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 by吕吉吉

作者:吕吉吉  录入:09-03

戚山雨和林郁清在值班室里囫囵睡了一觉,疲倦稍缓后,就又全情投入到案情调查之中了。
下午两点半,柳弈带着他的研究生江晓原来了市局,刚好赶上专案组准备开会。
会议室里的都是柳弈认识的老熟人了,皆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原因无他,作为合作多次的搭档,市局里的一众老刑警都对这位法研所病理科一把手的能力十分信任,觉得他一定能给案情带来一些很有用的突破性线索。
然而很可惜,柳弈这次要让他们失望了。
“很抱歉,我那边没什么有用的进展。”
柳弈很遗憾地一摊手。
“别墅范围内找到的所有新鲜指纹都是属于钟允儿、汤律师父子,还有家政阿姨万蕙兰的……哦,门铃和门板边缘还扫到几枚顺风快递员的。”
柳主任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搁到会议桌上。
“凶器是这个,英吉沙小刀,全长二十四厘米,刃长十四厘米。我们只在上面检出伤者钟允儿的血样和她本人的指纹,没有罪犯的。”
他顿了顿,“鉴于别墅内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痕迹,我们认为罪犯极可能是隔着围栏与院子里的钟允儿搭话,趁其不备突然拔刀刺中了她的胸口。”
警官们同意柳弈的推测,但这相当于“毫无进展”的现场勘察结果难免让他们感觉沮丧。
今天早上,戚山雨和林郁清已找帮钟允儿做家政的万惠兰问过话了。
万惠兰肯定了自己上周末曾经见过一个可疑男人的说辞。
她说那人戴了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长相,但肯定不是年轻人,起码得四五十岁往上了。
当时那人就在院子附近徘徊,还扒拉开三角梅的枝条往里头窥视,行迹很是可疑。于是她大喊了一声“干什么的?”,对方似乎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不见影儿了。
戚山雨又问万惠兰那人的身形特点,万惠兰却不太能答得上来,只说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挺普通一男的,唯一特别的是他那时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处,右侧前臂上有一道很显眼的蜈蚣一样的伤疤。
这时记忆力很好的林郁清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于是追问道:“万阿姨,你怎么确定那人的疤痕在右手上呢?”
“哦,因为当时他是这么站着的。”
万惠兰摆了个右半边身子向着林郁清的姿势,“他右边的胳膊正好对着我,那疤痕好明显的,我一眼就看到了!”
“清泉小筑”的监控记录每三天就会被覆盖掉,故而上周末的监控视频已不可查。不过万惠兰描述的可疑男子的特征与案发当天监控拍到的嫌疑人的特征基本吻合,二者为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高。
“不仅知道先去现场踩点,还能把自己的长相遮掩得那么严实,动手时也没留下破绽……”
这时,一名警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说明犯人不仅很谨慎,还挺有反侦察意识的?”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感。
开会时,戚山雨就坐在柳弈对面,他注意到,自家柳哥微微蹙了蹙眉——那不是赞同的神色,反像是对什么东西感到疑惑的样子。
“不过,这人真是当年那个逃犯吗?”
