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岑坐在车里,心情和窗外的天色一样灰暗。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不停闪过,似乎从他得知父母去世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迫坐上了一辆直直冲向谷底的过山车。
父亲被骗,供应商追债,资金链断裂,股价动荡,一切的一切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父母双方的老人都已去世,更何况他们就算在世也帮不上什么忙。
应氏是父母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企业,这些年也帮衬了不少亲戚。
父母在世时他们一个个对他亲切热情,然而应氏刚一遭受危机,便避之不及,甚至连连背刺,生怕牵连到自己。
短短半个月,就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心易变,时移世易。
甚至连父亲多年的好友,原来这么多年也都戴着面具。
一朝撕下,面目竟然这般狰狞。
想起彭幸言昨晚说过的话,应岑便忍不住一阵干呕。
这么多年,他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自己叫他彭叔叔,小时候父母忙得顾不上他时,他也会把自己接到他家去,带他出去玩,给他讲故事,送他各种礼物。
而昨晚他却对自己说:“岑岑陪叔叔一晚,叔叔就帮你怎么样?”
应岑想到这儿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旁的司机被他吓到,“你是不是晕车啊?要不要把窗户打开,千万别吐我车里,洗车200。”
“没事儿。”应岑定了定神,虽然不是晕车,但还是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冷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
脖子有些冷,应岑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拉羽绒服的拉链,衬衫领口开着,一眼就能看见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项链冰冰凉凉地贴在他的脖子上,和此时的他一样冷。
应岑不得不感慨人这种东西的坚韧。
明明他之前从不知道低头为何物,然而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学会了低三下四,舍去脸面。
明明昨晚还觉得被逼用身体去换钱恶心,今日就已经主动把自己送上门。
原来一个人这么轻易就能改变。
正胡思乱想之际,司机已经将车停下,不远处便是霍家的地界,出租车进不去。
应岑坐在出租车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恢宏的建筑,终于明白了闻徵说的二十亿对他来说不过“洒洒水”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当初生日宴上自己扔了他的礼物之后父母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他当初确实放肆。
曾经的应家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霍家面前就实在不够看了。
但当初父母为什么会和霍家产生关系?霍章柏又为什么会来参加他的生日宴?
应岑想不明白,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想。
因此应岑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付了钱准备下车。
打开车门时犹豫了一下,又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下丢在了车里。
司机见他就这么脱了外套开门走了,有些惊讶地叫道:“你的衣服?外面下雪呢,你不冷啊!”
应岑没回头,只随便摆摆手,回了句,“不要了。”
应岑说得豪言壮语,实则刚下车就后悔了。
但咬了咬牙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此没学会什么别的本事,就学会了一条,怎么让别人心疼。
当然这个“别人”从前只有他爸妈。
只要他作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爸妈能上天给他摘星星。
如今对于霍章柏,他也只想出了这一个办法。
毕竟和他爸妈差不多的年纪,曾经也喜欢过他,应当……也会心软吧。
雪似乎更大了,冷风一刻不停地往他衣服里钻,应岑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儿,明明冻得不行,但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傲气地向霍家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卫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
“我找……霍先生。”应岑说得很慢,生怕他听见自己牙齿的打颤声。
“有预约吗?”门卫上下将他看了一眼,问道。
应岑摇了摇头,“您帮我打个电话吧,就说应岑想要见他。”
应岑其实并不确定霍章柏会不会见他,甚至霍章柏还记不记得他都不一定。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报着一线希望试一试了。
门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面前的人这么冷的天只穿了白衬衫,又是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看起来条件并不好,但偏偏脖子上又戴了一串祖母绿的项链,且长得极美。
一时间有些难以判断他的身份,难道是霍先生养在外面的小情人?
但他在霍家这么多年,也没听霍先生有过什么桃色绯闻?
但这人既然敢上门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门卫还是替他打了个电话。
只是他们这里无法直接联系到霍先生,最多打给管家。
管家接到电话后沉吟片刻道:“等一下。”
说完,向客厅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霍章柏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正在看着什么。
听见管家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应岑?”
“是啊。”
管家说着,眼睛从霍章柏手中的文件一扫而过。
他不敢多看,只看了个题头就收回了目光低眉看向地面。
因为匆匆一眼,并没有太看清什么。
只隐隐看见了“应氏”两个大字,似乎正和外面等着的应小少爷有关,管家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果然,下一秒就听霍章柏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那你让人去接他吧。”
“是。”
应岑在外面站了许久,嘴唇都有些发青,门卫有些看不过去,对着他道:“我们有个休息室,要不你先进去暖暖?”
