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海看到街边有人开始抽一些烟草叶,程望海闻到那气味警惕看着那几个街边踩着易拉罐的小伙子。
韩蔚风指着前方的街道,说:“这里就是荷兰最有名的红灯区。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成人秀表演。要看吗?”
程望海摇头,当他再次抬头时,看到整条街一边被红色的光晕包裹着,橱窗里不同种族、不同年龄的女人穿着千奇百怪的衣着搔首弄姿,一边被蓝色光晕包裹着,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朝他们招手。浑身肌肉的男孩在橱窗里举着啤酒杯蹦蹦跳跳。
程望海想起郝耀,想起那次学画。他和这里人又有什么区别?为钱或者为物,交换灵魂或者肉体。他又想到钻石岛,顾家军的人工岛屿不止一座,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没有被发现?荷兰产业透明化,他们在这样的橱窗里展现着身体,程望海也曾在那动物园的透明围栏里被人观赏,和这里的人一样......
电击的紧张压迫感再次朝程望海袭来。他加快步伐,想尽快穿越过这片街区。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中年女人在红色的橱窗里冲着他大叫,那个女人用拳头敲打橱窗。
程望海看见她浓妆艳抹的脸,突然认出她。
程望海跑进那个店铺。
老板娘是个纹着发红眉毛的亚裔女子,她看了眼程望海和跟上来的韩蔚风,用一口海市口音,说:“亚洲人?”
程望海点点头,说:“橱窗那个女人。”
“一千美元一小时。”红眉毛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韩蔚风说,“你们两个人一起的话,一千五百美元。”
程望海从兜里掏出人民币,红眉毛摇头。
“你想三个人?和女人?”韩蔚风问。
程望海回头看到韩蔚风平静的脸,小声说:“这个女人是许晓晴母亲。”
韩蔚风皱眉,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提前换好的美元,红眉毛愉快的收到包里。
“楼上第三个屋子。”红眉毛说,“我去叫她。”
程望海走上楼,韩蔚风跟在他身后问:“你前妻母亲,她怎么会在这?”
“我以为她已经死了。”程望海说,“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黎冰推开门,一双惶恐的眼睛突出,颧骨凹陷,像白漆的脸上遍布着出血点。她披着一件透明的黑纱,她的皮衣的光泽被掩盖,她穿着带铆钉的高跟鞋踏进门。
“小海!”
“阿姨。”程望海声音有些颤抖。记忆中的那个为了理想为了正义战地记者消失了,变成了眼前这个人老珠黄、眼神混浊的街边娼妓。程望海看见她想起许晓晴,想起她的纵身一跃,想起许晓晴那件充满蓝色闪光的婚纱。
黎冰一手捂着脸,像是不愿让程望海看清她的脸。她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守卫...答应我送我出去,结果他抢了我身上的所有东西,转手把我带到船上。”
黎冰一片混沌的眼眸里瞬间含热泪问道:“我老公和女儿还好吗?”
程望海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他拽住黎冰的胳膊说:“阿姨,我去联络大使馆,带你回去。”
“他们把我卖到这里第一年,我就攒够了赎身的钱,可是......”黎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片蓝紫色的药片说,“他们为了控制我逼我吃这个,我试着戒了好多次都失败了。我赎身出去,可是瘾犯了,只有这里有这个药,别的地方买不到,为了这个我又欠账,你找大使馆也没用.....我不想回去,不愿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
蓝紫色的药片,程望海看着那颗在阳光下的发着粉光的颗粒,程望海想起在海市那年梁若安说他不想逃。药物控制他们的意志,磨损了他们的肉体,这是那些高楼的化学实验室制造的死亡的吻。一旦被抓住,无路可逃。
程望海拿着那颗蓝紫色的药片闻了闻,忘川三代改良版,是那款上市的新药。他问:“阿姨,你吃这个多久?”
“六年。”黎冰说,“一开始是蓝色的,后来变成蓝紫色,最近三年变成这种。”
“他们有让你签协议吗?”程望海问。
黎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记不清。我按过太多手印,见过太多人......”
程望海握住黎冰的手问:“阿姨,您能当我们的证人吗?”
黎冰看着程望海,问:“证人?”
