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给的消息我们一定要拿,这是买命钱。”
不拿就亏了。
谢星珩把信放桌上,从考篮里摸出一把裁纸刀。
裁纸刀是新得的,何镖头夫夫送他的贺礼,象牙制品,薄薄一片。
他拿过来,对着信封比划。
江知与呆了一瞬,眼睛都瞪大了。
“小谢,你要做什么?”
谢星珩放下裁纸刀,拿铜剪剪烛芯,再拿只茶杯,敲掉杯底,放在烛火上方聚火。
弄完这一步,他在屋里找半天,没有合适的载体。
“我想把信拆了看看,小鱼,你的小铜镜呢?”
江知与:“……”
他怕得很,脚比脑子快,挪步到镜台边,把他的两面铜镜都拿了回来,才吞咽口水,跟谢星珩说:“我觉得这样不好……”
两面铜镜,一面背后有繁复的镂空花样,一面是“光板”。
谢星珩取用了光板铜镜。
搞完以后,他盯着火漆看看,又去找了根蜡烛来,把没底的茶杯取下,用完好的茶杯,放在烛火上吊着,煮蜡片。
他跟江知与说:“我总要知道我们的脑袋是为什么掉的吧?”
他心里恼火得很。
他们家招谁惹谁了。
一个个的,没完没了。
过高的权势,无法反抗,只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富贵险中求。
这次信件送成,王府跟程道长两头的关系都搭上线了。
谢星珩一心二用,观察着蜡烛片融化的过程,默数计时。
蜡汁熬好,江知与给他拿来了信封。
他小心在封口处浇上蜡汁,然后静等凝固。
谢星珩还很有仪式感的在上盖了个章。
他的印章无字,上面只留下了方口印子。
江知与越发紧张。
他还没干过这种事。
谢星珩问他要不要玩:“我们这封试验品,就给你开?”
江知与点点头,拿起裁纸刀,等着谢星珩教他。
干透的蜡汁把信封封口,边缘牢固。
谢星珩重新架好没底的茶杯,用铜镜隔着火。
这一步正经来说,用茶杯底座也能完成,他怕受热不均,影响效果,替换了更加大的金属平面。
未免留下炙烤的黑痕,铜镜上再隔两张纸。
他让江知与把试验信封放上去。
江知与照办了。
谢星珩指腹放在铜镜边缘,江知与学着他,也把手指搭在边上。
夫夫俩感受着下方的温度一点点升起,这场景很像孵小鸡的试温。
江知与没忍住笑。
谢星珩侧目看:“不怕了?”
江知与另一手握紧裁纸刀,轻声道:“有点怕,有你陪着我,我又不是很害怕。”
被老婆依靠的感觉,非常美妙。
谢星珩心里飘飘然,这糟心的烂事,也品出了几分甜味。
“以后我们写信,也这样盖章。”
“好。”
江知与应声,听指示,把信封取下,用裁纸刀沿着蜡块小心翼翼的裁。
微微软化的蜡块脱了纸,整体形状未变,从下方伸进去的薄薄裁纸刀近乎无痕,完美揭开了信封。
江知与狂喜。
“小谢,真的行!”
谢星珩侧过脸,江知与秒懂,凑过去亲他一下。
又一次等蜡块冷却,模拟真实看信时长,再次把信封跟蜡块放上铜镜。
这次耗时久,也是谢星珩高度关注的步骤。
拆开简单,复原难。
蜡块融化快,底座软化后,谢星珩定神,数秒继续烤一会儿,再挪开,手指隔着软锻帕子,轻轻在蜡块上按压,让它再次粘合信封。
这个步骤失败次数多,复原后不如原封牢固。
过了五次,才有成效。
蜡烛跟火漆有差别,熟练过后,谢星珩仔细检查信封上的痕迹,确认除了粘合之外,其他都过关,才把程明的密信放在了铜镜上。
谢星珩也紧张,这是真会掉脑袋的事。
但他安慰江知与:“温馨提示,现在可以呼吸。”
他的随意态度,让江知与心头一松。
小谢拿到信件,就有了法子,应该早就试过,定然有把握。
拆信顺利,里面的内容非常简单,是三张符文。
长条黄纸上下画符,中间有几个字,说明符文的作用。
很普通,很常见的符。
顺序是:解灾、护身、驱邪。
常规理解,一般是消灾解难保平安。
改动顺序以后,则说明有个即将临门的大祸,渡过可保平安。
平安之后,再驱邪。
谢星珩尝试解读,驱邪是否是指“正统血脉”?广平王府也要掺和皇位的事?
