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
听说过,就是我。
许行之在旁边憋着笑,两人在伙计的推销里,买了乡试程文和《翰林集》。
新书装帧极好,外头有布艺书套,拎回家拆开,才发现书套里另有乾坤,上边用小楷写着某些大人的文章喜好,以供考生们根据考官决定文章风格。
谢星珩:“……”
也是人才。
江知与已经起来了,两个宝宝紧跟着他做小尾巴,见到谢星珩回来,才展颜笑起来。
他俩长了牙,一笑就有糯米小牙露出来,看着很是可爱。
谢星珩从书包里拿出小吃,又找铁盘,放炉子上,给这些小吃加热。
另找了个小碗,把糖葫芦从竹签上取下来,拿圆头筷子戳上,一个孩子吃一颗。
江知与问他外头的情况。
谢星珩如实说了。
“之前林庚说我在书生里很有声望,我还以为是小有声名,没想到是深入人心。我这稀烂的文章,他们还花钱买去看,真是瞎了眼。”
一世英名,都给那些文章败坏完了。
江知与疑惑:“怎会这样?”
谢星珩抱着孩子,让他俩坐他腿上舔糖葫芦。
“一定是顾慎行干的好事。”
举人观光团是顾慎行组织的,后来的进士观光团声势更大。
举人、进士,已经是书生里的食物链顶端了,他们都对谢星珩赞誉有加,夸的还是天下书生都会头疼的实干能力,这能不让人吹捧吗?
他只盼着他别给人当坏榜样,让一些文采不够的书生以此为借口,跑去取巧,在家乡瞎搞,想以此另辟蹊径。
那可真是罪过。
江知与说不会:“这年头想办一件事很难的,尤其是利民的事情,难于登天,一般人没这魄力和毅力。”
若不能把读书这件事坚持做好,在实事上受挫几回,也会放弃。对当地百姓造不成影响。
谢星珩得了宽慰,又去哄宝宝,故意装着要吃他们糖葫芦的样子,让他俩分心,给江知与吃饭的时间。
考期在二月初八,进场这天,外头人多。
何镖头夫夫俩都来了,顾家来了个管家,带了两个护卫,见他俩这里有何镖头他们照看,说两句吉利话,留了一副护膝、一只可拆卸式手炉,就告辞离开。
这里离贡院近,江知与跟着出来一趟,等谢星珩点名入场了,才急匆匆回屋。
举人们都进场考试了,何镖头夫夫有地方能将就着留宿,在宅子里照看江知与父子三人。
贡院里,谢星珩照着考号,找到考棚,先检查考棚破损情况,确认不影响考试,再把雨布订好,然后把被褥在窄小铺板上抖开铺平,又将棉被一样的大袄子拿出来,再坐下摆弄手炉。
这炉子是加热水用的,他拿钱买一壶热水,装上摇了摇,对密封性不太满意,便放在脚底用。
脚下暖和了,身体也就暖和了。
黎明前夕,谢星珩披上袄子,闭目养神。
铜锣敲响,他便睁眼坐正,等着接考题。
本场考试,是他熟悉的流程,先考经义。
他拿到题目,脑中便有想法,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考期九天,谢星珩困在贡院里,江知与困在贡院外。
两个宝宝过了第一天,就开始要爹、找爹,江知与只好领着他俩出来看贡院,说他们爹在考试。
考试的含义,两个宝宝在字卡的模拟里,懂得了。
江知与哄着他们说:“你们爹要把那些字都认完,才能出来,到时我们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亏他俩一片孝心,这点识字量,都想着帮亲爹分忧了。想去贡院里,帮谢星珩答题,让他早点出来。
江知与听着直笑,笑着笑着,视线蒙蒙。
他们带着孩子,做什么都不方便,看似孩子是拖累,但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什么累,什么苦,都感觉值得。
过了这阵子,安家就好了。再熬一熬。
九天之期,等待时很漫长,等到了日子,又恍若转瞬。
江知与请何镖头夫夫做陪,何家兄弟也来了,一行人去贡院门口接谢星珩。
贡院门口还是那般热闹,江知与远远望着那边,见了一批批出来的考生,都有一批批的人喊着名字道喜,但没见到如谢星珩般敢想敢做的人,贡院门前,没有考生“演讲”,宣传家乡。
翘首以盼里,天玑宝宝从直着腰背,到窝在江知与怀里,不想说话了。
锦鲤宝宝的好性子也耗尽了,他皱着小眉头说:“爹笨!”
笨蛋,不识字,别人都出来了,就他迟了。
江知与听了笑:“待会儿罚你爹抄字卡好不好?”
