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着歌进了浴室。
西城的项目推进得十分顺利,韩清肃投资地消息一出,秦符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约顾万青组了个局。
结果当天晚上,包厢里来了满满当当近二十号人,他看到楚景元站在顾万青身边时,便隐隐觉得不太妙。
韩清肃带着林木寒进门时,心里幸灾乐祸地哦豁了一声。
秦符和楚景元,沈知重和姚芊,还有几个不怎么熟悉的老总,一群人齐聚一堂,做东的是青森和秦家,不过林肃没有现身,而是那个副总顾万青。
韩清然没来,但只让他哥自己来他又不放心,最后还是让韩骁这个“自己人”来撑了撑场子。
韩骁面上沉稳,实则已经忍不住要看好戏了,很显然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顾万青和秦符简单说了两句热了热场子,而后顾万青拍着楚景元的肩膀道:“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想必诸位也不陌生,楚景元先生现在是我们青森集团……”
一群人纷纷附和,你来我往夸起了楚景元,至于心里如何想的就不知道了,还有不少人将目光看向了韩清肃。
韩清肃在桌子下用膝盖抵了抵林木寒膝盖。
林木寒凑上去低声道:“怎么了哥?”
“哪个是你公司的人?”韩清肃问。
林木寒看了一眼顾万青和楚景元,还有旁边盯着他的魏小米,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大胡子身上:“他,怀麟公司的副总,谢声,他跟顾万青是高中同学,我们怀麟在国内没多少业务,这次只想露个脸,主要还是你们韩氏投资。”
韩清肃点了点头,笑道:“西城不怎么样,想露脸的还不少。”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他没想到沈知重竟然对西城项目也有意思。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笑着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对了,这位是杰富集团的余总。”顾万青给众人介绍。
“余则天,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余则天上来就豪爽地自罚了三杯,场子顿时更热了几分。
“哥,我帮你谈?”林木寒看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韩骁,知道这货是根本指望不上的,至于韩清肃——这些人都是人精,事关利益可不会客气,他哥好好一个吃喝玩乐的大少爷,没必要跟这群满身铜臭的生意人打交道。
韩清肃勾了勾嘴角,贴在他耳朵边声音低沉道:“老公,靠你了。”
林木寒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顾万青觉得林木寒疯了。
就在他面不改色代表韩氏提出要一成利的时候,顾万青想把桌子上那盆鱼汤扣他脑袋上。
“林总,”他硬从牙缝里挤出了丝笑,“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惜这声林总没能唤回他家老大对青森的爱。
“韩氏可以追加注资。”林木寒说。
“这位——林总。”秦符笑着插话,冷冷看了他身旁的韩清肃一眼,“你说韩氏追加注资,能追加到一成吗?就算能,也得问问在座各位乐不乐意吧。”
沈知重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淡淡道:“要是这样,我也加到一成。”
秦符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原本只是他和顾万青的项目,这些人硬要挤进来不说,现在还要分走这么多利,尤其是在场的韩清肃和楚景元两个人让他心情格外烦躁,他咬了咬牙根,看向顾万青,笑道:“顾总,那要这么说,我们秦氏追加到三成。”
“三成?”顾万青有些诧异,“秦总,这三成我不是不能给你,但你可千万得想好了,西城这项目周期长风险高,三成实在是有些多了。”
“怎么,顾总舍不得了?”秦符道。
“哪里能呢,青森这一次主要是想要西城临河的那一块,我们在A城根基浅,比不得诸位老大哥,这才请各位帮忙……”顾万青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看向了楚景元。
楚景元微微一笑:“青森可以让出这一成的利,但相应的,我们希望能秦总到时候能置换百分之二的韩氏股权——”
他隔着桌子,笑着望向了韩清肃:“韩总,不介意吧?”
韩清肃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林木寒:“亲爱的,你觉得呢?”
