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眠那时候在公交车上忙着掏鸟,哪里还想得起来提前跟林季同说。
他咳了咳,道,“忘记了,再说了,也没等多久。”
他说话的时候,林季同便垂眸打量着他。
现在的宋时眠和当初他们见面的时候比感觉变了很多,人没了当初瘦,肤色红润,皮肤水灵灵的,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被养得很好。
可林季同并没有多开心。
他的眸色有些深,但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小眠结婚了就是不一样,约你都约不出来。”
这倒不是宋时眠故意不同意他。
林季同约他那段时间刚好是他发现厉潮身份的时候,每天和另外一个人格斗智斗勇的,哪里还有时间干别的?
他干笑一声,“那段时间太忙了,这不忙好我就来了。”
“是吗?”林季同语气淡淡,“我还以为小眠跟另一半过得太快活,忘记了我这个学长呢?”
“哪能呢?”宋时眠道,“我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吗?”
林季同笑了声,“依我看啊,你就是这样的。”
他这一打趣,两人有些紧绷的氛围顿时缓和了下来。
他们吃的是一家韩式烤肉,林季同已经提前预订好了位置,去了就能直接吃。
他拿着菜单坐在宋时眠对面,“小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时眠伸出手,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还好杯子是空的。
他扶起杯子,不知道周围还放了什么,动作有些拘谨。
“我都行,不挑剔的,学长你看着点就好。”
林季同于是便看着点了。
对一个盲人来说,林季同的确很绅士,把所有活都揽了过去,几乎不需要宋时眠做什么,只要等着吃就好。
作为被照顾的那个,宋时眠却显得有些慌乱,在第三次伸出左手捞了个空后,林季同有些无奈地提醒他,“小眠,杯子在你的右手边。”
宋时眠有些尴尬地换了右手,在差点又碰倒杯子后,终于摸到了水杯。
他喝了口水,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新地方,有些不习惯。”
其实是他和厉潮吃饭,杯子永远放在他顺手的左边,和他在一起,他永远没遇到找不到水杯这种尴尬的问题。
林季同看着他的动作,善解人意的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没事,下次找不到可以叫我,刚烤好的,尝尝。”
宋时眠便摸索着夹起来,尝了口。
肉刚一入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嚼了两下后忍不住抽出一张纸吐了出来。
察觉到林季同有些诧异的目光,宋时眠更尴尬了。
“抱歉啊学长,我不吃肥肉。”
林季同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是我的错,只是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没发现你不吃肥肉呢。”
那是因为他都不点。
而且那时候他眼睛还看得见,没沦落到需要别人投喂的地步,不吃的都被他挑出去了,他又不好意思往外说,所以林季同自然不知道。
见他的表情隐隐地有些反胃,林季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随手拿了瓶汽水递给他,“喝点汽水压一压。”
宋时眠接过他递过来的汽水喝了口,然后表情又凝固了。
林季同察觉到了,朝他看去,“怎么了?”
宋时眠弯腰,把汽水吐在了垃圾桶里,连灌了两大杯白开水才压下去。
“抱歉啊,我喝不惯荔枝味的东西。”
林季同看着手里荔枝味的汽水,“……”
他的表情有些裂开,但最终还是收敛了下去,露出一贯温和的笑,“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
宋时眠挠了挠脑袋,尴尬得无所适从。
和厉潮在一起以来,他再也没吃过他不喜欢的东西,入口都是他能吃的,时间久了,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吃。
没想到,在一个区区的烤肉店,不到半个小时就让他踩雷了两次。
虽然刚刚掏了人家的鸟,但现在,有点想吐的宋时眠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想厉潮了。
这事也不能怪林季同,毕竟是他之前跟他说他什么都吃来着。
宋时眠抽了张纸擦嘴,有些愧疚,“抱歉啊,我一时间没想起来,给学长你添麻烦了。”
“没事。”林季同笑道,“主要是我请你吃东西,结果吃成这个样子,作为东道主,倒是我的失职了。”
他放了块纯瘦肉在宋时眠跟前的盘子里,“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没发现你有这么多不爱吃的,是学长的错,学长跟你道歉。要是还有什么不能吃的,都一并给我说了吧,省得发生刚刚那样的乌龙。”
宋时眠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
要说他不吃的,那可多了。
用他妈之前的话来说就是,钱也没几个,生了个娃矫情又难养。
但怕再发生刚刚的乌龙,宋时眠还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都跟林季同讲了。
越讲林季同脸上的诧异就越发的明显,到最后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总结起来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吗?”
