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爷爷们了。
江知与跟谢星珩对视一眼,心疼又无奈。
大人真可怜,明明也想家,但要哄娃娃。
街上走着,有个小厮来请,说沈大人在望月阁等他们一起过节赏月。
沈钦言帮他们不少忙,这个面子得给。
一家人转道去望月阁,到了地方,才发现常如玉也在。
望月阁是个赏月的大平台,任官职如何,都很难定到位置。
每年中秋节,只出一个名额。
今年是沈钦言从别人家要来的。
他是开心了,不知别家赏月时会不会骂他几句。
沈钦言第一次见到两个宝宝,很是喜欢,没贸然伸手抱孩子,而是逗着他们问:“今天上台表演了什么节目啊?给沈爷爷看看好不好?”
常如玉则是第一次见到江知与。
他看看江知与,又看看江知与身侧身姿板正,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宋原,问:“这是?”
江知与行礼后介绍:“这是我大表哥,宋原。他在糖厂帮忙,管着数个厂子。”
常如玉点点头:“你们俩跟我来。”
他起身去另外一桌,江知与跟宋原过去陪坐。说向家的事。
常如玉早没给回应,一来是要跟其他同僚通气,大家有个默契,向家其他官员闹起来,才好压下。
再则是看看江知与的定力和魄力。常如玉上过战场,最讨厌急功近利沉不住气的人。也讨厌窝窝囊囊没点冲劲的人。
江知与能忍这么久,又能在没有结果时,主动出手,让常如玉的考验告一段落。
直至今晚碰面,常家的人手汇报来的江知与动态,以及向祖谦毫无音讯的情况,才让他确认要合作。
合作是分阶段的。
江知与继续做,直至让向家商号大批囤货做垄断之前,常如玉会在京城提供些微不足道的帮助,让向坤沉浸式捞人。
但这个过程里,江知与只要出了大差错,这个合作就结束。
顺利进行到这一步,江知与再因价格战,把向家商号激怒时,常如玉才会给他撑腰,让向家的人不敢扣人抢货。
这跟江知与的猜测一样,他答应爽快。
“到时我表哥会负责利州的事务。”
计划进行迟了,软糖的送货队伍,是宋原负责。返程时,采购粮食的事,也就落在了宋原头上。
常如玉轻轻皱眉,问了宋原一些问题。
宋原是有本事的人,这些问题答得又快又轻松,一看就是游刃有余。常如玉满意了。
另一头,谢星珩带着两个孩子,跟沈钦言坐一桌。
桌上摆着月饼,是宫里赏的。
谢星珩家里用的厨子,是皇上赏的人。做出来的月饼滋味,却不如桌上这一盘。
他摸摸宝宝的肚子,说他俩没口福。
吃太饱,没法再吃美味饼子了。
沈钦言让他都带回去:“明天再吃。”
他今天不跟谢星珩谈公务,也没说起孟培德,只逗孩子,还教宝宝们背了一首咏月诗。
等常如玉那头谈定事情,他就不留人在上面坐,放他们一家出去逛灯会。
沈钦言说:“顾家确实会教孩子,我儿子这么大点时,坐都坐不住。”
他儿子早已亡故。
谢星珩抿抿唇,给他一个建议:“你可以去善堂看看,挑几个年幼看得顺眼的孩子养在膝下。”
没有儿子,就领养儿子。
养久了,跟亲生的没区别。
沈钦言摇头,骂谢星珩是缺心肝的东西。
“我养孩子,不是要他们命吗?”
