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跟孙大娘先去铲秧板,铲完之后周远挑着秧板去了田里。
拖鞋下田,水还有些凉,陈庆打了个寒颤,手上拿了一把秧苗,像老把头那样,按着根部把秧苗插了下去。
周远也在一边学着陈庆的样子,只是他胡乱抓了一把,全插进去,陈庆赶紧说:“一根一根地,不要太多了。”
看了一眼这么多的秧苗:“一根一根地得到什么时候?”
“多了密了就长不好了。”陈庆一板一眼地说,“要不你去旁边玩泥巴吧。”
周远面上讪讪的,不再捣乱,努力学着陈庆的样子插秧,只是他个子太高,弯一会儿腰就累得不行,去旁边坐着了。
孙大娘年纪大了腰也不太行,插秧都靠着陈庆一个人,周远心疼他,没一会儿也下来帮他,虽然动作不熟练,好歹也算是能帮他。
四周的田里也都是插秧,平田的村里人,孙大娘回去做饭,趁着这两天天还不是太热,得赶紧把活干完。
陈庆插秧插了两天,中间戚书宁也来帮忙,他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干活还是细致,插秧的时候还跟陈庆说让陈庆有空的时候教他针线,他想给两个孩子做个帽子。
陈庆:……
等他们家的秧苗都下了田,离家很久的李铁匠夫妇也终于回来了,戚书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移栽过去的秧苗生长得很快,很快就到了第二次移栽的时间,把生长好的秧苗拔起来,随后还要放水,比第一次田里的水要多很多,再把田重新翻整一番,随后再把长大很多的秧苗插进田里。
听起来又是不轻松的活儿。
他们在田里插秧,张茵也要来帮忙,她的身体真的好了很多,李铁匠也就不拦他,因为李欣怀孕,铺子里积压了点单子,李铁匠得去处理了。
李欣就在家里给他们做饭送到田边。
人多了之后,干活就快了很多,孙大娘不多的田很快就种完。
而在秧插完了之后,周远跟陈庆就要准备出门了。
临走之前,周远把两家人都叫到家里来吃饭,两家都有长辈,周远希望他们相互照顾,又说他们会很快回来。
张茵让他们不必担心,家里会一切都好,还让他们快点回来,不然赶不上李欣的孩子落地。
又说戚书宁要在八月就要出发去原仓府,周远早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让镖局里有顺路的护送他一起去。
安排好一切之后,第二天一早,周远就骑着马带着陈庆出发,向着陈庆的家乡去。
第70章
周远先是骑马带他到了镖局, 周远跟镖局里的副手交接了一下,又听说有一支队伍要今天出发去京城,周远他们可以同行。
毕竟经过年前的事情, 他们对周远有着盲目的信任, 周远征求了一下陈庆的意见,决定跟他们一起, 走过最危险的山区, 然后他们再快马加鞭,往夏西去。
陈庆是第一次跟镖队一起行动, 他有点不知所措, 只是想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周远的后面。
等出发的时候,陈庆跟周远上了一辆镖车, 他坐在周远的旁边,看着慢慢变小的城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又踏上了路途。
周远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别怕,我陪着你呢。”
他们经过了上次遭遇劫匪的地方, 陈庆能明显感觉到镖队里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周远也不例外,上次受伤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更何况陈庆还在他身边。
好在一路上都很太平, 过了这段山路之后,周远就跟镖队告别, 他们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 要快马加鞭才能把时间赶回来。
“你想去京城吗?”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山道, 毕竟山道会比官道近很多。
夜里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一个山洞,在山洞外面生了一堆火,这会儿火堆上周远烤着一只山鸡,陈庆靠在他的肩上。
本来山鸡烤出来是不好吃的,但他们带了万能的调料,陈庆这会儿也满怀期待。
听到他的话,陈庆转头看他:“为什么要去京城?”
“我想带你去看看。”周远心里一直惦记着想带陈庆去吃田记,这会儿要经过京城,不如就去京城玩一圈,不过去程不太合适,回来的时候应该心情舒畅,倒是可以去一趟。
“那就去吧?”陈庆说,“我都听你的。”
出门之前陈庆还是像以前一样烙了干饼,但是饼在跟着镖队的时候就已经吃完了,他们现在在路上吃东西全靠天。
遇到有小镇,会在镇上卖一点耐存放的吃食,但都放不了很久,要是走好几天没有遇到小镇,就只能在山里打猎,或者摘点野果什么的。
好在现在天气已经暖和,冒头的小动物还是很多,他们不至于饿肚子,至于马,山里不少苔藓,也够马吃的。
周远把鸡腿撕给陈庆,自己啃鸡脖子。
天色暗了下去,他们躲进山洞里,周远把陈庆抱着,靠在石头上浅浅闭眼。
陈庆伸出手,摸了摸周远的背:“你硌得慌吗?”
