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炮灰恃强行凶by祝如意

作者:祝如意  录入:06-30
「预收《诸君怜我,美人窃国》求收藏,专栏可见,文案在最下方,感谢支持=3=」
本文文案(已完结):
相传,先剑宗大弟子有个恨了十年的人。
这个人谋他财,害他命,已经消失十年了。
柳闲穿书穿错了时间,一身炮灰命的他努力成了第一仙,四处为非作歹,天道好轮回,他被关了起来。
而后他越狱了。刚出来他就蒙着眼开始招摇撞骗,和书中主角梦幻相遇,哄骗主角拜他为师,过了好几个月慈师孝徒的美好生活。
再然后,他的剑尖抵在了主角的胸口。
“师尊,你要杀我?”少年愣愣地看着他,眼里蓄满了不可置信的泪水。
他点点头,长剑已经刺了进去。眼见着主角砰的倒地,他火速背起早就收拾好的行囊跑路,逍遥又快活。
可数年后的某日,他照例去听曲,没想到帘后琴女的曲风大变,哀怨得像家里死了个谁似的。他正要离开,琴女却突然从帘子里出来,扯住他的腰带,从背后将他揽了个满怀。
柳闲僵在原地,那人抵着他的肩,呼吸贴着耳廓,低低的笑声让他头皮发麻:“师尊,找到你了。”
完了,这人还活着。
我只是个勤恳做任务的炮灰,为什么要被传说已经变得丧心病狂的主角惦记,还被他找到寻仇?没有系统保护我吗?
哦,系统早被我砍废了。
主角没死,我命休矣,炮灰悲痛望天。
可这个不近人情的天道之子,终将把他踩在脚底飞升之人,竟没按常理把他一剑穿心,反倒半跪在地上为他拭去鞋上泥水,低声下气道:“师尊,我什么都不想要……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只想要我的命。
而我……我想成仙,和他千千万万年都在一起。
可这和柳闲的任务背道而驰啊!!!
1.年下,1v1,双疯批
2.受bking半瞎子,蒙眼大美人,无情又恶劣;攻原书主角,开局十七岁,成长全靠挂,对受很乖巧(?),实际长歪了,双标恋爱脑,都不是善茬
3.修仙等级: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一般用不上,主角嘎嘎强,无差别碾压
《诸君怜我,美人窃国》文案如下:
幼时,夫子在乡野里教我,人各有志。
我问他,哥哥的志向是什么呢?他说,他要做大梁的丞相。
我笑嘻嘻地,说那我便要做最令人艳羡的丞相夫人。
花楼里,恩客赞我纯良,他立志成名将,此战凯旋便来赎我。
我抿了抿唇,羞涩道,“奴长大后,愿为将军男妾,与您白首不离。”
我生来弱小,说着让他们欢喜的话,却从未有人问过我的志向。
有人擅长文墨刀枪,志在将相;而我仅训得一手好狼,志不在远。
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唤我名姓,唤我花名,唤我爱称,却都不如我四岁那年浑身是血跪在泥泞里,听夫子遥遥叫的一声“陛下”来的好听。
所以我凭着一张美人皮和从花楼里学来的本事,窃取了皇子身份。
诸君怜惜我,无心却助了我窃国。
我笑看着曾耻笑我的皇弟求着为我穿衣脱靴,将军被纳入后宫为妃为妾,丞相藏于金銮殿后软床之上衣不蔽体,看着文武百官立于殿下高呼“万岁”——
他们实现了志向,我也做到了。
我并非无心,台上台下几人,我也曾怜过。
要是他们不做会咬人的恶狼,只是条闻到我的味道就摇尾巴的狗就好了。
我会更喜欢的。
所以,我一下又一下、亲手拔掉了他们尖利的爪牙。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书 正剧
主角视角柳闲互动谢玉折
其它:吾将斩龙足
一句话简介:谋财害命,坏事干尽
立意: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第001章 此为禁地
这片山海有一处天下奇观。最西边封着片冰原,坚冰冷冷地聚成一条白线,白线正中间拔地而起了一座春山,没有人知道它是多久出现的。
伤碧成寒林,这地方看着美,却冷得不像人间。此刻山脚下聚着不少人,皆腰佩御寒宝物,扎成了一个结界,可极寒已经钻进了骨子里,难消的冷意让人心里直打退堂鼓。
“这……”老道士还没哆嗦出半个字,呼出的寒气顷刻间就凝成数根冰针,直朝他的命门刺去!还好早有前车之鉴,他反应极快,聚起灵气把那针碎了。
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冷颤,后怕地瞥了瞥地上已去奈何桥排队的冰雕们。极寒的冰雪把他脑子冻坏了,竟然忘了,在这里一出声就会死!
