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方形的木盒子被远远地抛了过来,林苓抬手接住,打开一看,是一粒灰色的药丸。
她拈起来,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和百日丸的解药气味几乎一样。
林苓的眸色渐暗。
“殷庆炎身边的那位刘公子,你照顾好他。”“浮云”边说,边向后退步,“明年春日,若刘公子还活着,我就给你玄鹤卫全员的量。”
林苓抬步往前走,“既然有解药,为什么不找其他的近卫交易?”
“其他的近卫和殷庆炎都是同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靠谱。你和刘公子却不同,一个被沂国灭了母国,一个被沂国灭了全族。”那“浮云”笑道,“不恨吗?”
下一刻,“浮云”的笑颜就僵在了脸上,一颗头颅掉落滩涂,骨碌碌滚出好远,也算是含笑九泉了。
林苓挥剑沥血,势尽归鞘,过去抓住那颗脑袋的头发,将其提了起来。
笑意转移到了林苓的脸上。
她笑道:“傻瓜,看你长得像燕人,怕是这辈子都没去过玖国吧?”
“若不是玖国国灭,我要在那个破地方当一辈子的贱籍,永远都翻不了身,见不得光。”
什么家国大义,尊卑荣辱,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谁能让她像个人一样活着。
断颈处一直在滴答血,林苓扒了浮云的两层衣服来将头颅包住,提着这颗脑袋回玄鹤刀宗。
三福已经去睡下了,敲门把老人惊起来不大好,林苓打算翻墙进去。她跨坐上墙,忽然注意到今夜皓月当空,霜色正好,于是又在墙上坐了一小会儿,看看明月。
以后可能看不见了。
林苓从怀里摸出另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回宗门后殷庆炎就给她发的百日续命丸,吃了,能再续上三百日的性命。
玄鹤卫每个人服药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殷庆炎都记在脑子里,时间差不多了就给他们发药。
林苓将续命丸随手扔了,然后跳下墙头,径直去了夏禾房里。
睡得正香的夏禾猛然听见有人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赶忙掀被子起身,拔出枕头底下压着的环首刀,警惕地看着门口的那道黑影。
一个圆形的东西滚到床边,夏禾低头一看,用于包裹的衣服在滚动过程中散开了,露出里面血迹已经干涸的脑袋。
单凭月光,他看不清那是谁的脑袋,于是又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个黑影。
“林……林苓?”
林苓将“浮云”给的灰色解药吃了,她看向床上的夏禾,说道:“若是今晚我死了,告诉主子,‘天劫’手上没有百日丸的解药,玄鹤卫散不了。”
“吃药!你的药呢?我命令你吃药!!你吃药啊!!”
大堂中烛火通明,暴怒的殷庆炎被刘照君拦腰抱住,死死禁锢在椅子上。
易然和段意馨还没见过殷庆炎气到青筋暴突的样子,她俩的睡房离得远,听到动静来的也晚,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凑到旁边看着还算冷静的夏禾旁边,悄声打听。
“林姐怎么啦?”易然自以为悄声地问。
“她暗地里跟‘天劫’合作,从‘天劫’那里换来了疑似百日丸解药的药丸,打算试一下药效,看看是不是真的。”夏禾冷声道,“还把主子放解药的那个盒子藏起来了,疯女人一个。”
易然和段意馨被夏禾这么一段话给惊的合不拢嘴。
“百日丸”这种东西目前只有沂国的太医院会做,其所用药材剂量严苛,寻常人可制不出来。殷庆炎从太医院领百日丸有数量限制,一般每次只有一粒备用的百日丸,上次领的量里,那颗备用的百日丸下到了东阳放舟的身上,殷庆炎手上已经没有百日续命丸了。
如今百日丸的解药又被林苓给藏了起来,又没有解药,又没有续命丸,服药的最终期限将近,明早天一亮,林苓必死无疑。
“吃药!!”
林苓跪在堂前,冷静道:“恕难从命。若天劫手上真有百日丸的解药,那玄鹤卫将不复存在,主子连唯一能相信的亲卫都没有了。这药有多难制我知道,但时间内找不到稳定且可以代替的毒药……”
“没有就没有!我让你吃药你听得懂人话吗?!吃药!!!”殷庆炎猛然转头,怒目看向旁边的易然和段意馨,“搜她身!!”
