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一天之后他们也没有过多耽搁,回程的路上顺带接了两三个肉镖,赚点回去的住店打尖的银钱。
周远归心似箭,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回家,现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赶路。
队伍里的镖师笑他,孟启便说远哥新婚,想回家也是应该的,本以为剿灭了游刹帮之后,回程之路便一帆风顺,所有人都有些放松了警惕。
在快到府城的时候,一个游刹帮的散众混进了他们歇脚的茶寮里,谁也不管,只直冲向周远,周远有防备,但不多,那刀划在了周远的手臂上,血流了一地。
周远有些气,虽然手臂上的伤并不致命,但他毕竟就快要回家了,要是陈庆看到他手上的伤,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他们把人捉了,孟启自告奋勇地要把人送去官府,周远点头,胡乱地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在要进县城的时候,看到了城门口的戚书宁。
戚书宁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怎么走回来的。
戚书宁看到周远也吓了一跳,看到他手上的伤的时候更是手足无措。
周远叫他跟他们一起走,镖队回了镖局修整,周远在镖局里处理了两天镖局里的事情,才带着戚书宁往镇上走。
他手上的伤本来就只是粗略地处理了一下,回到镇上戚书宁看他的手臂又在渗血,就叫他先去医馆里包扎一下,没想到会在医馆里碰见陈庆。
“大概就是这样了。”周远说得已经很轻巧了,至少他跟那帮主血拼的事情他没说出来,但即使是这样,陈庆听完之后就开始默默地掉泪。
“你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周远抱住他,一点点亲掉他的眼泪。
陈庆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轻巧,什么剿匪,什么寻仇,陈庆想想都觉得可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周远就是没回来呢?
周远抬手圈住他:“阿庆别多想,真的只是我大意了。”
陈庆泪眼朦胧地看他:“我虽然答应了你可以出去,但是,我,我现在,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远不停地安抚他,“阿庆别怕,别怕。”
陈庆抱着他很伤心地哭了一场,随后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他看着周远的手臂:“是不是很疼?”
周远又在他唇角边亲了亲:“我皮糙肉厚,不怕。”
陈庆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但他就是很害怕,害怕周远像他的爹爹一样,很多东西拥有之后再失去,心里会空一块,变得血肉模糊。
“咱们回家吧?”周远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行李,很多都是他在京城买的给陈庆的东西。
陈庆垂着眼睛帮他收拾行李,随后也不让周远动手,自己背着大包袱往外走。
外面李欣已经赶着牛车在等他们了,戚书宁垂着头坐在他的身边,陈庆把包袱放下,自己爬上牛车,周远朝李欣笑了笑,随后也坐在了后面。
李欣:……
回到村里,李欣把牛车给他们停好,随后就揪着戚书宁的耳朵把他拉回去了,剩下陈庆跟周远两个人。
陈庆回程的一路上都沉默着,周远想伸手抱他,被他轻轻推开手,说他手还伤着。
他不理人的时候就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也没忘了要给周远补身体,看周远在收拾行李,他就去了一遍的孙大娘那边,从鸡笼里挑了一只鸡出来。
孙大娘很久没看到过陈庆这个样子了,自从有了周远之后,他整个人鲜活很多,哪里像是今天这个样子,垂头丧气,情绪都写在脸上。
“怎么了阿庆?”孙大娘帮他把鸡捉出来。
“周远受伤了,我想给他补补身子。”陈庆揉了揉眼睛,“娘,我害怕。”
孙大娘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怕别怕,他不是好好回来了。”
陈庆点了点头,但这会儿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脑子里总是在想如果周远没能安全回来,他该怎么办。
随后孙大娘跟他一起回去,看了一眼周远的手臂,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伤到手臂,不是别的地方。
她帮着陈庆把鸡杀完下锅,之后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陈庆还是不理周远,但又一切都做得妥帖,烧好热水,先把他的手臂好好地缠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给他搓背。
因为今天周远总是乱动,上午才上好的药的胳膊就已经满是血迹,陈庆叹了口气,从周远的行李里找到大夫开的伤药,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想重新给他缠一下。