时间是明年。
京都果然不宜久留。
谢星珩把符文仔细看完,只恨不敢泡水烤火,不能看看上头有没有隐藏的文字。
他又举着信封,看信封内壁有没有写字。
只有三张符文。
他最讨厌谜语人了。
谢星珩把符文原样装回,皱眉思索:“这信实在没有送的必要,就地就能买。这么含糊,送口信也行。可能我们这头只是个幌子。很多人都知道程道长是四海镖局送到宫里的,再从镖局传信,情有可原。”
江知与等他把信封原样封好,长舒一口气,跟谢星珩说起他另一个忧虑。
“宫里的人,轻而易举就能知道我们家在京城的联络点,南地那边,诚哥儿也在疏通路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第53章 徐诚南地逢故人(徐诚个人线)
徐诚抵不过娘亲的催婚,中秋之前就离开了丰州,一路南行,去上陵府。
南路不是他所熟悉的,谨慎起见,抵达上陵府之前,他只赶路,带着表哥穆玄武同行。
舅老爷在上陵府,是盐帮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徐诚没有见过,表哥也头一次来,两人拿着宋明晖给的信物,带上拜贴,进城就问,七拐八绕的进了“盐帮”。
盐帮是个笼统概述词,形容盐贩子聚集的地方。
这里势力杂多,汇聚成帮。
徐诚机灵,也被提点过,进来没有自报家门,以采购的名义,在里边逛。
问过价位,记下来不买,略微透露一点他手里有盐引的消息,吸引盐帮各路势力的人来找他。
贩盐利润大,又凶险。
朝廷每年抓的几个倒霉蛋,都是直钩钓鱼被捕的。
阳谋捉贼,他们又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年年被捉年年上当。
徐诚比普通小哥儿高很多,穿得低调,衣料是绸缎,行走在这片地方,都没露怯,生生震住了一批小喽喽,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闲逛两圈过后,他找个茶摊歇脚,没一会儿,就陆续来人,找他问盐引。
江家有盐商的名头,盐引不说多拿,几千两的份额可以分出来。
这是大生意,来的小管事们又再回去找主事的,来回耗了三天,徐诚才进了舅爷府上。
太难了!
舅老爷的名字不如弟弟的文雅,名号宋威。体格比江承海还要壮实一些,更高更结实。
肤色黑,脸部线条硬朗,五官看着熟悉,和宋明晖有点兄弟样。
他先看了信物,又看了信件。
前阵子宋明晖就寄信来了,要他一定帮小鱼把南地的路子打通。
他又不知道镖局有哪些联络点,只能吩咐下去,叫盐帮的人先收集些消息。
等了一阵,来的是另一个小哥儿。
徐诚的样貌气质,跟一般小哥儿迥异,长相很英气,人往面前一站,就是个练家子,大方利落。
习武的人,一看他,就心生好感。
宋威有两个儿子,小的还没说亲,见了徐诚,难免心痒痒:“你是徐老二的孩子?婚配没有?愿意来上陵府吗?”
徐诚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是爽利性子,看宋威不摆架子,无奈道:“我就是不想成亲,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宋威笑声如钟,哈哈哈震天响:“那不是缘分吗!”
徐诚:“……”
是他不懂了。
明明镖局也是以武立业,可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师兄弟都看不上他。
他嘴上没说,心里多少都会有些难过。
这回逃避亲事,一来是不想将就,二来也是不信邪。
他有那么差吗?连个真心愿意娶他的人都碰不上?
初来上陵府,宋威这番话,给他增添了许多自信。
眼光不错。
懂得欣赏。
是好汉!
带着任务来的,府上歇了一天修整,徐诚就要干活去。
这般利落,更让宋威心有好感。索性把陪同的武师换掉,叫小儿子宋野陪着。
徐诚明白他的意思,没拒绝。
他又不能一辈子不成亲。
四海镖局在南地有分舵,徐诚过来,先要上门拜访,也把他的来意说明。
南地镖局属于挂名,两边有合作才分账,互相帮忙的事,顺手就办了。
打听消息也是顺手,难就难在消息要得很密,这就需要人手去维系,也要他们平时留心注意。
徐诚早有思路:“老爷给小鱼招婿,好运来家,得了好些营生,丰州那边在试产。老爷的品行你们都知道,出门在外,义字当先。镖局开了二十多年,他从未干过吃独食的事。
“这回有了营生,家里还因赈灾一事得了圣上赏赐,特批为盐商。往后镖局兄弟们便都多一份保障,手头有钱了,刀口的血就都少舔一些。”
能安全的挣钱,谁又想干这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活计?