两人连忙扑过去,从上到下地将林苓翻了一遍。
易然战战兢兢地看向殷庆炎,道:“主、主子,找不到,没有……”
段意馨惶然地瞧着林苓,颤声问:“这是突击考核吗?林姐,我找东西一直不在行,你、你给我点提示好不好?”
林苓提示道:“药我扔了。”
段意馨忙问:“扔哪了?”
林苓不言。
玄鹤卫近卫每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性格缺陷或是能力缺陷,易然的缺陷就是脑子反应慢,不适合思考,只适合听令。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林苓干了什么。
易然的神色从茫然瞬间切换到震怒,她一把揪住林苓的衣领,将人给扯到自己面前来,怒吼道:“我们可以随便抓一个天劫的人来试药!你为什么亲自试?你知道你是副官吗?啊?!”
林苓冷静道:“可那需要再等一年!主子等不起!!我的服药日期刚好,可以……”
“可以个屁!!”段意馨的怒意一点都不必殷庆炎和易然少,她从腰间一把抽出刀来,横在殷庆炎的颈前,“药扔哪儿了?说!不然我就杀了主子!!”
怒火突然被人压过一头的殷庆炎:……?你认真的吗?
一旁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夏禾:?!大胆!放下刀!!
啥也看不见但是感觉大事不妙的刘照君:……我需要把殷庆炎往后拉一拉吗?
一屋子的人都快疯了,吆喝声此起彼伏。宗内的远卫在外面地毯式搜寻林苓藏起来的解药盒,没找到盒子,但是送进来了个东阳放舟。
夏禾知道林苓和东阳放舟有点事儿,万一待会儿林苓突然七窍流血地暴毙了,得给这小子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他伸臂挡住要往里走的东阳放舟,道:“出去,现在不是你能进来的时候。”
谁知东阳放舟眼都不眨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少阁主径直走向林苓,在林苓反应过来之前,用臂弯从后扼住林苓的脖子,另一手往林苓微张的嘴里送了一颗东西,然后松臂从后脑勺处往下一摁林苓的脑袋,逼着林苓将药丸给咽下去了。
虽然吞咽的速度极快,但林苓还是尝出味儿来了,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东阳放舟,“你怎么有百日丸?”
东阳放舟挠挠头,傻乐道:“你扔的时候砸到我的头了,我当时蹲墙根看月亮呢。”
林苓:“……”
这百日丸虽然咽下去了,但不能保证“浮云”给林苓的那颗药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郭皓意给林苓反复地诊脉,又在林苓身边守了一晚上,熬了一副解毒药让林苓喝下去以防万一。
一群人紧张地盯着林苓,直到天光破晓,第一缕晨光爬上台阶,跑入屋内,明晃晃地照出林苓毫无异色的面容。
郭皓意给林苓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体,对等了一晚上的一群人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可不能乱吃东西了!”
易然扶紧张了一晚上的阿婆去睡觉,另几人大松一口气。
殷庆炎气的脑子冒烟,下意识抄起靠枕来就想砸不远处站着的林苓,靠枕拿起来后又想到不能随便打女人,他咬咬牙,气急败坏地将靠枕砸向夏禾。
莫名其妙被砸了一靠枕的夏禾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怎么又是我?
殷庆炎不舍得打别人就来打他,他到底是谁的替身?!
他看看余怒未消的主子,又看看才死里逃生的同僚,最后决定吃下这个哑巴亏。
“林苓,你比我大了十岁,十岁!而立之年了还拎不清事吗?!”殷庆炎吼完,感觉自己脑仁抽抽地疼,头也有点晕,他摇了摇头,伸手想去扶桌子。
刘照君感觉到殷庆炎向自己伸手,都碰到胳膊了,他以为这人要拉手,刚握上,就感觉殷庆炎的上半身突然软了,向着自己腿边倒下。
林苓夏禾等在场的近卫失声喊道:“主子!”
刘照君向前一把抱住就要摔到地上去的殷庆炎,将人给架在臂弯里,“殷庆炎?!”
于是刚在床上躺下的郭皓意又起来加班了。
“你们这群人啊……”
郭皓意从殷庆炎的手腕上收回手,给殷庆炎掖了掖被子。
她向几个神情紧张的人说道:“气滞血瘀,郁结成疾。掌门经历的大喜大悲太多了,昨夜又一夜没睡,让他好好休息会儿吧。”
夏禾问:“郁结成疾?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心里憋的事情太多啦!人心里装太多事,就容易想得多,容易生病。”郭皓意拨开几个挡在床前的小年轻,“我去给掌门开个安神静气的方子,你们也都去歇息吧,别待会儿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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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庆炎:(被气晕) 东阳放舟:(闪亮登场)本少阁主来救场辣!