周远知道自己的胳膊上的伤,这会儿看还是有些血肉模糊,陈庆又胆小,怕吓到他。
“我自己来吧,阿庆。”
陈庆没理他,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陈庆解开他的绷带。
鲜红的血,有些泛白的肉,还有隐约能看得见的骨头。
陈庆的眼眶发红,拿着伤药瓶子的手有些抖,但药都稳稳当当地敷在了他的伤口处,他又细心地给他把绷带缠上,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做完这些,陈庆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理周远,顾自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等他处理完之后,回到屋里,以前他们睡觉都是周远睡外侧,他总是说怕陈庆乱翻掉下床。
今天陈庆把他赶到床里侧,自己睡在外侧,也不理人,只留给周远一个后脑勺。
本来连日奔波为的就是抱着夫郎好好睡一觉,但现在手伤着,虽然周小远精神着,但他不敢乱来。
于是他凑到陈庆的背后,轻轻戳了戳他的腰:“阿庆,我错了,别生气了。”
陈庆还是不理他,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
看来气得真不轻。
“阿庆,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周远知道怎么拿捏陈庆,“我一路上都很想你。”
这样的说辞陈庆上一次就听过了,这次就无动于衷:“好好休息。”
周远又挪到陈庆的另一边:“阿庆都不看我。”
陈庆被迫与他对视,随后又翻身,还是不看他,撇嘴:“那你跟我说,遇到劫匪到底是什么样?”
镖局死人的事情他没敢跟陈庆说,怕他害怕难过。
但陈庆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他能在双亲去世之后还坚强地生活下来,就证明他不是个胆小懦弱的样子。
“这次的事情里,我们镖局死了两个人。”
陈庆原本就是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话之后,顿了一下又转过身,额头贴在他的手臂上。
周远拍着他的背,他的声音很低沉,哼着一首陈庆从没听过的曲调,陈庆上一次听曲,还是小的时候小爹哄他睡觉的时候轻声哼的歌。
“这是什么曲子”陈庆吸了吸鼻子。
周远说:“是战场上,安抚亡魂的调子,我们每个人都会。”
陈庆又摸到他身上的疤,新的旧的都有,他问:“你那时,有好朋友吗”
周远摇头:“没有,太累了。”
主要还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死,也不必徒增别人的伤心。
就连跟孟启他们,也是在他们回来之后,几顿酒喝下去,才有的交情。
“阿庆,死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周远还是没忍住,“阿庆你能从爹爹和小爹的离世之后,一个人虽然辛苦,但还是挺过来了,我知道你很坚强。”
陈庆摇头:“我不坚强,我很害怕。”
“你问我有没有朋友,我们那个时候,都不敢交朋友。”周远叹了口气,“怕哪一天起来,朋友就不在了,我们要接受的生离死别太多了。”
周远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无往不利,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你的身边,但如果有一天死亡真的降临在我身上,你也要相信,人死后有亡魂,我不进地狱,只在人间飘荡,你虽然看不见我,但我依然在你身边。”
第62章
陈庆趴在他的肩头上, 眼泪穿过他的衣衫,落在他的皮肤上,周远只觉得他的眼泪太烫, 烫得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阿庆,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陈庆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我知道你选择做这个, 受伤在所难免, 只是今天突然出事,我没有一点准备。”陈庆的鼻音很重, 他哭得很急。
“是我错了。”周远懊恼, 只要他再细心一点,这些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怪他自傲。
“那两个人,家里怎么办呢?”陈庆还是心软。
“镖局都有章程的。”周远的心里也不好受,“会给他们家里补偿的。”
周远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心口, 让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陈庆听着他蓬勃的心跳声,耳边是周远轻哼的曲子,慢慢地睡着了。
周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也慢慢睡着了。
之后的日子, 周远开启了自己养伤的生活。
早上他醒了之后,旁边的床铺早就已经凉了下来,他侧头, 就看见了陈庆放在床头的鸡蛋羹。