寻仙者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座右铭,越危险的地方,越是想闯一下。每年都有人来此,从此天下再也没了他们的踪迹。后人不见前人,更加蠢蠢欲动。
那些人是死去了,还是……飞升了?
修仙修仙,就连高坐在宝座千年的那位,飞升之前都血战数十日,被劈了百道天雷,若不大胆去寻得机缘,如何成仙?
他们来这邪门地方历练,可仅仅才过第二个时辰,经脉就被冷得快断了,而护山的结界依旧纹丝不动!
老道伸出青紫发黑的手,吃力地打着手语:“要不咱们合全力一击,成了最好,不成就打道回府?”
他抬头看了看山下落满的雪,山上满树的花,落英浮于厚雪,美极。可整座山都浸润在无形封印之中,只有一个大大敞开的山口,明晃晃地显着一条山路。
可那山口触之即死,血气浮上,能看到一柄淡雪色剑影悬于此处,剑柄上刻着深红的字迹。
众人冥冥之中有了感应,这山中必有机缘!
活则一步登天,死则烟消云散,他们手脚麻木,他们热血沸腾,永生的答案就在眼前,不能再等了——
众人齐齐点头,布好最后一道破阵之法,灵力剑气五光十色聚在一起,以滔天之力轰向淡色结界,势同裂空!
可惜,连一丝风声都没换回来。
只有十二柄长剑从山口化形而出,无声无息地朝飞来。彼时众人正合掌欲再度摆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轻轻倒在了雪里。
山色静谧,那柄剑回到了原位,依旧静静悬立,周围春光正好。
这山不进生人,却不管死物。寻仙者的血气慢慢流入空中,入了山,敲响了山顶寺里的钟。
古老的钟声响起,悠远的十二下,天地都静默了,为他们十二人哀鸣。又像是警告。
此为禁地,擅闯者,死。
若是真有人进的了结界,沿着铺满落花的古道向上,破了沿途九九八十一道无边杀阵,侥幸还剩了个能动的脑子和没有全瞎的眼睛的话,会发现这座春山的顶上,竟然有一座庙。
小庙的乌檐朱漆已经陈旧,旧蒲团落絮,点香烛长熄,石阶上落满了灰。烛台上溅着大团大团的污血,只有壁画上的金粉画像熠熠生辉,画的全是妖。
这佛寺里半分菩萨气儿也没有,反而妖气冲天,连天的梅种在这里,也少了几分孤高,反倒艳得很。
不知道是哪来的水声。
一尊纯金笑佛像被放在高堂之上,他面带和笑,手捏着木佛珠,珠子上的颗颗“卍”字红得滴血,好似在镇妖。
笑佛前放着个蒲团,蒲团上盘腿坐着个和尚。他披着一身没有半点褶皱的僧袍,阖着双眼,双唇翕动,一颗一颗拨着佛珠。
“大师,又有人来送死了。”从寺角落阴影里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他的手腕被重锁紧锁固定,瘫坐在湿冷的地面上。黑发四处散乱,皮肤苍白如纸,依稀能分辨出身上曾穿的红衣,如今被新旧的血染了,红得不甚均匀,有些地方已被污成了黑。
明明是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的模样,他却还是像个被人深深忌惮着的恶鬼,身上贴着许许多多的黄纸。
那人低低垂着头,好像是在数地上的蚂蚁,只可惜连脖子都被粗重的黑铁圈禁锢着,像是被折断了一般。形销骨立,细若枯骨,和清风晓月的僧人相比,他连个活人都不像。
滴答,水声的来源终于找到了。
原用来取酒的竹管,被突兀地插在他头顶掉灰的墙上,极寒的水珠由灵力控制着,一滴滴不间断地从中落下,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厚重的钟声将时间无限拉长。