他俩都点头。
要谢星珩多认些字,才不怕下次考试。
谢星珩求稳,考试过了半场,才去交卷,跟一批考生等到攒够人数,才从贡院里出来。
今年低调,江知与没请接考的人。
何家兄弟在前头站着,见着谢星珩的人,就挤到他身边,护着谢星珩从人群里走到茶馆这头。
谢星珩在里头考了九天,饶是冬季,都闷出了馊味儿。
两个宝宝抢着去抱他,都被臭到干呕。
谢星珩隔着小帽子揉搓他俩的脑袋:“小样儿,哪有抱着亲爹吐的?”
小宝贝扭捏着,想要努力一下,但靠近后,还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儿,又呕了下。
江知与把他俩抱开,站谢星珩面前,上下打量他。
谢星珩瘦了很多,眼底青黑,一副被吸了精气的样子。
何书文招呼着他们先回家。
“姑爷定是累了,考试遭罪,家里已经烧好热水,准备好了饭菜,回家好好洗洗,吃一顿,再补个觉,有什么话,等养足精神再说!”
江知与应下,看何家兄弟俩把谢星珩的包袱和考篮接过去,问他感觉怎么样。
谢星珩感觉很稳。
“比上回写的东西好。”
中不中的,看考官意思。
外头人声嘈杂,说句话要靠吼。
谢星珩说比上回写的东西好,惹得好些人朝这里看。
他脸皮厚,还举手跟人打招呼:“大家好啊。”
问好,又不说事,少了互动感,一句话把天聊死,这尴尬境地也解了。
江知与听着直乐,确认谢星珩是真的心情好,脸上笑容也真诚了。
孩子们看着谢星珩高兴,也叽叽咕咕的问他认了多少字卡。
谢星珩夸张比划,徒手挥舞,比了个大圈:“这么多!”
宝宝们就“哇”。
锦鲤宝宝才说谢星珩笨,这便夸上了,说他厉害。
谢星珩哪要小孩子夸?可这是他的孩子,他跟江知与的孩子。甜甜一声,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大声笑着,憋了几天的郁气陡然消散。
回家后,谢星珩先泡澡洗头发,江知与过来帮他。
房间小,用屏风隔着浴桶,洗头发不方便,自己弄,怕水冷了着凉。
宝宝们知道他们在里头,也不着急了,能在院子里跑着玩,笑声从外头传进来。
谢星珩听着这笑声,感受着揉搓他头皮的指腹,他仰头睁眼,跟江知与对视:“你也辛苦了。”
江知与给他按摩头部,舒缓疲劳。
闻言应声:“就这几天,还好。”
春试成绩,在二月底、三月初能出来。
殿试日子一般在三月初八到三月十五之间,还得熬一熬。
谢星珩洗完澡,就在屋里待着。
炉子放在他背后,他边吃饭边烤头发。
江知与跟孩子们等了一上午,跟着一起吃午饭。
何家四口另开一桌,没来打搅他们。
谢星珩看两孩子吃着饭,小腿在桌下晃晃悠悠的,脸上弯眉弯唇,笑得甜甜的,便说:“想不想飞飞?爹带你们飞飞。”
他俩当然想。
谢星珩又问江知与想不想。江知与不知道怎么飞,他都是大人了,不跟小孩子抢,就摇头说不想。
谢星珩哪能不懂他?
先压着不说。
带小孩子飞飞很简单,临时哄一哄,不用太麻烦。
饭后,谢星珩带他们去院子里,抱起来转圈圈,也让他们骑在自己脖子上看高处。
他俩喜欢转圈圈,就多转几圈。
江知与在旁边看着,感觉还是谢星珩会带孩子一些。
他老是因心疼,什么都软声软气的哄着来,玩也放不开。
谢星珩带他们玩一阵就结束,小孩子要午觉了。
江知与过来帮忙,把孩子们都抱上炕。
谢星珩跟来添乱,他哄着孩子,谢星珩从后边抱着他。
江知与一回头,还因这个距离,耳鬓厮磨般暧昧。
“你怎么了?”
谢星珩贴着他耳朵说话:“我这么明显,你还问?”
江知与低笑:“我知道你想我了,但你先休息?补补觉再说。”
谢星珩同意:“你先跟我过来,我要抱抱你。”
这都已经抱上了,怎么还要换地方?
