因此大发横财?”
“他以为杀死两个工人,会激起公众情绪,迫使建设停下来,这种项目停一天,对于投资方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还认为,商场在建设时出了事,后来就算开起来了,人们也会有所忌惮,影响人气。”
“但是他的愿望落空了,罗应强和其他投资方掌握媒体的话语权,案件的影响没有继续扩大,商场不仅顺利开业,还大赚特赚。这件事刺激了他,他终于把矛头直接对准罗应强。”
“可是如果想利用工人的死影响项目,为什么要将尸体丢到文具厂?”鸣寒说:“直接放在工地不是更好?工地不好操作,也可以丢在附近,当时那一片在开发,管理混乱,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怎么也比去文具厂抛尸容易。”
陈争和鸣寒的视线对上,轻轻吐了口气,“确实,我疏忽了这一点。”
片刻的静默后,吴展说:“南溪中学的案子很特殊,我暂时不打算让重案队掺和进来,罗应强这边就已经很让程蹴伤脑筋了。今天跟你们聊这么多,我心里也有数了。你们放手去查,如果你们追踪的线索需要我协助,我一定尽力。”
鸣寒说:“吴局,申请在你办公室多待一会儿。”
吴展有些意外,“哦?”
鸣寒扯起个笑,“这不是喝了你的鸳鸯奶茶吗?精神好,想再看看南溪中学的案子。你知道,那时我只是个学生,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你们查到的却不告诉我。”
吴展走后,陈争在鸣寒旁边坐下,好一会儿说:“就算薛晨文不是凶手,你也不必感到自责。”
鸣寒转头,“嗯?”
“别跟我装傻,你从知道那案子可能有问题之后,就开始不对劲。”陈争忽然按住鸣寒的后颈,迫使他看着自己,“你觉得你有责任。”
陈争的手指很有压迫感,即便没怎么用力,鸣寒也有一瞬间的震颤。
“那时你不过是个小屁孩,所做的不过是给警方提供线索。就算所有人都错了,你也没做错。”陈争说:“所以别给自己加负担,想想失踪的刘品超,想想‘量天尺’,你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说完,陈争在鸣寒肩膀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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