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夕的声音上挑了一些,继续说道:“你可是说过,你会一直照顾我的。”
“我……不想离开这里。”在他的控制下,舒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夕凝视着他,似乎不理解他在想些什么,但青年的抗拒实在太过强烈,如果就这样将他强行带走,那么舒莫可能会选择一直沉睡下去。
怎么办才好呢?
夕想,他要的是舒莫的全部。男人看着面前的人,淡淡地想着:他的伴侣,看上去好像有点情感上的问题。
既像是对于过去的愧疚,又仿佛是对于自身存在的否定和疑惑,舒莫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也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跪在自己面前,但他更痛苦自己无法救赎对方,于是疑惑带来否定,否定产生愧疚,愧疚让他无法自解,选择躲避。
夕想到这里,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夕并不理解愧疚是什么东西。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自责这个词语。
情感问题是什么……?
能吃吗?
为什么要否定自己?
去否定别人不好吗。
对于夕来说,他不去将整个世界拖入地狱,已经是对其他人最大的宽容。
夕想,舒莫什么都没错——但他又感到自责,夕想到这里,男人微微叹息一声,最终低下身,说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句安慰他人的话:“你拥有救赎他人的能力,并可以随意决定它们是否可以被你净化。”
“你手中捏着审判他人、掌握它们命运的权力。”
舒莫:“?”
夕伸出手,理了理他胸前的衣服,接着说道:“所以它们应该跪在地上向你祈求,以获得被救赎的资格。”
“这就是你能力的本质。”夕轻描淡写地说:“你是掌握它们命运的神,这样的你在面对污染物时,根本无需考虑其他。”
在舒莫的面前,夕继续说道:“他们是否可以被拯救,只在于你的想法,舒莫,你不需要关心它们做了什么,或是需要什么,你只需要审判它们,利用它们,这是你应该有的权力,你拿捏着它们的生死,所以它们要跪伏在你面前。”
男人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他生有六指,轻轻地捏着青年的下巴,动作怜惜:
“如果你选择不拯救它们——那么就是它们的问题,你生来就有这种能力,你无需感到愧疚,因为你问心无愧,不是吗?”
说到最后,夕歪了歪头,继续说道:“如果任由它们肆意妄为,那么审判的权力就会被颠倒、被扭曲,决定这一切的人是你,如果它们跪伏却没有被救赎,那就是它们没有资格。”
“这不是你的问题。”夕说完后,看着瞠目结舌,但又好像有些茫然的青年,最终一锤定音:“因为它们,才是该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的人。”
舒莫看着他,仿佛三观和思想都有些被颠覆一般,目露迟疑:“可是……?”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夕站在那里,微微垂下眼看着他,那强烈的压迫感、理所当然掌握一切的姿态,以及浑身散发出的威势,让人完全不敢、也无法去反驳他的话。
甚至于,舒莫有些难以思考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夕说得是对的。
最恐怖的事情,并不是夕强迫他去做什么——而是他的话即使颠覆了舒莫的想法,即使听上去有些惊悚,但是,在某一种程度,他的话,甚至听上去是有道理的。
看着舒莫仿徨的样子,夕微微勾起唇,然后缓缓笑了起来。那淡淡的、悦耳空灵的声音在舒莫的耳边缓缓流淌,仿佛要聚成一团粘稠的毒液般流进他的脑中,将他的思想完全扭曲。
“舒莫,”夕站在他的面前,对着舒莫伸出手:“让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世界吧。”
“……”
舒莫退后一步,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青年微微摇着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夕却眯起眼睛,骤然上前,与此同时,舒莫身后的电视机也因为青年的动荡而开始播放其他内容,仿佛在下意识地以此来反驳男人的观点。
“看来你还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夕轻声说道,声音轻暖,仿佛一团温柔的沙。
舒莫转过脸,就看见身后的电视剧内播放出了一段影像,一段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连他自己都并不记得的影像。
“这是?”
