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by落雨声

作者:落雨声  录入:07-10

林师亦笑:“是我生疏了。”
城另端的客栈里,刘景珉刚落脚,房门“吱呀—”一声合上。他点了烛火,懒散地倚在窗边木椅上,望着楼下的长安街巷。
打更人敲着锣喊着号子路过。
“谷余。”
背后隐出一抹身影,跪地抱拳:“属下在。”
“暗器淬了毒?”
“回主上,是墨水,他们很谨慎,不会露出破绽的。”
“我记得吩咐过非必要不伤人。”
谷余低着头:“拿剑伤林公子那人不是我们的人,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属下带人将他追出好远,捉拿时那人咬舌自尽了。”
刘景珉皱眉:“与长渊镇是同一批人?”
“属下无能,还未查清....”
“再查。”刘景珉地挥挥扇子,“那人同长渊镇那伙人定然有什么联系,不过从岭南至京城,这人的手,未免过于长了些。”
“是,属下明白。”
“还有一事,我今日回京,可有其他人听到什么风声?”
谷余回:“并未,属下并未发觉异常,不过京城内的陵南宅邸不知被什么人盯着,属下无能,看不出来是谁家的人。”
“呵。”刘景珉嗤笑一声,点头,“不用查,也不过就那几个人。果然,隐姓埋名也算是个明智之举。”
“那闻城小官,可是知您回京一事,需不需要属下.....”
刘景珉摆摆手:“他们不敢声张,不必画蛇添足。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
“等等。”刘景珉喊住他,“之前派去盯着医馆的那几个人,暂时撤回来吧。”
“是。”
刘景珉从袖中再摸出那枚玉牌。玉牌在月光地照射下,映得透亮。
“松树...”刘景珉端详了一阵,自问,“为何是松树?”

第7章 宋记面馆
刘景珉说要林师一同查这玉牌,便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林师刚推开卧房的门,便听早起在门外练剑的叶语安一声惊呼:“是你!”
先前听师兄警示她莫要轻信此人,叶语安见到刘景珉时的表情自然不是很友好,一旁的苏柳木倒是淡然道:“既然是长兮的友人,那便进来歇息片刻吧。”
“刘某多谢姑娘美意,”刘景珉摇着扇子含笑,“不过不必了,我找长兮有些事情。”
今天刘景珉没仔细束发,只草草扎了个马尾,戴上一条护额,走在路上,都要被路过的姑娘们多瞧上几眼。林师走在他旁边有些浑身不自在,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查案何必如此招摇?”
刘景珉反倒过来笑他:“哪里招摇,是林小郎君长得太标致罢了。”
明明是这人吸睛得很,反倒怨起他来。
一路来到昨日遇袭那地,今日二人皆佩了剑,刘景珉摸摸剑柄,有些遗憾:“若是昨日记得佩剑,也不至于落得个狼狈相。”
林师反倒心想,哪怕是自己佩了剑,也敌不过那群人来往两招,若是想不狼狈,刘景珉不在旁边倒是最好的。
刘景珉此时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眼下他俯下身:“是昨日留下的血迹。”
林师点脚飞上房檐,四下寻了一寻:“没有脚印,不知那群人之后的去向,更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了。”
刘景珉在檐下拿折扇挡着太阳,抬头看向他,夸赞:“扶摇而直上,好轻功。”
林师脚步一顿。
片刻纵身跃下房檐,“你有什么思路?”
刘景珉哈哈一笑:“不着急,不若去集市上逛逛?眼下约莫晌午,先买些吃食填饱肚子罢。”
说要查案的是他,要吃饭的也是他。林师跟在刘文易身后无奈。
“又在想什么?”刘景珉停下脚步,拿扇子点点他的头,“得快着些,晚了那宋记面馆的位置,可就不好抢了。”
林师问:“那是何处?”
刘景珉一副恍然的表情:“你初入长安还有所不知,这宋记面馆啊,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饭店,做的是北方家常,实惠得紧,闲人散客路过都爱来这里吃碗面。”
“不像那些个酒楼,连里头的小厮都拿势利眼看人,去的全是满身铜臭脑满肠肥的达官显贵,熏得人头痛。”
他一副要晕倒的样子,着实叫人忍俊不禁。林师跟着他在城巷子里左绕右拐的,一盏茶左右,便到了这宋记面馆门口。
面馆门铺不大,人却多得很。门口架着一口锅,沸水蒸腾着,外头支着油布棚子,木椅板凳。两三人聚集在一起,一边吃着面,一边扯东扯西地聊着天。
再往前的街口巷子里,许多穿着粗布衣裳的平头百姓,抱着面碗,蹲在台阶上,呼噜呼噜连汤带面下肚。
这头反观林师和刘景珉两人,一个身着白袍似哪家的小仙君,一个圆领护袖似是哪家的贵公子,同这粗衣抹布的周围人格格不入。
不过刘景珉倒不这么觉得,他扇子一摇,看样子对这个天然的四方消息聚宝盆颇为满意。
他抬手招呼老板娘:“宋娘,早。”
看来是熟客了。
屋里头的宋娘正往水里下面,被热气蒸得满头大汗,心情自然也不太美妙,看也没看来人:“瞧瞧这日头,早个锤子!”