“一、二……十二。十二条人命,你真狠心。”柳闲朝地上刚数完数目的蚂蚁道了声永别,抬腿换了个坐姿。和尚闭着眼,不说话,连呼吸都没有声音,和死了没区别,只有水滴声回应他。
他锲而不舍地问:“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
“一百零七年。”绛尘终于睁开了眼。
“被那群没良心的派来这破庙守了我这么多年,你真亏。”柳闲惋惜地叹了声:“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一百零七年。”
他撇了撇嘴:“我这种好人被你们关了这么久,也是真委屈。”
绛尘微蹙眉盯着手中发烫的念珠,心中莫名不安,除罪的经文越念越快,他道:“上仙无须自谦。”
“自谦?”
柳闲不解地问:“你是在尊我为谦和仁爱的上仙,还是在骂我是罪该万死的魔头?”
他不解地抬起了头,看着寺外满树的山花。
他卷着一丝比东风还缱绻的笑,抬眸的那一刻,满堂的金印、呼啸的卷云、垂露的春光,骤然都失了颜色。
人间只剩了他一个焦点,倒不是因为他美得太夺目,而是因为太诡异了。
他像一个恐怖的绝色人偶,被抽了魂似的,除了眼角几条将干未干的妖冶血痕,其余什么都没有,只有木然的灰。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山石草木,眉眼弯弯却没什么笑意,瘦削沾血的脸上嵌着两颗无光的瞳孔,光都被吸了进去。
想到因闯山死了的那么多人,他问:“大师,对无辜之人的生死视而不见,佛不会怪你吗?”
“那是他们的命数,贫僧管不了。”
闻言,柳闲不可置信地笑了许久:“那你还管我?少讲冷笑话。”
“上仙,您犯下重罪,心有恶念,不能放您出世。贫僧身微力薄,守着您,已经尽到了最大的责任。”
钟声停止后,绛尘站起身,手上的念珠却突然断掉,周围的乌鸦开始频繁嘶叫,他的眉头已经蹙成了两道锋,迟疑片刻后他竖起手掌,朝着笑佛福了最后一礼,往庙门外走去。
柳闲知道,他是又要下山给人超度了,在别人送死时不阻止,反等人死了之后念经,还真是人模狗样,心理变态。
他白了眼这秃驴:“大师,为我摘一枝花回来吧。花开正好,魔头也想看看。”
“好。”
那和尚端端正正走了,又沉沉稳稳回来。雷打不动地在山下待了一个时辰,他超度了那十二具残尸,盘了百年的佛珠在去时碎了一地,如今仅仅拿着一枝梅花。
白袍僧人行着单掌礼,躬身递给柳闲红梅。他面色冷然,紧闭着眼,口中默念着清心咒,看着是个仙风道骨的高僧,可惜在柳闲也接触到这花枝的时候,他手一僵,瞬间沉了脸色。
有人笑着:“不敢看我?已经晚了。一百零七年了,绛尘,你还是这么笨。”
浓郁的梅香袭来,沉沉地包裹住了绛尘。大脑里一片混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破败得快要死了的人,轻松打开了由千年寒铁制成的锁。
柳闲一片一片揭下身上贴满的符纸,数位大能费尽心血画成的镇仙符咒,经他手轻轻一弹便化成了飞烟。
绛尘的四肢百骸大叫着恐惧,全身的血液就快要沸腾,他不受控制地瘫了下来,柳闲俯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帮他持住了平衡,轻笑道:
“你们机关算尽想要镇我,却在这种小事上犯懒,用我的剑守山,亏你们想得出来。”
他沉思片刻,又点点头:“也对,毕竟你们都是废物,只有我的剑才能挡住所有闯山的人。可我是魔头,剑上沾染的血气能滋养我的身体,感谢你们为我疗了百年的伤,今日我要走了。”
绛尘模模糊糊地听着他的话,那声音清冽如山泉一般抚慰人心,手上的力道却强迫他偏着头,就快将他的下颌骨捏碎!