舒莫张大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在梦魇离开了那栋小楼后,因为莫名的原因,导致仆人们隐隐约约更加排斥着少年,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晓因为什么,又或者说,这些一直待在少年身边的人比他更早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这件事却并没有传播出去,因为某种原因,就连少年的名字和存在,在家族里都是被隐藏的,这个小楼仿佛要将待在这里的少年连同仆人们一同永远埋没,他的父母再也没来看过他,仿佛已经将他遗忘。
因为因斯亚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又会带来灾难,赫尼亚夫妇本来因为这一点而感到犹豫——但令他们惊喜的是,在第二年,他们就又拥有了一个新的孩子。
于是他便被彻底抛弃了。
但在这一天,一群突如其来的访客却造访了这栋小楼,他们穿着古怪的长袍,身上戴着奇异的饰品,为首的人穿着西装,每个人的身上都画着奇异的纹路。
他们抓住了一位仆从,询问道:“住在这里的,时不时赫尼亚家族的长子?”
仆从在惊惧下慌乱地点着头,甚至亲自为他们指明了方向,比起身边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更恨房间里的因斯亚。于是当他将人带到了少年的房间前后,他对着身边的人不断恳求着:“他确实是赫尼亚家族的孩子,他就在里面,我只求你们放过我……”
一群人对视了一眼,片刻后,一个男人拿起了手里的挂坠,在那其中滴下了一滴又一滴粘稠的液体,这个挂坠在房门前突然开始发亮,一群人便满意地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祭品。”
“没想到普尼亚少爷会住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仆从脸上的表情一顿,但他并不敢解释,只是心里想道:只要他们离开,那他就可以活下来了。
“只要是赫尼亚家族的血脉就可以,只剩下他们一族的祭品了。”另外一个男人声音嘶哑地说道,眼神在仆从身上划过:“鬼知道那些贵族在想什么。”
“你做得很好。”
他们看着面前的仆从点了点头,下一秒,男人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两个人走了进去,将床上的少年扛到了肩膀上,为了防止事情暴露,剩下的人血洗了这栋小楼,防止赫尼亚家族的人派来追兵。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直到他们离开这里,都没有人前来阻止他们。
他们跨越了这片区域,远离了二层,将几个贵族家的孩子掳走,接着一路奔波,最终,一群人来到了……五层。
这里是连审判所都不愿意关注,民风淳朴、猎人们热情好客,连空中的太阳都显得黯淡了几分的区域,并非是六层那般的完全丧失了法度,但同时又极其混乱,猎人们的眼神浑浊暗红,拿着武器四处行走,战斗已经是家常便饭,就连走在街上路过的狗可能都会突然变成凶狠的怪物咬人一口。
平民们勉强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但同时又对未来充满忧虑。污染物在五层横行,猎人凶狠至极,而在他们畸变后所产生的污染物,则也同样狰狞地让人惊悚。
猎人越强,污染物越强,于是猎人就越强,更何况,就连这里的平民,都会随身携带武器。
于是,在这里,新的教派产生了。
一群不敬仰审判所,反而开始崇拜污染物的教徒们聚在一起,成立了将污染物视为神灵的教派,他们称污染物为新时代的统治者,所以作为崇拜新时代新神的教派,也理所当然被称为始教。
请不要笑——这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在平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污染物吞噬的情况下,去崇拜对方以换来救赎,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污染物的目的都是出于伤害他人,有些污染物,甚至会保护他们。
只要不违反它们的准则,那么它们甚至可以被人亲近——这些因素加起来,怎么看,也比审判所看上去更可靠一些。
于是,这群崇拜着污染物的教徒们聚在一起,决定为他们的主献上祭品。
主教看着教徒们,对他们说:“我们的主是新生的、伟大的主,而现在居住在高塔上层的那一位,则是主的死敌,而作为对方的爪牙,臣服于祂的二层人士们,则同样是我们的敌人。”
“二层的人、那些所谓的贵族,则是我们首先要灭除的毒瘤。”
牧师的手盖在面前的经书上,接着说道:“我们需要为我们的主,献上祭品。”
于是,二层贵族们的私生子、或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人,就被绑到了五层……成为了,献给污染物的祭品。
因斯亚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是,实际上,那些人是冲着他的弟弟去的,然而在赫尼亚夫妇发现了这一点后,他们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暗中策划,让原本应该去寻找普尼亚的人找到了因斯亚。
他们甚至开始感激起那些疯狂的教徒:因为他们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