林木寒道:“楚总请便。”
他和楚景元对上了视线,楚景元猝不及防看见了他西装上别的那枚胸针,眼底划过一丝扭曲的诧异。
林木寒顺手又给韩清肃盛了碗汤,衣服上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晃得人眼疼。
秦符注意到了楚景元的目光,不屑地轻嗤了一声,道:“韩总真是长情啊,一枚胸针连着送两个人。”
“那可不。”韩清肃理直气壮道,“七千万呢,肯定得送个好人啊。”
秦符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楚景元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沈知重见状道:“我听说余总之前在城东的项目赚了不少,难得还对我们西城感兴趣。”
“嗐,那都仰仗王总提携,我们这些人跟着喝口热汤罢了。”余则天笑道。
“城东那块地当年也是出了许多波折。”沈知重道,“我听闻王总最近有个项目在和政府合作,要是有机会,还得麻烦余总帮忙引荐一二。”
“一定,一定。”余则天笑着点头。
顾万青闻言也来了兴趣,话题终于从韩清肃身上引开,而韩大少本人依旧优哉游哉地吃着饭,他和林木寒这一通操作下来,硬是激得秦符追加到了三成半多将近四成。
回去的路上,林木寒道:“哥,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万一西城没黄呢?”
“没黄青森集团也不会让他讨到好处。”韩清肃喝了点酒,有些微醺地靠在椅背上,“顾万青话说得好听而已,压根就不是个善茬,真没黄秦符也得脱层皮……没看出来吗,青森一直想打韩氏的主意。”
林木寒也喝了不少酒,和他一起坐在后面,闻言有些诧异:“哥,你真厉害。”
“我他妈是懒不是傻。”韩清肃的手不老实地拽了一下他的衬衣领子,又戳了戳那枚胸针,“真小气啊林寒寒,戴上也不嫌掉价。”
“七千万掉什么价?”林木寒抓住他的手。
“不嫌膈应?”韩清肃问。
林木寒轻嗤了一声:“我才不会和钱过不去。”
“是哦。”韩清肃戳他的锁骨,“当年为了钱都能把自己掰弯。”
林木寒沉默了一瞬,低头看向他,被他的头发扫得下巴发痒:“就算是为了钱,也不是谁都可以。”
韩清肃嘶了一声,挣开他的手顺着他的扣子下滑,哼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贪图我的美色。”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林木寒的皮带,拍了拍他的腹肌,林木寒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哥,别乱摸。”
“今天多亏你了,林总。”韩清肃戏谑道,“学霸脑子就是好使。”
“嗯。”林木寒一点都不谦虚,“你认识余则天吗?”
“那胖子?不认识。”韩清肃打了个哈欠,偏头亲了亲他的喉结,
“他瞟了你好几次。”林木寒道。
“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韩清肃理直气壮地咬了他一口,“林总,这破醋你也能吃?你他妈是真不挑啊。”
林木寒被他咬得微微仰起了脖子,车窗外的路灯在两人身上交错闪过,在一片暧昧又旖旎的昏暗里,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哥,再喊声老公听听。”
“操你的话可以考虑。”
“哥,别这么粗俗。”
“滚。”
转眼就到了元旦。
进山的大巴摇摇晃晃, 窗户玻璃上起了层朦胧的水雾,林木寒抹开那层雾气,外面灰褐色的山林看起来格外萧瑟冷清。
韩清肃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天昏地暗, 两条大长腿屈在狭窄的空间里, 看起来格外委屈。
“哥, 醒一醒, 我们快到了。”林木寒将他下巴上的围巾往外扯了扯, “哥。”
韩清肃皱了皱眉,睡眼惺忪地和他对上视线:“到了?”
“马上。”林木寒捏了捏他的掌心。
十分钟后,两人下了大巴,傍晚灰暗的天色沉沉地压下来,连周围的绵延的群山都显得格外压抑,天上飘起了雪花,冷风直直地往脖子里灌,韩清肃冻得打了个喷嚏。
“让你穿羽绒服死活不穿。”林木寒把他的围巾绕紧了一圈。
韩大少刚开始是打算只穿件大衣,薄薄的衬衣都能看见胳膊上的肌肉, 林木寒压着人好歹给他套上了件羊绒毛衣, 其间过程仿佛他给顾万青家那条阿拉斯加洗澡, 狗气得要命,他被狗气得头顶冒烟。
“呵, 一点儿不冷。”韩清肃穿着黑色的大衣, 潇洒地打了第二个喷嚏。
“冻死你活该。”林木寒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韩清肃拿肩膀撞他:“林宝儿,这就不爱了?不应该赶紧把你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我吗?你喊声好老公我就勉为其难地穿上。”
林木寒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韩清肃叹息道:“我本来打算趁着假期和你出去玩玩,怎么就沦落到进山了, 这地儿看着鸟不拉屎, 你确定没找错位置?”