柳闲看着他颤动的双目,笑得好像簌簌开放的山花,他问:“现在天不生的宗主是谁?”
绛尘只觉得天地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灵心之中古弦断,乱石崩,他只能循着心迹如实开口:“是顾宗主……他还好好活着。”
“好。”柳闲满意地说,他手上力道突然一松,绛尘重重坠地。
“大师,今日就要分别,你送我一枝梅花,我不杀你,还你一场大梦,如何?”
眼前的破烂瞎子正在说话,僧人诡异地合上了眼,形如礼佛,不过这次他沉入了溺死人的梦境,竟然笑了。
“等你醒过来了,大可去找你的师父道友们,顺带帮我捎句话,就说——”
“来日方长,在下柳兰亭,先见过各位了。”

第002章 谢小将军
许多年不起身走走,柳闲觉得腿好麻脚好酸。他认真敲了敲腿,掸了掸身上烂絮一样的袍子,又东翻西找,终于从腰间扯下了一块不那么脏的布条,随手打个结,将就地蒙住了眼睛。
寺庙壁画上用金尘玉粉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三千年上古凶兽们伴着九千张倒画镇妖符——
用之镇仙,镇天下唯一的仙。
“……真丑。”他拧眉端详了片刻,也不知道蒙着眼该怎么看清这纷杂的画。
用梅花枝尾割开手掌,他轻抚上壁画,让鲜血顺着金玉纹路流散,逐渐长成一棵参天血树,顺着血迹一路的妖兽逐渐活跃起来,壁画沸腾,金光大盛!
倒画的镇妖符镇仙不镇妖,此时妖邪受了仙的血,突然重获自由,叽喳笑着十分吵闹,在万妖图中腾跃奔走,马上就要破壁而出!
“大家放松些。”
很轻的一句话后,四周静了。
星尘滚地,白光漫洒,他于其中岿然,倏地阵破。
暴动的妖兽终于破坏了所有阵法,五脏六腑的紧压逐渐消散,柳闲满意地看着那些实在算不上可爱的东西,轻拍了拍墙,嘴角勾起一抹甜丝丝的笑:“真好。”
妖兽也小心翼翼地笑,示意在他们墙外的同类割开墙,放他们出来。
柳闲回之以笑,“虽然我最厌恶妖兽,但你们对我有恩,我便亲手送你们无忧的一程。”
在凶兽密密麻麻的注视下,他最后瞧了眼倒在地上浑身洁白的绛尘,笑着走了出去。金殿外的风吹起他破烂的衣袖,他没有回头,背过身朝着万里梅林走去。
而在他踏出门后,庙内无名风起,千万股剑意从他割破的掌心奔腾而出,汇成九柄血色大剑,带着山崩地裂之势,从四面八方朝佛寺直直插去,片息不留!