周远摇头:“不会。”
“会不会凉?”陈庆又问。
“不会。”
陈庆有些睡不着,四周太安静了,连点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周远调整了一下抱着陈庆的姿势,让陈庆□□,两个人面对面地抱着。
“带你出来还让你晚上睡山洞。”周远亲了亲陈庆的脸颊。
陈庆趴在他的肩上:“这已经很好了啊,我们以前在路上,根本不会找山洞的,就就地坐着,要是遇上下雨,就找两片叶子盖头上。”
现在陈庆说起这些,好像已经云淡风轻了。
陈庆说着说着,就觉得身下有些不对劲,他的呼吸一滞,稍微动了动,周远按住他的腰。
“周远……”
周远仰起头,亲亲碰了碰他的唇,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陈庆立刻摇头:“不行,不行。”
他容易害羞,又很保守,在陈庆看来,这样的事情只能在房间里,在夜里,上次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这会儿是在野外,就更不可能了。
周远知道他害羞,轻轻地拉了拉他的头发跟他接吻,陈庆被他亲得脑子也有些不太清醒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远已经对他动手动口了。
陈庆咬着唇,四周太安静了,连一点虫鸣声都听不见。
此时他的喘息声,呼吸声,还有一点水声,在黑暗中被无限地放大,他想结束这场胡闹,周远却紧紧按着他的腰。
“呜呜。”陈庆哭了出来。
他干脆埋头,咬着周远肩膀上的衣裳,不想再发出声音,但周远实在太坏,陈庆根本忍不住。
其实并不激烈,但因为环境的原因,陈庆觉得自己比以前还要累,趴在周远身上就睡着了。
第一缕晨光落下,陈庆听见了昨晚上没听见的鸟叫声,他睁开眼睛,觉得腰有点酸。
他一动周远就醒了,他给陈庆揉了揉腰和腿根:“以后再晚也得去找个客栈住。”
陈庆咬了他一口,不想跟他说话。
周远果真说话算话,后面的日子他们没有再宿在野外,都是住在客栈或者驿站里,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怀念一下那晚在山洞里的风情。
随着慢慢往北走,山路就少了很多,一路都是广阔的官道,没有山路森林,路边也没有了太多的绿植,马跑过之后,带起一阵阵的烟尘。
“再有两天就能到京城了,到夏西府估计还有半个月的样子。”他们在路边的一处茶寮歇脚,花了点钱让摊主给马喂草料,周远跟陈庆在一边喝茶。
此处茶寮没有饭食,茶点也不算精致,只是两块酥饼,但这在啃了几天干粮的陈庆嘴里,也是比较有滋味的了。
听着周远说离家乡不过就半个月的路程,许多儿时的记忆涌上陈庆的心头。
他的爹爹在家行三,上面是两个哥哥,下面是两个双胞胎的妹妹,历来中不间的孩子就不受家里的重视,所以爹爹从小在家里都过得不好。
家中祖父严肃,祖母刻薄,祖父母张罗完连个伯父的亲事之后就略过了爹爹,后来爹爹二十三岁的时候,才有人来给他说媒。
但因为祖父母不想给爹爹出彩礼钱,所以后来也就没人来给爹爹说媒了。
后来爹爹外出做工,带回了外面的流民小爹爹,祖父母乐得高兴,几乎是什么都没给就把他们分了出去。
好在爹爹勤快,小爹也有手艺,他们一开始只有一个破棚子住,成亲好几年后,他们用黄泥脱砖坯,修好了他们家的房子,随后陈庆也出生了。
陈庆出生之后,爹爹和小爹都很高兴,陈庆的祖母从来没来看过他,连所有他们这一辈的见面礼都没有,就只是祖父母不喜欢爹爹而已。
陈庆的童年虽然过得贫穷,但确实很开心,除了逢年过节要去祖母家吃饭的时候。
大伯二伯家生的都是儿子,又都是被祖父母宠大的,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陈庆。
陈庆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像他的小爹爹,又因为小的时候被兄弟欺负,所以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周远一直想给他掰一掰这种性格,虽然现在稍有成效,但还是因为幼时的经历,让他谨小慎微。
“爹爹葬在哪里?”周远给他倒了杯热茶,“后来这件事也没解决吗?”
