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by你的荣光

作者:你的荣光  录入:08-03

屈云灭目送他出去,半晌,他看向桌上的两个酒坛。
一坛空了,另一坛才刚刚开封。都没喝完呢。*
眨眼间两日就过去了,已经轰轰烈烈的营销了一个半月的千人文集,终于是正式开始了。
早在十日之前,就有闲着没事干的文人们跑来这里凑热闹,日期虽说定的十分明确,可士族嘛,都喜欢装矜持,喜欢来个盛大的入场。
他们故意不在第一日现身,而是第二日、第三日才姗姗来迟,如果遇到了自己的熟人,就一边作揖一边云淡风轻的说,其实自己根本不想来,但左右自己闲来无事,而且那么多朋友都来了,那他也勉为其难的过来看看吧,至于那一万金,呵呵,读书认识钱财如粪土,那些毫无灵魂的黄白之物,他才不稀罕呢。
他就是想来交交友而已。
有这种心态的人不在少数,等他们进了百宝街,来到早就布置好的中央广场,再看到广场中间那堆足有三个人那么高的金子,再矜持的人此时也要把眼珠子瞪出去了。
有个典故叫小儿抱金行于闹市,意思是小孩带着金子走在外面,一定会招来强盗和灾祸,这典故在不断的发展以后,已经从规劝人们财不外露,变成了更加含蓄的求你低调做人。……
不管怎么说,道理就是那个道理,一块金子就能让人痛下杀心,这里可是有足足一万块金子,别说人了,神鬼从这经过恐怕都走不动道。
但是没人敢动手,因为在金山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重甲在身的镇北军,他们人人都拿着一把刀,刀刃上的寒光跟身后的金光一起晃着众人的眼睛。
中央广场的东侧就是萧融开的戏园,这戏园有两层半,中间是挑空的,底下那层是贵宾观赏和伶人演戏的地方,上面那层就是普通的茶水位,至于高出来的第三层,这里一半暂时用来存放杂物,另一半则是中央广场的绝佳观赏位,只有萧融能上来。
此时萧融就跟虞绍燮坐在这,笑吟吟的看着这群惊呆的士人们。
今日已经是文集开启第二日,相比昨天的冷清,经过了一夜的酝酿,气氛已经是越来越热闹了。
虞绍燮盯着那堆金山,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了抽:“……太张扬了。”
萧融:“不张扬如何能吸引他人,这也是显示咱们的决心,让他们知道,镇北王可不是故弄玄虚,他是真的准备了一万金放在这。”
虞绍燮:“……”
就这一万金还是前几日刚凑齐的呢。
本来没有这个环节,但虞绍燮从淮阴大获全胜,他在那边待了五日,五日之后便带着孙仁栾早就答应过、但是没想兑现的那三万金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镇北军需要的粮食,以及搬运这些粮草的后勤部队。
萧融当初为了让孙仁栾掏钱,才狮子大张口的要了这么多东西,他根本没想过真的要南雍大出血,可谁知道羊藏义这么给力,自己送上把柄让他们利用,那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钱财、粮草、部队,这算是大头,虞绍燮还带回来了两艘战船,两艘画舫,几大箱子的金银玉器,以及三份秘方。
两份是羊家赔的,一个是弩的改良配方,另一个是豆腐的制作方法。
萧融:“……”
天知道他看见虞绍燮献宝一般把豆腐配方拿出来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尤其虞绍燮为了拿这个配方还费了不少功夫,他觉得萧融这么爱吃饭,一定也很喜欢这种新奇食物。……罢了。
揉揉自己想吐血的五脏,萧融看向第三份,这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在虞绍燮出发之前,萧融特意把那根戏竹的簪子交给了他,并叮嘱他,关键时刻就把这簪子送给孙仁栾,让他知道其实萧融并没有责怪朝廷,他看得清楚,羊藏义与朝廷是割裂开来的,他当初说的那些话,他还是会尽力的为朝廷争取,但有个前提,孙仁栾得帮他办成一件事。
最贵的永远都是免费的,这道理孙仁栾无比认同,得知萧融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之后,孙仁栾彻底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就跟白给一样,当天他就下令,把第三份秘方交给了虞绍燮。
至于第三份秘方是什么——就是萧公纸的制作方法。
造纸其实也是有技巧的,没有印刷术那么简单,一看就只知道怎么弄,而且谁让萧融姓萧呢,哪怕他自己知道,他造的纸跟萧家没有半点关系,但萧家人知道了以后、天下人知道了以后,肯定还是要骂他臭不要脸,居然把本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如今他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在孙仁栾的帮助下,这配方名义上是萧家人主动送给萧融的,他以后可以随意的使用、随意的买卖。
萧家气得都要呕血了,当时萧融来金陵的时候,孙仁栾让他们去跟萧融接触,但他们又很看不起萧融,不想承认这个穷亲戚,于是就没有主动邀请他,对……他们根本没考虑过去找萧融,在他们看来自己能送一封请柬给萧融,已经是放低身段了,还想怎么样啊?