谢星珩无语。
原来姓沈的也知道他不会有善终啊。
“那就收几个学生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间接当爹也是爹。”
沈钦言摆手让他快点走。
他们一家下楼,继续逛灯会。
上头,常如玉跟沈钦言笑道:“你要收学生,也可桃李天下。”
沈钦言点头:“把你孙子送来,我亲自启蒙。”
常如玉就岔开了话题。
“这件事结束,我要把谢敬之调到兵部来用用。”
沈钦言嗤笑:“别想,我告诉你,他只能到都察院,然后在户部兼任个职位。”
要谢星珩去弹劾人。他有职务压力,说不定会卖几个林庚的人。
常如玉摸摸下巴:“既如此,把他那个很会挣钱的夫郎,给我调来用用。”
沈钦言不管这个。
“无官无职的,你情我愿随你用。”
常如玉仔细思索,想到一件事。
“不,他有个勇士称号。”
勇武有德之人,不来兵部就太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江知与是个夫郎。
想调调不动,只能给个外派职务,让他帮忙搞钱。
常如玉不擅长搞钱,手下也没擅长的。家族其他人搞钱的本事也一般般。
沈钦言拿眼神提醒他:“喝酒吧,如此美景,说这些事败了雅兴。”
调人用可以,光明正大说要搞钱,就不行了。
常如玉还是武将,能养兵的人。
常如玉摇摇头,跟他碰杯:“喝吧。”
第154章 谜
京城的灯会热闹,因白天丢了向家小少爷,很多人家谨慎,中心街道的人流量少了许多。
谢星珩到这里,碰到了些同僚,还有些同年进士。他不好不理,先过去打招呼。
江知与跟宋原就带着孩子们去看花灯,两个宝若有喜欢的灯,就停下来猜谜玩玩。
他们读书了,认得些字,人流量少了,就能念给他们听,让他们动动脑子,引导他们去想谜底。
自己猜出来的惊喜,远远大于家长直接塞他们手里,沿路挑着简单的来,没走多远的路,但玩得很是尽兴。
谢星珩简单社交过后,轻易跟上来。
中心街区最热闹的景点是灯谜塔,这块儿的人一直很多。
来到这里,又碰到些熟人。他们一家五口在后面排队,等着猜谜爬塔。
远处高台之上,有人拿着千里镜往这边看。
他满脸皆是沉凝的怒意,握着千里镜的手都紧绷着。
在他身后,有一队身型精干的护卫。为首的男人拱手躬身回话道:“他们一家人今天都在衙门附近,开办糖铺的小福星活动。谢大人在台前带着孩子,他夫郎在后台调度,中间出去过一会儿,但他去的是仓库,跟珍羞馆不是同个方向。”
谢星珩就在人群中心,周围都是百姓,绝对脱不开身。江知与也有不在场证明。
他们一家人也太淡定了,上午还在家里做月饼,午后开办活动,晚上逛灯会。不见半分心虚。
站在围栏边的男人,放下千里镜,回身问:“他们庄子上的人呢?”
这男人正是向坤。
谢星珩有什么背景,他早查得一清二楚。
江老三原来是他下属,他知道江家有个镖局。
镖局都是些武夫,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轻而易举。
退居种地又怎样,功夫还能丢了?
护卫统领微不可见摇头:“倒有一些精壮男人进城了,但庄上来了二十多个小孩子参加活动,他们在后台充当护卫。属下打听过,这些人都没离开活动场地。活动结束后,就带着小孩子们出城回庄子上。还清点过人数。”
庄上其他人,人手太杂乱。他们早不知道,没做准备,那地方又地广人稀的,打听消息困难。
这家农庄还跟别的农庄不同,前身是镖局,全是自家兄弟,外人过去打听消息,想也别想。
里头现在在培育药虫,种着药苗。上头是霍家罩着,他们不能随便找个由头冲进去找人。
向坤深吸一口气,目光往后扫视:“你们也没消息?”
外出寻找一天的护卫们,把该联络的人都联络了,官差出动了,还有很多护城兵帮着找,没有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白天绑走的人,出了珍羞馆就杳无音信了,这贼跑不远。
向坤又看向前方。中心街区,可同时跑八匹马,宽度可见一斑。
在中心街区的中心,耸立着一座高高的灯塔。上面是形状各异的花灯,花灯上写着谜题,周围围着许多人。
