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柳言自己踏了几步,靠近谢辰身边,神色如常,喉间微动,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她身边站着的就是永安君啊。
活生生的。
但她还记得正事。
“谢公子在看青樱姑娘?”
谢辰觉得这个问题略失水准,不由笑道:“满场只有她最美,看得自然是她。”
楚柳言闻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了身后自若坐在原位上的承安大帝。
谢辰下意识随她看了过去。
楚千泽凤眸微眯,他自然是听到了那番对话,心中毫无波动,神态变化却让本就心虚的楚柳言连忙收回视线。
脑中小人疯狂拍打小人。
动作怎么就没有跟上脑子啊啊啊,这下好了,谁都知道她拿承安大帝和下方的花娘进行容貌比较了。
谢辰慢一拍才反应过来楚柳言方才那一举动的意思,唇角弧度扩大,故作迟疑的开口:“若是令兄……”
楚柳言连忙打断谢辰即将脱口而出的危险话语,若是说下去,她就不是两位的助攻小能手,而是一根搅屎棍了!
“兄长素来不近女色,不用叫他过来强行凑这个热闹!”
谢辰:“是吗?那还真是可惜。要知道青樱姑娘可是难得的美人。”
楚柳言:“……哈哈,自然。”
谢辰笑着,他看着那位随意翻阅诗作的青樱姑娘,容色无双是其一,一身的气质在这喧闹的第一花楼之中却是独特。
月色灼灼,他看着有些眼熟,这份故作的高雅淡漠……倒是有些像身后坐着的公子。
楚柳言这次终于认真动了动她的脑子,“谢公子今晚也想被青樱姑娘挑中吗?”
别啊,那样的话,她今日带承安大帝过来,岂不就是单纯走了个流程,丝毫没有干预到这个情节点?
谢辰动作微顿,心觉这个姑娘有些过于坦荡了,这里的男人想要被青樱姑娘挑中还能有什么目的,但他看向对方,隐约觉得对方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谁不想呢?”谢辰含糊回答,笑得眸眼弯弯。
楚柳言委婉道:“青樱姑娘正在挑诗,谢公子方才似乎并未作诗呈上去?”
夏卓璐凑近了些:“青叶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吧,你在四楼见到我们之前,我们就已经将诗呈了上去,表弟那诗虽不惊艳,但韵脚有几分意思,我看了,在一众含蓄的诗作之中极为直白,说不定运气一好,就被青樱姑娘看中了呢?”
他略显得意。
楚柳言闻言却有些恍惚了,她哦了一声,然后默默走开了。
夏卓璐摸了摸脑袋,“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吗?怎么听完就走了?”
看着闷闷不乐的。
“她不会?”夏卓璐对谢辰使了个眼神。
不会是真的对表弟动了几分心思吧?
谢辰微笑:“不会。”
夏书意撑着脸偷听身后的聊天,突然想起什么,“堂哥你今日不该在国子监上课吗?我回去就要告诉父亲,你请了假却来花楼寻乐子。”
到时候她被罚,他也逃不掉。
夏卓璐眼皮一跳,“我这是有特殊原因的!”
定国公的嘱咐,不过这花楼确实不敢来,还是带着表弟一起。
不不不,明明是表弟带着他来的。
夏卓璐心下还是不安,松了谢辰,脚步匆匆到了堂妹身边。
两人一番辩驳,最后看起来像是达成了共识,面上都露出点满意的神色。
谢辰听到国子监三字眼皮亦是一跳,纵使不太明显,但是眉心是实打实地飞快皱了一下。
他曾任国子监祭酒,当时天下尚未安定,为了稳定局势他临时接过祭酒一职,在国子监内呆过一段时间,考察教授并调用填补朝堂空职,几年下来脚不沾地生生累病了几次,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梁朝朝堂之上大半官员私下不论亲近,都要执师礼唤他一声先生。
事后他最先撂下的官职便是国子监祭酒。
此时乍然听到熟悉字眼,那些几乎已快蒙尘的记忆又扑面而来,眉心亦是涌起熟悉的抽痛感。
楚千泽不知何时走到了的谢辰身边,“谢公子刚刚回京,想必过些日子定国公也会将你送往国子监。”
他说的清淡,并没有其他意思,权贵之弟进入国子监渡上一层金是常事,可惜抱着这种念头的人是多,也多的是受不住国子监的严苛,既然不能毕业,也就没有必要在里面浪费时间。
他说完后,却见轻慢含笑的公子面上突兀一僵,而后呆怔片刻,扇柄猛地敲击手心。
“险些忘了!”