她抬起头,忽然瞧见来人,转眼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眉开眼笑起来:“呀,这不是刘小公子么?可是好些日子没见过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刘景珉笑答:“前阵子去南方玩了一趟。这不是,刚结识了新的朋友,带过来尝尝宋娘的手艺呢。”
“呀。”宋娘瞧见站在刘景珉身后的林师,惊叹:“呀呀呀,这模样生得,真白净,瞧着比你都俊呢!”
林师被瞧得不好意思,赶忙回礼:“见过宋姑娘。”
宋娘沾着面粉的手不好意思地一挥,“哎呀”一声:“姑娘啥呀,都是婶婶辈的人了,哪还好意思被叫姑娘,你啊,就跟着小珉喊我宋娘罢。”
刘景珉点了两碗面,带着林师寻了位置坐下,不多时宋娘便亲自端着两碗面快步走了出来:“这人太多了,我可忙不过来了,这两天在招罗人手,实在慢了些,小公子们见谅。”她拿围裙擦擦手,抽空同他俩闲谈,“这一去南边,是不是终于才觉得,我这京里头的面食好吃得很呐?”
林师咬着筷子,看着刘景珉哄她连道几个“自然”,歪头开口:“你的确颇会哄人开心。”
“如何?”刘景珉拄着胳膊笑看他,“那林小公子觉得,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呐?”
林师转过头,不搭腔。刘景珉也不恼,笑意盈盈地拄着胳膊看着他。宋娘在一旁好奇地看了二人两个来回,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拿围裙擦擦手,笑道:“年轻小伙子就是好啊,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林师挑起一筷子手擀面吃了两口,只感叹这宋娘的手艺确实值得如此多人前来,面条入口顺滑,虽然是细面却劲道弹牙,汤汁中混着葱花与林师叫不出名字的小菜,猪油调味香而不腻,令人赞不绝口。
刘景珉拄额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吃得眼睛都放了光,觉得好笑又可爱;到底是少年人,平日里再如何一副温和谦雅的样子,遇到喜欢的眼中便还是有藏不住的情绪。
不过喜欢归喜欢,吃相还是极其文雅,不紧不慢的。
宋娘又端来一碟小菜,林师正提起筷子想要尝一尝,忽地捕捉到四周有人尖声议论。
“你听说了吗?天文道那个事!”
林师猛地抬头,正对上刘景珉的眼睛。
“城东市子上那个看天象的张半仙,他夜观天象,言天文道出世,天下将乱!”
“天文道?什么....”
“嘘!在长安城说什么天下将乱的话,他不想活了!?”
“那人滑得很,听说那官兵逮了他几日,都没逮住呢!”
“你可小心点,官兵逮捕住他,还拿不了你吗!”
“嗨呀,着急什么,官爷可没空理我......哎,什么人!”
林师还没反应过来,刘景珉一脚踩上木凳,闪到那人的面前。
林师怕他生出事端,赶忙起身惊道:“文易!”
谁料想刘景珉并没有像林师料想那般莽然出手,他只是笑眯眯地凑过去:“几位哥儿,在聊什么?”
为提及此事的人本是被刘景珉吓了一跳,不过见有他起了兴致,又并无恶意,也不免提高了声音,他朝刘景珉勾勾手:“小兄弟,你听我说,你可知天文道?”
“听人提过。”刘景珉如是答道,“可是天文道出世便出世,同你说的天下将乱又有何干系?天文道不本就是朝廷鹰犬?”
那人一下被问住了:“这.....”
旁边另一位穿着稍好的客人摇摇头,压低声音:“当年是这样没错,可如今早就不是了。”
刘景珉点点桌沿:“哦?这又从何说起?”