就连这个请柬他们都一直没有发出去,而是打算拖着,拖到萧融快走的时候,再勉勉强强邀请他过来认个亲,可谁知道中途出了这么大的事,萧融连夜就跑了,孙仁栾差点将羊丞相打入大牢,这几天人人都夹着尾巴做人,唯有萧家还算是轻松。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萧融的族人,孙仁栾不可能迁怒到他们头上,说不定孙仁栾还需要仰仗自己呢,借着出自同族的名义,让他们去劝萧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里要提一件事,萧家虽然祖上很多人都在长安做官,也算是长安一派的世家,但他们老家毕竟是在临川,算是南方世家一系,雍朝迁都之后,南北纷争出现,萧家就变得里外不是人了,北方世家排挤他们,南方世家也不认他们,再加上萧家后代都有点平庸,即使他们还在二等行列,可在朝中的话语权早就大不如前了。
因此他们不仅不害怕,还觉得此事是个契机,可以让他们重新翻身。之前他们只是打算让萧融认祖归宗而已,继续当萧家的旁支就行了,这回他们甚至决定大出血,让本家的某人认下萧融,把萧融的名字写到长房一脉上去。
当然,不能是长房长子一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旁支继承家族,但可以让他去长房二子、三子一脉里,得个嫡系公子的名声,还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萧家正因为这事吵得十分激烈,谁也不愿意让自家多个陌生人,因为这个几位夫人甚至都闹着要回娘家了,然后,虞绍燮就带着簪子去找孙仁栾了。…………
不是他们犯的错,结果要让他们买单,而且萧融这个缺大德的,他居然根本不在意认祖归宗这件事,他真正想要的,是他们家的萧公纸配方!
要是等他们知道,萧融要萧公纸配方只是为了给他接下来的行为做个铺垫,他根本没打算卖萧公纸,但他打算借用萧公纸的名义,然后对外宣称自己改良出了更便宜、更好用的纸,借此把纸价打下来,估计他们会更加呕血吧。
但这跟萧融也没关系了,毕竟他也有配方,还是萧家主动给的,他想做什么萧家都管不了他了。……
配方刚刚到手,纸张的制造还没提上日程,而且陈留的新玩意儿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缺一个。
萧融垂眼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每个新来的看到那堆金山都要虎躯一震,之后虽然他们还想再矜持一下,展现展现自己不爱钱财的风骨,但每个人都很诚实的走向了前方,那边有个告示牌,上面贴着文集三道题的第一道。
第一道是最简单的,就一句话,为政以德,何为德?
一看这题目,许多人都嗤笑出声,如今士人爱清谈,他们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圣贤书来展开,像这种问题更是不知道被讨论过多少次了,没想到镇北王还会拿这个来考他们,简直就是最低级的拾人牙慧。
得知这就是此次文集的题目水平,那些冲着跟淮水之北的文人一较高下的人们,顿时就丧失了兴趣,而这时候,一个人轻轻的咦了一声。
原来这告示牌上不止贴了巨大的题目,下面还有三张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一看,全是根据题目写成的文章,而这三张文章旁边还贴了一行字:“XX日留待评选文章,随机展示,供游客观赏。”
这个XX日就是昨日,人们也没注意到才一天的工夫居然就已经有人把文章交上去了,他们只想知道这些文章是怎么写的。
第一篇就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了,因为这篇文观点特别激进,几乎就是把长期以来的默认价值观给批判了一顿,而且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就差明着说你们全是辣鸡、你们拥护的也是辣鸡了。
众人:“……”
第二篇不是这个风格,第二篇的语气挺正常的,问题是它三观太不正常了,它居然提倡人人都不要再读书了,因为读书会让人想太多,如果什么都不懂的话,就不会思考何为德,连思考都不思考了,也就不知道自己过得不好了,既然不知道自己过得不好,那就是过得好,既然过得好,那就说明遇上了仁德之君,既然都是仁德之君了,又为什么强迫自己读书思考何为德呢?