江知与不明白,但选择听话照做。
屋里小,谢星珩带他出来,在房外的小院子中央,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谢星珩伸手环住江知与的腰。
在外头,这么近的距离,让江知与本能往后躲了下。
然后谢星珩发力,把他抱起来了。
江知与眼睛睁大,短促的惊呼声因身体的旋转,成了环绕声。
谢星珩抱着他转了几圈。
脚尖离地就算飞了。
谢星珩体力就那样,考了九天,还没休息,哄过孩子,留给老婆的力气不多。
江知与趴在他肩头笑,很想说“这还不如我从树上跳下来飞得久”,又很喜欢他哄人的小心思,就说:“小谢,那你想不想飞?”
谢星珩并不想体验被老婆抱着转圈圈的感觉,他也不想拒绝江知与,所以他说:“不然你把我抱去炕上吧。我想睡觉。”
江知与还没抱过这么大的人,一时有点无从下手。
谢星珩不想当“麻袋”,就跟他比划着教学“公主抱”。
这一抱起身了,谢星珩突然感觉不如转圈圈。
江知与看他不自在的扭来扭曲去,止不住笑。
来到京城后,他头一次笑得这么畅快,也笑得这么久。
谢星珩就不动了,被放到炕上后,还抬手勾住江知与的脖子,留他一个绵长的吻。
“有劳江老板了,小生无以为报……”
江知与抢话道:“你不能以身相许,你本来就是我的。”
谢星珩直接笑场了。
新城市,新开始。
换个地方,生活依旧。
找到感觉,日子照过。
谢星珩在家休息两天,就动身,带着夫郎孩子先去顾家拜访。
顾慎行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里摆酒设宴,好好招待他们。
饭后,男人们去书房继续说话。江知与跟着苏冉,带着孩子去后院聊天。
两家人认识的时间久,算下来两三年了,但相处的时日很短。幸运在,两家男人都是不拘小节、志向相投的人。两家夫郎也是懂得规矩,体贴懂事之余,又很有韧劲的人。
话语投机,一天都不够说的。
顾家的孩子就一个,是个四岁的小汉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小古板样,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把两个小宝贝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俩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孩子,喊声哥哥,眼里都冒着星星。
江知与记着谢星珩想给孩子找严师,见状,便问苏冉,顾家小郎君的先生是谁,是顾慎行亲自启蒙,还是另外拜师了。
苏冉苦涩摇头:“书香门第,哪还用拜师?好是真好,别家孩子哪有这待遇?坏也真坏,这么小的孩子,毛笔都抓不稳,先背了好多书。前阵子受了凉,又接了你们的帖子,才留他在家里待着。不然我跟顾郎都难见他一面。”
江知与为人父,听不得这些话,苏冉说完,他也红了眼圈儿。
这也太苦了。哪有叫人父子相离的?
三个孩子在一旁玩着,他们搭着眼看,不出格就不去管。
小孩子用小桌,小桌上有一碗苦汤药,顾家小郎君顾思勉抬手摸一摸,感觉温温热了,就抱过来喝。
天玑宝宝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在喝什么?”
顾思勉说:“喝药。”
天玑宝宝知道药是苦的,他小眉头皱得可深。
锦鲤宝宝挨着哥哥,往后躲了躲。
天玑宝宝问:“你病病吗?”
顾思勉点头。
天玑宝宝吸吸鼻子,看顾思勉喝药不皱眉,又瞪大眼睛。
“甜吗?宝宝也要喝!”
哪有小孩子闹着要喝药的?
顾思勉玩伴都是家族的小孩子,闹也不闹着喝药,他一时无法应答。
天玑宝宝伸手抓药碗。
顾思勉迟疑了下,说:“这是苦的……”
天玑宝宝要喝。
锦鲤宝宝看哥哥要喝,他也要喝。
孩子那里有小厮看着,三个孩子抢起药碗了,就忙蹲身去劝架。
一劝,江知与跟苏冉也听见动静了。
他俩过来问,听说是天玑宝宝跟锦鲤宝宝抢着要喝顾思勉的药,江知与的脸皮都臊红了。
这俩孩子!
抢个稀罕吃的就罢了,怎么还抢药?
两个小宝贝这段时间被哄得好,要什么给什么,现在不能喝药,他俩好委屈,张嘴就是哭。
江知与赶忙答应下来:“好好好,爹爹给你俩拿一碗过来,都能喝,都有,不哭了不哭了。”
药不能乱喝。
江知与避着孩子,问苏冉有没有苦芽茶。
他给顾家送过。
苏冉忙叫人去准备。
苦芽茶泡好,两个小宝宝还不用茶杯,他俩就要大碗茶。
江知与给他们把小茶杯换成大碗,笑眯眯说:“宝宝能喝光吗?”
