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卷王系统考科举by花寻路

作者:花寻路  录入:07-01

“燕王……”
时鸣把这两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
江行问: “怎么了?”
时鸣摇摇头: “无事。就是直觉有些不对劲。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这位兄长待我很好。”
这话轻飘飘的,不像是说“这位兄长待我好”,而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江行心里不是滋味。他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攫住了心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既如此,你怎么怀疑到他身上?”

他待你那么好, 就算有所怀疑,你的情绪竟如此平静吗。
平静得就好像,那不是兄长, 是什么陌生人。
时鸣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古井无波, 无悲无喜,静得像冰天雪地中的寒潭, 空洞又刺骨。
阿鸣从来没这么看过他。
江行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可能对阿鸣来说, 感情本就是不必要的,是累赘。
而自己, 也是众多不必要中的一个。瞧着无非新奇点,好玩点, 又算得了什么?
江行没来由地想起梅夫子说阿鸣“重情义”的话——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认同。
他甚至觉得,如果有必要,阿鸣对他, 根本不会有丝毫手软。
至于那些什么眼泪什么苦难,或许阿鸣本来就没放在心里,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卸下心防的、不足言道的小把戏。
江行看不透。
但是他又想, 如果阿鸣不爱他,那又为何委身于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子,小小的芝麻官,有什么值得阿鸣牺牲至此的?
再说了,无论如何,江行已经不会对别人再有这样的爱意。
倘若真有针锋相对的那一天,他赔上一条命讨阿鸣欢心, 又能如何?
……自己真是疯了。
江行记得从前自己可没这么不理智,爱一个人爱到能甘愿为他去死。
但, 如果是阿鸣,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为什么?
江行心脏闷闷地疼,好像回到了前世生病的那些日子。
时鸣开口: “他待我好,那又如何?哥哥,你在想什么?”
江行被牵扯回思绪,心事重重道: “没什么。”
时鸣重新挂上笑容: “既然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便先走了。晚上记得留我的饭哦,我要去你家吃饭的。”
说完,还在江行面上亲了很响亮的一口。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心花怒放,尾巴翘上天。
可现在,江行高兴不起来。
他忽然想,自己爱阿鸣,是因为阿鸣美貌,因为阿鸣对他好,因为阿鸣脾气好。
还因为,阿鸣是他最重要的人。
但自己又有什么值得阿鸣爱的?他一个穷书生,什么都没有。他空有一张脸——可阿鸣从前并不能看见,又何谈爱呢?
是啊,阿鸣凭什么爱他?
而且比他还要早。为什么?凭什么?
真心何其难得?像阿鸣这样理智的人,真的会把真心交付给别人吗?交给他……这种人。
许是一颗心全扑在案子上,时鸣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之处,查完档案便离开了。
独留江行久久不能回神。
燕王早已被放逐,如今要想去查,怕是难于登天。时鸣离开了吏部,转头又去了趟皇宫,找承元帝商量此事。
通传后,时鸣被引着进入大殿。大殿内熏香袅袅,却不只有承元帝在场。
承元帝坐在上首,太子李玠竟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像是在倔强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位太子殿下一向深受宠爱,今日这是怎么了?
见他来了,承元帝微微颔首,冲李玠使了个眼色。李玠会意,虽然不屈,但还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位置上。
时鸣装得一手好瞎子,知父子俩这般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干脆就当不知道,行了礼。
李玠经过他身边,似有所觉地看了他一眼。
承元帝脸色似乎不太好,声音听起来却没什么异样: “怎么了,阿鸣?怎么突然来找朕?”
时鸣不想掺和这对父子之间的事,装作无事发生,道: “皇兄,我此次来是有要事相商。前些日子益州押了个贩卖五石散的人入京,今日我去审了一通。”
承元帝听过这个案子,正好也想看看时鸣能做成什么样。他声音软了下来,道: “哦?可有什么结果?”
时鸣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那人供出了自己上面的人,说是叫狩月。但听那人的描述,狩月……似乎是皇族。”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一惊。李玠首先道: “皇族?可是,印象里没有封地在益州的皇室宗亲。”
承元帝也说: “阿鸣,你莫不是搞错了?”