有文人墨客,有才子佳人,也有谢星珩这种携夫带子一起来玩的。
中秋佳节是个大日子,满城都在庆祝。向坤不能破坏这个活动,让百姓们扫兴。
这事办了,弹劾他的奏折会一年无休。他不知能不能抗过来。
向坤闭了闭眼,说:“明天一早,从珍羞馆附近找起,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现在不能动手,就去珍羞馆附近盯着。
凡有异动,立即抓人。
护卫们齐声领命,悄无声息下了楼,融入百姓人流里,不起眼的朝着珍羞馆奔去。
而此时此刻,向祖谦已经被转移到了衙门附近的小巷子。
今天随活动推出的软糖,迎来了销售热潮。
各家都赶着来买货,先尝尝味儿,也是个体面。否则别家都有了,就他们家没有,说不过去。
今年的软糖,主要销售地点在京城,沿路送货,只在丰州县停留过,余下地方,只有加盟的糖铺能拿到一手货源,各家一千斤。其他的,全送来了京城。
第一天的供应,完全没有问题。
从活动结束那阵开始,糖铺的客人就没停过。
到中秋灯会开场,糖铺的伙计更是忙得脚不着地,苏冉还从其他铺面调人过来搭把手。
糖厂的临时仓库里,一个个的汉子扛着一包包的货物来送——没办法,路上人多,走不了车。
在这一包包的货物里,藏着一个向祖谦。
他们送货,会绕一绕,挑着人少的地方走,这很正常。
向祖谦就在人海之中,被转移了。
此次随宋原过来的人手,都是他原来在盐帮的得力下属。
一群贩盐的人,对躲着官兵耳目再熟悉不过。一个活人的重量,在他们身上也轻飘飘的。
一行送货的队伍,突然掉队一个,引不起丝毫注意。
宋原在灯塔附近站着,左右四顾,似乎感到无聊了。
这时,他看见一个熟面孔对他比划个手势。
他若无其事又看了会儿四周涌动的人潮,才跟江知与说:“小鱼,我们回吧,太晚了。”
江知与明白意思,又跟谢星珩说回家。
谢星珩是该回去了。
他都科举上岸了,顶着探花的名头,爬塔太欺负人。
宝宝们眼睛脆弱,看了一个时辰的花灯,也乏了。
回家是一条漫长的路,沿路都是人,还有装点好的铺面。
有些铺子做的食物实在是香,他们会稍作停留。
等回到家中,已过了半个多时辰。
宋原今晚不在他们家睡,要去处理收尾工作。
谢星珩留两个宝在榻上坐着,招呼他们脱鞋洗漱。江知与出去,给宋原拿了两只大食盒。
里头有酒菜有月饼,还装了些小额银票。
宋原是自家表哥,帮忙是情分。
其他兄弟冒险,须给足够的好处。
这是职责之外的差事,应当的。
宋原接过:“客气。”
他带着酒菜,径直回仓库,叫中场歇息的兄弟们吃酒。
打开发现里头有银票,他还愣了下。
这个表弟,变老练了啊。
此时已有人晃晃悠悠过来了,想帮着端菜,朝里一看,乐了。
“连吃带拿的,这多不好意思?”
宋原把银票一把抓出来,稍作点数,留了些份额给出去送货的兄弟,其他的先分了。
分钱是件让人痛快的事,这酒喝得分外香。
正事没办完,酒不喝多。
最后一批货,宋原领着人去送,换上一批人歇歇,也吃酒分钱。
宋原这回拿了货单,要跟糖铺那边确认走货量。
加盟的糖铺,需要给货款。跟直营糖铺不一样,再亲近,也得明算账。
他来得晚,街上中秋灯会临近尾声。
软糖第一天销售,苏冉始终记挂着,过完节,大晚上的,叫上顾慎行,一块儿过来铺子里看。
仅是中秋夜,三个时辰,走货量达到五千七百三十斤。
京城贵人多,怕缺货,也要选好的包装盒,再有送礼人情,多的人家都是二十斤、三十斤的买。更有大家族是五十斤的买。
余下的则是百姓冲量,零散购入,人数堆起总数。
过了中秋,离冬季不远。很多人家这时就开始找媒人相看。买了糖,今年内就能用上。
活动里得了优惠券,一并来花了。因尝鲜券的一文钱加购活动,进店的人几乎都买了。
买过的人,大多都有回购。
软糖的滋味跟硬糖太不同了,他们可以嚼着吃。
越嚼越有味儿,正好吃的时候,糖果没了。软糖比硬糖轻,二两能有好些,百姓们算算优惠下来的价格,摸摸荷包,再被伙计们以“大过节的”“来都来了”一顿说,回购软糖福袋的人,多不胜数。
苏冉眼睛发亮,他看向顾慎行:“顾郎,我们家其他的铺子,都没糖铺挣钱!”