宝宝说能。
入口全喷了。
江知与:“……”
谢星珩说得对,这俩孩子,是需要个严师来管管。
不像他,被孩子喷一身,还笑得出来。
另一头,书房里。
谢星珩尚不知道自家两个崽,在跟顾家小郎君抢药喝。他这个老父亲睁眼狂吹,什么孩子聪明,孩子懂事,孩子乖巧,张口就来。
他想通过顾慎行的关系,给两个娃娃找个师父。今天先做个铺垫,改日有需求,好开口。
顾慎行挺稀罕他家两个孩子的,长得好看,也活泼,还会撒娇。
“该启蒙了吧?你教他们识字了吗?”
谢星珩点头:“不是传统的启蒙方式,现在他俩会一些常用字。”
顾慎行知道常用字,扫盲班会用到的,他夫郎苏冉还拿了一份回来,现在在弄“每日一字”教学,尽微薄之力,办个开放式扫盲班。
顾慎行不太理解:“你家娃娃应该可以正统的学习啊?”
谢星珩当他俩是幼儿园小班的崽,学着玩着,认认字卡,正式入学前,能有一两百字的识字量就差不多了。
这年头,有点家底的人家,小孩子启蒙都早,三岁就要抓紧了。两个宝宝还算聪明,字卡盘着,再有字块玩具配合,识字量还不错。
不过换个形式,比如说写在纸上,尤其是书本里的,夹杂在许多句子里的某个字词,他俩就不认识了。现在属于“情景认字”阶段。
这也不急。
谢星珩见过小学初中成绩一般般,到了高中才发力的人,小孩子玩玩没关系。
顾慎行听了好羡慕:“我之前买了字块游戏,我家孩子挺喜欢的,我爹说玩物丧志,愣是不让他玩。一天天的读书、背书,我也不能插嘴管教,哎。”
谢星珩把顾慎行的爹刷掉。这人不适合做两个小宝贝的老师,太严格了,对双方都是折磨。
“你家不至于吧?家大业大的,何至于此?”谢星珩问。
顾慎行摇头:“越是家业大,越是不松懈。我还算好的,我堂弟读书没读出来,人懒又好色,我叔叔管教没教成,养得他越发叛逆,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谢星珩:“每天抄书?”
顾慎行提醒他:“我堂弟好色。”
谢星珩有个猜测,不确定道:“放他在家里生孩子?”
顾慎行打了个哆嗦。
“对,管不住,见一个爱一个,他爹一气之下把人全给他抬回家了。他给家里贡献很大,一个人就有八个娃。”
谢星珩:“……”
他家咋这样,令人害怕。
顾慎行说:“这些小娃娃也不知有什么魔力,我堂弟原来多不服管教一人?还说他成家以后会好些,成家没改,头几个娃娃出生,他也没感觉,现在孩子慢慢大了,他也改了性儿,为着孩子轻松点,每天能见见,带出去玩玩,他爹说什么,他听什么……哦,对了,他比我早成亲,他最大的孩子都六岁了。家里热闹的时候,三个弟媳同一个月生孩子。”
谢星珩听着前面只感到无语、害怕,听到后边,也深有同感。
小娃娃,是有种难言的魔力。
这话题简要带过,顾慎行有正事跟他说。
“我听你的主意在搞教育方面的东西,拉了几个人入伙,都是能沉得下心做学问的人,原嫌弃启蒙教学太简单,我劝说一番,说这事办成,利好天下百姓,功德无量。他们想着民间私塾的水平,答应了。目前编写了三册小书,我拿给你看看。”
顾慎行没有一般读书人的酸腐,日常说话甚至会乱用成语。最开始谢星珩都没想到他有状元之才。
他组织人手,对启蒙教材的要求是“文盲都能听懂”。
他不希望启蒙只是识字,选了些常用的故事,想教一些道理、一些实际有用处的东西。便参考他在丰州县的见闻,做了几个版本的书册。
有最正统的寓教于乐版本,根据现有的启蒙书籍来拆分,每一课都是生词加小故事。
这个版本的,拿到私塾去,效果不错。比枯燥的跟读、背诵有趣,正值启蒙年龄的小学生们都爱听。
还有普法版本,同样有生词和小故事,故事替换成了公堂案件,这个内容很吸引人,他们到市井去试过,百姓们都爱听。讲故事时,带着教几个故事里提到的字词,百姓们也会跟着看看,学一学。
另有商务版本。依然是生词加小故事,但故事是一个个的手艺活。
比如谢星珩教的肥料之法。生词以蚯蚓肥、追肥、增产为主。里头还有其他手工活。