楚千泽撩眼看他,谢辰笑道:“我这个性子在国子监是待不住的,还要多谢林公子提醒。”
他还真忘了这一茬,到时候若是真被祖父塞了进去,谢辰真怕他看到戒尺便要习惯性接过,到时候两重身份在熟悉的环境中会无意识混淆,只怕要费上不少心思。
谢辰心道今日这一趟走的很值。
这时夏书意撑住上半身,有些新奇道:“青樱姑娘在选诗了!”
“青樱姑娘在选诗了!”
这一声不止是夏书意率先新奇出声,隔壁相隔着的雅间也传来类似喊声。
谢辰单手拢扇,亦是略觉新奇的走了过去。
先前呈诗谢辰虽然参了一脚,但是中间的赏诗谢辰却没有多加关注,闻言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他虽然最初想借着这位花魁来狠狠抹黑一把自己的名声,最好是一路黑到底的那种。
但是这种在花楼中的诗会他没亲身来过,其中许多他也不甚了解,方才更是划水许久,此时听到外面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也不由生出几分侥幸的心思。
“虽然这么说有些侥幸。”夏卓璐说,“但万一被挑中,那可不就是白掉下来的馅饼?”
没费多少力气得来的美事,可不就是上天白掉下来的馅饼?
谢辰颇为赞同的点头,两人站至一处,两个扮了男装的姑娘颇有眼色的向后退了一步,为他们让出了位置。
夏书意好奇看了一眼谢辰,方才正热闹的时候不见对方上前,快要结束时才过来看了几眼,如今末端又应和着便宜堂哥表现出了些许求色模样。
她眼睛转了转,但她到底也只是个单凭喜好了解历史的业余学生,根本不能扒到这位在历史长河中露出的那些人生痕迹。
几人或松或散的聚在一起,反倒衬的落在身后的楚千泽好似孤单一人,他玉身长立,姿态极稳,转眸落在身后空位时微顿,转身本要坐下。
他对挑诗会的兴趣并不大,也不曾感到独立一旁有什么黯然情绪。
楚千泽坐下时将面前茶水推了些,今日从醉霄酒楼转到第一花楼,茶水已经喝的够多了,他刚要收回视线,目光滑到了对面位置上已经空下来的壶盏。
那里原本装的是第一花楼最好的酒酿,如今被人喝了个干净,楚千泽神态平静收回视线,沉吟片刻,又看向背对于他的谢辰。
似乎比起美人,这位更喜美酒。
一声银铃响起,今日被挑出的人便定了下来。
台上人传声,整个四楼都听到了那句平和又清晰的声音。
“——作出《春樱》一诗的谢公子!”
谢辰一怔,指尖一松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折扇,而后回神,心情有些奇妙,他含笑借着把玩的动作,掩饰了他在这方面的青涩。
夏卓璐比谢辰更惊讶,“表弟你今日艳福不浅啊!挑诗会月月都有,青樱姑娘却不是真的每月都会挑,偶尔三两月才会选出一首,你这才回京,运气却都压过不少人了。”
他酸溜溜的说完之后,又满心困惑。
“你那诗好在哪了?”夏卓璐郁闷,“他们不会是拿错了吧?”
他现下完全忘了之前才大力肯定了表弟的诗,纵使其中有许多水分,但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夏书意刚才看了大半场,此时开口给出了原因:“马上临春,又带了樱字,加之韵脚活泼非常衬景,青樱姑娘听了很高兴,内容虽浅白,但朗朗上口,多半是为了个好彩头。”
反正没有特别惊艳的诗作,既然如此,选了一首挑不出太大毛病,又讨自己喜欢的诗作也很正常。
夏卓璐看过去,“谁这么说的?”
他心中稀奇。
夏书意指了指台上的红衣美人,“青樱姑娘自己说的。”
夏卓璐无话可说,虽然为表弟的运气感到高兴,但是他若是带着妹妹回去后,对着定国公府的人说,他们的公子今日在花楼中过夜,第二日定国公会不会直接找上门来?