因斯亚被关在笼子里,他的衣服有些脏乱了,少年的身体蜷缩着,绿色的眼眸显得有些暗沉。他扒着笼子的边缘,抬起脸,望向四周,接着,少年的眼睛一愣,他在这里看见了许多的污染物。
不,那些不是污染物,更像是即将失控、即将失去人形,扭曲畸变成怪物的猎人和平民,他们聚在一起,偶尔看向这边的眼神也是浑浊的、疯狂的,这群人喧哗地大笑着,以一种发狂般的姿态。
这些人……都疯了。
因斯亚摇摇晃晃地坐回到了笼子里,他在这里听见了许多苦难,感受到了太多痛苦,在这一路上,因斯亚实际上一直都想要做些什么,但他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那一次遇见梦魇时的场景,少年的手指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不到。
“我到底该怎么做?”因斯亚抬起头,望向身旁的人,一旁的猎人一直在用猩红的眼睛看着他,因斯亚抬起脸,望着这个已经逐渐转化为怪物的疯子,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却被打开笼子,从里面拎了出来。
他被拎在男人的手里,像一条很小的狼崽。少年的脸上并无多少恐惧,他很瘦,而且体重很轻,被一路拎着到了一边,被放到了最中心的祭台上,挂了起来。
“来看看我们今晚的最佳嘉宾。”
身旁的主教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无法移开视线,他焦躁地抹了抹自己的脸,接着说道:“这一位,是赫尼亚家族的长子,普尼亚。”
被挂在祭台上,一直显得极其沉默的少年转过脸看向他,那双绿眸在他身上顿了顿,主教甚至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怜悯——见鬼的,这家伙到底在用什么眼神看他?
“我叫因斯亚。”少年声音很轻地说,主教翻了翻自己的册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隐隐的紧张。
“无论如何,你都是今晚的祭品。”他身前的猎人看着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在下意识地渴望着什么,又莫名感到焦躁。
远处,梦魇的蹄声传来,它离得很远,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又不知道是否该上前。
“别耍花样!”看着少年的眼神,台下的猎人们不仅没有感到被安抚,反而还显得被冒犯了一般,他们从未看见过这种眼神。
“你这是什么眼神?”猎人轻声说,他掐着少年的脸说道:“你在挑衅我们吗?”
“我只是想。”因斯亚轻声说:“你们看上去很痛苦。”
“你们所有人,包括围在外面的污染物,都很痛苦。”
“我想救你们。”因斯亚继续说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在祭台上回响,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可能是因为他们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去倾听。接着,所有人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始狂笑起来。
笑,多好笑啊,一个被绑在这里的祭品对他们说他想拯救他们。梦魇发出沉闷的低吼声,朝着这个方向一步步地走来,它是来自于五层的污染物。但它的路走到一半,就看见猎人捏着因斯亚的脸说道:“我们不需要什么救赎。”
“你们这些该死的、讨人厌的贵族,你们享受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却把痛苦都留给了我们。”猎人将匕首一点点插进他的胸膛里,继续说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你是谁,你们享受了那么多,现在是你们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睁大眼睛,后方的梦魇却突然朝着他冲了过来,一把撞开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男人。
现场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少年望着这一幕,感到身体一点点变得很冷,但他却感到一股力量从体内涌动而出,一点点充盈着他的身体,告诉他要怎么做,应该怎么做。
“原来……是这样啊……”
因斯亚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却突然笑了起来:“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会救你们。”因为失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沉,眼中的白光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在这片场地的中心,五层的某个方位,一道光芒缓缓亮起,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道白光缓缓升起,照亮了一切。
“我们不需要你的救赎!”