宋时眠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赧然的笑。
看着他的笑,林季同的心底像是被一把小刷子扫了一下似的,有点痒。
他心头一动,温柔道,“小眠这么难养,你丈夫能照顾得过来吗?”
宋时眠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和厉潮的事,闻言吃了块肉,掩饰般地低下头,“还好,可能他记性比较好吧。”
其实这种琐事,光是记性好不顶用,得有耐心,还得把人时刻放在心上。
他被厉潮照顾得习惯了,直到今天和林季同吃饭,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水杯都放在他顺手的地方,原来只要他不说,他不喜欢的菜根本就不会消失在餐桌上。
听他说完,林季同的眼神暗了瞬,“上次见他,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平时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宋时眠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着回答了林季同的问题,“没有,他只是对外话比较少,其实对我很好的。”
“可上次听你说,他只不过是个超市职员,工资不高,也没什么学历。你看你,名牌大学毕业,成绩一直是专业前几,如果不是眼睛问题,A市的各大公司岂不是任你挑选……”
宋时眠搁下筷子,“学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他脸色沉下来,林季同耸了耸肩,“小眠,你别生气,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他这样的人对你来说,终究不是良配。”
“学长。”宋时眠道,“你找到很好的工作,请我吃饭,我很开心。但是我很爱我的丈夫,和他关系也很好,学历和金钱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样说他。”
他这话说得有些重,林季同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为了一个男的,你就这么说我?”
宋时眠深吸一口气,“那不是一个男的,那是我丈夫。”
这回,林季同脸上的和善再也挂不住了,脸色有那么一瞬变得很阴沉,“所以在你心底,一个刚结婚几个月的男的比认识了几年的学长还要重要?”
宋时眠有些无奈,“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你们一个是我很好的朋友,一个是我爱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而且作为朋友,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林季同死死握着手里的筷子,看着宋时眠坚定的维护厉潮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
“小眠,你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
“学长。”宋时眠打断他,“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学长,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林季同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半响后,他狼狈地笑了声,“小眠,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啊……”
“怎么会呢。”宋时眠举起杯子,声音温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你对我来说算得上半个亲人,在我心底,你的地位谁都撼动不了。”
林季同沉默了瞬,最终还是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下,“油嘴滑舌的,我啊……说不过你。”
这个话题就这样潦草的揭了过去。
吃到一半,林季同中途来了个电话,医院来了个病人,需要他出趟急诊。
宋时眠坐他对面,虽然没听到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通过林季同的话猜出了个大概,“学长,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待会自己回去。”
医院那边催得急,但把宋时眠一个人丢在这里又不太好,林季同神色有些犹豫,“这……”
“没事。”宋时眠道,“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医院的事要紧,你赶紧去,毕竟人命关天。”
林季同没办法,只能抓起外套站了起来,“抱歉,本来还想跟你叙叙旧的,没想到出了事,改天我一定给你赔罪。”
等到林季同走了,宋时眠一个人对着满桌的狼藉也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他招了招手,“那个,服务员……”
服务员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礼貌的询问他,“先生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宋时眠摇了摇头,“买单吧。”
“啊……不用,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对此宋时眠也没说什么,他拿起身边的导盲杖站起来,“那可以麻烦你带我到门口吗?”