众人:“…………”
你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这两篇文章看得大家窝火,他们怒火中烧的看向第三篇,嗯,这个正常多了,用词华丽、观点老道,不仅能让众人认同,而且他还说出了旁人未曾想过的角度。在前面两篇的洗礼之下,第三篇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喝彩,而看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们沉默了。
因为这个人在最后一段谦虚了一把,他说自己的观点还不成熟,毕竟他今年才十四岁,若是有人觉得他说的不对,欢迎来找他指正。
众人:“……”
他们又默默的看向这篇文章的开头,无论是字迹、还是遣词造句,这人都不像是个孩子,哪有孩子说话这么有道理的?!
他肯定是吹牛呢,太不要脸了,为了给自己加分,竟然装成一个小孩!
很快,有人愤怒的从告示牌这里离开,准备回去写一篇真正的好文章让镇北王瞧瞧。萧融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然后满意的笑了笑。
虞绍燮:“……佚儿年纪还小,你如此把他放火上烤,不怕他将来品性有损吗?”
萧融淡淡道:“就是我不放他,他也早就已经站在火堆上了。”
虞绍燮愣了一下,想到萧融如今的地位,再想想萧佚跟萧融的关系,虞绍燮明白了萧融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做的这么高调,如今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萧佚完全可以再学上几年,然后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萧融这么快就把他推了出去,虽说萧融给的理由是让萧佚尽快的拜到好老师,可虞绍燮更觉得,他是想让萧佚尽快的独立起来。
因为几年前他也是这么做的,把封荫留给虞绍承的时候,虞绍燮的想法就是让他学会独当一面,他们是兄弟,也是独立的个体,他不能永远都把虞绍承带在身边,况且他有自己想做的事,那事还伴随着危险,他也不想连累虞绍承。
想到这,虞绍燮忍不住的看向萧融,他到底是不想连累萧佚,还是不想带着萧佚?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虞绍燮没有问萧融,不过就是他问了,萧融也不会回答他的。*
这几日的陈留可以说是无比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亲朋好友的通信而赶了过来,虽说那一万金需要答出三道题才能被拿走,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目标明确只为那一万金,更多的人是想过来一展自己的文采。
前五日只有第一道题,每一日都会有文章贴出来,一开始是一天一轮换,后来变成了一个时辰一轮换,有人干脆就在百宝街上住下了,遇见好的大家就喝彩,遇见差的大家就激烈的批评,一时之间中央广场聚集了不少人,士人在前面慷慨激昂,当场辩论,而广场之外全是小贩,主要提供的都是茶水点心。
虽说这有跟广场之内那几个赞助商抢生意的嫌疑,但也没人管他们,毕竟人是真多啊,里面的人也有点顾不过来了。……
赵兴宗,新安本地人士,出身寒门,祖上曾经做过御史中尉,一个专门负责监察武官听不听话的官,结果祖上太实诚了,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一个报告一个,成功把自己报告到牢里去了。
官场套路太多,赵家人实在招架不住,于是集体从长安返回新安,倒是借此避过了好几场灾祸,不管是大雪还是胡人入侵,对他们来说都没有性命上的影响。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其他赵家人都怕了,但是承载着赵家人殷殷盼望的赵兴宗不怕,从得知自己名字什么意思的那一刻起,赵兴宗就有了一个伟大的梦想。
如今他已经及冠,也摩拳擦掌的准备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但是他有点纠结。
他究竟是要去效仿祖上,直接给皇帝干活,还是吸取祖上的教训,去一个没什么套路的地方干活呢?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镇北王那个大老粗居然要开千人文集了,而且还放出话来,谁能解出文集上的三道题,谁就能拿走一万金。
赵兴宗眼睛一亮,立刻就收拾包袱准备北上。
他不是冲着那一万金去的,也不是冲着观察镇北王人品去的,他是冲着看热闹去的。……
过码头的时候,看见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士人不在少数,赵兴宗还担心过会不会被拦下来,其实没必要担心这个,因为那时候萧融刚脱险没多久,南雍正焦头烂额着,哪有工夫管码头上的事情。
顺顺利利过关,又一路往北前进,终于到了陈留城的时候,赵兴宗先是被那些忙着夯实城墙的小工震惊到了。
因为他们居然在吃饭,不是清汤寡水的粥汤,而是真的粟米饭!