“那人赔了钱,就这样了。”陈庆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热到了肺腑里。
陈庆抬眼看着周远:“我觉得我跟小爹一样,也很懦弱,就算你陪着我,我也没有想过要那人为我爹偿命。”
周远握住他的手:“但一切都要有个解决的方法,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陈庆摇头:“他们家很有势力,官府,官府也是他们认识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那人早已经死了。”陈庆又特地说,“你千万不要做什么,不能受伤,也不能动手。”
“好,答应你。”
周远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实际上还是在想着,应该怎么为他素未谋面的爹爹报仇,陈庆不想让他脏手,那就借刀杀人吧。
临近京城,他们也没有往京城去,而是快马加鞭直往夏西府去。
夏西府比洛河村靠北,但气候却比洛河村更热一些,炽烈的阳光洒落在没有一丝植被的大地上,陈庆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快。
骑马带起来的风也是热的,原本披发的陈庆用发带把头发束了起来,他看周远,周远也很热,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落下来,陈庆拿出帕子给他擦汗。
“快到了吗?”周远问了一下路,这里已经进入了夏西府的地界。
陈庆其实已经记不清回家的路了,他离开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他不满十四岁时从这里离开,流浪三年,到了洛河村,在洛河村生活了六年,今年的陈庆已经二十三岁了。
周远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今天在府城修整一下,好好睡两天,咱们再回去。”
陈庆点头,这些天赶路实在是太累了,陈庆轻易不喊累的,这会儿都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到了夏西府城,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让小二烧了热水,他们也该好好洗洗。
两浴桶的热水洗去了他们的一身疲惫,周远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陈庆的身上,发现他的腿根有些红,他让陈庆睡觉,自己去找小二要了点伤药,给陈庆上了药之后,才抱着陈庆休息。
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两个人都睡熟之后,陈庆滚出了周远的怀里,周远这次没再跟过来,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地睡了个好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陈庆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跟周远隔得很远,陈庆坐起来,周远也醒了,他还有些懵,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又把陈庆抱住。
陈庆摸了摸他的脑袋:“好饿。”
周远在他肩膀上拱了拱,才慢慢清醒过来,两个人洗漱好之后,没在客栈里吃早饭,周远让陈庆带他去吃夏西的特色吃的。
周远走出门,就看见来往的人头上都戴着头巾,各式各样,各种颜色,他有些好奇。
这让陈庆犯了难,他小时候就从来没有来过府城,自然也不知道府城有什么好吃的。
他记得从前在家里,他们一家人的早饭就是用杂面煮一碗糊糊,就那么喝下去就行了,别的好的,他都没吃过。
夏西府的田地只适合种耐寒耐旱的小麦,春日的时候还行,风吹麦浪很是好看,但现在小麦已经都收了,新的又刚刚才种下去,这会儿到处都是光秃秃,风一吹到处都是黄沙。
所以夏西府这边的人常年都戴着头巾,见周远还在看人家的头巾,陈庆赶紧叫住他:“你别盯着人家看,不礼貌。”
周远这才收回目光,他们也没走多远,看到又一个早饭摊子,一口大锅架着,是一锅面片汤,面片像是一条条白白的小鱼,里面还有些菜,看不出是什么。
周远问了价,三文钱一碗,出锅的时候再洒点什么粉末,闻着有股呛味。
陈庆想起这叫面鱼汤,一碗下去,又有汤,又有菜,又有面,好吃也不费劲。
周远喝了一碗,觉得味道还行,陈庆吃着吃着就落了泪。
他记起小的时候,大伯家的小儿子说吃过面鱼汤,陈庆就回家问爹爹要,爹爹承诺以后带他出去吃.
这一等,就是很多很多年。
第71章
有些原本已经尘封很久, 久到陈庆都快忘光了的事情,只要带了一点风吹来,又会被全部揭开。
陈庆留着泪吃完一碗鱼面汤, 周远看他吃完, 拿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哭什么呀?”