“阿姨,这个药是海顿集团上市的新药,我们可以证明他们非法实验。”程望海说。
“海顿集团。”黎冰像是听到一个许久都未想起的名字,“我不走......没有药,我一分钟也活不下去......”
韩蔚风说:“回国,我们给您找最好的医生,可以替代治疗。可以帮您戒掉,真的。”
黎冰的眼里似乎有了一点希望,说:“我现还欠老板钱。”
“我替您还。”韩蔚风说。
程望海和韩蔚风带着黎冰去了大使馆的路上,巨大的圆顶教堂一闪而过,荷兰的国旗、郁金香,旅行松弛的记忆也跟着闪过。黎冰突然像癫痫发作一样剧烈的抽搐起来。
“戒断反应!”韩蔚风看了眼黎冰,对着计程车司机喊,“hospital!(医院!)”红头发女计程车司机猛踩油门。
黎冰剧烈抽搐,送进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等到她进急诊室时就昏迷了。他们在急诊室等了一晚,黎冰急性脑梗在重要部位,她醒来时像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智障,满脸愉悦的笑着,好像空气里有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
程望海想起忘川一代梁若安像僵尸一样的结束,曾经那么有理想的战地记者如今变成这番模样,那么多家庭破碎。为什么他要休假到这个地方?其他同事还战斗在第一线。
他想起因为和郝耀的交易而暗自神伤,现在看来似乎变成一个笑话。如果能推倒海顿集团,别说要他的身体,要他的命都行。
黎冰病情稳定一周,他们搀扶着黎冰坐飞机回国。走下飞机,许部长和他的新老婆在飞机接客大厅的第一排等候,程康康两个脸蛋通红的冲过来一下子抱住程望海。
许书怀双手颤抖的接过黎冰,程望海不敢看许书怀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会在那双眼睛里被杀多少次。
许书怀的新老婆谷灵穿着皮草拎着一个古驰包,她脸色不悦的把程望海拉到一边,说:“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孩子我们管不了,你是他爸。”
程康康睁大着眼睛看着程望海,哭着说:“爸爸,你不要抛下我。我不想和姥爷住。”
程望海蹲下抱住程康康,说:“好,你跟爸爸一起住。”
谷灵指了指座位旁边的一个行李箱,说:“带上他的东西。”
韩蔚风走过去推着行李,走到程望海面前。谷灵瞥了韩蔚风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就喜欢这种?别带坏孩子。”程望海捂住程康康的耳朵。
韩蔚风笑到:“小姐嘴有些歪,不会是黎冰回来把你气到面神经麻痹?你现在不是程望海丈母娘,你没资格评头论足。”
“怎么还捂住孩子耳朵?”谷灵说,“可别当着孩子面做不该做的。”
程望海看着孩子脖子上烫伤的红点,指着对韩蔚风说:“你看看,孩子脖子上?”
韩蔚风看着谷灵,严肃的说:“这是你弄的?”
“他调皮,撞到我的卷发棒上。”谷灵翻个白眼。
“康康,你和爸爸说,是真的吗?”程望海问。
程康康抽泣点头说:“爸爸,是我不小心。我想吃麦当劳,我们走吧。”
三个人走进麦当劳店,韩蔚风端着两份全家桶放到桌上,程康康激动地拍起手来。程康康问韩蔚风说:“韩叔叔,你和我爸是什么关系?”
韩蔚风笑着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韩叔叔没有女朋友吗?”程康康问。
“没有。”韩蔚风回答道。
“韩叔叔有喜欢的人吗?”
“有。”
“韩叔叔,我也喜欢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她好像不喜欢我。你说我怎么办?”程康康说。
“你不跟你爸说,跟韩叔叔说?”程望海说。
韩蔚风说:“这很正常。只有很小的几率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你的意思是她不可能喜欢我?”程康康问。
“很小几率不等于没有”程望海说,“韩叔叔说的是可能性的大小。”
韩蔚风看着程望海,笑着说:“那就是有可能。”
第58章 宇宙星光
韩蔚风带着程望海和程康康两个人回到他郊区别墅,韩蔚风不动声色的出门很久没有回来。
程望海朝街道尽头眺望,街道上明亮的欧式街灯下圆形区域里鹅毛大雪无声飘落。远远有一个人影缓缓的越变越大,韩蔚风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穿着厚实的棕色羽绒服提着一个塑料袋走来,他头上积满了飘落雪花,像是个圆土豆慢慢靠近。
程望海不自觉笑出来,他朝韩蔚风招手,韩蔚风举起手臂朝他伸出大拇指,他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像是一个巨人。
程望海跑下楼去,给韩蔚风开门。冷风“呼呼”的吹进屋内,韩蔚风跺跺脚上的积雪,说:“我去给孩子买点药。”
程望海接过塑料袋,瞥一眼袋子里的药盒说:“去哪买的?”