虽说就一小碗吧,那也是饭啊,许多小工都不吃,而是赶紧用布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赵兴宗惊呆了,镇北王对服徭役的人这么好吗,他忍不住的前去打听,想知道他们是每天都有饭吃,还是就这两天才有,为的就是给他们这些前来参加文集的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问的那个人当场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是义阳太守那样,抓壮丁做苦力,还不给苦力吃饱饭,镇北王让我们来做工,不仅管饭,还给工钱呢!走开走开,最烦你们这种人了。”
赵兴宗:“…………”
他大约听出来了,这人以前是义阳人,既然都来这边做工了,估计是在义阳待不下去,所以前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而这类人还有一个固定的名字,流民。
流民被抓到城里做工不新鲜,但流民做工的同时给饭还给钱,这就有点稀奇了,难怪镇北王能一口气拿出一万金来当彩头,这是真有钱啊。
如果镇北王不给这些流民工钱,赵兴宗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可他给了,赵兴宗就忍不住的眨了眨眼,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
几个铜板不能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可最起码能让他们再吃一顿饱饭,有,总比没有要好吧。
离开了城门处,赵兴宗正要去找地方安顿,然后就听到附近巡逻的镇北军提醒自己:“若是参加文集,百宝街上就有客栈,那里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而且离你们要去的文集很近。”
赵兴宗愣了一下,他看向那个镇北军,那个镇北军则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指了指百宝街的方向。
赵兴宗:“……多谢?”
镇北军摆摆手,意思是不必客气,然后继续提醒下一个人。
赵兴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依言过去了,毕竟相比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他觉得镇北王应该不至于让他的手下坑自己,终于找到百宝街,看着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赵兴宗的下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好整洁的街道。
好奇怪的门脸。好多的士人!
他没去过金陵,但他感觉金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整条街上摩肩接踵,而且到处都是士人说话的声音,每个人的话题还都不一样。
士人甲:“不不不,昨日戌时的第二篇才是魁首!”
士人乙:“买文房四宝送香囊,我要这香囊有何用,还不如给我一把油纸伞。”
士人丙:“如今戏园可是一位难求了,我想加钱进去看都不行,这戏园到底是谁家开的,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士人丁:“那家食肆究竟在哪?也不说清楚了,本公子都在这里转了三圈了!”
赵兴宗:“…………”
这四句话他是一句都没听懂,但他也不慌,慢慢合上自己的下巴,赵兴宗坚定的走了进去。
一看就是有很多热闹可以看的样子,他来了!……
接下来赵兴宗就忙到飞起了,几乎是醒了就要出去,入夜之后很久才会回到客栈。
他一天的行程是这样,首先要去广场看昨日的文章,好在如今已经有人整日在那盯着了,如果是很平庸的文章,大家就不管它,如果写的不错,就会有人抄录下来,然后在大家当中传阅。所以最近在那守着的人变少了,经过那座金山的时候,大家也能做到目不斜视了。
至于会不会偷偷的用余光看……咳,这就不要管了。
看完文章之后他就要立刻赶去藏书阁,因为镇北王建的这个藏书阁不大,仅仅能容纳五十人在里面翻阅,最开始有人找不到位子就只能站着,但站的人多了连坐的人都受影响,后来镇北军就派人来维持秩序,一天就让进去五十人,人满了就把门关上。
许多人都抱怨里面的人进去了就不出来,后来便又出现了一个规定,藏书阁多了一个管事的,这个管事的特别会记人脸,谁在里面待足了半个时辰还不出去,就要被这个管事的请出去。……
即使这样能轮到进去看书的人也不多,所以必须尽早排队。
唯一让赵兴宗感到欣慰的,就是那些世家子不屑进入藏书阁,所以基本都是他们寒门的人在争抢,不管怎么说,至少竞争对手是少了。
而在藏书阁待了半个时辰,争分夺秒的看完半册书之后,意犹未尽的赵兴宗就被请出去了,他看看外面还在排队的人们,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下一步便是去吃饭,连续看了两天展示的文章之后,赵兴宗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得不到那一万金了,但他还是打算继续参与下去,毕竟藏书阁里有那么多的书,他想等全都看完了再走。
吃完饭,赵兴宗擦擦嘴,然后就前往下一站,那个一位难求的戏园,他都来了好几天了,居然一场都没轮上过,因为跟藏书阁不一样,戏园是谁都能进的,陈留百姓们又不需要赶场子,人家直接在戏园排队等候就好。
戏园一天只演两场,这个规矩也被无数人抱怨过,甚至有人怨气很重,都直接去官府报官了,可是戏园仍旧我行我素,任你们说什么,他们就是不加场。
赵兴宗打听过,据说这几天戏园演的都是同一场戏,根本没有变过,这也能吸引这么多人吗,那应该挺好看的吧,坏了,更想看了。……
在前去戏园的路上,赵兴宗又看见一个告示牌,陈留的告示牌是真多啊,广场上有,百宝街上有,官府门口有,城门口也有,这些告示牌上既贴着各处的规矩,官府发下的公文,也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如这个,羊毛的妙用:你知道羊毛也能纺成线吗?你知道羊毛怎么处理更加柔软吗?你知道哪种羊毛铺床上、哪种羊毛穿身上吗?
