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实验室的手续流程合乎规矩,学校不会为难你,这些流言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沈栖猛地站起身,指尖瞬间掐紧了,“什么人举报您?”
徐令知看他眉头紧皱,脸色也比刚才白了几分,怕他再一个撑不住昏过去。
“你刚出院,注意点情绪,这些举报信对我没什么影响。倒是你,别被这些风言风语影响,好好做自己的事,等你下次论文发出来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沈栖指尖一点点掐紧,胸口起起伏伏。
“学校和实验室都会帮你澄清,但你也要理解,流言没办法全部扼杀,即便你做得再好依然会有人颠倒是非污蔑你、指责你。你不能花大量时间去应付这种流言,去和他们解释,骂你的人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被煽动的人也不是为了要你一个解释,你花出去的时间没有意义,只会拖垮你自己。”
“对付这种人,冷处理就是最好的办法,你费心回应,只会让他们抓到更多可以骂你的理由。”
沈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令知怕他沉不住气,被人冤枉了就要去骂架去解释,轻声劝道:“别人诋毁你,就是知道你什么地方最珍贵,知道戳你哪儿最痛,学校和工作室表了态就够了。你掺和进去影响正常生活影响学习这得不偿失,更何况顺利的话,你有机会去C国交换学习,等你回来什么事都翻篇了。”
沈栖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笑笑:“嗯,我明白。”
徐令知见他听进去了,也松了口气:“行,出去吧,把申请表填好了发给我。”
沈栖从徐令知的办公室出来,先把表格填好了发给他。
午休的实验室里没什么人,他握着手机想了一会,点进了学校论坛。
举报信他看不到,论坛上总有人会发的。
——大一新生为何能参与大型研发项目?私心还是爱的力量?长得漂亮就能上位?揭秘平大学术男妲己的一生。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无论是大一进实验室还长得漂亮,指向都非常明确。
他往下划了划,楼层里有人贴出了他初高中时参加比赛的照片、徐令知给他颁奖的合照,以及他后来发表的几篇拿奖的新闻截图。
最新的一张是梁氏那次比赛,他和宗明林封捧着奖杯的合影。
底下评论吵得很凶,说什么的都有。
——高中生就能发这种程度的论文?糊弄谁呢?天才?
——论文怕不是代笔吧,徐令知在国外好几年了,突然回国还到平大来,难保不是为了某天才保驾护航吧,高中这么厉害为什么这几年都没写出下一篇论文?江郎才尽了还是没人帮忙了?
——众所周知,知识不全靠课堂传播,也可以靠……传播。
——不是,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吧,也许人家真有天分呢,我陪男朋友上过他们的课,确实很厉害啊,这次梁氏办的那个生物比赛他们组积分一直是第一,最后拿奖也是实力所归啊。
——楼上的,第一是因为有林封吧,他这种学术混子不就是到处抱大腿吗?上次那个很牛逼的论文,署名是L的就是林封,我看他申请去C国交换的资料里写了,人那才叫低调学霸好不,根本不会天天上新闻博热度。
——沈栖进实验室是以徐教授助手的身份进去的,又不影响其他学生的名额,别造谣。
——他怎么说你怎么信啊?一个项目的人就那么多,他去了不挤压别人?你信?
——不是,前几天的瓜你们没吃吗?他一直跟徐教授在实验室做一个秘密项目,连徐教授带的研究生都没资格参与,我听说就三个人,他徐教授还有化学系那个刚回国不久很牛逼的梁教授,这没点关系你信?
——梁氏的检测报告吧,这种项目根本不会落到学生身上的,这下还有得洗?
——小声比比,我见过梁氏的总裁跟沈栖从同一个车上下来过,也许他的人脉不是徐教授……
——梁喑不是结婚了吗?婚内出轨?小三?家里养一个外面包一个,有钱人玩的就是花啊。
——不是吧,我记得上回有人听见林封叫梁喑表舅,颁奖是为了他去的吧?