樯橹灰飞烟灭。什么壁画,什么山寺,这里从来没有过,只余一片残灰。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1]”
沿着古道下山,他轻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调,赤脚踩在湿润的焦土上,步履轻快,没留下半点脚印。
自他走后,方才还殷红的花林已全然衰败,同漠漠天地一色。山猫不要命地奔窜入高树,惊起树梢上的黑鸦苦叫着扑棱飞走,空中浮落几片鸦羽。柳闲抬手接下其中一片,合上掌心再打开,就只剩一抔黑沙了。
他眼上蒙着白绸,身后长长的丝带飘扬,终于见了出口。那柄淡色长剑仍然立在山口,剑气化作一道浮光跃金的帘,将他与山外无边的风雪隔绝起来。
柳闲抬手握上剑柄,那虚影霎时有了实体,化作一道通体莹白的长剑。
他抚着剑身轻叹:“不周。”
而后长剑嗡嗡,他瘪了唇角,心疼地抱着剑说:“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吧哭吧,我伤心死了。”
骨色长剑也跟着颤动了好久,仿佛在和他亲昵交流。
“我?”柳闲指了指自己,毫不在意地反问:“我怎么可能有事?”
百年来这把剑杀了不少人,剑身血气滔天,他却不嫌不畏,仔仔细细地用衣袖擦去剑上的尘土血迹,拿着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之前剑柄上还挂了一枚他很喜欢的剑穗,如今却不知道丢哪去了。于是他拿出唯一一根没有化成灰的鸦羽,低头挂在了剑尾。
他轻拍了拍剑身,眉眼弯弯道:“我们回家。”
他用剑尖缓缓地挑起了那道隔绝春山和冰原的帘。外头狂风呼啸,寒霜等不及地想要灌进来,在靠近他时却又好似风月旖旎,温柔得仿佛不是可摧折一切的风雪。
柳闲刚踏出腿去,雪便停了,冰原里万籁俱静。
天地一色,光线颇有些刺眼,他打了个呵欠,手上转着从笑佛手中取下来的桃木念珠,抬头见着冰原天上无日无月,脚下传来咔咔的声音,应当是谁人的尸骨。
他学着绛尘行了一个合掌礼,便踩着脚下那一大堆骨头离开了。
咔擦——咔擦——,雪上多了点点红梅,他一下也没低头。
冰原东边最外层有一座边陲小镇,近日过节,很是热闹。
“掌柜的,你看看我这串珠子,能值多少钱?”典当行门口突然跳出来一张鬼脸,吓了李福一跳。
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乞丐,烂衣血絮上落满了雪,在铺子外头抖了好久的雪才进来。眼睛上绑个破布条,乱糟糟的乌发四散挡住了大半张脸,活似个来追命的恶阎王。
这乞丐见缝插针地把手上的念珠递了过来,李福没理。被这人吓出短暂的心悸之后,他把那双手拍开,低头拨着算盘。
“我在算账,可别拿小玩意来骗我。”
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总有几个缺钱的傻子,去坟场渣斗里掏了几天几夜,捡一些没人要的垃圾回来,想找到当铺换几个钱,他早见怪不怪了。
柳闲看着掌柜手下的金镶翡翠算盘,心中赞叹,他这是找对人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玩意。掌柜的,听过极北冰原最中间那座春山吗?这串念珠,就是我从那山顶寺庙的金笑佛手上取下来的。”
李福把他的话当得比浮云还轻。他开当铺多少年,连东海独一无二的镇海之宝都见过上百个,还个个不重样,这些人把他当冤大头,为了骗他的钱,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他觉得这人背挺颈直,仪态上好,莫名其妙有种世外高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呸呸呸,这不是把自己当狗吗。
“谁不知道那座山啊,我可是听说,去那求仙的那些大爷仙修,一个都没回来!咋地,你能耐那么大,不仅去了,还捞着了宝贝?”
现在没客人,李福心情也不错,不过是个落魄疯了的瞎子,和他闲唠几句也不会出错。
“我救不了他们,可我的珠子真是好东西。”柳闲无言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在山上,有个秃……了的得道高僧对着它念了整整一百零七年的经。”
“哪位高僧啊?若是绛尘大师……”李福正无所谓地信口开河,没想到面前的瞎子真就诚恳地点了点头,顿时无语了。
“连你这都知道?就是他。”柳闲点头如捣蒜,没想到绛小驴还挺有名的,“此物驱邪有奇效,我瞧你家有人挺需要的,便宜卖你如何?”