徐诚说起江承海,南地分舵的人就都动摇了。
再提营生,几家镖局的管事互相低声商议一阵,把这差事接下了。
镖局的暗线,他们会帮忙走一部分。
余下的,就看徐诚的本事了。
上陵府占地比昌和府大三倍有余。
昌和府两县一府,上陵府有五个县城,并一条超长海岸线。
五个县城里,有两个县占地辽阔,一个顶俩。
镖局在南地的势力有限,算上舅老爷在盐帮的威名,也有部分区域打不进去。
多年路线积攒,有熟人,拿银子上门,看人接不接这个活。
接了以后,还得再另外多找几个,免得他们互相认识,私下勾结,拿些不顶用的消息打混。
这差事繁复又枯燥,宋野开始还觉得好玩,两天下来,就恹恹无趣。
他父亲强势,爹爹也凶,看起来好高大一汉子,被吼一声就低头缩脑。
不凑巧,徐诚平时在镖局凶惯了,吼一嗓子,谁跟他身边,谁就要听他的话。
宋野压不住他。
徐诚都有意收敛了,晚上睡觉,也感到憋屈。
比他高一个头呢,吼回来都不会吗?
他长叹一口气。
发现人的喜好真的会变。
他以前对婚事的想法,是他太强势,想要找个软和性子的夫君,这样家里才和睦。
现在嘛,他希望找个能管住他的人,管得住他,家里也会和睦。
嗯,不能纯管教他,偶尔也得听听他的。
就像江伯,在外是条好汉,阿晖叔也给他面子,回家了也会怕夫郎。
这样就最好了。
想了一阵,徐诚把这些杂乱信息抛开,还是搞事业吧。
八月底,徐诚进了禹南县。
禹南县灾地重建,他认为这里是重点区域。
重建地区,获得的信息量会猛增。
官员来得多,官府调令多,朝廷指示多。
各处从零开始建设,也能了解各个行业的兴起过程。
他们不会做这门生意,有所了解,就言之有物。
家里疏通关系,是给谢星珩用的。
读书人,以后都要当父母官的。多知道一些总没错。
怀着这种信念,徐诚在禹南县找了间距离灾区最近的客栈住。
这间客栈是边缘灾区,被烧掉了一半,百姓们没钱住,官员们有地方住,外地的人,有银子不会住。
据他打听,这里整天都有空房。
来了以后,冤家路窄,徐诚看见了熟人。
武剩跟几个兄弟在堂屋吃酒。
武剩都来了,林庚自然也在。
徐诚:“……”
已经知道他们不是山匪,见面拜官是必要的。
这伙人行踪神秘,在外头不以官身示人,肯定是想隐瞒身份。
徐诚没行大礼,冲那边拱手做江湖礼。
坐下后,店小二来问他打尖还是住店。
徐诚听声音熟悉,一抬头,发现是武剩这厮憋着坏,跟他一对视就哈哈大笑。
徐诚握拳。
心中反复默念:他们是官,他们是官,他们是好大的官!
才把心头火气压下。
他扭头看,店里没其他人了。
武剩回头喊:“老大,他又自己送上门了,留他洗衣服做饭吧!”
徐诚:!???
林庚看徐诚憋屈一张脸,实在忍不住笑,隔着一张桌子,都冲他摇头。
“你不在丰州待着,跋山涉水跑这么远做什么?”
徐诚无语。
他能做什么。
他总不能是故意追过来做奴仆的吧!
上次在林家屯,这伙人直接把林大元的家据为己有。这回也该故技重施。
徐诚坐长凳上,努力心平气和,问:“这是你们的店?”
林庚耸肩:“你猜对了。”
徐诚声气一下就弱了:“我能走吗?”
林庚不放人:“我缺个伙计。”
徐诚敢怒不敢言:“我表哥马上过来找我。”
林庚一并接收:“很好,你们兄弟一起干活,这夹生的饭菜我一口都不想吃了。”
徐诚:“……”
那么多人经过,也能花钱请人,为什么总抓他做壮丁。
徐诚住下来了,穆玄武找来,一并成了小奴隶。
穆玄武见过林庚,看他先来丰州,又来禹南,还跟徐诚小声说:“这位官爷难道是赈灾的钦差?”