又有警官说道:“就是那名叫瞿从光的强奸犯。”
“瞿从光的卷宗,我们也调出来了。”
林郁清起身,拆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抽出一页复印件放到投影仪下,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确实如汤文耀所言,瞿从光至今在逃,仍未落网。”

即便是鑫海市这样的一线大城市,二十五年前电脑办公也还不够普及。
瞿从光的卷宗是手写的,在档案柜里保存了这么多年,墨水已不可避免地褪色了。好在当年负责该案的刑警字迹工整,虽墨迹有些淡,不过阅读起来并不困难。
二十五年前,也就是199×年的8月19日凌晨四点二十分,110接到汤文耀律师的报警电话,称女友李琴遭人强暴,施暴者是他律所的工读生瞿从光。
附近的民警在十五分钟后赶到,但到达现场时,瞿从光已经逃跑了。
其后,法医在受害人李琴身上找到了遭受暴力侵犯的痕迹,包括两条手臂上的多处淤痕和擦挫伤,私密部位的撕裂伤等等,李琴的指甲里还有瞿从光的皮屑与血迹,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贴身衣物上检出了属于瞿从光的唾液。
这些证据立案绰绰有余。
然而立案是立案了,一直追捕不到嫌疑人就没办法审讯,案子也就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直到今时今日,仍然压在档案室里,没能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卷宗里附了瞿从光当年的照片,有证件照,也有生活照。
相片里的青年有一张青涩的脸,似乎不习惯面对镜头,唇线下意识地抿紧了,看起来十分严肃。
瞿从光五官端正,却缺乏辨识度,挑不出毛病,但也说不出优点,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青年,想必二十五年之后,已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了。
而且若是瞿从光当真已用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假身份改头换面,那么他或许做过整容手术,颜面特征变化后,想要将他从人堆里揪出来必定更不容易。
“请各位看这张照片。”
林郁清将瞿从光的一张生活照放到了投影仪上。
照片里的青年穿了一件短袖T恤,林郁清调整投影仪的焦距,将照片中的男人的右臂放到最大。
过塑的旧照片难以避免地有一种雾蒙蒙的模糊感,放到最大之后,众人只能看到他的右前臂外侧似乎有一道斑斑驳驳的痕迹,从腕部一直延伸到肘前。
有个警官摸了摸下巴,“这就是汤耀文说的瞿从光手上的伤疤是吗?”
“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清楚的一张照片了。”
林郁清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也只能看个大概了。”
在场的诸位警官皆神色凝重。
一个潜逃了二十五年的犯人,为报复前雇主,一刀将他的儿媳妇捅成了重伤。
而警方既不知这人目前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姓名,更不知他在何处落脚,唯一的线索就是他右臂上的伤疤——要将这么一号人物从人堆里捞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排查起来的工作量大到想想就让人心生焦虑。
“对了,我要提醒你们注意一点。”
这时,一直没怎么发言,只旁听众人讨论的沈遵沈大队开了尊口:
“别只盯着监控拍到的可疑分子,钟允儿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异性问题你们调查过了吗?还有她的丈夫和公公有没有疑点?”
身为市局刑警大队的一把手,沈遵总有种老刑警的执着。
他觉得,尽管这次的案件已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嫌疑人,但嫌疑人的身份不能只凭某个人的一面之词,还得从多方面考虑,尤其是那些最常见、最无聊,却也最切实的动机。
“关于这两点,我们初步调查过了。”
林郁清不用翻开资料就侃侃而谈。
他刚进市局的时候很怕沈遵,连带着在他面前发言都会结巴,和现在说话大方流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钟允儿自己搞了个小规模的自媒体工作室,包括她在内,一共就四个人。她自己是主播,剩下的一个是文案,两个是后期,负责剪辑配乐和做点简单特效。但那三人都不在鑫海市本地居住,平常都是网上办公的,联络也是用微信或是视频会议。”
钟允儿的自媒体工作室不怎么赚钱,但她本来就是个有钱到可以躺平三辈子的富二代千金大小姐,开工作室做网红是兴趣爱好,根本不在乎那么一点儿亏损,她给员工们开的工资不少,也不要求他们艹什么业绩,三人平日里除了完成工作室的工作之外,还能私下里接些外快什么的,算是一份很不错的职业了。
林郁清简单解释了一下工作室的情况,补充了一句结论:“那三人跟钟允儿没有矛盾,也没有金钱纠纷,加上住得都挺远的,近期没有离开居住地的记录,应该可以排除嫌疑。”
沈遵微一颔首,又问:“那么,男女关系方面呢?”
“关于这点,倒是有查到一点儿情况。”
负责电子证据勘察的是个清秀斯文的女警,她接过了这个问题:“钟允儿的微信里有一个经常聊天的账号,两人的对话有过明显的暧昧迹象。”
她顿了顿,补充道:
“除了微信之外,她在其他两个平台上也和几个粉丝有过言辞暧昧的私信记录,我们正准备逐一排查。”
“不止一个暧昧对象吗?”
沈遵闻言蹙起眉,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短胡茬,“她不是刚结婚不久吗?和丈夫关系不好?”