赵兴宗:“……”
而且除了广场上那个告示牌,剩下的告示牌旁边都站着一个人,这人是专门负责朗读这些告示的,赵兴宗经常看见有百姓过来,怯怯的指着上面的一张纸,然后旁边站着的人就开始面无表情的朗读,等他念完了,百姓们立刻感恩戴德的冲这个人行礼,这人估计也是见多了,表情都不带变的,只安静的站在那,等着下一拨百姓过来。
这些百姓胆小,但是也有胆大的,胆大的百姓干脆就站在那里不走了,他也不捣乱,就这么等着,等到其他人过来想要听告示牌上的内容,然后他就跟着一起偷偷听。
一开始赵兴宗还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后来就知道了。
他是在偷着学认字。……
看见这一幕,赵兴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陈留处处都跟别的城池不一样,这些百姓似乎也跟别的百姓不一样,不,或许是一样的,但因为他们在陈留,所以他们可以做这些事,别的城池的百姓根本就没有选择胆大和胆小的机会。
摇摇头,赵兴宗加快步伐,这回他来得比较早,而且这场戏确实是演了好多天了,来看的人比前几日稍微少了那么一点,所以今日就让他排上了。
坐在二楼的一个小角落,赵兴宗别扭的挪了挪椅子,虽说是排上了,但这位置有点挤呢。
他忍不住的看向跟他同坐一桌的仁兄,这人也穿着士人服,但人高马大的,而且坐姿特别豪放,岔开两条腿,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发现赵兴宗在看自己,这人居然还挑衅的看了回来,他微微扬眉,那意思是,怎么着,你不服?不服咱俩就单挑。
赵兴宗已经怂了,毕竟这人看起来真的好凶、也好能打的样子,但在他无声的认输之前,赵兴宗对面的男子突然咳嗽一声,那位仁兄立刻露出了一个真麻烦的表情,然后把脑袋转了回去。
而另一男子以拳抵唇,又闷咳一声,顺便抬腿撞了一下那位仁兄的膝盖,那位仁兄一脸的不情不愿,却还是把自己的腿收拢起来了,依旧是岔开的,但不再占两个人的位置了。
那位仁兄盯着自己身边的人,颇为咬牙切齿的开口:“你怎么就知道说我,分明是他先——”
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的膝盖又被撞了一下,那个男子抬起头,赵兴宗的下巴顿时又掉了下去,因为这人长得太美了,见到这人,他算是终于明白什么叫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了。……
萧融根本没去看对面这个士人,他只压低声音对屈云灭说:“前三折的戏每五日换一场,今日不看就要等到你再回陈留的时候了,莫非你要将看戏的时间都用来关注生人吗?”
屈云灭十分的不服气,但他知道萧融说的有道理,这戏是萧融安排的,故事都是他口述,然后别人填词,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萧融的作品,他出征在即,确实不该让一个生人搅了他们的兴致。
屈云灭是这么想的,他也准备好好看戏了,但就是这时候,他的余光看见赵兴宗那呆滞的眼神,还有他那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傻样。
缓缓反应一秒,这回萧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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