从进了这花楼开始,夏卓璐就从未想过他与谢辰两人会被挑中的可能。
此时面对这桩天降的欢喜事,他犹自陷入苦恼。
谢辰听到夏书意那番话却轻轻挑了眉,这些话给他感觉就像是拿到了目标之后,想着法给出对应的话术。
他凝眸看去,台上那位青樱姑娘拿着那张纸,美眸含笑视线微挪,似乎在找诗作的主人,谢辰把扇面的手不由向上抬了下,眸眼微压,心中稍作思量。
“你要留下过夜?谢公子今日喝了不少美酒,我以为谢公子对美人没什么兴趣。”楚千泽不知何时融入几人之中,此时开口笑意微淡从容,极为自然,他视线划过舞台上的人影,淡淡收回了视线。
谢辰侧了下头,看见身后一步之遥的林公子,眨眼笑道:“自然要留下,开年的好运气,不接可是会倒霉一整年的。”
楚千泽敛眸不语。
他是知道青樱她们挑了谢辰的原因,这句话本就不该多说。
本就是徒劳。
楚柳言心中着急,承安大帝倒是再多说几句啊,书中对这一段一笔带过,她压根不知道永安君究竟有没有真的做过什么。
说来也是,她根本不能确定此时永安君的心思,一切看似偏离了轨道,却又隐隐有着被轨道拉扯回去的迹象。
【所以说,永安君现在到底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啊???难不成,是个被掰弯的?】
书中关于这一点含糊无比,因为感情发展太过顺其自然,致使楚柳言此时干坐在原地满心抓急。
果然,一切言语,衍变成为真实世界时,都将会出现不少模棱两可的漏洞。
楚千泽耳朵听了一句,眉心下意识蹙起,他看了一眼出声的楚柳言,面上情绪莫名。
什么叫喜欢男子?
自幼一切教导皆符合天地伦常君子刚德,心术方面完全靠着天赋成长起来的年轻帝王,视线看得太远,天地阴阳一事在他眼中再为正常不过,从未接触过这种逆伦言语。
楚千泽是王朝未来且唯一的帝王,无人敢将这种事瘫在他的面前,纵使旁人坚信其不会沉迷于情.欲一事,但也担心这种能够挑起人类心底新奇恶劣心思的事情,会招来尚且年轻的帝王的关注。
且成为他的污点之一。
在他们眼中,帝王的兴趣缥缈无踪,新奇与钟情之间,后者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存在。
楚千泽心思剔透,很快就想通了那句话背后藏着的所有可能出现的旖旎尘欲,心下情绪一时微妙,他下意识多想了些,眉眼蓦然一滞。
楚柳言丝毫不知自己那句浮想联翩的心思已经被正主听到了耳中,她坐了一会,忍不住探出了半头,看着下方试图让自己的思绪从剧情的安排中挣扎出来。
“谢公子,青樱姑娘是在找你吗?”她说。
夏卓璐接过话头,“应该是,但是表弟你不用特意露头,花楼中人会有安排,结束之后就会有人来接你。”
他只能试图让事情的影响缩小一些。
不料话刚说完,谢辰伸手推开外面一层的遮挡,这层遮挡没有之后,雅间聚在这一处的几人瞬间露在了外面众人搜寻打量的视线中。
夏卓璐:!!!
他转身想要避开,发现夏书意比他的动作还要快,兴许是外面看过来的视线太多,她总算想起了一些避嫌的意思,蹲在下方与他面面相觑。
楚柳言慢吞吞往旁边躲去。
谢辰半身倚坐在那上面,对外面闻声看过来的青樱姑娘张扬弯眸笑道:“在下诗作,承蒙青樱姑娘厚爱。”
他作势拱手,然坐不是坐,站不是站,这一举动满是轻佻胡为的意味,惹得一众闻声看来的人目露古怪。
青樱姑娘见到身骨不正,笑意风流的紫衣公子,眸光一怔,似有流彩掠过,她弯了弯腰回了一礼,温声笑道:“小女担不得。”
她心中稀奇这位定国公家的小公子风采倒是难得,稍稍教养就又是一个京都惹眼的公子哥,偏偏刚回来就栽进花楼,又在众人目光之中,应和了她的话语。
几乎可以想到明日一早,这桩风流韵事便会传遍京都,她现下的名声有多大,事后的影响就会有多广。
青樱起身,借着抬手的间隙挡住了唇边心觉有趣的笑意,她站直后再看向谢辰,眸光蓦然一凝,心下一阵悚然。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主上的身影?!
一晃而过,青樱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确定,掩去面上失态,定睛仔细看去。
并无什么不妥。
就算主上心血来潮亲自来了,也不该和定国公家的这位搅合在一起,青樱心下冷静,面上对谢辰莞尔一笑,“那青樱今夜便等着公子前来。”
谢辰合掌,“自然。”
夏卓璐看不下去,眼见表弟越玩越大,怕他还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旁伸手扯下了那层遮挡,雅间内景被挡住,众人也随之收回视线。
谢辰看他:“我还没说完呢。”
夏卓璐:“表弟,不,祖宗,你为了你表哥明日的自由着想,尽量收敛些啊!”