加盟的糖铺省心又省力。糖厂还会自己创新,把品牌打出名声。他们只需要开店卖货。
顾客都自己闻风而来,银子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顾慎行看到这个数额,眼睛微微瞪大。
他自小花钱不眨眼,但一晚上进帐将近千两白银,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刨除货款,也有五百多两的利润。余下的工钱结算完,家里还能挣四百多两。
这才几个时辰。
糖铺的定价有区间,蔗糖的市场价是六十文一斤,水果糖的售价则翻倍了,一百二十文一斤。
而水果软糖,没有在硬糖的基础上提价。售价也是一百二十文一斤。出厂价则是五十五文钱一斤。
今天出掉了几千斤的货物,有些是下午用骡子车拉来的,铺子后院小,存放不了多少,其他都是人工抗大包送来。
苏冉看看位置,把其他没卖完的一并留下。还要开门做生意的,省得让人来回抗。
这些货款他一并结算了,又拿了一个钱袋递给宋原。
“今天你们都辛苦了,这点银子就拿去买酒喝吧。”
跟着宋原一块儿来的弟兄们,笑得牙不见眼。
卖糖好啊,送一回货,拿四次钱。
糖厂的工钱,宋原和江知与的赏钱,再有苏冉的买酒钱。
这可比贩盐划算,又不掉脑袋。
他们乐呵呵告辞,到了外边,嚷嚷着说要去买酒喝。一行人往中心街区去,在还未打烊的酒楼里点菜吃酒。
宋原中途离场,带几个人,去把被竹筐埋起来的向祖谦捞出来。
向祖谦早就醒了,他被绑得严实,嘴巴都要被布团堵裂了,舌头顶在里头抽了筋,疼得他眼泪汪汪。
他从被绑到现在,不足一天,却仿佛度过了比前半生都漫长的岁月。
宋原黑衣蒙面,拿出一张满是罪状的纸,对着向祖谦阴沉笑道:“怪就怪你贪得无厌!”
向祖谦知道吏部会有些油水,很多想当官的人,甚至求到了向家人头上。
想通过向家人,来联络上向坤。
但向祖谦是什么人?他只想拿钱去花,根本不想帮人忙。
他为什么要帮?到他爹面前,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不如拿钱去快活。
反正那些书生也不敢惹他,更不敢问到向坤脸上去。问就是打点的还不够、朝廷暂时无空缺。
他有了回话,就算帮过忙了。
宋原给他松绑,捏着向祖谦的手来画押。
向祖谦知道画了就完了,用尽力气缩手。宋原抬眸,跟他说了一句让他心胆惧颤的话。
“骨头硬,那便敲了。”
他不敢动了,但手腕还是被拉拽着一顶,脱臼的手掌软绵绵吊着。
向祖谦喊叫不出来,疼得满头都是冷汗。
画押完一张买卖官职的,余下就是他的一些罪证。
当街跑马,惊吓百姓;强抢民女不成,砸人家什,逼得百姓背井离乡;因农户的驴子丑,当街宰杀,抢占民财……
一张张都画押。宋原使个眼色,便有人给向祖谦把手腕接回去。
在向祖谦没反应过来前,又一手刀,把他敲晕。
在巷口的人自然散开望风,躲着巡夜的官差,给宋原传信,躲躲藏藏的,把向祖谦送到了衙门口。
向祖谦脸上贴着的是一张张画押的罪状。
彼时,中秋灯会散场,衙门巡街的官差一队队的回府。
他们一路走着,小声说话。
白天时,他们接了个散活,虽是给糖铺活动看场子,但好处给足了。每个人都有软糖,活动时间也不长。
没成想,刚要结束,他们就被调走,满城地找向家少爷。
人没找着,吃了一堆挂落。没缓过神呢,又去中秋灯会拉人墙。
“这叫什么事儿啊?连个月饼都没吃着。”
“明天还要找人,找不到还要挨训。”
“怎么找?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自己不清楚啊?”
“闭嘴,你不要命了?”
议论声刚弱下,领头的发出一声惊呼:“有人!”
官差们在京城,哪里怕什么人?
他们勾着脖子看,没见着人。
领头的官差指着地上说:“有死人!”
皇城的中秋节死了人,还被扔到了衙门门口。事儿可太大了。
秋夜的风吹着,他们脖子都在冒寒气。
队伍只停一瞬,就有人上前。
他们有的没见过向祖谦,注意力被画押罪状吸引。
有人认出来向祖谦,吓得一声不吭,先探鼻息,确认人活着,才大声喊道:“向少爷找到了!快,快告诉大人!”
灯会散场,各路百姓回家。
一般的百姓,都会绕着衙门走。
尤其是夜晚,衙门黑压压的立在那里,像个有吞人的野兽。
可夜里的喊话是那么清晰,街头巷尾,有些百姓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他们很疑惑,也很好奇。
怎么就找着了?什么时候找着的?人怎么会在衙门口找着?
因此,也依稀听见了官差们的议论。
“这些罪证都画押了,还有买卖官职的!”
“可能是买官的人,破财不得志,所以来报复?”
皇城住着的百姓,见多识广。
买官嘛,多普通的事啊。
天下什么东西不能买?