周远手上有茧,陈庆吸了吸鼻子:“上次问我要帕子, 给你你你又不带着, 你的手擦得我好疼。”
周远看他心情没什么变化,才松了口气, 又亲了亲他的手:“带, 以后都带。”
他似乎对夏西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吃完饭之后也没有说要立刻离开, 反而是跟陈庆在府城逛了起来。
“这个给娘他们买些回去吧?”周远看着布庄里的五颜六色的头巾,就想给家里的女眷买回去。
陈庆哭笑不得:“家里又没有这么大的风沙,要这个干什么?”
周远想了想:“那给你买一个, 你这会儿需要。”
随后不顾陈庆的反对,给他买了两条头巾,一条月白, 一条明黄。
陈庆手上拿着头巾, 往头上戴的时候,已经有些忘了应该怎么缠了,胡乱弄了一下, 走出店铺的时候就被风吹掉了。
周远看着缠着头巾的陈庆,他已经完全不像夏西府的人了, 即使和他们做着一样的打扮, 他也跟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周远把他揽进怀里,想着只有洛河村的水土才会把陈庆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西的风沙只会摧残折磨他,等事情办完,还是早点带他回去比较好。
夏西地处北方,和本国附属国北狄相邻,两国邦交素来友好,也互有通商,所以在夏西府的一个圈起来的集市里,开展了一个北狄互市,在这里,许多北狄人带着他们的东西来市场上卖。
周远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陈庆也陪着他。
他总算把头巾戴好,但即使这样,也依然能看出来陈庆不是夏西本地人,夏西府人不管男子女子还是哥儿,体型都很高大,陈庆随了他的小爹爹,反而周远是更像夏西府人。
他们在互市里逛了一圈,周远买了些闪闪亮亮的宝石,说要送给还没出生的两个小家伙,还有他们自己的孩子,虽然还没影儿,但做爹爹的要一视同仁,也要给他预备着。
陈庆也很喜欢,又在一个女孩子的摊位上买了些其他的石头,北狄人都会说夏西话,陈庆离开很久了,能听个大概,她说这些石头是来自北狄的神山之下,北狄的神的神力落在这些石头上,能护佑人平安。
陈庆只是笑了笑,他想,北狄的神连自己的子民都护不过来,又怎么会保护一个外族的他。
但他还是买了下来,有些不太闪的珠子,他想给周远的刀鞘上编一个穗子,把宝石点缀在上面,希望那位神,也能保护周远。
周远看上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周远仔细看了看刀身,北狄铁匠的技术跟义父的技术也大差不差。
陈庆看他喜欢,就直接付钱买了下来,他想起周远有长刀,但平日里不能总是把长刀背着,能有一把匕首也能防身。
虽然觉得自己没买什么东西,但等回到客栈,把所有东西都堆到床上,才发现他们也买得不少,随后两个人都对视笑了一下。
在府城待了两天,买了不少的东西,这会儿都寄存在客栈里,等回去的时候再取,只需要付一笔寄存费就行。
夏西府城到界石镇有一天半的路程,镇上不如府城繁华,风沙一吹,更显荒凉。
他们不过是在路上走了一天半,陈庆就发现周远的脸上被晒得破了皮,又红又肿。
“我记得镇上有卖蛤蜊油的,先前在府城忘了买了!”陈庆心疼得不行,捧着周远的脸看了又看。
他自己因为戴了头巾,整张脸都被遮着,所以没什么事。
周远倒是无所谓:“回去了被咱们的水土养一养就行了,再说了,男人要那么精致做什么?”
“精致不精致是一回事啊,你不疼吗?”陈庆皱着眉头看他。
“不疼,这点儿疼不算什么。”周远毫不在意。
最后陈庆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镇上卖蛤蜊油的地方,给周远买了一个。
那店家看着陈庆:“你不是本地人吧?”
陈庆笑了笑:“我祖籍这里,远嫁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镇上他常来,小爹做好绣活,会拿到镇上来卖,夏西府多用头巾,镇上没有染坊,头巾颜色没有那么多,所以加了很多图案的头巾就格外受欢迎了。
陈庆的小爹爹很会做绣活,他绣出来的头巾基本上都在镇上卖得很好,这也是他们家的收入来源。
镇上其实没有什么变化,这么年也都是这个样子,看到原先小爹爹卖绣品的店,陈庆顿了顿。
守在门口的人以为他想买头巾,很是热情地邀请他,陈庆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用,他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很久之前,小爹牵着他,有些卑微地跟管事的说话。
走到客栈门口,正好碰到要出门的周远,周远抱了抱他:“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想来找你呢。”
“虽然这么多年了,但是路我还是记得的。”陈庆拉着他的手回房间,又要了水给周远擦了擦脸,随后才把蛤蜊油涂了一层涂在他的脸上。
周远有些不太习惯脸上油乎乎的一层,总想去抹,被陈庆按住手:“一会儿就好了,别去碰。”
做完这些之后,陈庆看着周远:“咱们,接下来,就是回村里,祭拜爹爹和小爹爹,然后就回去吗?”