看日期,这帖子是他进医院之前就写了。
沈栖当时怕知道的人多了会有变故没有往外透露过细节,能知道的人多半是实验室里的。
把他打成梁喑养着的小三,就完全是在原本就不端的作风上再添了一把火。
事情牵扯到了梁氏、论文还有实验室,再加上沈栖从入学开始就追求者不断,热度发酵得比想象中更快更强烈。
最新一楼有人爆料沈栖高中时就和林封关系很好,还将他发表的最后一篇论文扒了出来。
——这风格跟L很像啊,林封帮忙的吧。
——他们高二以后突然掰了,从那以后沈栖就再也没发过论文,这还不够证明吗?
——什么突然掰了,别说得那么好听,是林封不想给他吸血了吧,搞不好以前的每一篇论文都是林封帮忙的呢,毕竟男妲己很擅长。
沈栖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胸口无声地起伏,他拿奖的每一分都是光明正大,从来没沾过别人的光。
还有L,那是他的L,不是林封的。
徐令知劝他的话他明白,他是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被狗咬了也不会真的学狗咬回去,但不代表他看到这种脏水不会生气。
他不要受这个莫须有的罪。
沈栖关掉网页,找出林封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见一面吧,我在实验室后面等你。
林封几乎秒回:有事吗?
沈栖没回复,收起手机下楼到了实验室后面那处空地。
雪后的阳光很刺眼,沈栖本能地眯了眯眼。
徐令知劝他不要花那么多心思在上面,专心学习等谣言不攻自破,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徐令知不知道自己和梁喑的关系,帖子里的人也不知道,所以放肆指责梁喑婚内出轨人品差劲,借此来坐实他的罪名。
但他们不知道,对他来说,梁喑也很重要,比自己更重要。
刚才的一瞬间,沈栖忽然明白了。
他不想让梁喑被人指责。
他不要梁喑被人无端谩骂,他承受的流言已经很多了,不能再多一个。
他总觉得这段婚姻是他在牺牲,沈家把他卖给了梁喑,事实上一直是梁喑在为他付出。
他这样的人,位高权重要风得风,却为了他甘心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地下情人”。
他不愿意公开梁喑便不让他戴戒指,封锁掉婚礼的消息,保证了他所有的隐私。
沈如海交代过,如果梁喑想要他,让他也不要太矜持。
事实上,梁喑除了最近会亲他之外,以前从未对他有过任何非分之举。
他明明可以借着婚姻的理由把他带上床去,但却愿意从头开始追他,耐心等他说喜欢等他松口。
徐令知说,别人诋毁你就是知道你什么地方最珍贵,知道戳你哪里会让你最痛苦。
沈栖想,他现在明白了。
——是梁喑。
沈栖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林封才姗姗来迟,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你找我有事要说?”
沈栖眸光直直地看向他,直截了当地说:“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L,请你把这个名字还给我,它不属于你。”
“金科实业这笔订单丢了,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楚文原现在一定焦头烂额在想办法。”
梁喑垂眸签字,淡淡笑了声。
“举报人那边联系我,表示可以公开道歉,希望您能救救张立。我估计是楚文原过河拆桥,也怕继续给钱牵连到自己所以放弃他们了,不过楚文原也是真聪明,没自己出面,就算他们现在想跟梁氏示好反咬也找不到人。”
梁喑头都没抬:“我看起来像是会以德报怨的人?”
红蕊手机响了声,停下报告取出来发现是沈栖那个的同学。
“怎么了?”
红蕊迟疑片刻,把手机递给梁喑。
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铁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红蕊提心吊胆地接过手机,看着乌烟瘴气的论坛头疼道:“这谣言真是……大学生怎么也没点儿判断能力,人云亦云。”
“没判断能力?”梁喑压抑着心底的暴虐因子,冷冷笑了一声:“作恶就说作恶,别扯没判断能力。”
“真当他们是什么没脑子的无辜玩意儿,大学通知书都是买来的?还是平成大学的门槛低到什么人都能进去了?”
红蕊愣了愣,“您觉得这是有人在操纵?”
“不然呢?沈栖前脚刚把检测报告交给我,后脚就有人爆他跟徐令知做私人项目,说我跟他关系匪浅,造一个学术混子的谣还不够,现在连黄谣也给他扣上,你觉得没什么目的可能么!”