时鸣继续道: “那人说狩月约莫三十有余。”
承元帝沉思,道: “三十有余的皇室宗亲……你说的是他?”
时鸣道: “只是猜测。但依照描述来看,确实很像燕王。”
李玠自然也听过这位王爷的名号,不明所以: “燕王?他不是已经被除名了么?”
“正因为被除名,才更难查。”
时鸣回答道。
如今各皇室宗亲,除了在汴京的几位皇子,以及时鸣这个半路找回来的亲王;其余都被派去了封地。
承元帝怜惜时鸣目盲,特意将时鸣的封地定在了江南,使之能安心做一个闲散王爷。只不过时鸣刚找回来没多久,封地是定下了,承元帝却不舍得放人,一直将人留在京城,迟迟没有让他离开。
后来更是给时鸣派了个大理寺的闲职,大有一种要留他一辈子的架势。
众宗亲里,合乎三十多岁这个条件的,除了燕王,其他的都在封地好好待着。再说了,他们没事跑去益州贩卖五石散干什么?
承元帝宽厚,众宗亲手里就算没有一丁点实权,在封地的日子照样过得舒舒服服,干什么想不开,非要铤而走险,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
若没有野心,做个闲散王爷,朝廷又怎么会亏待这些宗亲。思来想去,被除了名的燕王,确实符合狩月的特征,也有贩卖五石散的可能性。
但燕王不知所踪。如今要查,估计只能把蜀地翻个底朝天。
燕王一事非同小可,不是时鸣能够私自决定的事情。
因而时鸣才进了一趟宫,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承元帝,请他做决断。
承元帝沉吟,道: “此事朕已知晓,辛苦你了。下面的事情,朕会派人去查。”
时鸣行礼告退: “是。”
走出殿外,时鸣听得“扑通”的一下跪地声,而后是太子的声音,听着似乎是在为谁求情。
随后是茶盏被摔落在地的声音。时鸣一头雾水,又瞧身边的内侍长叹;他有心打听,便问: “李公公,里面这是怎么了?”
李公公答道: “回殿下,太子正在为王贵人求情。”
时鸣奇道: “王贵人?怎么没听说过宫中还有这么一位贵人?”
李公公摇摇头,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 “王贵人是前几年才被陛下纳进宫中的,家世不显,其父只是一个小吏。王贵人入宫后,其父鸡犬升天,倒也捞了个官做做。”
“王贵人是个有福气的,去岁生下一名男婴,是为四皇子。陛下因此龙颜大悦,愈发宠爱王贵人。但这却养大了王贵人的野心。平日里跋扈一些便罢了,如今,她竟然纵容母家横行霸道,收受贿赂。”
时鸣啧啧道: “皇兄最是厌恶贪官污吏,这一举动无异于自掘坟墓。”
李公公道: “可不是么。这件事被查出来之后,王贵人的父亲被判斩首,陛下也渐渐冷落了这位贵人。本来她生下皇子,就算母家获罪,若她安分守己,不出意外地话,最后也能母凭子贵,安养天年。”
“可坏就坏在,这位贵人是个不满足的。德妃前些日子有孕,王贵人素来与其不对付,这次竟然鬼迷心窍,给德妃下毒,将已然成形的胎儿打了下来。德妃因此一尸两命,薨了。”
时鸣听着,没有说话。
原来是内宅阴私。
德妃就是大皇子的生母了。大皇子自小聪明,读书用功,学东西也很快。唯独人情上差了点儿,性格木讷刚直,不会转弯;明明已经二十有余,心性却单纯得像是稚童,很容易受骗。
众人评价他是书呆子,倒也准确。承元帝虽不喜他的性子,但立储的时候,确实考虑过他。
大皇子为长,太子为嫡,很难抉择。再者,太子几岁的时候,比大皇子强不了多少。为了这事儿,皇后和德妃一直在暗暗较劲。
但不知什么时候,几岁的李玠忽然开了窍,变得聪慧又讨人喜欢,很快得了承元帝的欢心,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本来尘埃落定,但德妃眼见大皇子不行,又起了再生一个皇子的念头。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王贵人搅和了,连命都搭了进去。
再说了,就算生下来,也不一定就能动摇太子的地位。陛下本就是废长立幼的受害者,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要想换太子,除非……
布条下,时鸣眯了眯眼睛。
李公公接着讲: “陛下因此龙颜大怒,发落了王贵人,将她连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四皇子,全送去了冷宫。”
时鸣道: “让一岁多的幼童去冷宫,皇兄还真是狠心。”
“所以啊,”李公公道, “太子殿下心善,见不得手足如此遭遇,正在为母子俩求情呢。但陛下在气头上,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反而对母子俩不好。”
时鸣笑笑,语气无波无澜: “还真是精彩。”
时鸣对承元帝的后宫如何如何没啥兴趣,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他也该回去了。
孤身一人坐着马车去了江家,江行还未回来。江舟摇见他来了,刚要上前迎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怯怯地行了个礼: “见过殿下。”
