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浮云”突然开口说话道:“没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刘照君崩溃道:“起来!别让人看笑话!”
殷庆炎依旧压着刘照君,直到药效彻底发作,“没事,反正他很快就要死了。”
软骨散这个药名取的太形象了,刘照君感觉自己在地上软成了一滩水,任人摆布的那种,筋骨根本不受脑子控制,有种高位瘫痪的错觉。
精神也有点恍惚。
刘照君感觉殷庆炎将自己抱到了榻上,又离开榻边,和什么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屋内有刀刃刺入皮肉的细微声响,再然后,就是殷庆炎坐在桌边翻书的动静。
他能隐隐约约看见个金色的轮廓,应该是殷庆炎的脑袋……奇怪,这软骨散怎么还自带安眠药效果?
眼前很快黑了下来,等刘照君再醒过来时,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昏暗了,傍晚的夏风吹入房中,带着沂国特有的干燥。
他的那对尖手甲被人放在桌上,手甲旁边是一袋子鼓鼓囊囊的东西,看着像是殷庆炎的钱袋,钱袋下还压着一条金黄与深棕色相间的短绳,被一根红线捆住。拿起来一看,是用头发编成的。
——他和殷庆炎的头发。
刘照君环视了一遍屋内,书卷都散乱地落在地上,原先倒在墙角的“浮云”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墙的血迹,地上还有些隐约可见的碎肉,令人怀疑殷庆炎是不是在这里鞭尸了。
“……”
都不需要喊一声确认,刘照君就能确定,殷庆炎走了。
嘴唇有点疼,被狗啃过。
刘照君把殷庆炎留给他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带上。
真是……非得跟他闹上一通。
刘照君其实挺心有余悸的,他还以为自己一觉醒来会被挖掉眼睛,或是被囚禁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但是都没有,殷庆炎放手了,让他跑。
“你哪里都值得我回来找你。”他亲了亲那根头发编成的短绳,将其妥帖地收在衣襟中的夹层里,随后推门出屋,离开这方院子。
坐在房顶上的殷庆炎见刘照君正常离开,这才起身,运起轻功,离开此地。
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一个去复命,一个去逃命。
--------------------
嗯,主打一个古代通信不发达导致的信息差,如果他们都有手机,拉了个聊天群,有什么问题直接在群里说开就行了,说不开直接逃之夭夭,都不用回去特地见上一面。 殷庆炎是一款,敏感脆弱又胆小的小猫咪(王琅语眼中) 王琅语:不准欺负我表哥!我表哥胆子很小的,都不准吓他!! 胆子很小的表哥:嬢嬢,阎罗殿怎么走啊?我去试试能不能篡位(抛刀稳接)(胆大包天)
第75章 我幸
有了明确目标和方位,殷庆炎很快和夏禾接头,带着玄鹤卫去杨宣家查证——虽然有“浮云”亲口承认,但是必要的查证流程还是得有,因为“浮云”也有可能是撒谎,误导他们去杀害忠良。
最终查证的结果是杨宣确实和“天劫”不清不楚,殷庆炎顺着杨宣这条线索,往下查了一些和杨宣有来往的官员,捉出来了不少蛀虫。
“太安逸了……”殷庆炎看着手里整理起来的证据文书,自言自语道,“瞒妻骗子……这些男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杨宣怎么处理?”夏禾在一旁问。
“直接杀了。”殷庆炎回神,安排道,“来个人,把这些证据递交到陛下手里去,其他的看陛下处置。”
玄鹤卫办起正事来时静默又迅速,有人来收拾了文书带走,有人则分散开在各处望风。
夏禾掀开床帐,弯腰冲床上生着大病神志不清的杨宣笑道:“老人家,起来上路了。”
那老官病的糊涂了,抓着夏禾的手,气若游丝地唤道:“大夫……大夫……”
夏禾瞬间入戏,他安抚道:“别担心,我们是专业的大夫,给你从脖子以下截肢,你这病就好了。”
白刃挥下,再抬起时,锋刃沥血。
夏禾正要扯床帐擦刀,却被殷庆炎将刀夺了过去。殷庆炎抓着刀,往杨宣的尸体上狠狠插了两下,全都插在腹部。
当初在洪水来袭时,夏禾看见了殷庆炎被人捅刀的那一幕,知道殷庆炎这是在出气,便没有多言,等殷庆炎捅完人再接过刀来擦。
“他们要了我的命,夏禾。”殷庆炎站在床前,垂眸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尸体,像是对夏禾说的,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如今这条命,是仙人看在姨母的面子上赠予他的。
临死时看不见听不着也动不了的感觉太恐怖了,黄泉路昏暗混沌地仿佛永远看不见尽头。阴间千万鬼,挤挤挨挨,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走向的下一世是福是祸,是人是畜,是否比前世还要不堪,是否还能遇见自己想见的人——那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殷庆炎完全能理解刘照君为什么怕死。
他也怕。
天行皇城中,有一条名为“登龙道”的白砖长路,从皇城东门一直延伸至议事大殿,是每个进宫面圣的臣子的必经之路。
从前的殷庆炎进宫也需要走这条路,但今时不同以往,如今的他得走偏道,还得戴着覆面,不能叫人看出真面目来。
他也不用去议事大殿,而是熟门熟路地去了御书房。想要阻拦他的侍卫向他呵斥,被书房中的圣上听见,将侍卫挥退。
偌大的书房中走得只剩下皇帝与世子。
难得有一回殷庆炎在书房中还能让书房的气氛沉寂下去,王遗风瞧着稀奇,问道:“身子如何?前些日子梦见你娘,她说你身体不大好。”
“谢陛下关心,身体很好,只是命丢了一条。”殷庆炎冲王遗风笑了笑,那笑颜怎么看着都有些勉强。
为什么会丢了命,王遗风在梦中从已故的皇妹哪里了解过了,不必多言。
他问殷庆炎:“累了?”