“这倒也不是。”
林郁清摇了摇头,“就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汤俊明和钟允儿两夫妻的感情挺不错的。至少在相熟的亲戚、朋友、同事面前,两人可谓模范夫妻了。”
“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能说明问题。”
沈遵的神情愈发严肃,“钟允儿没有其他直系亲戚了吧?如果她死了,那么几个亿的遗产就全归她丈夫汤俊明了。”
——为了钱,这确实是最实际不过的杀人理由。
只是怀疑归怀疑,就目前的调查情况而言,不管是汤俊明还是汤文耀,两人不存在犯罪的动机,更不存在犯罪的时间。
汤家父子俩都有很稳定很体面的工作,律所经营状况良好、口碑甚佳,两人也没有高额投资或是债务问题,就二人目前的经济情况而言,根本没有理由铤而走险干那谋财害命的勾当。
更何况,两人都有再明确不过的不在场证明。
案发当日,汤文耀汤大律师在邻市开了一天的会,有起码两位数的证人能证明案发时段他不在鑫海市。
儿子汤俊明则像平常一样正常上班下班,加上监控和现场情况的双重佐证,他也不可能是凶手。
“汤文耀的律师事务所刚刚发表声明了,措辞挺客气的,说是会全力配合调查,相信我们一定很快会将凶徒逮捕归案云云……面子功夫倒是做得漂亮!”
沈遵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目光在会议桌旁绕了一圈,脸色沉郁:
“凭我的直觉,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总之,先找到监控里那男人再说!”
下午五点,会议结束。
本来这会儿已是下班时间了,可一但发生了这种社会影响恶劣的大案,尤其是凶徒还在逃的时候,专案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玩命加班,没法子正常作息的。
柳弈故意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拖拉了一下,留到最后,和自家小戚警官一起离开会议室。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柳弈问戚山雨。
戚山雨回答:“我们要先去二院一趟,看看钟允儿的情况。”
柳弈笑问:“我也能一起去吗?刚好我也要找医生复印医疗文件。”
毕竟法医出现场有明确的规定,若被害人仍有生命迹象时,应当尽快采取急救措施,一切以抢救人命为先。
可伤者送去医院,医生就会立刻展开救治,法医便无法观察创口的形态、深度、损伤范围。还有伤者身上的血迹、体液、附着物、微颗粒等等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毁坏殆尽,没办法再成为破案证据了。
如此一来,法医要了解伤者当时的情况,只能管治疗的医生要医疗文件了。
“当然可以啊。”
戚山雨点了点头,“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
柳弈看左右没外人了,上前牵住戚山雨的手,一双眼弯成月牙形,“别急,先去食堂打包点吃的,不然你们等会儿该饿坏了。”
站在门外等着他们的林郁清看得酸唧唧的,低声嘟哝:“真好啊,羡慕死我了……”
柳弈耳尖听到了,拉着戚山雨从他身边路过时,伸手在林郁清肩上拍了拍,“没事,等忙完这波,你就能到D城去找你家晴哥了。”
林郁清的男朋友张晴是个工程监理,家虽在鑫海,不过一年差不多有一半时间得往工地跑。
两人的感情很稳定,但因着张晴的工作性质经常不得不远距离恋爱,摊上工地离得远的时候,那可就得牛郎织女,好久见不上一面了。
这次张晴出差的D城倒是离鑫海市不远,高铁两个小时就能到,两人周末不是你去D城,就是我回鑫海,倒是甜蜜得很。
只可惜,现在钟允儿这桩大案一来,别说往异地跑了,林郁清怀疑自己搞不好得天天睡在值班室里,有家都回不去了。

傍晚七点,柳弈、戚山雨和林郁清来到鑫海市第二人民医院。
三人一路开车过来,发现附近停了好几辆媒体车,看样子应该都是冲着采访钟允儿遇袭的事件来的。
好在市二的探视制度比较严格,ICU更是严格中的严格,没探视证或是工作证,连所在楼层都摸不进去,就更别说接触到患者了。
柳弈等人来到ICU所在的八楼,便看到玻璃门外的家属休息区里坐着一个人——正是钟允儿的丈夫汤俊明。
汤俊明听到三人的脚步声,下意识抬起头来,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与挂在律所橱窗里的形象照判若两人,一点儿精英气质都不剩了。
“戚警官……”
汤俊明站起身,一开口,声音带了显而易见的颤音,双手无意识地抓住衬衣下摆,把本已皱成梅干菜的衣摆抓得更皱了。
戚山雨快步走到汤文耀面前,“钟小姐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
汤俊明茫然摇头,“医生说手术是做完了,但还不算脱离危险……她睡了一天了,一直都不醒……”
说着,他的眼眶明显泛出了一圈红潮,抬起头,目光落在戚山雨脸上,又转向柳弈和林郁清,仿佛迷路的食草动物,无助又仓皇,“我……如果允儿再也醒不过来……”
林郁清看得不忍心了,“汤先生,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守在这里吗?不回去休息吗?”