江舟摇被接来没多久,对时鸣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在岭南的时候,一时适应不了新的身份。
上次来了,两人仅见了一面,江行又把她赶走了。江舟摇想,哥哥真是霸道,如今自己想和阿鸣说说话都不行了。

哪次来, 阿鸣找的不是哥哥?哪有她的份儿呀。
时鸣忙扶她起来,道: “怎么如此见外?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
江舟摇目光微动,犹犹豫豫了半天, 这才弱弱地喊了一声: “阿鸣。”
时鸣笑眯眯应下, 牵着她往屋里走。
他揶揄道: “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最没规矩的。”
江舟摇低头绞着帕子,唇边被牙齿咬的微白, 许久才神态认真道: “汴京不比岭南, 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了。哥哥还没回来,你先坐一坐,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时鸣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默了默, 道: “好。”
汴京城对阿摇来说还是太拘束了。时鸣心想,似阿摇这么活泼的孩子,就该自由无拘,不该卷进那些乌糟的争斗中。
从前两人是玩伴, 如今他算阿摇的半个兄长。旁人要欺负阿摇,别说江行不答应,他自己也断不会袖手旁观。
若不是迫不得已, 谁又想机关算尽呢。
等了有一会儿,江行摸完了鱼,掐点回家。
关上门,仔细看看,他手上还提了几包蜜饯点心。见着妹妹,江行笑呵呵地把小吃递给了江舟摇,让她和江年分着吃。
江舟摇蹦起来, 欢呼一声,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年往一边分去了。
江行看着两孩子, 揣着手,满足地立在门边。
时鸣在他身后,慢悠悠伸出一只手,歪头问: “哥哥,我的呢?”
江行被吓了一跳,似乎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看着时鸣伸出的嫩白手掌,江行左摸右摸。从兜里又掏出了一包,放到他手上: “这是你的。我问过掌柜,他说这个最甜了。”
时鸣开心收下,道: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忘掉我那份。”
看着时鸣高兴的神色,江行心里五味杂陈,今日早些时候的疑问又升了上来。
阿鸣这么好,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他?
他有点不安。
“倘若。”
江行注视着他。
时鸣抬头: “嗯?”
“罢了。”
江行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归根结底,他不是很敢问出那个问题,他怕得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江行转移话题,问: “今日怎么这么早?”
时鸣不动声色地凝视他,嘴上在笑,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他语气仍然轻松: “今日没什么事儿,便早了些。”
江行道: “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时鸣: “府里有厨子,不劳动你下厨。”
江行: “我去看看兰花长得如何。”
时鸣目色沉沉: “我看过了,兰花长得很好。”
江行坐立难安: “橘绿呢?”
时鸣答: “玉竹在照看。”
江行不敢直视: “那我……”
“哥哥。”
江行一怔。
时鸣慢悠悠放下蜜饯,站起身来,问: “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江行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时鸣步步紧逼: “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江行抿了抿嘴。
他确实有话想说,但他不敢。
他怕一旦说出口,自己和阿鸣,那点虚伪的周旋都不会再有了。
可是,他更怕看到时鸣失望的目光。若阿鸣对自己真的付出了真心,自己反而要百般猜疑,岂不是让人心碎?
他其实很想问,若是有一天,我们立场相对,你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这个阻碍除去吗?
就像拂去一阵灰一样。
平心而论,如果两人真的走到那种地步,江行觉得自己必输无疑。不谈谋略如何,光是想象一下,江行便无法对阿鸣下手。
——但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说呢。而且,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阿鸣对自己童年亲厚的兄长都能毫不留情,他又怎敢自信自己就是例外?