“我听说,十年前西北边关一役后,天文道就脱离了朝廷,自立门户了。”
刘景珉眉头一皱:“此话当真?可近十年西北虽不安定,但可没有战乱的消息。”
“口口相传,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坊间少数流传十年前边关一役之事与天文道有关,可这些事并未入史册,真假未从得知。传来传去,天文道的名声便自然臭了。”客人呷了口酒,顺了顺嘴,继续道:“我也是听我那曾于朝中为官的表叔说的,不过他前些年早早病死了。”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小声道:“我看啊,那一仗和那什子天文道脱不了干系,要我说,八成是个谋反什么的,要不怎么那群人会被朝廷清理,踢去了荒山野岭。”
有人“嘘”了一声:“小点声。”
刘景珉托腮继续问:“那你们说的那个张半仙,又是个什么人?”
“是个神神叨叨的神棍,本来在城西摆摊算命,这些日子因为这些话,官府在缉拿他,他就跑到城外去摆摊了。”有人答道,“也是个神人,按说就算是出了城也好找,可官府抓了几天硬是没抓住他。”
“可不是嘛....”
刘景珉摸摸下巴:“原来如此。”他唰地挥开扇子,站起身,笑道,“此番与几位哥儿甚是投缘,这顿酒饭我请了,大家吃好。”
有富家公子哥抢着买单,几个人自然是乐不支,又招呼伙计叫了几坛好酒,刘景珉也不在意,摇着扇子在林师身边坐下,问:“可都听清楚了?”
林师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也不至于失态,他点点头:“嗯。”
刘景珉:“有什么想法?”
“西北一事,事态复杂,我不好评判,但他们所说的张半仙,此人,身后应是有他人相助。”
刘景珉“嗯”了一声:“不谋而合。”
“你的想法?”
刘景珉摸着扇柄上的雕花:“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他有权贵相助,但是哪种权贵......”
林师问:“何种权贵?”
“自然是有好有坏。”
林师勾勾嘴角,看向刘景珉:“你这身行头,倒是叫人觉得你也算半个权贵。”
刘景珉一仰头,笑道:“那我必定是好权贵。”
玩笑毕,林师收了笑容,向城门的方向望去,天边是连绵青山,与悠悠白云相称。他叹了口气,心想,从岭南到长安,跨度半个疆域,事关天文道的流言未免传得有些太广了,这流言,究竟是从岭南传往长安,还是从长安传至岭南呢?
又或者,这古怪流言在追着他走?

两人正出神之际,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小兄弟。”先前的那桌人中有人招呼他,刘景珉转头看一眼,是知晓天文道些许,自称朝中有为官表叔的那位,“在下孟清,可否有幸请二位晚些来家中一叙?”
后桌有人哈哈笑他,“老孟真是读书人啊哈哈哈哈,现在来留着那种书卷气。”
“嗐,我们里面可不就他最文雅,喝个酒还要个杯子,哈哈哈哈。”
孟清红着个脸,朝后面轻斥了两句。刘景珉背手看向林师,微挑眉,意思是看他的主意。
林师挽手回了礼:“晚辈林师,孟公子盛请,却之不恭了。”
夜色以至,初夏微风拂过,吹散了京中的热气;繁星缀于夜幕,随风闪烁。倘若还在山中,林师定会趁着此刻冥神打坐,听竹林沙沙作响与鸟鸣雀啼;若是再早些,师父未闭关,师妹也还未下山时,师父会在院中沏上一壶好茶,坐在他那老得不成样子的藤条椅上,叹上一句:“何乐哉!”
奈何如今身不在山中,人也不似少时,眼下林师并没有心思邀月赏景,他同刘景珉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
刘景珉此时换了一身行头,换下白日里那身金线暗纹的招摇行头,着了一身黑衣。可趁着光一瞧,依然有隐隐灵光之感,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反观林师,依旧是初至京城时的那身白衣袍,早晨那梳得完好的发也有些乱了,未束拢的发丝随着风被吹得摇曳。
二人站住一处门房前,有些用旧的灯笼忽闪忽闪的,院墙甚至没有一人高,探头一瞧,便能瞧见院里的模样。
刘景珉探着脖子往里望望,没瞧见院里有人,转头看向林师:“这便是那人的住所了。”
林师自小便听师父念叨长安城是个礼数颇为繁琐的地方,他人院内不可乱瞧,他为难地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刘景珉,便是有些犹豫:“如此拜访,可是有些唐突?”
刘景珉笑道:“这位孟兄有心与你我结交,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院子并不狭小,但有些破败,院中枯枝堆积,草木旺盛,似乎是很久未有人打扫了,有股湿霉气。院中屋子亮着灯,里面传来饭菜的香味,和有人走动的声音。刘景珉同林师对视一眼,扇了扇折扇,高声:“敢问孟公子在?”