“还要给你出出气。”周远说,那个杀害爹爹的可以暂且不管,但从小欺负陈庆的这些亲戚,还是要管一管的。
“不用吧?以后都是不来往的人了,没必要为他们费心。”陈庆拉着周远的手,“没必要。”
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他祖母家里,他大伯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二伯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哥儿,两个姑姑各生了两个儿子。
在这里,谁家儿子多,谁家就牛气,他们陈家就是生的儿子多,所以在村里几乎是横着走。
“你的那些伯伯家的兄弟,除了喜欢欺负你,还有别的吗?”
“我跟他们接触不多。”陈庆说,“小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在一起。”
“知道了,我们到时候再看,村里有对你家好的人家吗?”周远又问。
陈庆想了想:“我们邻居家那时对我家还挺好的。”
他记得那位婶子,在爹爹去世的时候,还帮了小爹的忙,小爹走的时候,她还帮着陈庆把小爹下葬,陈庆走的时候,都没跟她说一声。
“那咱们买点东西,去感谢一下。”周远拉着陈庆的手出门,镇上卖东西的不多,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当礼物,所以只能割了些肉,又给那位婶子买了两块新头巾,和一些别点心。
镇上的点心就更粗糙了,不过好在能放得久。
买好东西之后,周远护着陈庆上马,自己又翻身上马,随后马鞭一挥,往陈庆的家乡,林黄村去。
回去的路上要陈庆指路,陈庆记得方向,马经过的路上,黄沙飞扬,越临近村口,陈庆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就越紧。
到了村口,周远的速度慢了下来:“接下来往哪里?”
陈庆指路的指尖有些抖,他们看到了路上的界石,陈庆指了方向。
界石村就是以这块大大的界石命名的,他们停在这里,马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
周远停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出发,往村里去。
骑马经过村里人家的时候,很多人家都出门来看,毕竟村里很少有外人来,更别说还是骑马来的人。
陈庆家的那个黄泥房子,在村里最靠近浑河的地方。
浑河,就是带走陈庆小爹的那条河,因为浑河携带了大量的泥沙,在旱季的时候就完全干涸,只余一条沟壑,而在丰水期,浑河就会声势浩大,水声响彻整个村子。
周远把马停下,自己先下马,随后把陈庆抱下来,陈庆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房子,抓紧了周远的手。
“别怕,我在。”周远说。
陈庆终于踏出了第一步,他一点点接近这个他前十几年生活的房子,在走进才发现这房子并不是无人居住。
“你是?”从屋里走出一个女子,头巾罩着看不出年纪,她看着站在门口的陈庆。
陈庆愣在原地,周远就走上来:“这里不是陈三叔的家吗?你是?”
那女子嗤笑一声:“陈三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是谁啊?找陈三什么事啊?可别找我们啊,不认识陈三。”
陈庆听得很生气,但还是扯了扯周远的袖子,周远就拉着他离开,陈庆又看向他家旁边的屋子,是他家的邻居,杜家。
杜家婶子听见动静,也出来看热闹,陈庆转过头,看到了已经十几年没见过的杜婶子。
陈庆把周远拉到杜婶子的面前,他叫了一声:“杜婶子,是我。”
杜婶子没认出他:“你是谁啊?”
陈庆掀开了自己的头巾,眼睛红红地看着杜婶子:“婶子,我是陈庆啊。”
“陈庆?”杜婶子跑到陈庆的面前,一双粗糙的手捧着他的脸,“你是陈庆啊?这么些年你去哪了啊?”
陈庆抹了一把眼泪:“我,我很好。”他把周远拉过来,“婶子,这是我,我相公。”
杜婶子摸着陈庆的脸,她都没看周远一眼:“好,好,你好好的就行。”
周远把他们买的东西递到杜婶子面前:“我刚来这边,也不知道买什么东西,您别嫌弃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