徐诚剁个菜帮子都哐哐响,叫表哥闭嘴。
“好好烧火,不要说话。”
穆玄武:“……”
好大的脾气。
吃饭中途,破客栈又迎来了一个客人,还是徐诚认识的人。
李家五姑娘,李燕白。
徐诚看见她,就都明白了。
林庚曾在白家院蹲守,李燕白应该就是可怜的鱼饵。
出门在外,李燕白看见他,惊了下,下意识想跑。
徐诚麻木入戏:“客官好,打尖还是住店?”
李燕白住店。
徐诚不知道空房间在哪里,故意使唤武剩带路。
武剩乐呵呵的,起来把李燕白往后院引,讲话还真像个伙计。
“店里烧了一半,楼上不好住人,姑娘就在后院里将就一下吧。”
这院子就剩半边,天也凉了,徐诚不想打地铺。
他看向林庚:“那我跟我表哥睡哪里?”
林庚指指楼上:“你睡上面,你哥守夜。”
徐诚跟穆玄武说:“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睡醒换你。”
夏季过后,白日短。
天边刚擦了黑,店里就关门。
徐诚去后院烧水洗漱,跟李燕白碰上了。
他不跟李燕白说话,怕坏了林庚的好事。
李燕白迟疑了下,跟着他进了厨房。
从前很骄傲一姑娘,现在灰头土脸的,人瘦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她不要徐诚可怜,嗓音哑着,腰背很直。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徐诚也没想到。
李燕白不沾武艺。这一路奔波,她遭了大罪。
徐诚受长辈影响,也爱帮扶弱小。
他问李燕白:“你是不是一直没睡好觉?”
李燕白点头:“睡不着,心里恨着,身上痛着。”
徐诚沉默了下,说:“那我们晚上换个房间吧,你安心睡一觉,我替你熬一宿。”
他能在客栈里待着,李燕白当他是知情人,听了很诧异:“你不知道代替我有危险吗?我从前那样……”
小孩子之间攀比较劲,在家变面前,都是小意思。
李家作孽,李燕白也是受害者。
徐诚是这样想的,他好歹有武艺傍身,比李燕白这个弱女子多几分保障。
林庚他们都在,真有匪徒摸过来,他能扛住。
而且:“你今天才住进店,总不能那么倒霉,刚熄灯,就有人摸过来吧?”
李燕白真的累。
林庚他们都是男人,她也很怕男人,除开当饵,一路上算是礼遇有加,可她心神一刻也没放松。
徐诚是她熟悉的人,她怔了会儿,说要问问官爷许不许。
林庚不许。
徐诚想了想:“那我跟她一间房行吗?”
林庚态度坚定:“你想让她前面的劳累都白费吗?”
功亏一篑,可不白费。
徐诚不吭声了。
上半夜,徐诚没睡好。
后半夜替换了表哥,他在院里守夜。
守夜有活计,是守着一个药炉看火,把守夜这个差事合理化。
他睡觉前,客栈里人气重。后半夜了,里头就剩下他们兄弟跟李燕白三人。
徐诚也不敢找人,坐板凳上,眯着眼睛,时不时给药炉里递根枝条。
一夜风平浪静,等天边现了鱼肚白,药罐子也差不多快熬干了,徐诚熄了火,起身扭扭腰,动动腿,再去灶屋拿碗盛药。
灶屋木门“吱呀”,与这声音交叠的,是轻轻的踩踏声。
徐诚小时候痴迷飞檐走壁的功夫,负重训练了七年。对足尖落地的声音再敏感不过。
有人来了。
有功夫。
是练家子。
他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抽了剔骨刀带上。
出门用帕子包住药罐的小耳朵,他看见月亮照出来的朦胧影子多了一个,有人在他身后。
自己人不会这么偷偷摸摸。
徐诚果断把熬煮了一晚上的滚烫药汁都朝身后泼去。
一声凄厉喊叫划破夜色。
他反应迅速,一转身,把炉子踢翻,脚上使劲,小药炉里才熄灭的柴火带着余热,再次把贼人烫到。
惨叫二重奏。
叫了两回,还没自报名号,误伤的可能为零。
徐诚袖口里溜出一把剔骨刀,竟也不怕,就这么冲过去,趁其痛嚎时,先发制人。
散落在各处的人朝里汇集,从他意想不到的角角落落里窜出来。
外面也有惊叫声。
打架最忌分神。
徐诚目标明确,提刀就是捅刺。
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成功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他力气不如人,硬是抢到了时间,等林庚他们过来,他麻溜儿退下不逞强。
楼上穆玄武听了声音就弹坐而起,直接从楼上窗户跳下来,借着居高临下的视角优势,预判了贼人的逃跑方向,下来拦路就是一脚,把人踹回了院子里。
贼人顽固,连番受挫,刀械不松,胡乱挥舞时,没人敢近身。
林庚四下看看,走到药炉子边蹲下,体感温度尚可,他举起来就朝贼人砸过去。
这一重击,让贼人倒地不起。
武剩跳过去,踩他背部。
几人合作无间,绑腿压手扯面罩,再卸了下巴,把人脖子稍一扭,认了脸。
“老大,是陆大谦!”