脚步声一顿,而后急促起来,白日里见的那位孟公子孟清小跑着来,朝前挽手作礼:“刘公子,林公子,里面请。”
入门一张桌,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小炒,四周家具不多,孟清看着二人,有些尴尬道:“寒舍简陋,让二位见笑了。”
“哪里。”林师轻声道,“耐得住清贫,实是品质难得,林某敬佩。”
孟清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景珉看了眼林师,道:“孟公子诚心,一眼便能看得出,又谈何简陋与否。再者说家中小炒本就飘香,若是些似廊下食的东西,反倒是让人吃不惯。”
这人客套间也不忘贬低一下朝官,林师瞧了刘景珉一眼,心中无奈。
孟清长舒一口气,笑道:“二位不嫌便好。”
桌上有清甜小酒,炖鸡香而不柴,青菜清而不寡淡,虽比不上京中名厨,但只要入口一品,便知是花了心思做的。
做到如此,林师不免有些触动。
“白日里听说公子二人在打听天文道的事。”孟清斟了酒,“我正巧知道一些。虽说我提过坊间流传,天文道和十年前一役有关,但其实天文道这个组织,许多寻常百姓是不知道的,更别提那一场西北仗了。我是凑巧家中表叔曾在朝廷任职,二东子是从张半仙那里听一嘴听来的,张半仙,就不知从何得知了。”孟清干笑两声,“大概是夜观天象罢。”
刘景珉也不同他客气,坐下来,双手捻杯,呷了口酒:“那天文道,你知道多少?”
孟清靠在椅背上,双腿相叠,十指收拢,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我知道的倒也不多,只知天文道原本是一个朝廷组织,常人不知它是何时被建立的,听说它集结了天子信任的文臣,武将,以及郎中与江湖势力,曾是天子维持四方势力稳定的左膀右臂。”
刘景珉放下酒杯,眼中看不出情绪,评价道:“如今支离破碎,各散四方。”
他又追问:“你之前说的那场仗,未载入史册,又是为何?”
孟清叹气:“这哪是你我百姓能知道的,朝廷不愿走漏风声,便没有人会知道。”
刘景珉心中一紧,预感涌上心头,他捏紧杯子:“无意冒犯,我还有一事要问,你表叔...知道他死因么。”
“他一直心脏不好。”孟清垂眼,摇摇头道,“一个雨夜里突然发病,没救回来,撒手去了。”
刘景珉挑眉,捏着酒杯若有所思,看不出情绪:“节哀。”
“过去许多年,自然没事了。”孟清笑笑,也不在意,比起伤感,更像是回忆往事,“他没有子辈,一直拿我当孩子看。之前一直叨叨要我念书,说念了书,好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平步青云。可有一天他突然不念叨了,我还开心呢,觉得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结果没过几天,他便走了。”
刘景珉突然觉察到,自聊到这些事,身边这位已经很久未说话了。
“长兮?长兮!”刘景珉叫他,“在发什么呆?”
林师手一抖,筷子夹住的小菜掉到桌上,他蓦地回过神:“啊,没什么。”
刘景珉托腮,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笑他:“怎么喝了两口酒,就一副要醉的样子?”
“我在听,莫要取笑我。”林师有些嗔怒似地看了眼他,见刘景珉盯着自己,又无奈一笑;而后捏着酒杯,抬起头看向孟清:“我有一事,不知孟公子是否知情。”
孟清抬手:“林公子请问。”
“十年前一役,可与廿平将军的死有关?”
“廿平?”刘景珉摸摸下巴,他知晓林师口中的这位将军。
廿将军,廿平。出身武将世家,年少成名,曾任西北驻军统帅,与李家将领导的玉门军共守边疆,被称为大齐西北防线,后被调至关内军部。而后西北军被朝廷划为玉门军麾下,玉门军自此与西北军合并,统称西北玉门军,民间多称西北军。
而廿平,在剿匪时不慎被毒箭刺伤,军医虽及时赶到,但以为时已晚,一代大将就此陨落。
刘景珉好奇:“是那位曾位守西北边关的廿将军,你知道他?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了。”
孟清摇头:“我只知他也是十年前战死的,史官记载为剿匪时被毒箭暗算刺伤,不治身亡。与十年前那场战役有没有关系,也不敢乱说......”
“我只听说过他的名字。”林师皱眉,“时间赶得这样巧,又同在西北,想必是有些关系的,可朝中为何隐瞒此事,我又为何.....”