ICU里都是重症病人,为防院内感染和影响医疗秩序,原则上是不许家属探视的。
按照规定,家属每天只能在探视时间轮流穿着一次性手术衣进入与ICU一墙之隔的走廊,隔着玻璃窗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而已。
事实上,汤俊明大可以回家等着,如果钟允儿情况有变,接到通知再赶来就是了。
但他偏偏一直守在这里,戚山雨和林郁清每次来医院,都能看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上,好像只要呆在这里就能快一步知道妻子的消息似的。
“我今早回家洗漱过了。”
听到林郁清的问题,汤文耀勉强笑了笑:“等会儿我师姐她们会过来替我守着,不用担心。”
林郁清看汤俊明的模样实在可怜,很难不心软,“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身体会先撑不住的。”
汤俊明疲惫地点了点头。
“你们俩才结婚没多久吧?”
林郁清记得很清楚,汤、钟两人去年十月底才登记结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将将半年而已。
“是啊……”
谈起身受重伤的妻子,汤俊明的神色明显柔软了一些,“很多人都以为我和允儿是闪婚,其实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从她上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谈了……”
汤俊明垂下眼:“本来我和允儿说好了暑假去摩洛哥旅行的,我想补给她一个蜜月……可现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双手使劲地揉着已经皱巴巴的衣摆,“如果允儿真的……我以后要怎么办啊?”
林郁清其实不太会应付这种安慰被害人家属的情况,一时间有些麻爪了。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柳弈,想要求助他家万能的柳哥。
柳弈笑了笑,拍了拍林郁清的肩膀,“你陪汤先生聊一会儿,我去办公室找医生问问钟小姐的情况。”
说完便无情地撇下了林郁清,和戚山雨一起拐去走廊另一侧的医生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儿,各个病区应该都只剩值班医生了。
不过ICU的医生本来就不多,值班制度更是凶残的AB班,此时在班的医生就是钟允儿的管床医生,需要提供的资料都是提早准备好的,就等着柳弈来了。
“两位,请坐。”
看过柳弈和戚山雨的证件后,钟允儿的管床医生客气地招呼两人坐到办公桌前,将一大叠盖好章的复印件递给柳弈,“钟允儿的病历资料应该都在这里了。”
柳弈翻开资料,只看了第一眼就吃了一惊:“原来钟允儿是内脏完全转位!”
“没错。”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也很意外。”
柳弈懂了。
内脏转位是一种先天性解剖异常,可分为完全内脏转位和部分内脏转位两种情况。
顾名思义,完全内脏转位就是全部脏器都与正常方向相反,又被称为“镜面人”或“镜子人”。
部分内脏转位往往合并复杂的畸形,有些畸形还是会致命的。反而是完全内脏转位的人脏器功能一般正常,在生理方面与正常人几乎毫无区别。
难怪钟允儿被人一刀正中左胸,却竟然没有身亡,因为那一刀只是刺穿了她的左肺叶,却没有伤到她的心脏。
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120的出诊医生,连带江晓原等两名法医在检查她的“尸体”时,都没能听到她的呼吸音和心音了。
当时他们按照常规习惯把听诊器放在了左锁骨中线第五肋间处,那本应是心尖搏动的最强点,却因为钟允儿的心脏跟正常人位置完全相反,加上刀伤所致的血气胸以及心搏细弱而什么都没听到,结果误以为人已经没了。
“不过也幸好她是个完全内脏转位。”
管床医生感叹道:“不然她这次肯定没命了。”
他顿了顿,神色又严峻起来,“不过,警察同志,我跟你们交个底吧,钟允儿够呛能恢复意识。”
柳弈停下翻看资料的动作,正色问:“情况很严重吗?”