江行最终只是摇摇头: “我没有话要说。”
“不,你有。”
时鸣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他。
浅淡的瞳色锐利,小刀一般凌迟着江行。
江行自知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这么翻篇,于是思索了片刻,折中道: “阿鸣,我其实想问,你喜欢我什么。”
那种危险的感觉撤去,时鸣话里有话: “非要我说理由么?”
“兴许是才学,是声音,是性情——但这都不重要。那时我的眼睛是瞎的,我的世界暗无天日。所有人都会看轻我,感叹我一个瞎子再聪慧漂亮,也没什么用。现在也是一样。”
江行微微睁大了双眼,预感自己要知道一些很重要的、藏在阿鸣心底的事情。
时鸣继续道: “但你不同。你会惋惜,但你没有轻视,一丝一毫也没有。我感觉得到。可是这不合理。”
因为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没有人能设身处地地为他惋惜——除非那人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时鸣微微一笑: “我猜对了,哥哥。我们是同类。是被抛弃的同类。”
原来如此。
江行说不出话来。
身体容易改变,心却不易。江行的心理,仍然停留在被抛弃、被欺负的阴影中。他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以为自己和自己、和那些带给他苦难的人和解,但其实并没有。
江行从来都没有释怀过。所以他能感同身受,他的惋惜,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叹息?
他们是同类。所以,敏锐如阿鸣,仅凭他的态度,仅凭他与旁人的不同,便能察觉出,他的过去一定不简单。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也没有将心比心,除非亲身经历。
江行心想,自己又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他想,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
承元十五年,冬。
案子交到天子手中,大理寺那边,时鸣不必再管。年假已至,江行处理完了事务,得空在家休息。
“这局,我可是赢了。”
最后一颗黑子落下,时鸣摸了把橘绿的鸟头,不无得意地弯了弯眼睛。
江行一把丢掉手里的白子,气馁道: “阿鸣棋艺高超,我甘拜下风。”
下了好几盘,每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江行就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即使这次先手,也依然没能逃过满盘皆输的结果。
许是察觉到他的泄气,阿鸣后面几局有意放水,却依然架不住江行这个臭棋篓子技术实在太烂。
时鸣道: “哥哥进步飞速。我想赢,可越来越不容易了呢。”
橘绿乱叫: “骗人!骗人!”
江行: “……”
本来台阶都搭好,就等他下了。
没想到台阶被一只死鸟给掀了。江行开始理解阿鸣想炖鸟的心情,并且同样恶狠狠: “再叫就把你毛拔了!”
橘绿扑腾翅膀,飞到旁边小几上,啃了口盘中的点心。啃完,还歪头看着江行,是一个挑衅的表情。
江行忍无可忍: “玉竹。”
玉竹会意,生怕这鸟再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来,赶紧把橘绿带走了。
时鸣笑得不行: “哥哥何必跟一只鸟置气?”
“算了算了,不玩儿了。”
江行摆摆手,从盘子里挑了块没被橘绿糟蹋的点心,啃了一口: “果然我不适合下棋。”
时鸣安慰道: “哥哥只是不熟悉。若勤加练习,定能做得比我好。”
江行嚼了几口,突然说: “好甜。”
时鸣愣了愣,目光不确定地在江行身上扫了几眼,表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江行装傻充愣: “我说点心。”
时鸣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懊恼道: “哥哥真是愈发油嘴滑舌了。”
江行忍不住笑了。
一块点心还没有吃完,院中传来玉竹焦急的呼声: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殿下!”
另一道声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你别拦我,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小皇叔!我有事找他!”
江行与时鸣对视一眼。
江行马上道: “我去屏风后面。”
时鸣伸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对外面道: “玉竹,让他进来吧。”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玄色衣袍的青年走进了内室。许是走得急,那青年头发上还沾了些雪花,看着倒有几分乖巧。
时鸣看到这人的脸,有些意外。
居然是大皇子李琚。
玉竹见时鸣已经蒙上眼睛,江行也躲了起来,暗暗松了口气。她识趣地把门带上,出去了。
李琚见四下无人,扑通一声跪下,急切道: “小皇叔救我!”