“……不累。”
“你经常牵着的那个刘照君呢?”
从王遗风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殷庆炎浑身一僵。
……怎么办?
他是诚实说刘照君跑了,还是撒谎说自己把人给杀了?
殷庆炎用力闭了闭眼,提起衣摆跪下。
“臣来求陛下恩典。”
“哦?为何人而求?”
“玄鹤卫……和刘照君。”
刘照君一路向东,一出玖地就遇上了守在外面的林苓几人。
他其实不认识林苓的长相,但是林苓的身高和周身的气质太难忽视了,往那一站跟电线杆一样,总叫人注意不要撞上去。
他们都在一棵树下避暑休整,林苓突然叫了名玄鹤卫过去,要吩咐个什么事,刘照君是通过声音认出林苓的。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刘照君现在用帷帽把自己的头给遮严实了,帷帽下还带着面纱,两层防护,以防自己的帷帽跟殷庆炎当初的一样,被风给刮走。
想到如今的玄鹤卫和玄鹤刀宗人可能都不知道殷庆炎还活着,刘照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帷帽来跟林苓他们相认了。
“殷庆炎去天行和夏禾会合了,他没事,你们可以去天行找他。”刘照君说道。
“我们明白了。不过刘公子怎么没跟在主子身边?”林苓问。
看起来对于刘照君眼睛能视物了的事没有半点惊讶——林苓被奚平事诊治过,当然知道奚神医妙手回春。
刘照君心虚道:“我要去玄鹤刀宗告诉众人殷庆炎还活着的消息,殷庆炎如今脱不开身,天行里应该很需要人手。”
“那我们先去跟主子会合了,刘公子,再见。”
“再见。”
刘照君跟林苓他们分别后,继续往东跑。他先去了趟玄鹤刀宗——跟好多人打听出来的位置——跟三福说明了殷庆炎的情况,让三福向博闻阁递个殷庆炎平安无事的消息,又带走了自己当男宠这么久赚的工钱,一路南下。
大燕的江南地区受灾面积不小,刘照君一路走,一路帮人捞物埋尸。到了青龙城,他见到了安然无恙的秦拽仙小女侠,那小姑娘见他活着,欣喜若狂,当即拉着他又打了一架。
切磋结果是刘照君更胜一筹。他年纪大,习武多年,又不用兵器,不被秦拽仙的武功所克,这才略胜一筹。
在江湖上真刀实剑练出来的就是不一般,刘照君对于秦拽仙家的武学很有兴趣,秦拽仙对刘照君的逍遥拳也有兴趣。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成为共轭师徒,互相教授对方武艺。
不过这师徒俩对彼此都有要求,刘照君不能把从秦拽仙那里学的武学传播出去,而秦拽仙如果有余力的话,要将逍遥拳的声名传播出去。
大燕是大国,江南是富人汇集的富庶之地,洪水退去后,此地很快便振作起来,一年后,又恢复了以前的繁盛。大灾难带来的创伤仿佛只留在了一些失去亲朋好友之人的心中。
刘照君在江南找了处乡下寄身,就在青龙城附近,每日和他的亲传弟子秦拽仙拎着鱼竿、脚踏木屐地出去打窝钓鱼、周游山水。
他的皮肤从雪白晒成了小麦色,从前时常披散着的一头长发如今高高地束在脑后,下巴上是深棕色的胡茬,刮胡子从来不刮干净,过的跟个丐帮人士一样。
在大燕江南的日子也算不上清闲,刘照君学习了沂语、燕语、玖语,把前两门语言的常用文字都给练会,通过给殷庆炎写信来练习自己对文字的使用。
他不在信里问殷庆炎过的如何,因为这些信件他一直没有送出去——他不太相信这个时代的送信使,打算把信都攒一攒,回头亲自给殷庆炎送过去。
信里的内容是他在大燕的见闻和每日生活中的有趣之处。写他和秦拽仙钓鱼十杆九空,写大燕文人墨客集会作诗时的风雅盛况,写自己听闻东阳放舟在江湖上又行了何等侠义之举。
写山川美景,人文风物;写四季轮转,柴米油盐。
他救过差点被匪寇所害的文弱书生,也管过被地头蛇抢去成亲的无助女子。每当这种时候,刘照君就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能有底气做这些事情,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有殷庆炎教他的逃跑本事和提供的浪迹资金在支持他。