林木寒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应该没有错。”
马睿的事情被警方判定为自杀,但他到底是在韩氏大厦跳的楼, 韩氏出于人道主义还是给了一大笔赔偿,但却无人来认领,后来几经辗转,才找到了马睿的父母,但对方情绪非常激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最后不得已,韩氏决定派人来马睿的老家,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没人愿意来,最后韩清肃硬是拽着林木寒来了。
但林木寒认为能从这里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先是坐飞机到了市里,韩清肃想租车进山,但林木寒出于安全的考虑拒绝了他的提议,两个人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天黑前堪堪到了山里。
“这里离马睿家的村子还有三公里。”林木寒看着地图,“走吧。”
韩清肃挑眉:“步行?”
“动一动还暖和。”林木寒背着个旅行包,看他鼻子冻得通红。
韩清肃潇洒帅气地往前走。
“这边。”林木寒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韩清肃掉头,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成了大背头,露出了优秀的发际线,他捋了把头发:“你哥再去娱乐圈闯一闯,起码得混个顶流。”
“哥,不说人家顶流年纪一二字打头,就你的那些黑料能让你被唾沫淹死。”林木寒叹了口气。
韩清肃不服气地挑眉。
“你的黑料都是真的。”林木寒一击毙命。
韩清肃道:“人无完人,我已经足够优秀了,不识货。”
林木寒叹了口气,从包里拽出来了件冲锋衣扔给他:“穿这个,照样帅。”
韩清肃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真贴心。”
林木寒幽幽道:“人到中年,注意保养。”
韩清肃闻言兴致勃勃地勾住他的脖子:“宝贝儿,喊声叔叔听听。”
林木寒:“……”
韩清肃最终还是没能扛住凛冽呼啸的寒风,换上衣服之后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伴着越发漆黑的天色,开始给林木寒讲鬼故事:“从前有个小孩儿叫林寒寒,有一天他孤身一人进山砍柴……”
林木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韩清肃嘴碎闲不下来:“……慢慢地,林寒寒就听见了第三道脚步声,他心里疑惑,看向旁边的老公韩肃肃,第三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卧槽!”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韩清肃吓得吼了一嗓子,林木寒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了过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瘦得像根麻杆,眼球微微凸出,嘴里吚吚呜呜地说着什么,然后冲他俩打手语,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头。
韩清肃吓得魂都快没了,林木寒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出了身冷汗——当然这主要得益于韩清肃心血来潮的鬼故事。
那人见他俩看不懂手语,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拿出了个老式的按键手机,打了一行字,放到了他俩面前。
‘马叔让我来接你们,去马家村。’
“你认识马睿?”林木寒问。
对方使劲点了点头,又打字:‘进村的路坏了,要换路爬进去,你们不认识路,跟我走。’
林木寒和韩清肃对视了一眼。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都是山林,如果再回最近的镇子也不明智。
“路怎么坏的?”林木寒问。
对方打字:‘之前下雨,泥石流,半年没修好。’
最终林木寒和韩清肃还是跟着对方走了,一来大致方向没错,二来对方这身板威胁性也不大。
韩清肃走着,林木寒往他手里塞了把刀,沉甸甸的,皮革裹着刀,刀柄的触感摸起来就是好东西,他转头看向林木寒。
林木寒低声道:“包里还有两根甩棍。”
韩清肃有点诧异:“你来真的?”