又为何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
正事聊过,下来便是一些轻松的话题,孟清介绍了些长安城中一些好玩的去处,他说西市的商铺有好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还有美人胡姬跳舞卖艺,他每每路过都不敢多看一眼,又说东市有买奇酒,喝一口就能看到水墨仙境,仿佛是入了画。
聊至桌上盘净,酒盏见底,孟清放下碗筷,有些不好意思:“我本算个读书人,奈何表叔去世后家道中落,年少时又一心贪玩,无心念书,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后悔,又时觉太晚。”
林师摇头:“读书作文,何时都不觉晚。”
“是吗,我亦是这样觉得。”孟清双拳握紧,有些期待地睁大双眼,“今年秋闱,我也打算去参加,考个一官半职,也算圆了我的一桩遗憾。孟某冒昧,敢问二位公子写字如何,能否为我题字一副?”
“林师。”刘景珉拿手肘碰碰他,笑道,“可是曾有人夸你字写得好的,可还记得?”
“这....承蒙抬爱。”林师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好拒绝,挽唇抿笑道,“那今日借着鼓舞孟公子为由,林某献丑了,预祝孟公子金榜题名。”
行书走笔间,挥墨寥寥几字。
“好字!”孟清拍手称绝,声明一定要将这题字好生表起,挂在墙上每日为警醒,提醒自己莫要贪玩,误了学业。
回去路上,月色潺薄,街巷两侧隐隐灯火映着林师的脸颊,刘景珉看向他,问:“你觉得此人如何?”
林师慢慢踱步:“胸拥赤诚,又心有抱负,甚好。”
刘景珉笑,学着他的语气说话:“攀权附贵,但本心可叹,还行。”
“攀权附贵,又何以见得?”林师不解。
“他要考取功名,进入仕途,必然是要借力的。”刘景珉摇摇头说,“他与你我搭话,又是作宴又是一五一十地告知我们想要的消息,不过是希望有人能在仕途上帮衬一把。”
林师皱眉:“秋闱入仕,不应当是中榜者任。”
“哪有这么简单,小公子。”刘景珉笑看向他,“常科制科隔年有,状元层出不迭,官场中风生水起的又能有几个.....”他挑眉,一副说新鲜事的模样,道,
“......折贬边关的又有多少。”
林师沉默着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哪知刘景珉突然凑过去,呼吸拂过林师面庞,眨眼跳了话题:“还疼么?”
林师活动了一下左肩,昨日的伤口于此,他无所谓笑笑:“让大夫施了药,已经无碍了。”
刘景珉“哦”了一声,随手捻了捻林师被风吹散的头发:“下次若还遇到这种情况,记得自己先跑。”

林师回到医馆时,苏柳木在等着他。
这位医师姑娘坐在木桌前,手轻拄下颚,在灯下捻着支毛笔细读一本医书,见林师回来,从抽屉中取出早已配好的伤药:“怎回得这样晚?可是被巡夜的武侯撞见了?”
屋内有一股令人安心的药香,许是苏姑娘点了安神香,令人舒心缓意;林师一撩衣摆坐下,回苏柳木:“劳舒络姑娘关心,只是同先前结识的文易公子聊了两句,有些忘了时间。”
叶语安坐在烛火旁端着梅子糕吃得津津有味,梅子糕被捏成了小动物的形状,是庆典那晚逛街市时她缠着林师买下的。
苏柳木给他换了药,将细布仔细缠好,轻叹息:“你这旧伤且刚愈,昨日又添新伤。日后出门可要小心。”她轻抚林师右臂的旧伤,表情有些微妙:“照这伤口的处理,愈合后几乎不留伤疤,看上去甚是巧妙,是何人诊治?”
林师看向右肩,那原本在长渊镇被砍出来的刀伤已经好了大半,血痂脱落竟也不太看得出伤疤。他答道:“于岭南长渊镇,一位孙姓大夫诊治。”
过了半晌,他又补充着解释道:“说起来,她似乎跟着苏子栾先生学习过许多日子,还向我表达过对于苏先生辞官隐归的惋惜。”
苏柳木低头将细布收了结,莞尔一笑:“那便不奇怪了。”
“师兄。”叶语安从一旁探过头来,把嘴里糕点咽下去,“遇到危险,你怎么不用咒法?我之前可是见识过师父捏咒,一张纸能放倒一大群人呢。”
她挨过来,朝林师古灵精怪一笑:“不会是师兄在山上时偷懒不用功,只学到了皮毛,没有....哎哟!”
林师毫不客气地赏了她脑瓜一嘣:“咒法会暴露身份,岂能在他人面前乱放。”
叶语安摸着额头幽怨地看了师兄一眼。
“好了。”苏柳木收了细布,嘱咐二人:“时候不早了,伤者需多些休息。明日可有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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