他因为殷庆炎的慷慨而生活宽裕,所以有余力向落难的其他人伸出援手。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应该也有阴德这种东西。刘照君觉得自己日行一善应该全记到殷庆炎头上去,愿诸天神佛保佑这个在尸山血海里争功立命的人吧。
刘照君放下笔,托腮看向檐下淅沥的雨滴。
“……”
两年了,殷庆炎恢复世子身份了吗?过的还好吗?
这两年里,他有偷偷摸摸去玄鹤刀宗看过。殷庆炎没有回去,只有一些身着玄鹤服的近卫回去过,但是回去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在玄鹤刀宗附近出现过了。
尼坚明成了玄鹤刀宗的一员,天天跟在郭奶奶身后,和院子里那些跟在老母鸡身后的小鸡仔一样。
刘子博自戕了,说要向自家长辈和陛下乃至沂国人民谢罪。刘照君不懂这种古代文人的坚持,也没拦着,他对刘子博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去博闻阁操办了刘子博的丧事——以唯一的血亲这个身份。
两年前还在沂、燕两国内掀起过腥风血雨的人物,就这么被一摞纸钱葬在了黄土里,悄无声息,也不为世人所知。
有时候,刘照君感觉从前的自己像是闭着眼听了一出戏,戏台上的人物有多么风光,他一点都瞧不见,只能从后来的种种细节中窥见当初那些人的功绩。
身在其中还察觉不出来,跳到局外后,才知当年那辆离开沂国的马车上,载了多少希望。所有人都在披沥着血火前行,只不过在他面前,都将苦中作乐混做清闲谈笑,于是他以为那些艰难困苦都是些轻松事,殷庆炎无所不能,玄鹤卫所向披靡。
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前夜里,死了许多许多来不及看见黎明的人啊。
他要幸运一些,没有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而幸运的开始,是遇见了殷庆炎。
太感谢了。
雨水过后,天空放晴。刘照君看着今晚的明月夜,心想,以后和殷庆炎再相见时,他要给殷庆炎唱《感恩的心》,以表谢意。
而千里之外的殷庆炎看着同一轮明月,心想,两年了,刘照君一点音信也无,等以后见到了,他要把刘照君咬死,以表恨意。
——命数从来不由人,怎知遇你非我幸?
--------------------
——这世间的爱啊恨啊,从来都不是人能够随便操控的,怎么知道,遇见你就不是我的幸运呢?
第76章 话本
后来,刘照君去狼蛮地界旅游,在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遇到了三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不认得那三人的样貌,但是殷庆炎从前跟他描述过那三人的长相,他又知道这三人的声音和喊出的姓名。
易然从奇寒寄手上接过段意馨的那一缕头发,坐在马背上,高高将它举过头顶。
“段——意——馨——”易然拖着长调喊道,“风吹草低见牛羊!你看见了吗——!”
长发被带着疤痕的手指握得紧紧的,生怕让草原上的大风给吹走。
旁边牵着马的奇寒练面戴单边眼罩,用还剩下的那只眼看着战乱平息后的狼蛮草原。长风吹彻旷野,牛羊傍地成毯,艳阳下,那阵拂过断发的风远行天地,只留余响。
刘照君看着那一幕,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他想起那个玄鹤卫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追随殷庆炎的夜晚,殷庆炎说要给玄鹤卫一条生路。
世子说到做到。
这一代的玄鹤卫没有像上一代玄鹤卫一样,在尽忠之后被满心猜忌与怀疑的皇帝暗杀,而是过上了自己想要的安生日子。那些刘照君不认得样貌的玄鹤卫,散布在东洲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
刀尖悬命,已经成为过去式。
——那殷庆炎呢?