红蕊这么一听也心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沈栖现在在学校一定很难过。
“您放心,我现在就去联系学校删帖澄清。”
梁喑冷道:“澄清就够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记下来,真以为自己说过的话就算了不用负一点责任。”
“我知道怎么做。”
梁喑丢下笔,站起身拿起自己大衣。
红蕊连忙道:“您一会还有个会。”
“推迟。”
沈栖那个性子看似软绵绵的,其实出了事儿只会自己扛。
有时候梁喑也觉得很无奈,沈栖脑子里装的报恩比喜欢还多,他可以不眠不休瞒着他做实验但却学不会依赖他,他甚至觉得沈栖心里是不是始终装着离婚两个字。
傍晚的风带着凛冽的冷意,被打了一拳的林封彻底撕掉了那层隐忍退让的外衣,用赤红的双眼疯狂地盯着沈栖。
这能怪他吗?
沈栖长了张清高冷淡的脸又有着淡漠的性子,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唯独对他乖软温柔,会笑意盈盈叫他林哥,找到资料会第一时间发给他,有难题解决了也会第一时间教他,一点儿私也不藏,这样的偏向能怪他多想吗?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男的动心,可沈栖那么乖得对他,他的信念逐渐就坍塌了。
他纠结过痛苦过,甚至听从爷爷的话冷落过,但最后还是发现根本忘不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沈栖已经跟梁喑结婚了,嫉妒、愤恨甚至是怨恨,他纠结了这么多年,居然换来一句沈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你是天才,学什么都快,还有徐令知,我呢?我给他写了十几封自荐信,换来什么?他说祝我找到更合适的老师,摆明了就是瞧不起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沈栖过于畏疼,手骨上的疼痛让他有些烦躁。
“林封,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在今天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是有分寸的,事实是我想错了。”
“我能怎么样?”
所有人都觉得沈栖是天才,而他只是跟在沈栖旁边的那个“资质平平的同学”,一个可怜的陪衬。
所以沈栖在找他翻译一个希腊语原文资料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打开了他的论文初稿。
论文发表之前他也不是没犹豫过,但那篇论文价值太高了,他舍不得就那么埋没在电脑里,恰好那段时间沈栖出了事,和他说以后想用L这个代号来发论文。
林封当时以为沈栖喜欢他,起L这个代号也是因为他姓林的缘故,L也就是他,既然要用L要用他的名字,那他发了和沈栖发了有什么不同?
“我没去领奖,也没公开自己身份,你还觉得不够吗?”
沈栖被他的反问弄愣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气笑了,语气瞬间变得毒辣尖锐。
“林封,你跟你爷爷一样不要脸,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是吗?你真以为我是在乎那篇论文,我写得出一篇就能写得出第二篇,我要的是L的名字,你没资格用它。”
他头一回骂人,忽然觉得很爽。
怪不得梁喑总要骂人。
林封一时怔住,继而恼羞成怒道:“不然呢?你不在乎为什么要这个节骨眼找我?是,我承认了,可这也是因为要申请交换,你有徐令知的推荐信,有梁喑,什么都有,我呢?我只能靠自己来拼。”
沈栖抬高下颌,满眼的清高倨傲。
“我会把那篇论文发出来,我帮你指导过的记录也会一并发出来,我没占过你便宜也没让你为我代过一笔。我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污蔑的软柿子,以前不计较是我信任你,即便闹僵了也想好聚好散,但脏水往我身上泼,我不能为了你受委屈,你不值得我牺牲。还有,L的名字,还给我。”
有那么一瞬间,林封觉得沈栖变了,强势、骄傲,像……
像梁喑。
沈栖从实验室后面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梁喑。
他穿着惯常穿的那件黑色大衣,里头搭着规整的手工西装,宽肩长腿优雅迷人。
沈栖静静地和他对视,从看到论坛那些流言再到和林封打了一架,愤怒、生气,不平,可看到梁喑的这一瞬间,他却只剩了委屈。
梁喑站在原地没动,朝他伸出手。
沈栖眼睛微红,快步跑过去直接把头埋在他怀里。
梁喑身体僵了一下,先是看了眼四周环境,然后才无奈提醒他,“这么抱我,不怕别人看见么?”
“我……”沈栖在他怀里蹭了蹭,话到舌尖时心脏也随之鼓动。
他在心里想了好半天,磕磕绊绊地说:“梁先生,我们……公开好不好?”