这个版本最受欢迎,试教学的时候,每一场的人数都爆满,百姓还嫌不够,想要加场次。
谢星珩翻书看了,每一册都薄薄的,若放在私塾里,三天就上完课了。放在市井上“野课”,或是扫盲班进行,亦或者是给那些识得些许字的人来自学,就极为不错。
可惜,没有字典。
若有字典,便能推行试试。
识字量不够的人,也能看书。
当然,要是有字典,启蒙扫盲就简单了。
顾慎行他们现在是卡住了,不知前进方向。都做的话,也太杂了些。贪多嚼不烂。
他想让谢星珩给个建议:“我是倾向商务版本的,本来嘛,当初说搞教育,就是为了给百姓扫盲。能上得起私塾的孩子,可以往后挪一挪。朝廷科举就取那么些人,再教也没意思。”
先拔高百姓的识字率,然后再进行下一步。比如说教他们一些道理,那时再从经义书里节选来学。
谢星珩沉思片刻,说:“你既然有了分阶段的想法,这几册书,就可以照着你的想法来分。商务版肯定是流传最广的版本,也是最利好百姓的版本。这一版可以继续完善,然后再做普法版本。这不仅仅是扫盲,更是科普读物,符合你的事业发展,也能作为百姓能看得懂、且感兴趣的‘故事书’,最后才是道理。”
顾慎行点头。
商务版面临两个难题,一是可供教学的东西实在少。二是文人清高,利好农务的,他们编纂时还好,都比较积极。写到手工,也还成。讲到变现,说到银子……不提也罢。
“倒是能分工,把商务版的留给愿意写的人来干,目前就我一个。”顾慎行说。
他眼巴巴看着,就差直接要谢星珩来帮忙了。
谢星珩脑子里有货,他跟顾慎行说:“我得闲会写点东西,但你自己整理。”
顾慎行松口气,也叹口气:“人员一分,这件事不知何时才能成。”
谢星珩摇头:“好饭不怕晚。这些东西其实还能再做一个梳理,把其中的字词做梳理,编成生词册子,毕竟言语都很简单,做好生词册子,教完以后,他们能互相请教,专项学习。挣钱的事,没人会不认真,都怕出了纰漏。这块儿整理出来,可以配合嫂子在做的‘每日一字’扫盲班来,在正式推广之前,让百姓们多识点字。”
等商务版启蒙书上市,也别嚷嚷着不公平。从前勤学好学的人,识字多,就是会看得快,抢占先机。
谢星珩垂眸,转眼就有个发展时间线梳理出来。
以此为初期目标,到百姓们能投入到这个事业中来时,朝廷应该也能静下心,办些实事,到时有人领着百姓们做事,推广会更加顺利,经济也会飞速发展。
经济发展起来,就会有诸多利益冲突。普法势在必行,两相结合,再让他们知礼懂礼。这个阶段性安排还不错。
当前几年,则是积累期。
他如此这般跟顾慎行说,顾慎行释怀,“我还是太急了。对了,我爹说想请你到家里吃饭,我是说等你考试成绩出来再说,到时你们一家是走是留都有个着落,做什么都好安排。”
现在来京城,又惦记着成绩,还想抓一抓殿试,夫郎孩子都在,哪里能安心维系人情?
谢星珩跟他道谢,答应到时一定去拜访。
他俩有交情,家庭之间的往来是必须的,时机合适,就要走动走动。
正事聊完,谢星珩跟他说闲话,比如书斋的书籍。
顾慎行一听就笑,“是不是衙门东边的及第书斋?那是我开的。”
谢星珩:“……也是你让你家伙计那样吹我?你看看那些文章,你让人花钱买去看,你心不痛吗?”
顾慎行笑得好大声:“那怎么了?等你今年取中,我还要专门装帧一本对照版,挣钱嘛,这有什么。”
谢星珩一听,这也行。
“给我分点儿,多的不说,我家孩子的尿布钱总要挣到吧?”
顾慎行答应了:“到时我让人去找你问几个问题,嗯……就是你说过的‘采访’,别家书斋请你,你可不能去。”
谢星珩:“……”
怎么的,他还是个红人了?
临走前,谢星珩从顾慎行书架上捞了两套书,一套兵书,统共七本。一套《通鉴》,统共十二本。
《通鉴》没在民间书斋流传,都是权贵家族里有。
谢星珩从前就没学过,还是孟培德赠书里有过一套带有笔记的版本。他都要翻烂了。
顾慎行有书斋,这都好说,他拿一套,顾慎行还能再叫人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