刘照君突然很迫切地想要回去看一眼。
沂国的皇帝既然会放过玄鹤卫,那应该也会放过他,现在回去没有什么危险了。
回去吧。
他从草原上挖了一簇这个世界中特有的格兰花,栽种在花盆里带回沂国。听狼蛮当地人说,格兰花的花语是“平安归来”和“好久不见”,经常被狼蛮人送给远行的战士,或是姑娘们送给远行归来的心上人。
这是刘照君得见光明后第一次看见天行。此时正值秋季,天行中栽种的桂花与菊花竞相开放,田间金黄麦浪未收,行人金发耀眼,夕阳光芒正好,遍地都是令人感到温暖的景色。
刘照君抱着栽种有红色花朵的盆栽,总觉得自己跟周边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东洲人都拿人种分国,因为同色号的人比较有归属感。
刘照君笑叹一声,是混血也不能赖他,再抬眸时,偶然见街边有几个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怀里抱着新鲜的桂花枝,正凑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很快,其中三个姑娘恨铁不成钢地夺过男孩们怀里的花枝,转身走向街边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将桂花枝都赠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俯身接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那三个姑娘笑语不断。其中一个姑娘笑着笑着,突然注意到他一直在向那边看,于是指向他,跟那个背对他的男人说了句话。
那男人回首,一双血眸有些懵然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在街边和几年不见的对象相遇后落泪不止,有点丢人啊——落泪的当然是殷庆炎。
“你从哪来?”西昌王府中,殷庆炎哽咽着问刘照君。
“我从东土大燕而来。”刘照君说完,意识到殷庆炎不会明白这个梗,于是改口道,“其实是从狼蛮过来的。我去草原的时候遇到了易然他们,见他们都好好的,意识到应该是能回来了,所以……”
他把怀里的殷庆炎稍微推开一点,从桌子上端起格兰花的花盆,“草原的花,你快仔细看看,它们来到沂国后水土不服,快要谢了。”
殷庆炎从刘照君肩上抬头,想要看看花,但是转头时被刘照君的胡茬给刮了脸。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被刮痛的脸,“你的胡子怎么这么硬?还不刮干净!”
如果说刚离开时的刘照君是仙子雪媚娘,那么现在回来的刘照君就是乞丐脏脏包——也不算是乞丐,更像是丐帮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记名弟子,脚踩木屐,穿着宽大的布袋裤子,上衣略有些狂放,无袖短衣,露出腰间的文身,手腕关节上缠着在打斗时起到防护作用的布条,一副尖锐手甲被挂在腰间,和一些挂在腰带上的鸡零狗碎缀在一起。
仔细把刘照君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的殷庆炎:“……”
这穿搭,是跟秦拽仙那丫头学的吧?
两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正要秉烛长谈,结果都从身后掏出了一大摞信纸。
原来都写了一堆信没送。
于是两人花了一天的功夫,将对方这些年来的所经所历都熟悉了一遍。
原来殷庆炎回到天行后,顺着刘照君从“浮云”那里打探来的线索一路往下查,把跟“天劫”有联系的人全都给牵扯出来处理干净了。同时,在大燕境内的刘子博也肃清了大燕中存在的“天劫”余党,沂国朝廷上下洗牌,去除一大病根,肃清吏治。
一堆人披星戴月,换来沂国人民至少十年的安生。
谁都不知道,十年后会不会还有什么反贼势力跳出来扰乱家国,这种事是杜绝不了的,只能防患,杀鸡儆猴。
在沂国天子的推动下,殷庆炎恢复了世子身份,洗去了逆贼的污名。如今盛名有了,沂国人民和许多读书人对于西昌王世子的印象也大有改观——所以才会出现街上有少年给殷庆炎送花的那一幕。
殷庆炎向皇帝求了恩典,放这一代玄鹤卫自由身,又主动招人,开始培养起下一代的玄鹤卫。夏禾还是作为玄鹤副官待在殷庆炎身边,毕竟他的母亲还在朝中为官,他自己也是官员的话,有时候还能帮帮母亲。
另一位副官林苓辞了职位,跑去她心心念念的大燕了,既是为了满足少年时的心愿,也是为了去找自己的相好。林苓走之前留了话,说如果殷庆炎需要她,她随时会回来。
奇家兄弟俩被陛下赦免了,都很默契地离开了沂国,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没传来过音信。但某次殷庆炎偶然撞破了夏禾读信,发现这货跟奇寒练有信件来往。
夏禾不仅跟奇寒练有信件来往,还和每个离开的玄鹤卫都有联系,时常会通过那些离开的玄鹤卫搜罗情报。
殷庆炎:……要不这玄鹤卫统领给你当得了。
夏禾欣喜若狂:当真吗,义父?