疯子扯谎话都不过脑子,都碰瓷到大师身上了。绛尘僧人常年坐于明镜台上,解世事问苍生,哪来的功夫和他闲扯淡。
“我好得很,少来咒我。”李福冷声,抬头瞥了一眼眼前人。虽然这瞎子周身全是血污,看不大清,但听声音也像个年轻人,身高腿长的,怎么就傻成这样了呢。
“你既然这么愁钱,有本事把金笑佛手上的手串抢过来,干嘛不直接把金佛搬过来?”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是对神佛的大不敬!”这乞丐扬了扬下巴,一副不可说的模样,随即又懊恼地瘪了瘪嘴:“我当时太得意忘形,不小心给忘了。”
淅淅沥沥,微雨画屋檐。
李福看到他昂头时露出一段清隽的下巴,连风都眷顾他,为他拂开几缕发,露出白绫遮眼,身后丝带飘飞,瘦脱了相的身子,竟把这破布烂衣穿出了兰玉风骨,如在画中。
突然他有些好奇,这样的人,若是没有瞎,该是有怎样一双眼睛呢?
算了,也是个可怜人。
他叹息一声,接下念珠,细细端详了起来。桃木质,粗粝干硬,上面半分灵气也无,歪扭雕着的“卍”符已经生了裂痕。寻常人家都能拥有,应当是从犄角旮旯里捡到的小物件。
“行吧。”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几两碎银放在桌上,语重心长地劝诫道:“我只能给你这个数,够你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之后找个地方做做活安顿下来,别再干这些事了。”
“我知道啦!”那瞎子把串珠放下,准确快速近乎抢地夺走了案上的碎银,生怕人反悔似的,笑着掂了掂就往外走,提醒道;“记得把它交给你的女儿,让她戴在左手腕上。”
即使隔着布条,李福似乎也看到了他满眼得意的模样,一个瞎子是怎么看到钱放哪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女儿的?我女儿又怎么了?他还没来得及提出质疑,又有一人进了典当行。
后来经年已久,柳闲依旧记得和谢玉折痴缠伊始的这第一面。
屋外细雨若散丝,这人收了伞走进来。少年比他矮了半个头,擦肩而过之时,连带起来的风吹的浑身湿透了的他一激灵,他微侧头瞧了一眼。
来人约莫十七八岁,头戴额带,一身玄青色劲装,行走时暗纹浮动,工艺不凡。他已经初初长成,眉若锋聚,目似点星,神色却淡得很,像初冬将落未落的细雪,却是柳闲待的春山下冰原飘的那一类,冷厉得像是能杀人的刀。
好在腰上有个小巧的铃铛响动着,为他冲淡了不少肃杀气。
“掌柜,赎物。”少年打开一张叠得比宫苑瓦片还工整的当票,纸已泛黄,其上墨迹都淡得不明显了,显然是多年前的东西。
“谢小将军,您来了!”李福见了他,登时眉开眼笑,脸上惊喜地皱出了层层褶子:“哎,您军务繁忙,想拿走什么东西,差人知会我一声,我给您送来就是了,何必劳您大驾呢?”
“不必了。”这位谢小将军却并不领情,从钱袋里取了几块闪得烫眼的金子,直接放在了桌上。
李福很眼熟他,他叫谢玉折,是和雍国大将军的独子。百姓称他父亲为谢将军,称他为谢小将军。不过他能得这样一个名头,并非单单靠家世。和京中其他公子少爷不同,他十二岁就随父入了军营,如今已经五年。
小小年纪已经战功赫赫,初具猛虎之势,如此少年英雄,李福当然欣赏,也早听说他是个不好惹的主。不过也是,若没有这股狠劲,如何杀得敌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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