出了烤肉店,冷风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扑,期间还夹杂着几颗冰冷的雨滴。
天快下雨了。
周遭行人匆匆,宋时眠找到一块墙壁靠下,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可能是恰好遇到下班高峰期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快要下雨了,打车软件里排了很长的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他。
宋时眠拿着手机思忖。也不知道他现在打电话给他“联姻”的老实人丈夫,对方会不会来接他?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惊雷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宋时眠往墙那边又靠了靠,可毕竟能躲的范围有限,再加上他看不见,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没一会他身上就湿了大半。
耳边匆匆的步伐渐渐停歇,没一会,他耳朵里只有哗啦啦的雨声,雨水冰冷又无情地往他身上拍。
宋时眠握紧手里的导盲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雨太大了,除了雨声,他什么都听不见,恍惚间,他甚至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孤零零地,等着倾盆的大雨将他淹没。
脚步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点急促的意味,却奇异地把宋时眠所有的听觉都剥夺了过去。
他的指尖搭在导盲杖上,随着脚步的落下轻轻地点了点。
一下接着一下。
在他手上动作停下的瞬间,一个人站在了他跟前。
在那一刻,所有风雨都被阻隔。
潮湿的水汽伴随着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涌进鼻腔和耳朵,指尖和心脏一同变得发麻。
空气变得安静起来,对方不说话,宋时眠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宋时眠才听见前面的人开口,声音压低,听起来有股阴翳的调调。
“一个人?”
宋时眠很突然地笑了起来,眉眼弯起,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显出一种异样的明艳。
“是啊,一个人,先生要帮帮我吗?”
对面沉默了瞬,雨伞往他身上倾斜,“那你要给我什么报酬?”
青年的手勾上了男人的脖颈,脸挨着他,整个人仿佛带着馥郁的香气,“你知道的,我一个盲人,看不见,也没带钱,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靠得近了,宋时眠好像听见了对方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动静。
但说话的声音听着依旧冷静无情,“我们素不相识,你知道的,我不干赔本的买卖。”
“可是……”宋时眠踮了踮脚,几乎是把自己送到对方怀里,“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在这大雨里吗?”
淋了那么一会雨,他身上单薄的白色T恤已经被打湿,就这么紧紧贴在身上,隐隐透露出肉色,若隐若现地展现在男人眼底。
撑着伞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鼓动的青筋暗示着主人的内心远没有那么平静。
不忍心。
怎么会忍心呢?
光看着他孤零零地站在雨里,他心都要碎了。
雨下得更大了,最终这场对峙败在了宋时眠一个小声的喷嚏里。
他几乎是被男人单手搂着抱起来塞进了车里,明明他几乎都湿透了,可伞还是无条件往他那边倾斜,短短一节路,男人的肩膀湿了大半。
车里开了暖气,在瓢泼的大雨里隔绝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宋时眠缩在副驾驶上,搓了搓手臂,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干燥的毛巾落在了他头顶。
他仰着头,乖乖地任由对方给擦头发,发冷的脸色渐渐回暖。
宋时眠一边享受着对方的服务,一边又忍不住嘴欠,“这位先生,我们素不相识的,你对我这么好真的合适吗?”
落在他头顶的手僵了瞬,然后是男人没什么感情的笑声,“没关系,我会自己收利息的。”
宋时眠直觉不太妙,往后缩了缩脖子,被对方的大手卡着捏了捏,“怕了?可现在已经晚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拉过安全带给他系上,启动了车子。
身上湿了,坐着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扯了扯衣服。
旁边的人看见了,没说话,默默加快了速度。
开了一会,宋时眠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好像没跟你说我家在哪里吧?”
他看不见的是,越往前走,周边的车子越来越少,高楼大厦渐渐消失,树木和丛林逐渐多了起来。
一时间,公路上只有这辆安静行驶的迈巴赫和漫无天际的雨幕。
男人抬起指尖敲了敲方向盘,黑色帽檐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宋先生,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些?”