他语气悲愤。
谢辰笑笑:“我会与祖父分说的,怪不到表哥头上。”
夏卓璐心道那不是怪不怪的事,而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
他摇头叹了一声:“你记得明日去夏府看看我就好。”
说完拍了拍谢辰肩膀。
将要离开时,楚千泽路过谢辰身边唇瓣微动,凤眸微敛,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微一颔首,与楚柳言转身离开。
谢辰眉眼含笑,半扇遮面,看着那位公子一出雅间便被外面守着的侍卫严密包裹起来,眼眸轻凝,面上却无异样。
其实算下来,两人今日并没有说上多少话。
虽不知对方心中如何观想,谢辰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在空荡一人的雅间中慢条斯理合拢手上折扇,想到如今盛世将启的天楚王朝,半晌后,才略释然的吐出一口长气。
再走一遭,藏首藏尾纵得自在,却也不是他心中所想那般畅快。
少年时,求天下永安。
如今天下永安,他亦是少年,却再无少年心气。
第194章 旁听名额
“原来不是我眼花。”青樱捏着圆扇的紫木柄慢悠悠的转着,下面的红色流苏轻巧碰了几下她的手腕,“主上来了怎么来见我们,走了一遭之后就又离开了?”
她抬眸,在外的气势松散开,整个人多了一种懒媚感,撇嘴略显不满。
许瑶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主上的?”
青樱:“在谢公子身后一晃而过,我先前还以为看错了呢。”
相比较青樱的平静,许瑶却有些坐立不安,她开口试探道:“你说主上来这是有什么原因吗?或许是有什么新的命令?”
青樱停了手上的动作,“我说?要我说的话,主上今日就是来看我的挑诗会的,真是可惜了,要是早知道主上来了,就算现场捏造一首诗,我也要挑主上。”
虽然知道那时可能迎来冷场无人露面,但想想也是好的。
许瑶见不得青樱这般作态,皱了下眉,“谢公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到时候试探一下。”
青樱落下圆扇,提醒她:“既然主上跟在谢公子身边,说明对他有兴趣,我们这次挑了他,你猜主上有没有提醒过对方。”
“若是提醒,他今天就不会来了。”许瑶从不怀疑这种事情,“你收着些。”
青樱懒声应好,等人走后,她指尖缠着流苏,想到离场前见到的公子模样,心下微微意动。
今日若是来场欢喜,也不是不可以。
谢辰被两位侍女领着,脚下步伐漫不经心的,视线将第一花楼整个五层的布置都映入了眼中。
这种地方能开到如此盛状,背后没几个靠山完全不可能,谢辰思维发散一瞬,即刻又收了回去。
等到了地方之后,两位侍女俯腰为谢辰让开位置。
看来里面就是青樱姑娘,谢辰脚步顿住却并不急着进去,房间内里有淡香溢出,他分辨了一番,是很正常的花香。
“公子,请进,青樱姑娘就在里面等候你。”侍女之一不知道谢辰为何不动,温和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谢辰这才启步。
进去时,一名侍女晃了晃屋外的铃铛,一声轻响之后,门扉被轻轻带上。
“谢公子似乎是第一次来花楼?”青樱从里间踏出,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不如登台时的华美,却自有一番清雅韵味,她掀开纱幔,对站定不动的谢辰笑了一下,“小女有礼,公子莫要拘束。”
谢辰眸眼微挑,一星半点的笑便泄出足有三分的风流气,他若真心想,随时都能扮出一个轻佻浪子的形象。
此时他几步靠前,手中折扇帮着挑起另一边遮掩的纱幔,对微微一惊的青樱低颈笑道:“花楼来过几次不重要,但是像青樱姑娘这样的美人,我却是第一次见过。”
“青樱姑娘在这样的地方,恰如蒙尘美玉,让人惋惜啊。”
他含笑出声,伸手似要靠近,柔缓暧昧的烛光晃动,为其镀上了一层暖光。
屋内气氛经他几句,温度瞬间窜了上去。
青樱只觉她久经情场的人物竟然被对方三言两语给压制了,动作轻缓挥了下手中圆扇,带起几缕碎发之后,挡住了对方的手,扇端指着相隔几步的另一处坐垫,笑道:“公子还是坐在那里吧,青樱这边位位置不够宽敞,挤不下公子。”
谢辰含糊笑了一声,无事般收回了手,“那就不为难青樱姑娘了。”
他转身向着那处走去,方才探出的指尖掠过鼻息,隐约嗅到一丝烟味,屋中淡而雅的花香在对方身上熏了浓浓一层,以至于淡香也变浓香,可就算如此,对于嗅觉灵敏的人来,凑近了些,便能分辨出许多。
谢辰饶有兴致的碾了碾指腹,明着嚣张的花楼,暗着演戏的花魁,简单一趟,比他所想的还要有趣啊。
青樱紧了紧指尖,看着紫衣公子的背影,微不可察地蹙眉一瞬。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坐下后,青樱见谢辰只是笑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沉了沉气,“公子只是看我,为何不说话?”