第45章 上钩
屋里殷庆炎气晕过去了,刘照君在陪护。屋外几个玄鹤卫近卫就事论事,开始数落林苓。
“解药藏哪去了?”夏禾先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苓坦白道,“伙房的蒸笼里。”
易然立马蹿去伙房里,将那个玄铁匣子拿了过来,给夏禾确定了一遍后,放回到殷庆炎的房间里。
这装药的匣子里有夹层,夹层里是一些类似于火药的东西,如果有人试图从外部暴力破开匣子,那么匣子会立马爆炸,将里面的药给炸掉。
如果有人试图将匣子给熔开取药,一样的,高温会使匣子夹层里的东西燃烧起来,毁掉里面的解药。
能打开匣子成功取药的唯一办法就是用钥匙,而钥匙一直都是殷庆炎贴身带着。
段意馨问:“为什么做事非得这么极端?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林苓答道:“若是‘天劫’真有解药,玄鹤卫会从里开始腐烂,我不能让这种事发……”
段意馨打断她:“那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为什么不能一起想办法?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
“……”林苓从段意馨脸上移开视线,语气生硬道,“时间来不及,若是告诉你们,谁来试药就成了个问题。”
旁观的东阳放舟一语道破林苓的话中话:“她不想让你们以身犯险,所以她来犯险。”
“……”
夏禾小声嘀咕道:“还把不把我们当同伴了?”
段意馨又生气又感动又后怕,她到现在手都还是抖的。刚进西昌王府那会儿,有个远卫叛主,被殷庆炎关进牢里,第三百天的时候从牢里拖出来,让所有的玄鹤卫去看那个远卫是怎么死的。
太阳刚从东方冒头,那个远卫的七窍就开始疯狂涌血,翻着白眼倒在地上抽搐,皮肤底下的经络发黑发紫,暴凸出来,整个人无意识地扭曲,最后四肢僵直,看着快要死了,嘴里却还能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
这么一比较,被人一刀砍死真是最轻松的死法了,段意馨宁愿自己是被敌人砍死的,也不愿意被百日丸给毒死。
太丑了,整个死亡的过程中意识都是清醒的,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四肢在扭曲,旁人光是看着就能知道那很痛苦。
殷庆炎这个主子对他们很宽容,只是不能容忍背叛。跟主子一条心,你就能荣华富贵,有享不尽的好处;一旦背叛,主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打架……”段意馨踮起脚来,一把揪住林苓的领子,将人给拽到院子中央去,“跟我打架!”
林苓任由她拽着,“你打不过我……”
易然也加入战场,怒道:“少废话!打架!”
太令人气愤了,但有了东阳放舟的解释,她们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感觉怎么说都是些伤人的话,那不如开打,反正林苓厉害,对付她们易如反掌。
现在心里不平衡,打上一架,她们能够消气,林苓也不会怎么样。
夏禾见林苓出招闪避间行动无碍,身体看着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也松了一口气,他活动活动僵了一晚上的脖子,打算回屋补觉。
抬步时,不小心踢到了坐在台阶上的东阳放舟。
东阳放舟往旁边挪了挪,给夏禾让出一个行走的位置来,继续托着腮看院子里另三位女性拳拳到肉地过招。
“……”夏禾低头盯着东阳放舟看了会儿,干脆坐下来,和东阳放舟并肩。
他问:“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冷静?不担心她吗?”
“嗯?我吗?”东阳放舟转眼看向和自己一个台阶的夏禾,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笑道:“担心啊,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羡慕你这万事不萦心的性情啊。”夏禾笑叹一声,扶着东阳放舟的肩膀站起来,末了拍拍手下的那只肩膀,“去休息吧,我看你的眼睛也瞪了一晚上了。”
殷庆炎醒过来后,跟林苓在这件事上又吵了两架。
给左膀右臂放太大的自主权就是有一点不好,下属会自己衡量事情的轻重急缓,觉得怎样更好,就怎样做。
吵着吵着,殷庆炎的嗓门又大了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苓问:“告诉您,您会拿谁试药?”
“我不拿你们试药!我为什么要信天劫手上有解药?他们只是知道这件事,又不是亲眼见过百日丸,更没有研究过!”
“您怎么能保证?万一太医院有叛徒呢?!”