猎人对他怒吼道,不明白这家伙在发什么疯,但因斯亚却抬起脸,接着,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变得冷漠、悲悯:“我知道。”
“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祭台上的少年呼吸渐停,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他的血顺着祭坛流下,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下一秒,一道巨茧缓缓成型,其中发出了极其细微,极其细小的声音。
台前的猎人捕捉到了这道声音,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冲了过去,梦魇冲到了巨茧的面前,接着毫不犹豫地跪在前方,像是在迎接一位新生的神。
一道道裂缝在茧上裂开,缓缓地分裂、破碎,伴随着无比柔和的白芒,一条白皙的手臂伸出,落在了巨兽的头颅上。
“我会救你的。”
巨茧内的人轻声说道,在梦魇的注视下,他的掌心爆发出一道白芒,在巨兽的眼神中,它被那道白光净化,接着化为了一道光点,飞向了天国。
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甚至不敢出声,不敢逃离,一只赤脚踩在地面上,然后是另外一只。
穿着一身漆黑长袍的白发男人从巨茧中走出,他的一头白发透出圣洁的光芒,因斯亚的白眸划过面前的所有人,接着,他的身体缓缓飘起,手中扬起光圈,在那一瞬间,男人的手中爆发出白光,无论面前的猎人是惊惧又或是解脱;是祈求又或是逃离,他伸出手,那道光芒就化为一道光圈飘出,在那一瞬间化为了一片领域、将整个城市包裹在内,并将这座城市内的所有污染物困在其中。
然后……净化。
第52章 “圣者。”
在审判所的图书馆中记录着高塔迄今为止发生过的最重要的大小事件,那厚实的,被堆放在图书馆最深处房间内的书本漂浮在空中,上方的镶嵌着的宝石耀时不时反射出各色光彩,宛如一颗漂亮的眼珠。
现在这本书页便被人翻开,内部的书页无风自动地翻动起来,明明能够看清它的厚度,却让人感觉内部的书页在无限地向后延伸着,望不到尽头。
一根戴着华美宝石的戒指的手指伸出,按住了其中一页,露出了上方漆黑的字迹:
【352年,五层,‘圣祭日’事件。
封存等级:5;权限要求:仅主教以上及主教可观看。
此为高塔五层圣祭日的记录,在352年2.11日,五层的‘圣城’(曾用名乌托城)内爆发了空洞现象,并被一股异常出现的白光所笼罩,经观测与事后探测,判断此事件为‘天灾级’现象,并将此档案与有关记录封存。
该事件具体情况如下:
2.11-12日内,下层五层爆发出空洞现象,领域逐渐向外扩散,在空洞现象的中心处,“圣者”突然降临,并开始无差别地净化身旁的所有猎人与污染物,在其降世的30分钟内,大量污染物犹如收到召唤亦或是收到刺激发狂一般,源源不断地前往五层,并最终和白光融为一体。
圣者的来源未知、样貌不明,其面部被白芒所笼罩,外表为类人型、赤足、白发,漂浮在空中吟唱圣歌的成年男性;其威胁度远超所有已知污染物,在2.11日期间,‘圣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几乎将整个五层内的大半部分污染物净化,并在此期间净化了数千名处于畸变边缘的五层猎人,在圣祭现象诞生后,原本已经处于崩坏阶段的五层污秽被大幅度净化,处于五层的大部分污染物也随之消失。
据幸存者描述,他们无法看清‘圣者’的脸,同时也记不清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在他们的记忆中,圣者突然降临到了他们的面前,它漂浮在空中,身体被一股白光所笼罩,在城市内行走着,所接触到的所有污染物又或是猎人,都在片刻后化为了白光,并飞向对方。
幸存者对‘圣者’并无恶意,甚至认为其举动为善、并对它心怀感激,他们形容那股白光十分温暖、柔和,让他们想要融入其中,进入天国,但他们还有未完成的事,于是圣者便洗涤了他们身上的痛苦,并让他们离开。
在和圣者接触后,猎人和平民们体内的污染被完全清空了。
整个五层焕然一新,经过检测后,审判所宣布五层不再为‘崩坏之所’,并将‘清理’五层的方案搁置;他们在五层重新建立了神殿,并发现此地在经过净化后的污染度,甚至低于上层。
审判所尝试寻找‘圣者’;亦或是探查它的目的、它的来历,但在圣祭之后,圣者就此销声匿迹,圣祭案件的幸存者们认为圣者是察觉到了五层的苦难,所以为此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于是,圣城的幸存者们为了纪念获得救赎的圣祭日,建立了圣城,组织了‘圣蝉教会’。】
书本翻过一页,在背面露出了后方的一个图案,那便是现在圣城的徽章,圣蝉教会的图标。
在那上方,印着一个通体纯白的蝉,阿卡纳的手指从上方划过,看向一旁的青年,说道:“这就是圣祭的来历。”
“你对此有什么感觉?”金发男人的语气柔和,他的眼眸是深蓝色,无论望着谁,都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气质,仿佛他就是你最亲密的朋友、可以倾述一切的导师。
身旁的青年沉默片刻后,似乎在踌躇着什么:“我害怕我的言语僭越,我不敢在您面前妄言。”