他两口吃完鸡蛋羹,穿好衣裳下床, 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 水缸也是满满当当,只不见了一个陈庆。
他溜达着去隔壁娘亲家里, 孙大娘正在后面喂鸡,看到他便说:“阿庆跟李欣上山捡柴火去了。”
周远愣在原地,因为他记得陈庆之前说,想跟他一起上山捡柴火,因为周远个子高,能够帮他拿到很多高树上的枯枝。
周远从孙大娘家离开,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在生气啊。
山上,李欣砍倒一根枯树,折成小节之后装进背篓里:“他没大事就行,我娘还说要过来看他,我说我先来看。”
“戚书宁怎么回来啦?”陈庆在一边耙松针,一边问。
“他说山长说他聪慧,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眼看着也快过年了,所以就让他回来了。”李欣说。
这些话是戚书宁这么说的,但李欣有些不信,他总觉得戚书宁看起来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这些话更可能是戚书宁自己编的,为的就是不想上学。
“他能考第三呢。”陈庆说,“第三很厉害啊。”他没上过学,也不识字,只知道能做官能考功名的都很了不起。
也是因为戚书宁有了个秀才的功名,所以李欣家里的赋税又减了一些,他们家先前因为给张茵治病,已经差不多快要花空了积蓄,这些日子他跟李铁匠两个人打铁,也算是赚了点钱,至少这个年能好好过了。
“他也就这点优点了。”李欣说,“傻不愣登。”
陈庆看出他说这话,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倒有些娇嗔一般,想起他们先前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冲喜的说法成亲,现在一年快过去了,也不知道两个人现在感情怎么样。
“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冲喜的事情只有陈庆一个知情者,陈庆自然是关心李欣的感情情况。
李欣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有些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尤其是这次在云溪镇,戚书宁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虽然戚书宁偶尔不靠谱,但在大事上还是能够做到他所做的。
陈庆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要是戚书宁继续考,以后岂不是要做官?那你不是就得跟他一起走?”
李欣的笑容僵在嘴角:“应该不会吧?他那么傻呵呵的人,还能做官呢?他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还不懂呢。”
陈庆也只是随口一说,随后两个人谁也没再提这件事,他们装着满满的柴火下了山。
在山脚下两个人分开,陈庆回到家里,周远在院子里踱步,看到他背着满满当当的柴火想去接,被陈庆拦住:“手上有伤,别动了。”
周远跟在他的身后:“咱们家可以买炭火,不用再上山去见捡柴火啦。”
陈庆回过头:“能省一点是一点。”
“阿庆,不要生气了。”周远知道他还是在生气自己受伤的事情。
陈庆一边干活一边看他:“我没生气。你去歇着吧,中午给你炖骨汤?你去屠户那里买点骨头?”
周远没办法,只能听他的话,去屠户那里买肉,路上遇到出门的张茵,张茵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听欣欣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的干娘。”周远笑着说,“就是阿庆有点难过。”
“阿庆也不容易,你好好哄哄他。”张茵现在身体很好,不想以前只是待在家里,她最近都跟着孙大娘一起,在村里打牌,比从前开朗了很多。
“我知道的干娘,您这是去哪?”周远问。
“书宁不是回来了,我去他们家里看看,欣欣不会做饭。”张茵笑着说。
李欣跟戚书宁已经搬去了他们的新家里住了,张茵有些放心不下他们,所以会经常去看他们。
“那我先回家了,干娘。”
养伤的日子清净而悠闲,只除了一点,陈庆不让他碰。
虽然周远一再表示自己的手已经没有问题了,而且只是手受伤根本不会影响别的,但陈庆就是不愿意。
周远又不能勉强他,每天只能抱着陈庆亲亲蹭蹭当解渴。
因为临近年关,镖局的生意多了起来,先前孟启和孟栓子一直跟着镖局里的老镖头一起走镖,如今已经能够自己独立地出门。
年关将近,大家都不愿意出远门,所以接的都是一些不太远的镖,运送的也都是年货之类的东西,周远不出门也没事。
但镖局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年节的各方关系的打点,各种账务的清点,很多很多的事情都要周远做主。
振威镖局毕竟成名已经,内里的账务从前都是原先镖局的人做的,周远知道自己刚刚接手的时候不能服众吗,也担心账务上有什么问题他看不懂,于是叫上了戚书宁带着陈庆一起去县城。
戚书宁坐在牛车上还有些兴奋:“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云溪镇的时候还学了算账?”