“以防万一。”林木寒沉声道。
韩清肃戏谑道:“真混过啊林哥?”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没有。”
好在一路上虽然难走了些,但最后他们还是看到了村子。
韩清肃看了一眼表,已经晚上八点,那哑巴青年拿着手电,带他们穿过了村庄有些泥泞的土路,来到了最边缘的一户人家。
木板门上贴着褪了色的对联,坑洼斑驳,穿着厚棉衣的老人站在门下的灯光里,看见他们沉默了许久:“你们就是马睿的领导吧,进来吧。”
那哑巴青年也跟着进来,院子里已经积了层薄薄的雪,中间是座砖房,旁边是看上去年岁久远的老式土屋。
房间里烧着火炉,有个六七十岁的婆婆坐在炉子前,见他们进来,红肿的眼睛又淌下泪来。
“坐。”马国祥指了指沙发,示意他们坐下。
想象中的哭天喊地和咄咄逼人都没有,林木寒打量了一遭周围的环境,旁边韩清肃开口道:“老人家,马睿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们对他发生的事情非常痛心也非常遗憾……”
他说了一通,然而对方并没有多少反应。
“现在马睿的遗体还在医院太平间。”林木寒道,“您二位——”
“他自从上了大学考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马国祥声音沙哑地开口,“前段时间第一回 给我们打电话,是跟我们要钱买房子,一张口就是几十万,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一共就攒了几万块钱,上哪里给他凑这么多钱。”
“他平时不给你们寄钱回来吗?”林木寒问。
马国祥摇了摇头:“连个电话都不打,就和没养这个儿子一样,他还让我们把他小妹嫁了要钱,他妹妹才上初中。”
“畜生东西,死了正好!”坐在炉子前的老妇人哭着骂了一声,捂着脸抽噎起来。
那哑巴青年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毛巾擦眼泪。
“我们年纪大了,这山路都爬不出去。”马国祥看着他们,“领导,你们帮忙处理了吧,随便埋个地方,要多少钱我给你们。”
他起身要去拿钱。
“您误会了。”韩清肃拦下他,“马睿在我们公司出的事情,虽然是自杀,但我们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这是公司给马睿家属的一些心意……”
他放下了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七十六万。”韩清肃道,“另外,马睿自己还有一部分遗产以及在A市的一套房子,您如果不方便,可以找亲戚或者信得过的人去处理。”
“七十六万?”马国祥愣住。
旁边的老妇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人没了要钱有什么用,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他没良心啊……”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看来马国祥他们并不知情。”林木寒道,“但按马国祥说的时间,马睿当时已经和陈彤晗分了手,为什么还那么着急买房子?”
韩清肃摇了摇头,道:“还有一天半的假期,顺路回趟芜城吧。”
“回芜城?”林木寒疑惑地看着他。
“当然是好好陪你过个元旦。”韩清肃伸了个懒腰,“咱们争分夺秒共浴爱河。”
“回去只能住一晚上。”林木寒道。
“一晚上还不够?”韩清肃上下打量他一眼,“林叔叔,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也正常,你要实在不行就我来。”
林木寒眼神一沉。
几个小时后,两人在芜城落了地,刚出机场,一辆面包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门唰得一声打开,一群大老爷们热情地打招呼:“小韩,快上来!”
“韩哥!”纪嘉浩从车上跳下来搂住了韩清肃的脖子,“你一说要请客,老朱老刘他们几个就立马来了!”
韩清肃豪爽道:“还得是咱们兄弟,今天哥几个必须得喝个痛快。”
他和纪嘉浩勾肩搭背上了面包车,在人群中开心地朝林木寒招手:“林叔叔,快上车。”
林木寒:“……”
“小韩, 这个是?”有人看向了林木寒。
“我弟弟。”韩清肃一巴掌拍在林木寒的大腿上,“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
“噢——”一群人纷纷做恍然大悟状。
“不容易啊,小伙子不容易。”老朱看着林木寒道, “你哥也不容易, 不过人活着总会碰到那么几个坎, 熬过去就好了。”
林木寒不知道韩清肃满嘴又跑了什么火车, 只是点头应和。
“韩哥, 你去A市探亲咋样了?今年过年在芜城吗?”纪嘉浩问。
“只待一天就走,那边的亲戚帮忙找了个活。”韩清肃道,“等暖和了再回来跟你们一块去工地。”
“这样最好了,两边不耽误。”纪嘉浩说。
“你最近怎么样?”韩清肃问。
“嗐,在家闲着呢。”纪嘉浩说,“偶尔上我大伯的面馆里帮帮忙,不过他总要给我开工资,我就不好意思再去了。”
“你这傻子,你大伯给你开工资你就拿着呗, 你爸现在花钱这么厉害。”老刘说。
纪嘉浩苦恼道:“我大伯也得养家, 再说我叔他们凑了好几回钱了, 总不能一直这样,我还是再去找找别的活, 就是短时间的人家也不想要。”
韩清肃闻言, 和林木寒对视了一眼,问纪嘉浩:“你爸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醒不了, 医生说以后很可能就变成植物人。”纪嘉浩说, “我妈和我爷爷他们轮流照顾着,一天好几万, 他们的意思是不治了,我想着再试试,要是实在不行,也就这样吧。”
几个人纷纷安慰起他。
“嗐,大过节的不说这事儿,我爸开货车应该还是挣了钱的,就是我们都不知道他放哪里去了。”纪嘉浩道,“跟他一块儿搭伙开车的是个女的。”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小纪,你别怪叔说话难听啊。”老刘皱起眉道,“你爸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人不能太好欺负了,万一你爸不太好,那这钱还是得你们娘俩拿着,不然算怎么个事儿?”