“也行。”应岑闻言立刻应道,他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失算,应该等进门之前再把羽绒服脱了,也不至于在门口等半天。
谁能想到见一次霍章柏会这么麻烦。
然而刚准备去休息室,就见一辆黑色的宾利向这里驶来,在他面前停下。
应岑明白这是来接自己的,立刻上了车。
车内暖气充足,应岑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些。
司机很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应岑冻得没心思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外看。
怪不得刚才门卫接到电话后没有立刻让他进去,而是让他在门口等着。
霍家真是大得离谱,从大门口又开车驶了许久,应岑才看见了霍家的别墅。
霍家别墅灯火辉煌,哪怕此时天色已晚,却依旧亮如白昼。
门口处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正在等自己。
应岑刚一下车,老人便迎了上来,对着他道:“应少爷,我是霍宅的管家,先生已经在等着您了。”
“嗯。”应岑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大门,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管家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问道。
“来的匆忙,衣服落在车里了。”应岑半真半假道。
“要我先带您去换件衣服吗?”
“不用。”
应岑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但这本来就是他就是故意的。
“好。”管家也没有多言,领着他走了许久才停下,然后对着不远处道,“先生就在里面。”
“多谢。”
应岑说着,抬头看去。
霍家别墅的装潢以浅金色为主,和头顶散发着暖光的中式吊灯交相辉映,面前是会客厅,霍章柏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看着什么。
似乎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他抬头望了过来。
应岑没有防备,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睛。
“应少爷?”一旁的管家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由出言提醒道。
应岑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迎着霍章柏的目光抬步向里走去。
有些意外。
应岑原本已经忘记了霍章柏的样子,但因为曾经他想老牛吃嫩草的缘故,应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想起他时总觉得应该是一个色眯眯的中年男人。
然而等他再次见到霍章柏时却发现并非如此。
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年龄,应岑绝不会相信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
霍章似乎刚回来不久,身上穿的还是工作时的衣服,深灰色的西装因为屋内的温暖而被脱下,随意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带还没取下,胳膊上还戴着黑色的袖箍。
双腿自然交叠在一起,上面放着一叠文件,他应当经常锻炼,垂感极好的裤子浅浅勾勒出了腿部肌肉的流畅轮廓。
好看的眸子隔着眼镜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先说话。
刚才在外面时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而屋内暖气充足,很快片片雪花便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水渍,将他身上的白衬衫浸了个透彻。
本就薄薄的衬衫自然挡不住宝石的光芒,霍章柏的目光果然在他脖颈处落了一瞬。
他肯定看到了。
有一瞬间,应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浑身赤裸。
这个念头让他想要立刻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已经到了这一步,便没办法再退缩。
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叫了一句,“霍叔叔。”
霍章柏闻言眸色一动,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只是抬手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应岑,却第一次见他如此落魄。
外面还在下雪,然而娇贵的小少爷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原本就白的皮肤冻得有些发青,头发被风吹乱,圆圆的眼睛水盈盈的,像是蒙了一层雾。
鸦羽色的睫毛上沾了不少雪,在屋内暖气的催化下全都化成了水珠,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最后不堪重负地顺着眼尾流下,像是在哭。
应岑原本就好看,此时楚楚可怜地站在这里,就像雪中的山茶花,随时都会被风吹折。
霍章柏垂眸捏了捏山根处,心里大概猜出了这是在唱哪一出。
看来应氏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昔日恶劣的应小公子也被逼的放下身段来求人了。
只是这身打扮。
霍章柏抬眸看着应岑脖子上的那串绿宝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自己在他心中老牛吃嫩草的印象竟然如此顽固。
应岑本来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只是想卖个惨。
但这一刻却真的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可怜得他有点想哭。
但还当着霍章柏的面还是硬生生忍住,而是又叫了一声,“霍叔叔。”
“为了应氏的事吗?”霍章柏开门见山道。
应岑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但也明白他肯定一切都知道了。
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希望您能帮我。”
霍章柏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随手将腿上的文件放在一旁,然后拿起旁边的西服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待他在应岑面前站定,这才继续说道:“二十个亿,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应岑听他这话似乎只要自己能给出一个理由便是有戏,但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因此犹豫了片刻,干脆直接抬手解起了衣服。
然而刚解开一颗扣子,手腕便被人扣住。
应岑茫然地停下动作抬起头,然后就见霍章柏突然俯身靠近。
应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霍章柏身上的气势太强,他下意识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只是肩上一暖。
应岑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霍章柏已经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而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深灰色的西服。
他刚才只是替自己披上了衣服。
第3章 条件
不知是不是屋内太热的缘故,身上的西服像是还带着体温,温和的暖意很快将他整个人包裹。
应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然而还未开口,便听一阵手机铃声自不远处响起。
霍章柏闻声转身向回走去,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然后接起了电话。
虽然会客厅内很安静,但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因此应岑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
只能看见霍章柏沉默地听了许久,大抵是很为难的事,还闭眼按了按太阳穴。
“嗯,我现在过去。”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哪怕没听见对面说了什么,应岑也知道霍章柏这是要离开了。
但自己的事还没说完,因此连忙叫了一声,“霍叔叔。”
霍章柏似乎这才想起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他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漫天的雪,突然问道:“你是回家还是先留下?”