“太医院要是有叛徒,早该用百日丸把我们毒死了,哪还用这么麻烦?!”
“万一他们是怕一下子毒死嫌疑太大呢?所以他们徐徐图之,想要从内部瓦解玄鹤卫……”
“要是太医院有叛徒,早一剂药解决掉我舅舅了!他们又不是针对玄鹤卫,他们是针对天家!!”
“陛下服用的药都有全体太医一一审查,一定无误。”
“百日丸也有!!!”
林苓不说话了。
“理亏了?无法自圆其说了?”殷庆炎不依不饶道,“你跟了我多久了林苓?别人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拿玄鹤卫试药是玄鹤干出来的事,不是我,不是我殷庆炎!!”
“……”
“玄鹤卫来我手底下是来讨活路的,无论近卫远卫,在你们不叛主的前提下我对你们有够宽容了吧?我说过,你们自从加入玄鹤卫的那一天就是给我卖命给陛下卖命!没有我们的允许,你们谁也不准死!!!”
“……”
“你以为百日丸是吃给我看的吗?你以为一开始的百日丸是我让玄鹤卫吃的吗?是玄鹤,是陛下!我们的药量和命都捏在陛下手里,不是捏在我手里!!”
林苓垂着眼,道:“……对不起。”
殷庆炎气到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你是对不起我。十三年前你撕皮也要活下来的求生欲望到哪里去了?你就这么想死?”
眼看林苓已经认错,再吵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了,刘照君赶忙摸索着去握住殷庆炎的手,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看脸看脸,消消气。”刘照君将殷庆炎的脑袋掰向自己。
一旁的夏禾也恰到好处地提起另一件事:“都修整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参加武林大会?”
殷庆炎没好气道:“明早!”
刘照君紧接着问道:“现在跟我接头的那个‘浮云’死了,这咋整啊?”
“……”殷庆炎才消下去的气又升起来了,他转头指指林苓,“看你干的好事!”
林苓嘟囔道:“我本以为刘公子是叛徒……”
她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道:“主子!这件事你没告诉我!”
“何止没告诉你!夏禾我也没告诉!”殷庆炎吼得嗓子都哑了,“因为你一声不吭地和‘天劫’搞假合作,我一直怀疑你和夏禾里有一个是叛徒!!”
夏禾当即跪下,拖着腔调地喊道:“青天大老爷!冤枉呐——”
刘照君被吵得耳朵有点疼,他无语扶额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全都是不信任害的!
夏禾也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为什么你们每次要干个什么事,都得连带上我受害啊?”
从一开始被刘照君当成坏人打了一顿,到后来因为刘子博又被刘照君当坏人打了一顿,又被殷庆炎打,被奇寒练打,被林苓半夜拿血淋淋的人头吓,又被殷庆炎打,又因为林苓被殷庆炎怀疑。
夏禾:“……”
青天大老爷,全玄鹤卫里数他最乖最能干,怎么他天天又是挨打又是遭罪的?
殷庆炎和林苓就看见,先前还演冤枉的夏禾突然拜倒在地上,脸朝下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再动了。
林苓轻轻踢了踢夏禾,问:“怎么了?”
夏禾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好难过,屎盆子全扣我头上了。”
“对不起嘛……”林苓自知理亏,“这个月我的月钱都给你,好不好?”
夏禾当即从地上抬起脸来,脸上不见半分郁闷的神色,他笑道:“谢谢林姐,林姐真好。”
“你小子……”
事情说开了,大伙儿都该干嘛干嘛去。殷庆炎往刘照君身上一倒,开始装死。
“去喝水,你嗓子哑了。”刘照君推推殷庆炎道,“喝完过来躺我腿上,我给你按按头。”
殷庆炎抬头,哑声问:“按头?”
“我看你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事情想多了就容易头疼。”刘照君轻声道,“我给你缓解缓解,你要是乐意的话,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殷庆炎去桌边喝了几口水,回来枕着刘照君的腿躺下。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穴位上揉按,力道刚好,殷庆炎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被按出了困意。
他嗅着刘照君身上的香料味,昏昏欲睡,脑海中却突然划过刚刚的吵架场面,又突然惊醒,一把抓住刘照君的手,坐了起来。
刘照君问:“按疼了?”
“不、没……”殷庆炎捂着额头,用力闭了闭眼,又躺回刘照君的腿上。
他说:“刘照君,你要信我。”
“信什么?”