“我和我大伯去要过,那女的一直躲在屋子不开门……”纪嘉浩摆摆手,“算了,别说这糟心事。”
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韩清肃又起了别的话头,车里的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韩清肃找的是个普通的饭店,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块侃大山吹牛逼,一个比一个能喝,林木寒坐在韩清肃旁边安静地吃着饭,不知道说了什么,韩清肃哈哈大笑,杯子里的酒都撒了大半。
这些人都很会劝酒,纪嘉浩最后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道:“……我一直以为他很辛苦……他和我妈养我不容易……结果只有我们不容易,他在外面生了仨孩子……大的都上小学了……一对龙凤胎才几个月大……他只拿……我小时候都没见他几回……我就不应该管他……”
他抱着酒瓶子掉眼泪,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可他是我爸……我不想让他死……”
韩清肃在旁边听着,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想倒,被林木寒按住了手。
韩清肃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差不多行了。”林木寒道,“喝太多伤胃。”
韩清肃问他:“有烟吗?”
“没有。”林木寒刚说完,韩清肃就伸手往他兜里一掏,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气得往里面又狠狠揉了一把。
林木寒险些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警告地看着他。
“我这儿有。”老朱递给韩清肃烟,“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烟瘾也这么大,一天两包都不够,哎,我火机呢?”
“这儿有。”老刘扔了个打火机过来,韩清肃刚要伸手接,林木寒却比他更快接住了火机,伸手给他点上。
韩清肃歪过头让他点火,刚吸了口烟想吐他脸上,林木寒却起身道:“去个卫生间。”
韩清肃顿时觉得无趣。
“小韩,你弟弟不太爱说话啊。”老朱道。
“他就这样儿,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韩清肃笑道,“全靠那张脸撑着,俊吧?”
“啧,真俊,比小姑娘都白净,结婚了吗?有对象没?”老朱问,“我有个外甥女,应该和你弟差不多大,要不找机会让他俩见见?”
韩清肃夹着烟端起酒来一口闷了,勾住老朱的脖子笑道:“他不行,早有对象了,跟人家屁股后边儿甩都甩不掉,朱哥,你看我行吗?”
“嘶。”老朱看了他一眼,“不太行,你这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小姑娘喜欢是喜欢,拴不住心不是百搭?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老刘闻言大笑道:“我就说吧,之前我老婆想给他说媒,我说你可拉倒吧,就小韩这样的,一般姑娘根本拿不住。”
韩清肃十分冤枉:“哪能够,我可好追了。”
“扯淡吧,就你这样的,得来个夜叉才能管住你。”老刘笑道,“人那项目经理带着的那几个会计小姑娘,每回来都打听你,但你真来了,一个敢往你跟前凑的都没有。”
韩清肃苦恼道:“操,我听着都着急。”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纪嘉浩被吵醒,伸手扒拉酒瓶子,韩清肃抓住他的胳膊:“哎,不能喝了。”
老刘道:“你就让他喝吧,他心里觉得窝囊,难受。”
“操,他妈喝酒管屁用。”韩清肃叼着烟骂了一声,“小纪,哎,醒醒,把那女的地址给我,我帮你想办法。”
纪嘉浩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韩哥,你行吗?”
“嘿,今晚都觉得我不行是不是?”韩清肃往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纪嘉浩又哭又笑,掏出手机来大着舌头道:“我给你啊……你别跟人家动手……”
韩清肃瞥了一眼地址,把酒瓶子从他手里薅过来:“吃点菜,我去看看我弟。”
他起身去外边儿加了几个菜,去卫生间没找到林木寒的人,问了服务员才在饭店外面找到林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