似乎是怕他误会,霍章柏继续说道:“公司临时出了点事,应氏的事等我回来再谈。”
“好。”
应岑点了点头,听霍章柏的意思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天色已晚,也没必要再来回跑了。
更何况他实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根本没耐心再回家等下去。
因此立刻回道:“那我在这儿等您回来。”
“好。”霍章柏说着起身向楼上走去,似乎是要换衣服。
然而还没走几步却又停下,转头对着管家说道:“带他去换身衣服。”
说完便离开了。
应岑则跟着管家来到一楼的客房,管家放了热水让他先洗个热水澡,然后打电话让人送来一套合身的衣服。
应岑换好衣服后便回到了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耐心等着霍章柏回来。
茶几上已经放好了一杯红茶,应岑端起来喝了一口,整个人彻底暖和了起来。
虽然霍章柏并没有明确表示会帮他,但既然让他留下,说明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
因此应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片刻。
透明的落地窗外雪花一刻不停,洋洋洒洒,将天地间渲染得一片雪白。
而屋内的一切都是暖色调的,连温度也格外适宜。
暖洋洋的,让人想要睡去。
应岑从昨天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睡了半个小时,此时得了希望不再提着一颗心,终于也感受到了困意。
但这里毕竟是霍家,霍章柏又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应岑自然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睡过去,因此强打着精神又喝了几口茶。
但周围的一切实在太舒适了,在又一轮困意袭来的时候,应岑最终还是没抵住,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应岑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睡的并不是沙发,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面前的房间很大,和会客室是一样的装修风格,陈设简单却奢华,离床不远处是一个半圆形的露台,应岑起身走了过来,发现这个位置极好,几乎可以将整个庄园尽收眼底。
这不会是霍章柏的房间吧?他昨晚回来过了?
想到这儿,应岑连忙向外走去。
刚一出门就见一个年轻的女人守在门边,见他醒了,立刻笑着说道:“应少爷,您醒了。”
这应该是霍家的佣人,因此应岑立刻问道:“霍先生呢?”
“霍先生已经去公司了。”
“已经走了?”应岑闻言看了一眼手机,才刚六点,这也太早了吧。
但她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霍章柏昨晚确实回来过。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又怎么从沙发挪到这儿了?
“霍先生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应岑问道。
“凌晨左右,回来时您已经睡着了,霍先生便没叫您,把您抱上楼休息了。”
应岑闻言一惊,“我是被霍先生抱上来?”
“是的。”
应岑没想到昨晚居然是这样的,一时间有些尴尬,自己来求人结果先睡着了,还被别人抱上了楼。
不过霍章柏也是真忙,昨晚凌晨才回来,现在竟然已经去公司了。
虽然家大业大,但看起来也确实辛苦。
“那霍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摇了摇头,“这个难说,先生忙起来有时候几天都不回家。”
应岑闻言一下子急了,“但我还有事儿找他。”
“如果是急事的话,您可以去公司找他,先生走的时候吩咐过照顾好您,司机会送您过去的。”
“好。”应岑点了点头,时间紧迫,他也确实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因此吃完早饭便坐了霍家的车去了霍氏集团。
大概是霍章柏交代过,应岑这一路格外顺利,只报了个名字,前台便直接将他带到了霍章柏的办公室。
“霍总正在开会,麻烦您先等一下。”
“好的。”应岑点了点头,走进了办公室。
刚一在沙发上坐下,便有人送进来了一杯咖啡。
应岑喝了几口,便打量起霍章柏的办公室来。
霍章柏的办公室和霍家的装修是一个风格,陈设简单,摆的东西也不多,然而每一件单拎起来都是令人咋舌的价格。
应岑坐了一会儿霍章柏依旧没有回来。
应岑知道他们这种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他坐得有些无聊,便起身转了起来。
转到霍章柏的办公桌时他看见桌上摆着一张相框。
应岑瞬间好奇了起来。
一般办公桌上的相框里无非就是爱人,孩子,家人。
他爸的办公室桌上摆着的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霍章柏摆的应该也是吧,于是应岑凑过去看了一眼。
然而和他想象中的不同,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霍章柏和另一个男人。
那时的霍章柏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笑容明媚灿烂,身上尚且没有如今沉稳不惊的影子,反倒是他旁边的男子看起来比他大一些,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看起来温和又从容,像是书中描写的谦谦君子。
不知为何,虽然应岑印象里从未见过年轻时的他们。
但却莫名产生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大概是……他们长得都面善吧。
正胡思乱想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接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自门口响起。
应岑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然后就见霍章柏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装,配了酒红色的领带,西装合身裁剪,熨帖流畅地勾勒出他的身材。