“信我不会蓄意害你们。”
刘照君答应道:“我信你。”
殷庆炎反问:“你凭什么信我?”
刘照君:“……”
那你要我怎样?
通过林苓这次的事,他算是感觉出来了,殷庆炎现在的情况是路上随便碰见条狗,都得怀疑一下那狗会不会突然冲上来咬自己。这种多疑多虑的毛病是处境和身份所致,改不了,一旦改了,殷庆炎就会被许多看不清全貌的势力给弄死。
殷庆炎的多疑不是缺点,他不多疑就没命了。
但殷庆炎身边的人不能多疑,不然就会出现林苓这种情况。
“就凭……”刘照君垂首笑道,“凭我喜欢你行吗?”
“喜欢我?”
“我舍不得背叛你,想天天牵着你的手,牵一辈子。不想跟你分道扬镳,也不想跟你生死不见。”刘照君低声问,“就凭我喜欢你,行吗?”
“……”殷庆炎抬手,食指点在刘照君的唇上。
“你的嘴,拿来亲我哄我就行了,别说谎。”
刘照君顺嘴亲亲殷庆炎的指尖,“没说谎,真的喜欢你。”
“你知道,我从来不信口头承诺。”
“那需要我亲身让你体验一下吗?”刘照君笑问。
他算是发现了,当他有求于人或是打算达到什么目的时,他的说话语气就会变得史无前例地温柔缱绻,像个钓鱼的小钩子。
而殷庆炎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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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我要看到你们doi好吗?好的。 (馋)(闻到肉香哈喇子直流)我前面铺垫十五万字就是为了这一刻!(阳光)(扭成麻花)看男同我不看你们doi我看什么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就是考验我隐喻的时刻了,我脑的很爽,但如果诸位看不明白我下一章在写什么,那对不起了啊哈哈哈哈(大笑离去)(打开口袋写作)(开始炒肉)
第二天一早起来,殷庆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毫不留情地将刘照君给踹下了床。
刘照君骤然摔醒,昨晚的记忆回笼,他揉着磕到的脑袋坐起来,向床上道:“我两次你两次,多公平啊,你有什么不满?”
“刘照君……”殷庆炎的嗓子本来就哑,现在更是哑的快要听不见声音了。
他忍着腰胯的酸痛挪到床边,一把揪住刘照君的衣领,警告道,“以后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你再用你那莫名其妙的口音说话我就把你毒哑!”
原来是因为这个。刘照君举手做投降状,满口应道:“好,以后我在床上说话一定不带口音。”
两人穿戴整齐,打开房门。他俩因为起火后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于是临阵压枪跑来附近的青楼学习,还好老鸨见多识广,给钱就找了个楼里的小倌来口头传授。
老鸨活了四十来年,第一次见不会行房于是跑来青楼学习的男人,更何况对此一窍不通的那位,还是个标准的沂人。沂国男风风靡,属于是个男人就知道该怎么跟男人做,这位金发恩客却不同,瞧着是真的一点都不会。
刘照君知道古代没有小电影之类的东西,那方面的教育可能不太普及,但是殷庆炎好歹二十岁了,一点都不会就着实离谱。
他忍不住问:“你前二十年都干什么去了?”
殷庆炎反问:“真想知道?”
刘照君点点头。
殷庆炎恶劣地笑道:“到处杀人。”
因为嗓子沙哑的缘故,前两个字说起来像是嗓子漏气了,听不清晰,刘照君就听清后两个字,恰逢这时出了青楼大门,迎面一阵晨风吹在身上,冷的他打了个寒颤。
感受到相牵的手上传来颤意,殷庆炎转头问:“怕了?”
刘照君也笑:“怕啥?怕你把我毒哑,还是怕你没捣两下就掉眼泪?”
殷庆炎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何为恼羞成怒无地自容,他一把捂住刘照君的那张破嘴,“谁还没个第一次了?下次我先,我让你知道什么叫……”
“什么叫……?”夏禾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疯狂一夜,本来走路姿势就有点怪异,跟才认识自己的腿一样。闻言动作同时僵了一下,随后莫名像是背着家里人跑出去偷/情的狗男人一样,鬼鬼祟祟又心虚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夏禾。
主要是殷庆炎鬼鬼祟祟,刘照君只是做了一个往后转头的动作,实际上他眼珠瞥的方向距离夏禾得有三四尺远。
夏禾看看两人脖子上的那些痕迹,又转头看看他俩来的方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