裤子也湿了,黏在宋时眠身上有些难受,他换了个姿势,语气夸张,“什么!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后抓住旁边的车门,扯了下裤子,“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显然,他浮夸到极致的惊恐演技取悦了男人,“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不要上陌生人的车吗?”
“还是说,你这么容易就忘记刚刚在公交车里发生的一切?”
宋时眠想问他,被掏鸟的滋味爽吗?但鉴于自家老攻刚刚才冒着大雨来接他,他打算短暂地配合一下对方。
“原来是你!你要干什么?”
靠!不会是找个小黑屋把他关起来这样那样吧?
宋时眠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还有点刺激。
雨越来越大了,偶尔伴随着阵阵惊雷落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在雨夜里行走的车仿佛是大海上孤独航行的一艘扁舟。
到了最后,连路灯也变得稀疏,最终车子停进了一栋別苑。
别苑里很安静,里面连灯都没有亮,只有庭院里立着几盏光线昏暗的路灯,头顶树木高大,枝叶在黑夜里影影绰绰的一片。
雨声落在枝叶上,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这回,宋时眠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不安。
“这是哪里?”
男人熄了火,开门下车,然后上了后座。
宋时眠看不见,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只知道他身上的安全带被一只手解了下来,然后座椅往后倒,他被抱到了后座。
“等等……”他的手撑在男人肩膀上,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男人的指尖在他胸前蹭了下,在滂沱的大雨里,后座的气温逐渐攀升。
“当然是,收取乘车的利息。”
他的眼神落在宋时眠半湿的衣服上。
庭院灯光昏暗,照在青年身上,朦朦胧胧的一片。
曲线很明显,腰肢也很柔软。
而这一切,是在无人的雨夜里,只有他能欣赏到的美景。
看够了,他才伸手把青年的T恤脱了下来,“衣服湿了,可别把宋先生淋感冒。”
他像拆礼物,一点点地剥开,然后拿起放在后座备用的衬衣,宛如包装礼物一样,又给他穿上。
衬衣对宋时眠来说很大,哪怕扣到最上面那颗扣子,可他依旧露了截精致的锁骨在外面。
随着他的呼吸,锁骨被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男人的眼神骤然加深,忽然扣住他的脑袋,把人往下带。
雨不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与此同时还有万物被洗刷干净的清冷气息。
可狭窄的车里却被另一种味道所取代。
光影朦胧,黑色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在昏暗灯光下折射出让人心惊的白,入手如暖玉,指尖扣着,稍一不注意,就留下印记。
只有衬衣还穿在他身上,扣子解开几颗,领口往下滑,半截肩膀要露不露。
可衣摆又很长,长到几乎到了腿部,质感很好的垂着,掩盖一切。
只有偶尔的声音混合在雨声里,听不太真切。
宋时眠的背几乎快顶着车顶。
他弓下腰,张嘴咬住他的肩膀,汗水和泪水一并滚落。
“外、外面……”
男人的手一只在他腰上,一只放在后颈,安抚地捏了捏。
“没有人。”
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黑夜里,他的那双眼睛暗沉沉的,翻滚着无边的暗色。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忽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短暂的光亮劈开世界,照亮了宋时眠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他的呼吸加深,仰着头,肤色白腻,身上蒙着一层轻薄的汗,手撑着男人的肩膀坐在他身上,身体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漂亮得不可思议。
七月的一场暴雨来得迅猛又漫长,而别苑里的迈巴赫摇摇晃晃直到深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的雨声拍打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地淋了一地后,这场暴雨终于迎来了尾声。
在宋时眠合上眼皮之际,他感觉有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是车次的乘车费用,多谢款待。”
梦里,宋时眠狠狠地竖了个中指。
宋时眠是被电话吵醒的,打电话的是她外婆。
时间不知道几点,周围很安静,宋时眠拿着手机倒在床上,宋英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眼睛睁都睁不开。
“……你舅还怕我跟着他们一块去闹,特地打电话给我,让我别去。我是那种人吗?我呸!那些人就是贪,收了人家的钱还嫌弃不够多,现在好了,施工队停了,人都撤走了,别说要钱,恐怕连之前的赔偿也要没了……”
说着说着她完全听不见宋时眠的声音,狐疑道,“乖孙,你在干嘛呢?”