徐诚踮着脚往那边看。
这才是真的山匪头目啊。
陆大谦选在了黎明时,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刻下手。
打斗一阵,天边隐现一轮圆日。
林庚踢开地上柴渣,走徐诚面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一遍:“你胆子真的很大。”
徐诚挺挺腰。
那当然。
胆子太肥,不适合走江湖。
带着哥哥也一样。
林庚问他:“你下一站去哪里?”
徐诚不想说,又怕下回遇见了,再次成为送上门的壮丁,便含糊说:“我去盐帮。”
林庚皱眉:“盐帮不是你能去的。”
徐诚不服:“你看不起小哥儿?”
林庚摇摇头:“那种地方,小哥儿的风险比男人大。”
徐诚知道意思。
男人最多受死,小哥儿却得受辱。
他指指脑门上戴着的抹额:“我跟你没有不同。”
林庚一抬手,就给他把抹额扯下来了,身体前倾,似要看他眉心有没有孕痣。
徐诚心上一跳,瞪眼后退,一步就靠到了墙壁。
“吃亏不长记性,你真把匪徒当盘菜了?”林庚问。
徐诚想说在盐帮不一样。
舅老爷在盐帮很有地位。
记得林庚是官员,怕给家里招来祸事,徐诚闭嘴不吭声。
院子里,武剩等人把陆大谦绑好了,外头兄弟把林大元也捆进来了,只等林庚发落。
他跟旁边人小声叽咕:“老大怎么总逗诚哥儿?”
与他同姓的武越翻白眼:“闲的呗。”
武剩给他一巴掌:“哪里闲了?这段时间一口热乎饭都难吃上。”
武越道:“那可能是要抓他给咱们做饭吃。”
凭良心说话,徐诚的手艺一般般,食材能弄熟,不是黑暗料理,大锅饭做出来,有滋有味能下肚,比他们啃干粮、吃夹生饭强。
躲在房间观望的李燕白把门打开了一道缝,他们几个暂停聊天,把陆大谦拖过去,兑现最初的承诺。
可以打,可以骂,不能要人命。
跟清晨鸡叫混在一起的,是陆大谦饱含怒意的叫声。
卸掉下巴,嘴里塞了布团,他一句话也不能说。
徐诚还靠在墙壁上,沿着墙壁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林庚没拦着,饶有兴致的看他挪。
徐诚还想要自由,又恹恹止步,还在林庚挑眉的时候,把那半步补了回来,复原到最初面对面的距离。
林庚问他:“会吹口哨吗?”
徐诚会一些。
林庚教他吹鸟哨。
这个难度太大,徐诚不会。
林庚就说:“那你学鸡叫吧?”
徐诚不愿意。
他为什么要学鸡叫!
手心发痒。
不然趁其不备,揍他一顿算了。
视线躲来躲去,终有相撞的时候,徐诚顶不住压力,给出回应:“我为什么要学鸡叫?”
官员也不能侮辱人呀。
林庚侧过头,看蹲在院里,紧张兮兮瞅着这边的穆玄武。
呆样。不是可靠人。
他说:“因为我这段时间都会在上陵府。”
跟聪明人讲话,点到即止。
徐诚听明白了,这种叫声,可以叫来林庚的人,关键时刻能救命。
他心里怪怪的。
有种被保护的异样感。
他点头:“好的,我有危险会鸡叫的。”
林庚转身走了。
蹲守的匪徒落网,他们一行人不久留。这间客栈就成了无主之物。
徐诚想买下来。
价钱合适,买下来,再请几个人看店,既能打听消息,又能自给自足,省好多功夫。
他迟疑着不敢问价,外面武剩从县城里牵回来马,他们这就要上路。
徐诚出于礼节,也出于对官员的敬畏,过去送一送。
林庚看他出来,递给他一把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