第52章 择木而栖(二)
“嗯?”梁喑怀疑自己没听清,揉着人后脖颈把他从怀里带出来一点,“说什么?”
沈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以往不想公开是不想离婚后有麻烦,也不想花时间和别人解释这种私事,更不想在梁喑强大的影响下生活,但现在流言波及到了他的名声,自己就不能任由别人骂他,他也不要受这种气。
“您……您不愿意吗?”沈栖忽然有些忐忑,抓着他大衣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尽管他知道梁喑喜欢他,很疼他,可说出这句话还是不免紧张。
就像一场比赛,即便再胜券在握,也还是会在公布结果的一瞬间提心吊胆。
梁喑还是不说话,就那么低头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眸沉得几乎要把他溺进去。
四周安静得只有风声,沈栖的勇气一点点沉下去,抓着他大衣的手指几乎绷出白痕,疼痛从骨节里渗透出来。
“要是、要是你觉得现在时机不好那……”沈栖咽了咽唾沫,刚一开口就被人用力按进了怀里。
那双大手握着他的腰背寸寸收紧,几乎要把他揉碎了,也掐断了他剩下的半句话。
梁喑声音很沉,隔着胸腔都能感觉到强烈的震动,“想清楚了?公开了就不能反悔,我能封锁住婚礼,但没有神到可以公开之后再隐瞒回去。沈栖,不要为难我,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一次。”
沈栖埋头在他颈窝里,轻声说:“我是你正经娶回家的先生,才不是小三。”
梁喑活了二十七岁,从没对谁动过心。
上学时看同学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只觉得幼稚可笑,却不知道他也会因为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变得沉不住气,双手无法自控的狠狠揉着他的脊背,手背上青筋凸起。
“疼……”
梁喑感觉怀里的人哆嗦了一下,当即把人拽出来,“怎么了?”
沈栖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什么。”
“手伸出来。”梁喑看他眼神闪躲,低声命令:“听话。”
沈栖感觉他语气一瞬间沉了下去,怕他再生气,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他。
关节红肿,手背发青,一条皮肉外翻的淋漓血痕触目惊心地横亘着。
“怎么伤的?”梁喑嗓音压抑,带着克制的冷厉,“谁打你?论坛上那些人?”
沈栖瑟缩了下,想抽回手又被他握着手腕带了回去,被放大了十数倍的疼痛呛得他眼睛微红,勉强忍住了抽气的冲动和他承认错误:“不是,是我打人了。”
“你……”梁喑一股子火气强行压下去,足足几秒钟才又开口:“下午还有课么?”
沈栖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地问他:“您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怪你让人欺负了我还不知道,还是怪你知道把自己弄伤?”
梁喑握着他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又没办法责怪。
他肯动手是会保护自己,这是好事,可受了伤他也看不下去,一来二去只能怪自己没护好他。
“下午没课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公司,商量一下怎么公开我们的关系。”
冷风卷着雪珠子往领口里灌,沈栖仰着头看梁喑温和的表情,却只觉得眼睛发呛,泪珠子控制不住往下掉。
梁喑一见他眼泪心就慌了,放轻了动作握他手腕低声哄。
“怎么了?手疼?还是不愿意去公司?都好,不愿意去就回家。”
“别哭,宝宝,听话别哭。”
沈栖轻轻摇头,但眼泪却不断往外掉。
他手疼,但更难受的是心。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底线地宠他爱他,一切以他高兴为准。
没有责备、没有埋怨,只有完完全全的包容退让。
沈栖嘴唇动了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打颤。
梁喑重新把人拥进怀里安抚,“好好,不要紧,交给我处理。”
沈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放肆地将眼泪全浸在他衬衫上。
除了因为论坛的委屈之外,他还忍不住想梁喑到底有多喜欢自己。
他明明那么霸道,对待别人不留情面,能动手绝不会动口,却为了他一再修改底线。
小时候他也打过一次架,整只手都是血口子,回家看到爸妈时没忍住哭了出来,最后只换来了指责与拷问。