宋时眠挣扎着发出一句模糊的声音,“啊……在、在呢。”
宋英道,“你不会还没起吧?”
“哎哟,这都早上十点了,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这个点都不起?是不是又熬夜了?我得打电话给小潮,让他教训你。”
宋时眠心想,要不是厉潮,他能这个点都不起吗?
见他实在困得紧,宋英无奈,只能挑着要紧的给他讲。
“家里拆迁,分了房子,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星期搬家,叫上小潮来新家吃饭啊!”
她说话嗓门大,听她吼了那么一会,宋时眠终于清醒了点,“搬家要我们来帮忙吗?”
“不用。”宋英道,“你舅喊了什么搬家公司,直接一车就拉过去了,过来吃饭就成,特地选了周末的日子,小潮应该不上班吧?”
宋时眠抱着被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不清楚呢,我到时候问问他。”
“一定要来啊。”
“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宋时眠发了会怔,脑海里的那点睡意终于消散得差不多。
他翻身坐起来,伸手摸了摸底下的床铺。
很柔软,入手的质感很丝滑,和他家里棉质的床单触感根本不一样,空气里浮动着不知名的熏香。
这不家里。
也不知道厉潮给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宋时眠试着喊了喊厉潮的名字,等了许久都没人答应,他无奈只能翻身下了床。
导盲杖这个时候也不见踪影,宋时眠只能靠着双手摸索着前进。
房间很大,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一会才摸到墙,沿着墙往前走终于找到了门。
宋时眠试着把门把手往下按,当门被拉开的瞬间,他在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没被关小黑屋。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厉潮?”
他又喊了声。
依旧没人回答。
宋时眠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摸到了外面的栏杆,下面悬空,卧室应该在二楼。
他顺着栏杆以乌龟的速度慢慢往前移。
周围很安静,当空气里响起开门的声音时宋时眠愣了下。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不太确定地开口,“厉潮,是你吗?”
厉潮提着吃食,一抬眼就看见宋时眠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只差一步就踩到了下楼的台阶。
他的脸色变了变,“别动。”
宋时眠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下。
他伸手抓住栏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风朝他奔了过来。下一秒,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将他往后带。
直到远离了台阶,男人紧压着的唇才稍稍缓和。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醒。”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宋时眠得睡到十一点左右,没想到今天才十点他就起来了。
宋时眠抓着他的衣服,缓了好一会才知道自己差点踩空了。
他摇了摇头,“外婆给我打电话,被吵醒了,我喊了你,没人答应我才出来的。”
厉潮一只手拎着饭,只能松开圈住他腰的那只手,掀开他的衣服,又撩起他的裤子,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看了半天,伤倒是没看见,但昨夜留下的那些痕迹一晚过去非但没消散,反而更加深了,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惹眼得紧。
宋时眠把衣服从他手里抢救回来,“干什么!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大早上的,他实在是不想体验昨晚腰直都直不起来的感觉了。
可怜的他,四舍五入都是快要奔三的人了,平日里还是个从不运动的死宅,那样高难度的动作简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青年着急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猫,看得男人没由来的有些想笑。
他拉着宋时眠的手,带他去旁边的电梯,跟他解释,“楼下的房间没铺床,只有二楼有,不是故意让你睡楼上的。”
昨天进来的时候太晚了,他来不及收拾楼下的房间,只能先带他来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