“本身是想去社区医院,两步道就到。今天下雪没开门,我去隔壁社区小医院买的。”韩蔚风说着走上二楼,冲着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程康康说:“康康,叔叔给涂涂药。”
韩蔚风拿着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程康康伤痕处,孩子两只又圆又黑的眼睛看着韩蔚风说:“韩叔叔,你人怪好滴。”
“韩叔叔是医生。”程望海说。
“好厉害啊!”程康康说。
“今天不早了,你和爸爸今天住这里怎么样?你住这个屋子。”韩蔚风对程康康边说边一间房间,里屋子里摆满飞机模型。
“哇!”程康康瞪大眼睛冲进屋子,喊道,“韩叔叔,你有好多飞机!太酷了!爸爸!我们今天住这好不好?”
程望海看着程康康激动的脸,说:“你别把韩叔叔的东西碰坏了!”
“知道啦!爸爸,你好啰嗦!”程康康的小手开始捣腾起五颜六色的飞机模型。
程望海和韩蔚风在客厅打开程康康的行李箱,全都是玩具,一件衣服都没有。飞机、火箭、太空空间的布艺玩偶,程望海拿着一个玩具仔细端详着标签,后面的商标署名是天空灯塔游戏周边。
“韩蔚风,谢谢你。”程望海对韩蔚风说,“我收拾东西,一会儿带孩子走。”
“你可以住这里。”韩蔚风欲言又止,他顿顿说,“你一个人工作忙带孩子困难,我让陆姨过去帮帮你,她周一到周五也没什么工作。”
“不用。”程望海说。
韩蔚风说:“多一个人看着,我也放心。”
程望海攥着手说:“我不能让陆姨白干。”
韩蔚风说:“你按小时给她钱。我让她给你打个折。”
程望海松口气,点点头。程康康跑出来,怀里抱着一架黄色的直升飞机模型,问:“韩叔叔,这个可以送我吗?”
“程康康,过分了!”程望海说。
“可以,送你。”韩蔚风说。
程康康兴奋的跳起来说:“还是韩叔叔大方!”程康康又跑进屋子。
韩蔚风对程望海,说:“跟我来。”
程望海瞥了一眼沉浸于玩耍中的程康康,随后紧跟韩蔚风登上顶楼。顶楼的屋顶采用玻璃材质封顶,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一架巨大的望远镜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空间之中。
韩蔚风指着望远镜说:“看宇宙星光。不要为错过太阳哭泣,眼泪会遮住流星。”
韩蔚风的眼眸透过望远镜的镜筒匆匆一瞥后,转头对着程望海柔声说:"已经调试好了,来看看。"
程望海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镜筒,仿佛置身于地球之外,穿越数万光年之遥,眼前尽是繁星闪烁。在那遥远的天际,似乎弥漫着与众不同的生命气息。然而,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程望海努力想要调整焦距,但尝试数次依然未能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韩蔚风像一阵轻风般悄然无声从身后贴近程望海,温柔地伸出双手,轻轻覆盖住程望海的手,低语道:"我来帮你。"
程望海感觉到韩蔚风温暖的从身后抱着他,韩蔚风的呼吸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韩蔚风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程望海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郝耀。
体检报告,程望海还没有去收。万一郝耀有问题,韩蔚风岂不是也会被传染。他不能与郝耀进行那样的交易,又和韩蔚风如此亲密。刹那间程望海连忙后退一步,说:“时间不早了。”
韩蔚风收回手,说:“好。我送你们。”
程望海带着程康康回到单身公寓,空旷的公寓似乎因为多一个孩子有了些生机。程望海哄着程康康睡着觉后,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像往常一样,盯着骨灰盒。
程望海说:“你死了,我找下一个,行吗?”