殷庆炎还真有这个心,等哪天时机到了,他就卸职离开,将统领的位子给夏禾,让夏禾也尝一尝向上应付天子、向下应付群臣的苦。
“那你以后呢?怎么打算的?”刘照君看完那些信纸,转头问和自己背靠背阅信的殷庆炎。
“原本打算辞官去找你,但现在看来,得重新规划了。”殷庆炎向后倒,和刘照君靠在一起。
他想了想,问道:“我们回玄鹤刀宗?”
“行啊。”刘照君向后伸手去摸殷庆炎的脸,指腹擦过他鬓边的三股小辫,突然想起来几年前殷庆炎留给他的结发绳。
他好奇地问:“你是世子,会不会被家里人逼着联姻什么的?”
“联姻?”殷庆炎嗤笑道,“我舅舅疯了才会让我去联姻。西昌王兵权在握,世子手上抓着鹰犬,陛下忌惮,不会让我和什么高门大户的人成亲。”
“舅舅巴不得我找个没权没势的人过日子,既显得我没有野心,也省的他总是疑神疑鬼。”殷庆炎转眼看向身后的刘照君,笑意盈盈,“跟你,正好。”
刘照君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没有及时接话,心跳声也放得极为轻缓,仿佛是要迎接殷庆炎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
“跟我成亲吧,刘照君,来我家的家谱上坐着。”殷庆炎歪头,蹭蹭刘照君的脑袋,那两道掩藏在发丝之下的伤疤亲密无间,“在人间留个名,免得后人见我无妻无子,要随便给我安上个爱人。”
刘照君笑问:“历史上有谁被后人给编排了?”
殷庆炎忍俊不禁,笑道:“大燕的开国天子,盛熙和。他英年早逝,后世有人觉得一个盖世英雄应该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于是去史书的字里行间寻找他与旁人相爱的证据,结果只扒拉出两个与他关系近的臣子,还都是男人。”
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刘照君也不另外,他追问:“哪两个臣子?”
“开国文臣里的嫪承阳和开国武将里的尉星衍。夏禾还写过他仨的故事,你要不要看?”
“要,在哪呢?”
“书肆里有卖,我差人去买。”
“好家伙,还出书了啊?”
“风月话本而已……”
怪不得殷庆炎对大燕国家里的那些旁门八卦都记的那么清楚,原来都是夏禾的功劳。
乐呵呵去看别人八卦的刘照君和殷庆炎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也要成为夏禾笔下的角色,成为别人口中的八卦,帮夏禾赚的盆满钵满。
世子大婚后,夏停凤看着天行里又开始风靡的风月话本,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大儿子文学造诣也是极高的,就是不用在正途上,不写诗词歌赋、史经策论,反而去写那些专讲公子小姐……甚至是讲公子公子、小姐小姐的淫词艳曲。
……也算不上淫词艳曲。夏停凤把膝头那本名叫《殷殷月华曾照君·中册》的话本拿起来,又翻看了两页。
有剧情有感情,写的还怪好看。
什么时候出下册啊?
在夏停凤大妇的书架上,有个专门空出来放置夏禾所写的那些话本的格子。什么《殷殷月华曾照君·上册》《丰禾不释寒》《苓茏不羁舟》《馨然一诺》《寄意成说》《三折皓雪》《清心寒语》……任何一个玄鹤卫看了这些书,都会知道夏禾平日里看着同僚脑子里在想什么。
玄鹤卫,一款夏禾的写作素材库。
--------------------
《殷殷月华曾照君》:殷庆炎,刘照君 《丰禾不释寒》:夏禾,奇寒练 《苓茏不羁舟》:林苓,东阳放舟 《馨然一诺》:段意馨,易然 《寄意成说》:奇寒寄,段意馨 《三折皓雪》:三福,郭皓意 《清心寒语》:万俟连清,奇寒练 夏禾:我嗑嗑嗑嗑嗑!(奋笔疾书)
过去,刘照君被困在家中,学校中,拳馆中;殷庆炎被困在府中,天行中,沂国中。
如今,两人相携着,把这大好山河都走一走,见识过天下武功,赏尽无边风月。
殷庆炎早就向皇帝辞了官,只留个世子的爵位,把玄鹤卫统领的摊子扔给夏禾,然后带着刘照君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