“嗯,失血量太大,脑缺氧太久了。”
管床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植物人了。”
柳弈和戚山雨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担忧。
钟允儿的伤势太重,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样的结果,对钟允儿本人而言,根本比死好不到哪儿去,而他们也不可能从被害者口中问出当日袭击她的人的具体信息了。
柳弈想了想,问:“钟允儿可能变成植物人的事,医生,您跟她家属说过了吗?”
“当然得说啊!这事儿怎么能瞒着家属呢!”
医生回答得很干脆:
“她老公当时就捂着脸哭了,哭得我们整条走廊都听得见呢!刚才护士还说啊,他在外面守了一整天了!才结婚没多久啊,太惨了!”
晚上九点,戚山雨开车先把柳弈送回法研所,他和搭档林郁清则准备返回市局。
“好好的小两口子变成这样……可惜了。”
车上,林郁清感叹道:“钟允儿这也太无妄之灾了,二十多年前的逃犯,怎么就报复到她身上了!”
柳弈回头看了看后座的林郁清,没说话。
但他脸上的表情刚好被红灯转绿的戚山雨捕捉到了。
戚山雨何等了解柳弈,一看便知道他定然对此案有些想法,于是开口问道:“柳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
“嗯,确实有个小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柳弈倒也不瞒他们,“我总觉得,那个疑犯瞿从光……总给我一种互相矛盾的感觉。”
“哦?”
林郁清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扒住前座的靠背伸出脑袋,“怎么说呢?”
“从凶案现场情况来看,犯人足够谨慎也足够心狠手辣,几乎没在犯罪现场留下痕迹,监控录像也没能分析出他的长相。”
柳弈说道:
“可是,他却偏偏在踩点的时候,让家政阿姨看到了他胳膊上的旧伤疤。”
“啊!”
林郁清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他是故意把伤疤露出来给人看到的?”
确实,这才刚进五月,就算是位于华国南部沿海的鑫海市,早晚也还是得套件薄外套的气温,再往前一周,气温还要更低两三度。
但家政阿姨却说,嫌犯把袖子挽到肘部,才让她看到了最明显的特征。
如果说这不是瞿从光一时大意,那么就是他想让汤文耀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假设瞿从光是故意的,那么他的行动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恐吓啰?”
林郁清皱起眉,“他是有自信,我们一定找不到他吗?”
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定比例的凶徒在行凶前会以各种方式发出“犯罪预告”的——比如打电话、写信给受害者,或者在电台、电视或是网络上发表宣言等等。
小林警官觉得,瞿从光故意露出手臂上的疤痕,就是想让汤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以此扩大“复仇”的快感。
柳弈回头,对林郁清笑了笑,“但如果瞿从光的目的不是恐吓呢?”
林郁清愣了,“柳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山雨也在汽车发动前一秒,快速看了柳弈一眼。
“目前线索太少了,我也没有头绪。”
柳弈倒是一点没有要充胖子的意思,回答得很坦然:“我只是觉得不能忽略这个疑点罢了。”
他想了想,“总之,先查查瞿从光吧!”
“英雄所见略同!”
林郁清一听,笑了:
“我们今天跟瞿从光唯一的妹妹联系上了,她明天就会赶到鑫海市,接受我们的问询。”

第008章 1.face off-07
瞿从光父母早亡,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姥爷姥姥亦过世多年,他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就只剩一个妹妹,名叫瞿思嘉,算算年纪,今年也三十九岁了。
瞿思嘉许多年前就搬到了另一个城市生活,距离鑫海市不算近。
收到警方的联系,说有一桩案子可能与她哥有关,需要她协助调查的时候,瞿思嘉表示会尽快赶来,态度很是配合。
5月8日,星期日。
早上九点二十分,戚山雨和林郁清在市局见到了瞿从光的妹妹瞿思嘉。
或许是因为生活奔波操劳的关系,瞿女士明明才不到四十岁,眉梢眼角已染上了清晰的岁月痕迹。
她的肤色偏黑,不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是暗沉干燥的黄黑,糟糕的气色让她显得有些憔悴,但她精致的脸型和清秀的五官却又表明,年轻时的瞿思嘉一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漂亮姑娘。
“警察同志,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当年的事我哥是无辜的!”
瞿思嘉坐下后第一句就这么说。
她的语气不愤怒也不激动,只有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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