“你又不是我爹,用不着守孝三年。”
“你要是活着,我...谁都不要。”
“你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我想你。”
“嗯,确实和那个画家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你都死了,用不着每天晚上来我梦里骂我?”
“你是世界上最凶恶的鬼。早知道就不把你抱回家。”
“我其实能打死郝耀,但他长得和你好像。李燃,你原谅我,我看到他就想到你...你说世界上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李燃,晚安。”
“你来梦里见我,好不好?”
程望海紧闭双眼,意识渐渐模糊,进入了梦乡之中。他的手缓缓摸索着放在身旁的李燃的骨灰盒,仿佛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安慰。
在梦境里,程望海再次见到了李燃。那熟悉的面孔让他感到无比亲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真好,能够在梦中与他相见,即使对方是恶鬼,也让他觉得心满意足。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程望海的梦境。他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伊一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
伊一步入房间,走到程望海面前,开玩笑地说:“程队,您这是从国外度假回来啦?这么多天没上班,周末可得请我们大家吃个饭哦!”
程望海勉强笑了笑,点点头。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整理的资料,黎冰脑梗变成智障,一个整句子都说不出来。他联系荷兰警方,荷兰调查结果是红灯区是合法营业,药物是黎冰情绪的镇定剂,在红眉毛那找到医生的处方,合法用药。
在荷兰欧洲有,在海市有,在山城有,海顿集团的业务已经遍布全球。今天忘川三代上市,明日就有其他东西换个包装投入市场。郝耀都能渗透到山城各大医院,世界各地的分公司里的职员也早就渗透到全球的医院里。
伊一站在门口,眼神犹豫不决地盯着程望海,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敢轻易开口。程望海察觉到她的异样,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伊一深吸一口气,轻轻叹息道:“庄景年来找你了。”程望海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回应道:“让他进来吧。”
伊一点头示意,表示明白,然后转身走出门外。片刻后,庄景年缓缓走进办公室。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消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原本黑色的头发也开始冒出白色的发根,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程望海看着眼前的老庄,想到许晓晴,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轻声喊道:“老庄啊……”
老庄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一个档案袋放在程望海的办公桌上,语气严肃地说:“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谈工作的事情。关于顾野的死因,我们有了新的线索。最近发生的两起杀人案现场,发现了与顾野尸块摆放图案相同的印记。”
程望海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那三张照片,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千”字。他喃喃自语道:“顾千秋?”
第59章 体检报告单
老庄在一旁点头说道:“根据我们对这三个受害者身份的综合分析,我们认为可能是顾氏集团的人在清理所有的叛徒,这应该是他们的报复行动。”
“有嫌疑人了吗?”程望海追问。
老庄语气沉重地回答:“最近一名受害者遇害的时间是前天。通过监控调查,我们发现犯罪嫌疑人昨天曾与邢媛在酒店会面。”
“什么!邢媛竟然在国内?”程望海咬着牙质问道。
老庄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请国际南山局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把刑媛的所有相关资料在今天拷贝一份送交到山城警局刑侦科。”
程望海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老庄转身离开房间,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门外。程望海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墙上悬挂着的日历,当看到那个鲜艳夺目的红色圆圈时,他的心头微微一沉。
今天是 4 号!
程望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回想起上个月在荷兰错过的会面,这个月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前去收取那份体检报告单。
程望海快速脱下身上的制服,迅速戴上口罩和帽子做好掩护。他在城市中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子,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是否有人跟踪。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胆战心惊地踏进了那家酒吧。
酒吧内,蓝色的光线摇曳不定,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和香烟气息。音响中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鼓点声,舞池中人们尽情地跳跃、摇头、扭动身体。
程望海紧紧握起拳头,倚靠在墙边,避开人群的喧嚣,默默地从后门溜出。接着,他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踏入一条阴冷幽暗的走廊。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声,让人心生恐惧。
终于,程望海来到了目的地——一座四合院。站在门前,他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起来,仿佛只要一推开门,他就会真正变成那位画家的灵感缪斯。尽管内心充满了不安,但他还是咬咬牙,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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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伴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微风轻轻吹起窗帘,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啤酒瓶。原本挂在墙上的画作已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五彩斑斓的颜料像烟花般绽放在墙壁上,构成一幅凌乱癫狂的画面。
“上个月你没来。”画家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带着微醺的醉意。
画家喝醉的声音,好像李燃。
缪斯搓揉一下耳朵,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就在这时,画家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逐渐浮现出来。他看上去仿佛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上也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一股浓烈的酒气渐渐逼近。
画家与缪斯并肩而立,但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
画家伸出手臂,将一份体检报告递到缪斯面前。缪斯迅速用另一只手抓住,然后打开了报告单。在微弱的光影下,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中那颗悬了整整一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画家并没有转身看向缪斯,而是继续凝视着无尽的黑暗夜色,轻声说道:“上个月,韩蔚风朋友圈里的照片,是你?”