周远一愣:“我不知道你学过,我只是想你识字,应该能看出点什么。”
戚书宁便兴致勃勃地说:“我在完成了学业的时候,付院长说光学是没有大用的,他问我想学点什么技能,我也不懂,然后碰见田掌柜,田掌柜就说,让我去田记学算账,我就学了。”
周远顿了顿,只觉得田掌柜一家人真是他们的福星。
“嘿嘿,我能帮到你。”戚书宁很是开心,“我也可以去镇上或者县城找个什么活计干,不会让欣欣那么辛苦了。”
其实戚书宁来洛河村这么久,除了一开始在花李家的钱,后来他就开始去书肆抄书,去帮学堂里的同窗抄笔记,虽然赚得少,但好歹也是钱。
一到县城,周远就被镖局的人叫走了,陈庆有些拘谨,是一个镖师的夫人,这个镖师姓胡,镖局里的人都管他叫老虎。她把陈庆带到后院,这位夫人从前也跟着自己家的男人一起出去走镖,身上是一股子爽朗劲儿。
“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一应物品都有。”胡夫人拍了拍陈庆的肩,“要是想买菜,就去外面,左边巷子走到头,再往右就是个市场,什么都有。”
“多谢您。”陈庆的手绞紧自己的衣裳,朝胡夫人道谢。
胡夫人看着他,倒是跟周远很相配。
当时传出来说振威镖局可能要倒了的时候,他们都在担心,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接下来,而在此次走镖,她家老虎也跟着去了,回来之后才说,要不是周远,他这条命就没有了,本来老虎是最不服周远的,即使周远挨个挑战镖局的镖师,但他还是不服。
这次遇上劫匪,他才真的对周远心服口服。
胡夫人又说:“其实镖局的事情,不止是走镖这一项,还有给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提供护院,一些当铺也会请镖师坐店等等,因此镖局的后面修了一排卧房,很多都是为了照顾家眷。”
听胡夫人说,一些镖师的家眷,也会在县城里找些什么活来干,赚一点家用。
陈庆点了点头,他其实一直都不知道镖局到底是干什么的,今天才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周远真的很忙,几乎是他早起就找不到人了,陈庆一早起来就站在这间屋子的门后,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消失,他才蹑手蹑脚地出门,只是脚刚刚踏出门,就有人叫住他。
“呀,还以为你出门了呢,今天的菜新鲜我为了压秤多买了些,也吃不完,给你家点儿。”
陈庆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上就已经接住一把菜了,陈庆只能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还没等他把菜放回屋里,胡夫人又进来,手里也提着菜,看到站着的陈庆:“你这会儿才去买菜啊?都收摊了。”
她翻了一下自己的菜篮子,又给了陈庆一堆菜,随后说:“明天要早些,我早上来叫你啊?”
“多谢,多少钱啊?”陈庆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
“先前周当家的就说你怕生,现在看来还真是。”胡夫人笑着说,“别怕,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的。”
陈庆挂着腼腆的笑:“不好意思,我确实有一点……”
“不打紧,千人千面嘛,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胡夫人说,“你是出门少,以后啊,大江南北地走走,眼界开阔了,心境也就会开阔一些。”
陈庆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人这么说了,有了先前西辛府的那一行,陈庆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点期待来。
第63章
在县城的这几天, 周远忙得很,他不止要处理镖局里的事情,各方的打点也都要他亲自去, 好在他手受伤, 倒是少喝了很多酒。
等所有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冬月十五, 再有半个月就腊月了, 要预备着过年的事情了。
他们回去之前,又去县城里逛了逛, 陈庆不放心周远的伤, 非得让他去医馆再看看。
大夫说周远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从医馆出来之后, 周远总算扬眉吐气了一点:“你看,我说了我好得快吧!”