“你可以大胆倾述,之后你就要接手审判所的一部分事务,现在有疑虑都可以对我说。”阿卡纳站在那里,满头的金发给他晕染上一片明亮的色彩,他的声音明亮,给人一种信服感。于是青年就相信了他的话,阿卡纳看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想道,他也没有说错,毕竟对方是新提拔的教士,现在如果在他面前僭越,那么他直接杀了对方,也就不会有之后的麻烦了。
教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像是无法忍受一般说道:“这……这是对主的亵渎。”
他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感到无法自控般按着自己的胸脯,手指颤抖:“他们怎么敢如此描述一位污染物,并给它冠名如此的称号……”
“无需动怒。”阿卡纳的神色仍然温和:“无论如何,这些称号都由审判所来定夺,主的光辉胜过一切。”
“但这仍然是亵渎、是……”
教士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谁,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阿卡纳眼中波光流转,他继续说:“圣者的能力,是审判所极为在意,并想要得到的。”
他说:“无论它是一个欺骗人的把戏、一个哗众取宠的符号,又或是真正存在的污染物、人、或某种道具,但审判所想要得到,那么它就要归于审判所。”
可是他们却整整十六年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教士看向阿卡纳,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不解,阿卡纳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说:“我们需要找到它,加里,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教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到了某种责任感和荣耀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加入审判所,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他挺起腰,看着面前的人微笑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阿卡纳看着他的样子笑得更加温和,温和得让人只会觉得他在被面前的人期待着,已经整整十六年,不,或许说是这十几年来,审判所都在疯狂地尝试寻找圣者,但他们都一无所获。
只有最高层的人才知道能够净化污秽到底意味着什么,在第一次发现五层居然被净化了后,审判所的所有人都几乎快要疯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这对于审判所——乃至于整个高塔都太过重要,以至于他们在几年前甚至还在疯狂地寻找着圣者。
但在久寻无果后,就算再怎么疯狂的人也最终无奈地选择了放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注这件事,毕竟,“神”需要圣者的存在。
一直没有人能够找到圣者,所以这个任务给面前的人才最合理不是吗?
阿卡纳想,他的神色依旧温和,面前的人望着他,眼中尽是儒慕。这位高层的贵族甚至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在痴痴地看了他好久后才受惊般收回视线,对他说:“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在他的面前,阿卡纳的脸上带着完美至极的温和笑容,一头金色长发蜿蜒而下,圣洁、完美,宛如绅士,又同时带着主教的些许威仪,但对方身上的那股温和感给人一种被其宠溺般的错觉,加里甚至有些无法移开视线,完全陷入那片金芒中:“我很看好你。”
加里近乎要被溺死在那片金色里,浑浑噩噩地离开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件事完成,以回应对方的期望。
所以,他在回去后动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渠道,去调查那所谓的圣者。
然后,青年发现他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加里拿起自己面前的档案,有些不甘心,可恶,为什么……
就在他即将发飙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响了大门,却是仆人带着最新的二层日报走了进来,这以往会是加里寻求消遣的方式,观看一些新闻和八卦,但现在的他身上有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还会因为这些东西而转移注意力!
“圣者……”他看着面前的档案,看着那由画师勾勒出的蓝图,在画上,一位一头白发的男人赤脚踩在空中,下方是向他朝拜的怪物:“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