谢辰笑着淡淡开口:“姑娘好看。”
再好看也不能光盯着不说话啊!
青樱头一回碰见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在外她色艺双绝,来她闺房总要求得一个,但眼前这位似乎哪个都不求。
他只是单单来此坐着。
青樱落下圆扇,“公子可是嫌弃青樱?”
她说的卑怯,眸底却平静。
谢辰诧异:“姑娘行事自由随性,谢某不曾有过其他想法。”
见他说的似乎是真的,青樱不觉其他,单纯觉得对方软硬不吃。
“青樱以往未曾见过公子,公子怕不是京都人士吧。”青樱道。
谢辰点头:“自然不是。”
他笑着说完之后,后面始终再无补充。
青樱等了一会,屋中一片安静,她看着谢辰风流含情的眸底一片清澈,如湖水映敛天光,一片潋滟剔透,却无人可以窥探湖下风景。
她蓦然轻笑一声。
许瑶算了算时辰,她看过那位谢公子一眼,心道皮相绝佳,指不定会被青樱留下真正过夜,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去了一趟,刚到房间门前,就听到一道银铃声响。
进时是一声,出时是一声。
这一声自然不可能是进去那时。
许瑶一惊。
挑诗会所挑客人,从未有过在中途送出的,短短半夜而已,青樱有各种办法将人留住,怎么会破了第一次例?
铃声响后,见一道紫色身影露出半身,她忙不迭向着一旁避开,等到人影走远之后,才皱眉盯着人好一会。
“你让他走的?”许瑶挥开外面的两位侍女,径直停在自顾自把玩怀中古琴的青樱,疑惑出声。
青樱伸手一拂,琴音轻快活泼,她低着头,懒懒出声道:“差不多吧,也算是我让他走的。”
许瑶没有多问,只道:“我以为你会留他过夜。”
青樱没有否认这一点:“起初是有这个想法的。”她抬起头,古琴平放于双膝之上,脊骨微弯有些放松,“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算了,那个人,她碰不到的。
许瑶满头雾水,“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青樱:“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自然也可以翻译成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是相同的意思,不同的语句排列,落在听者的耳中自然有着不同的意思。
许瑶没多想,“也是,江南那边世家云集,舒家虽克己复礼,家风清正,却不能代表整个江南,这一位生来就是享受的,自然不会知道太多。”
青樱抚琴,面上笑意盈盈,“是啊,他能知道什么呢?”
“毕竟,连我们都不知道。”
她语毕,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好了,今天忙过了,你该出去了,我要睡了。”
许瑶无奈离开。
待人走后,青樱可惜将琴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她今日可是一首都没抚出,白白热闹了一场。
次日,定国公上朝回来,正在屋外转悠,他早上才知道谢辰已经回来了,但是在多久之前回来的,他也没心思去问。
谢辰洗漱完毕之后,打眼就见到看似稳重的祖父如小山一般,堵在他院子里的石椅上,眉眼一跳略显讶异,他有些好笑的上前:“祖父,你在院子里待多久了?怎么不让人去催一下我,白白在这里等着。”
定国公带着厚茧的手拍拍谢辰轻轻按摩他双肩的手背,开口时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不要紧,祖父我最近也有些空闲。阿辰啊,你昨日……”
他常年征战于沙场,这么多年与孙儿捡的不多,如今一眨眼对方已经长至翩翩公子,如今他却连一声正当的关切都怕带上责问的意思。
谢辰轻飘飘接过祖父未竟之语,“我昨日去了趟第一花楼,祖父不用拘束,想说些什么直接开口就好。”
定国公迟疑片刻,直白问道:“那你可喜欢那位的青樱姑娘?”
“若是你想带她回来,我这就派人——”
“祖父,仅一面之缘谈何喜欢?”谢辰心中叹气,“您勿要着急。”
一面之缘?据定国公所知,对方作夜与那位青樱姑娘可不仅仅是一面之缘。
但他没再深究,而是说起另一件事,“你今日有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