陈庆这下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深呼吸了一下, 挽住了周远的胳膊:“你以后不要再出事了。”
“好,我答应你。”周远伸手抱住陈庆,有些心猿意马。
他回来这么久了, 陈庆就是不让碰, 这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以后必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们买了些家里需要的年货,戚书宁也乐呵呵地跟着, 踏出门的时候李欣应该也给他拿了钱,这会儿也跟着他们一起, 看到什么都想买。
周远不顾陈庆的反对, 给他买了两身夹袄,又给孙大娘和张茵各买了一件衣裳, 干果糖块点心也买了不少,过年的其他的东西打算到年关了再去买。
最后差不多快买了一牛车的东西,他们才往家里赶。
回家这天恰好没有雾,早上起来就是艳阳高照,冬天的阳光并不暖和,陈庆的手冻得有些僵,而且又生了冻疮。
周远看着觉得自责极了,陈庆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我听娘说了,只要生过一次冻疮,以后年年都会生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远看着他红肿的手,摸到他的手冰凉,于是把陈庆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陈庆笑着,又把手往他的领口下面钻了钻,坐在牛车后面的戚书宁突然感觉有点寂寞,又想下次自己也可以试试,但是欣欣可能会直接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掐死。
回到家里,整个院子一切如新。
陈庆闲不下来,想把先前的被褥拆下来洗了,又半个月没有住人,棉絮也是潮乎乎的,趁着今天有太阳,干脆都搬到院子里来晒。
周远帮着他搭架子,又把床上的褥子都拿出来晒。
陈庆晒完褥子,还想去河边洗衣裳,被周远拦住:“河里的水都要结冰了,你手还冻了,我去挑水,咱们烧了热水洗。”
“好吧。”
于是周远去河边挑水,陈庆在家里烧水,一来一回的也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把床单洗完。
他们在另外一边搭架子晾衣裳,就看见张旭站在他们家的院子外面,有些局促。
周远看到他,招呼他进门,才发现他背着个背篓,身后还带着他们的双胞胎女儿。
张旭挠了挠头发:“东家,这不是想着要过年了,我们也没什么能给您家的,这些都是孩子们捡的山货,做的点小东西,别嫌弃粗糙。”
陈庆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在周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跑回房间了,周远无奈地笑了笑,从他的手上接过了东西。
张旭是真心感谢周远和陈庆,如果不是他们,可能他的娘子在这寒冬腊月里还要去镇上给人洗衣裳,孩子没也没有一件能御寒的衣裳可以穿,他们还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顿饱饭。
“没事,好好种地就行。”周远拍了拍张旭的肩膀。
陈庆这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他们在县城里买回来的糖块,递给双胞胎姑娘:“谢谢你们,我看到帕子很好看,是你们自己绣的吗?”
姐姐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我们刚刚学,绣得不好。”
陈庆伸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发,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两根帕子,是陈庆自己闲暇的时候绣的,没有拿去卖,都放着自己用,这会儿正好给两个小姑娘。
两人不好意思收,陈庆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求助地看着周远。
“收下吧。”周远又高大,说话声音又沉,身上还有着杀伐之气,两个小姑娘赶紧收了帕子,跑到爹爹的身后。
“我们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周远没有多余的寒暄,把他们送到门口。
周远走到陈庆的面前,直看着他,陈庆被他看得不自在:“看什么?”
“阿庆偏心。”周远嘟嘟囔囔。
陈庆有些疑惑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你都没给我过帕子。”周远说。
陈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那么多帕子都在床头的箱子里放着,况且你也不用帕子啊,夏天出汗,你肩膀一耸直接就擦了,吃个野果什么的,也是身上擦一擦就好了,你哪里需要用帕子了?”
“……”周远第一次觉得陈庆太过伶俐,能把自己怼得无话可说。
他们对付着吃完一顿饭之后就去了孙大娘家里,冬天来了,孙大娘也没什么事情,这次他们去就是为了商量杀年猪的事情。
陈庆是第一次接触杀年猪的事情,从前在老家,村里没有几户人家能养得起猪,他们家跟祖母家分家之后就更穷了一些,即使是有杀年猪的,也不会叫他们家人去看,生怕他们一家人会打秋风一般。
村里有有一个屠户,孙大娘在先前就已经跟屠户约好了时间上门来杀猪。
请屠户杀猪,一些人家因为一头猪家里人吃不完,所以会卖一半的猪肉给屠户,孙大娘也是这么打算的,这样就能省去单独的请屠户的钱,还能回一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