霍章柏今日没有戴眼镜,但他的度数应该不算高,目光精准地落在应岑和他身侧的相框上,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复杂,但很快便从他身上掠过,又淡淡地移开。
不知为何,应岑突然有些心虚,连忙解释道:“我坐得有些累了,起来转转。”
“嗯。”霍章柏一边应道,一边向他走了过来,“刚开了个会,久等了。”
“没有,霍先生我也是刚来。”
霍章柏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放下手中的文件,端起杯子正想喝水。
闻言突然笑了一下,“霍先生?昨天不还叫我霍叔叔吗?”
应岑有些猜不透他的话,但还是立刻改了口,重新叫道:“霍叔叔。”
“嗯。”霍章柏淡淡地应道。
“应氏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我们需要一笔钱来度过这次危机。”
“一笔钱?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我知道,但我确实没办法了。”
霍章柏闻言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这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们公司的情况,你父亲被骗了二十个亿,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你希望我来帮你把这笔亏空填上。”
“是。”
“二十亿对于霍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霍章柏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好整以暇地抬眸望着他,“但也同样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小数目,我凭什么帮你呢?”
应岑闻言,眸光有些闪烁,下意识偏过了头。
但下一秒,眼前便闪过父亲和母亲的身影。
他狠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情绪。
“应氏的股份,以及……我。”
应岑说着,低头拽出了脖子里的那串项链,项链一直贴着他的身体,此时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得温热。
应岑原本想说我知道您喜欢过我。
他愿意用自己来换应氏度过这次难关。
然而还没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笑。
应岑抬起头,然后就见霍章柏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纯手工的皮鞋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砸在应岑的心上。
应岑抬起头,霍章柏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了起来,原本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霍先生?”
霍章柏没答,只是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应岑的脖颈白皙修长,线条流畅,像是古希腊雕塑家最得意的作品,而此时脖子上的绿宝石项链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瑰丽。
应岑对于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的,从小到大不知收到了多少表白信,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并没有从霍章柏的眼中看到他曾习以为常的爱慕和欲望。
有的只是饶有兴致的笑意,就像是……一个长辈在宽容地看着一场小孩子的闹剧。
应岑突然有些慌乱,这和他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弄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就听见了霍章柏含着笑意的声音,“怎么?你又想像昨晚一样色.诱?”
应岑被他戳破了心思,一下子哑了声。
本来以为霍章柏对他有过这样的心思,一切应当很容易进行。
然而不知为何,应岑一对上霍章柏的目光,就觉得自己仿佛被钉在聚光灯下,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但这种事光天化日下确实不太适合直接言明。
因此应岑转了个弯道:“这是您送给我的十九岁生日礼物。”
“是。”霍章柏道,“但我记得你当时似乎扔进游泳池里了。”
应岑就知道他肯定会介意这件事,因此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当时不懂事……还气盛。”
在别人面前折损自己的感觉并不好受,因此应岑缓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您那会儿对我有意思,对吗?”
霍章柏闻言眸色微动,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致,然而却没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哪儿方面的意思?”
他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仿佛真的不明白应岑话中的意思。
而应岑却被问的脸上一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落入猫爪的老鼠,正被扯着尾巴戏耍。
他明明知道,却要逼着自己亲口说出来。
应岑长这么大连恋爱都没谈过,本来用自己换取帮助已经足够挑战他的羞耻心,却还要被逼着亲口说出来。
因此从小到大被捧出来的脾气瞬间冒了上来,但形势比人强,如今他有求于人,哪里轮得到他来嚣张。
“就是……”应岑撇过头去,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热。
心里骂着霍章柏,面上却还是努力装得不动声色。
但他从小就不擅长伪装,因此脸上的表情很是扭曲,但还是逼着自己继续说了下去,“陪你一次……然后你帮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