除了皇位玉玺,都能买!
他们窃窃私语的离开,在中秋节的尾声里,把这个小道消息传开。
京城各街坊的人,不出一夜,知晓大半。
衙门彻夜通明,找到了向祖谦,却跟引火入内一样,怎么处置都不对。
向祖谦这个蠢货,醒来发现自己在衙门,还一声声的要见他爹,威胁府尹放他回家。
那一条条的罪证在案上放着,他怎么回家?
府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晦气玩意儿,摆手招呼人:“收监了,明日再审。”
向祖谦到了官府,狂得不能再狂。
在他两边站着的官差,根本不敢硬拉,由着他站在堂中撒泼。
“我爹是吏部尚书!入阁的辅臣!我被贼人绑走,你不把我放回家,还要收监了我?!你算什么东西!”
京城衙门的府尹,到他嘴里,不算个东西。
骂着骂着,向祖谦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气氛有一瞬凝固。
府尹脸色沉沉,声音寒冰一般:“还不押下去?”
官差说着“得罪”,手下不含糊,架着向祖谦,把他拖了出去。
因他一直在辱骂上官,他们又拿了布团堵上了向祖谦的嘴巴。
向祖谦感觉他的舌头要断了。
一直到牢里,他都不知道这一天都是怎么了,死命扒着牢门不愿意进,热泪哗哗的流。
此时的向家,也是灯火通明。
向坤在家先收到了消息,说找到人了。
家里人松口气,大大小小的都没睡,在堂屋里等着向祖谦回来。
结果衙门的人来访,不是把人送回来,而是把人收监了。
满室皆静,有人小小惊呼,但不敢多嘴,一个个都拿眼睛去看向坤。
唯有向家老太爷沉眉带怒:“怎么回事?”
向坤起身,给老太爷行礼道:“儿子不知,我这就去衙门看看。”
向坤清楚得很,某些人的报复来了。
不是谢星珩,就是某个阴沟里的老鼠。
他长袖遮掩着拳头,让家里人先歇息,去衙门捞人。
向坤在京城的衙门里,头一次吃了闭门羹。
今天衙门不审人,府尹回家睡觉去了。
能在京城的衙门任职,都有背景。
向坤垂眸,过会儿问:“我那犬子情况怎样?”
衙门的人恭恭敬敬答话。
很有精神,把他们堂官都骂得一声不敢吭呢。
向坤便懂了,又次日,带着礼品,去府尹家赔罪。
他的车马走在路上,能从晃动的帘子里看见百姓脸上的异样表情。
他让人去打听,带回了一个让他久久无言的消息。
“少爷画押了,承认收受钱财,典卖官职等罪状。”
对向家来说,其他的罪状都是小事。
典卖官职才是大事。向坤在吏部做一把手,这事就更大了。
向坤继续去府尹家。
画押可以是逼打成招,还能周旋。
今天府尹依然不见客,原因是他要去衙门查案。
向坤能把礼送到衙门去吗?
显然不能。
他坐在轿子里,脸色沉凝如铁——朝廷里有老狐狸坐不住了。
此时的都察院,沈钦言笑眯眯给部里新来的进士们道:“你们的前程来了,写折子吧。”
弹劾吏部尚书的折子,不是谁都有胆魄写的。
没胆子写的人,就拍错了马屁,怕错了人。
敢写的人,沈钦言不介意捞一把。
就看谁的折子合他心意了。
向坤出去转一圈,什么事都没办成,收获了如雪花般多的弹劾。
他已入阁,虽是普通阁员,亦能称作宰辅。
奏折会在内阁过一遍,他压下几封,还能尽数都压下吗?
显然不能。
内阁首辅霍钧的桌上,叠挪起比他还高的弹劾奏折。
他叫向坤来说话。
向坤对霍钧极为恭敬,这位历经三朝的首辅,哪一朝都是宠臣,本事大得很。
霍钧问他:“吏部是什么地方?”
吏部为六部之首,掌天下文官任免之权。吏部尚书被称为“天官”。
向坤不答,解释说:“下官没买卖官职……”
霍钧指指折子。
向坤说:“都察院那些人就是闻着腥味的狗,衙门还没查出事情真相,他们就急着攀咬,下官冤枉。”
霍钧又问:“吏部是什么地方?”
向坤抿唇,过了会儿说:“朝廷官员的管理之所。”
霍钧靠在椅背上,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像是看着向坤,又像是望着前方某一处在发呆。
“抽签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