缪斯想到韩蔚风朋友圈新发的荷兰九宫格照片,八张景色,中间一个图是他们在特库肯霍公园阳光下的影子。只是两个模糊的,被郁金香围绕的人影。
“......”
画家似乎冷冷的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问:“上次,韩蔚风知道?”
缪斯攥紧拳头,反问:“威胁我?”
“就是问问,提前串通供词。”画家似笑非笑的说,“你和他在谈?”
程望海说:“海顿集团。”
“先回答我问题。”画家打断缪斯的话,他拉住缪斯衬衣领子推到门上。
缪斯后背顶着铁门,画家酒气喷到他脸上。他站稳脚跟推开他,强压住火气道:“和你无关!”
画家拉缪斯胳膊,两人撕扯起来。画家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奇异的光泽,缪斯心脏不争气的再次狂跳起来。画家好像李燃。如果画家不说话,做李燃的替身,确实没区别。
缪斯心里疼了一下,冷冷笑一声。缪斯冷漠而严厉的说:“绝对心静才能画好画。你不要再说一个字。”
缪斯不是专业画师,但拿着手机上的大师之作照葫芦画瓢还是没问题。更何况作画过程有视频指导,语音讲解,每一撇每一捺,如何运笔落笔,如何驾驭画风,如何调整比例,如何起承转合,如何画龙点睛。
缪斯凝视画布,凶残外露。他好像凝视愤怒的少年,凝视被压抑的梦想,凝视谎言荆棘。他好像在凝视李燃,凝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梦中故人。缪斯盯着画布,想起梵高博物馆里那一双双不同颜色的眼睛,想起那凋零的向日葵,想起星月夜的烟云,想起李燃对他说的,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想起梵高的遗言,痛苦将永存...
缪斯想李燃,越想越痛,越痛越想...李燃永远不知道...他根本不想赢比赛,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
缪斯画作收笔之时,他抓起画布,团起来,紧紧的勒住画布,不让这画布有一丝自由。
画布就要有画布的觉悟,只是精神的投射物,不能带有自我意识。不准想,不准念。替身不能发声,替身就要扮演好替身的角色,不准解释,不准反抗。
缪斯把画布扔到地上,他推开门大步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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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望海快速走出酒吧,他猛踩油门朝托管班去驶去。
托管班的楼已经全部熄灭灯光,大门紧闭。托管班门口停着韩蔚风的车。
“爸,你怎么又来晚了?”程康康跳出韩蔚风的车说,“要不是韩叔叔过来找我玩,我今天就要在外面一个人等你。”
韩蔚风从车上下来,说:“你爸爸工作忙。”
程望海对韩蔚风说:“谢谢。”
韩蔚风问:“吃饭了吗?”
程望海说:“不饿。”
程康康叉着腰说:“我饿了。我要吃麦当劳。”
“好。”韩蔚风指着街角的金拱门说,“现在就去。”
“韩叔叔最好啦!”程康康冲着麦当劳跑去。
程望海说:“你就惯着他,以后他就认你当爹。”
韩蔚风说:“现在孩子想法不一样。他可能真会认我。”
程望海坐在麦当劳餐厅座位上,韩蔚风和程康康在服务台点餐。韩蔚风温柔的摸着程康康的圆脑袋,两个人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吃什么,还真像是父子。
两个人一人端着一大盘子油炸食品笑盈盈的坐下。
程康康对韩蔚风说:“韩叔叔,我和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今天一起写作业。她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