时鸣连忙把他扶起来,道: “使不得!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李琚道: “近日选秀,父皇指了顺国公府家的四小姐给我做正妃。”
时鸣招呼他坐下,莫名道: “婚姻嫁娶本是好事,你也到了年纪,这有什么不好的?”
李琚苦着脸道: “若娶的是旁人,自然是件好事。我知道的,我们皇家,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我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想随便娶个京中贵女,同她相敬如宾罢了。但谁都可以,怎么偏偏是滕家?”
这话就有点不对劲了。
时鸣道: “滕四小姐年纪虽大了些,却是顺国公的掌上明珠,你如何嫌恶至此?”
那位滕四小姐小时候流落乡野,后面被寻亲找了回来,千里迢迢吃了这么一遭苦头,找回来后,滕家自是万般补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再者,时鸣听说这位滕四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性格温婉,并不是貌若无盐、不堪入目之流。
就是年纪大了些——再大,也不过二十有余,其实正值妙龄。
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李琚鼻涕一把泪一把: “非是我嫌恶滕四小姐。只是我母妃去世之前曾同我说过,往后娶哪家的姑娘,都不可以娶滕家的。我生性愚钝,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所以求小皇叔你拿个主意。我、我知道自己贸然打扰,十分唐突;但如今,除了小皇叔,恐怕无人能救我了!”

李琚“扑通”一声, 又跪下去。
“前几日,二弟得了父皇好一顿斥责,如今谁都不敢去触父皇的霉头。二弟尚且如此, 何况我呢?京中皇室子弟里, 唯有你最得父皇欢心。小皇叔,你可要替我求求情啊!”
时鸣陷入沉思。
滕家势大, 本来太子党和清流一派相互对立, 就是最稳定的局面。但若滕家与李琚结亲,事情便不一样了。
滕家手中一旦有了皇子, 朝堂的这碗水会慢慢向滕家倾斜,滕家未必不想争上一争。
滕家野心勃勃, 又与太子对立。往后太子继位,滕家的日子,显而易见地不会好过。
若滕家拿捏住了大皇子,将大皇子推到台前, 与太子相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李琚这种遇事不决的性子,若是被拱上皇位, 皇权必然架空,任滕家拿捏摆布。到时候皇权岌岌可危,大家都得玩完。
所以,德妃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李琚同滕家结亲。这结的哪里是亲,分明就是当傀儡的催命符!
这一步,德妃能算到, 时鸣能算到,承元帝没道理算不到。可赐下这道婚约的人, 也正是承元帝。
还是说,承元帝有另外的打算……
时鸣灵光一现。
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
如今滕家势力愈大,已然是承元帝心中的一根刺,就如先帝与时家一般。时家不复当年,可滕家还是如日中天,承元帝怎么可能放下心来?
如果找到机会,承元帝未必不想处理掉滕家势力。
此亲一结,滕家拿捏住了大皇子,得意忘形间,很难不露出马脚。到时候,陛下再想削弱滕家势力,不是难事。
就是苦了大皇子,被自己父亲算计进去还不自知。
时鸣心中唏嘘。若是德妃还在,为李琚筹谋一番,必然不会走到这般地步。但如今德妃已死,李琚六神无主,这才病急乱投医,找到他这里。
如今承元帝一边削弱时家手中的兵权,一边又给了时鸣莫大的荣宠,让其参政。
这件事实在耐人寻味。
滕家倒了,于承元帝而言是解决了一项心腹大患,但对时鸣来说,未必是好事。
因为下一个,就要轮到时家了。时鸣这个时家遗孤和皇室宗亲的双重身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一个难办了得!
说不准还会成为太子党的另一大威胁,搅和进一堆烂事里。
但毋庸置疑,自打承元帝让时鸣参政的那一天,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时鸣避无可避。
时鸣冷笑一声。
该说不说不愧是天子吗……
李琚被他笑得手一抖,惊疑不定道: “小、小皇叔,你笑什么?”
时鸣吸气,道: “没什么。你且先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
帮还是不帮呢……
李琚满心以为他答应了,很快破涕为笑,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般: “那便劳烦小皇叔出手相救!我先走了,改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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