他只打过两次架,都是被逼急了才会动手,可两次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对待。
沈栖不是个爱动手的人,却踹过也咬过梁喑,虽然也都是被他逼狠了,可他心里很清楚梁喑不会还手,也不会碰他一指头。
刚结婚时,他怕梁喑怕得要命,现在这种底气也是他一点一滴惯出来的。
宝宝、宠爱、这样令人难以启齿的“幼稚”他渴望了十八年,终于从梁喑身上找到了。
年少不可得的偏宠,在猝不及防时降临,强势收拢,温柔退让。
沈栖眼泪掉得凶,快把梁喑心都要烫软了,心肝脾肺肾凝结在一块,没办法地跟他叹气。
“你再哭下去我会觉得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才要跟我公开,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梁喑用袖子给他擦擦眼泪,看着红透了的眼睛心更软了,“嗯?大点儿声。”
沈栖嗓子还残存着几分没收拢的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跟您去公司。”
梁喑车上有应急药物,沈栖乖乖把手放在他膝盖上等他处理伤口,手背上血迹虽然已经凝固,但碘伏滴上去的时候还是疼得他一缩手。
他太怕疼了,仅仅消毒就已经让他觉得像在撕裂皮肉。
“忍着点儿。”梁喑看他脸都白了,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地发抖,活像下一秒就会疼得昏过去。
“能不能不要、不要弄了。”沈栖抽着气,和他打商量:“贴上创可贴就可以了,我伤口不严重,只是看着有点吓人,真的。”
“不行。”梁喑手里握着碘伏与棉签,给了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
“梁先生……”
“撒娇也不行,手拿过来。”
沈栖轻轻咬了下牙,把手放回他膝盖上。
梁喑尽量把动作放轻,但包扎完还是发现他额头上冷汗密布,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无奈地想,这么怕疼还敢跟人打架。
“以后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等我自己发现,我再全能也有顾不上的时候。”
沈栖眼里发酸,闷闷“嗯”了一声。
这次走的是公司正门,员工们一路问好和小心又大胆的打量视线让沈栖有点不知所措。
进了电梯他才松口气,梁喑的侧影映照在轿厢壁上,黑色大衣布料挺括,侧脸线条锋利,怎么看都是一股高不可攀的精英气质,却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学校,为他解决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栖猝不及防和他在反光里对视,下意识收回视线。
红蕊在办公室里放了几份半江月送来的点心和牛乳茶。
梁喑脱掉大衣随手扔在衣架上,又顺手把沈栖的羽绒服脱了,“饿了就吃一点。”
沈栖知道这些是他特地给自己准备的,忍着羞赧轻轻点头。
红蕊见怪不怪,说:“我已经跟陈校长那边沟通好了,帖子全部删除,由他们发布澄清公告,我们这边公开婚姻状况,另外会对帖子里发言激烈带有主观臆测和侮辱言论的学生提起诉讼,公司法务部……很兴奋,他们很久没活儿干了,保证会拿出毕生所学逐字研究。”
梁喑说:“做得好了奖金翻倍。”
红蕊:“好的,现在他们可以更兴奋了。”
沈栖觉得他可能被梁喑带坏了,因为他也有点兴奋了。
红蕊见两人都没有异议,又继续说:“初步的计划是公布婚礼现场的照片,我已经联络了沈家,对外就说梁先生是在一场活动上对小少爷一见钟情,双方互有好感决定结婚。因为顾及小少爷年纪小还需要上学,也怕被人打扰,所以梁先生决定压下婚礼消息,等到毕业了再公开。”
沈栖猛地呛了一口,梁喑边给他递茶边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栖心里微动,心想哪有这么浪漫。
第一次见面他明明就一脸冷冰冰地吓唬自己,拿蜂蜜水当酒来吓唬他,还说不肯喝就灌一整桌的酒。
“过来。”梁喑看着沈栖几乎写在脸上的想法,朝他勾勾手指,等人靠近了才在他小腹上一点,“忘了?”
沈栖愣了一瞬,低头看着他的手指又看看小腹,慢半拍的回忆起他曾经的话,耳朵一下子烧起来。
红蕊看沈栖脸颊通红,莫名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帮他确认一下我是不是一见钟情。”梁喑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说:“你继续。”
红蕊看着沈栖乖巧害羞的样子,猜测是不太习惯公开讨论这种事情,了然道:“至于实验室的问题,有手续有流程他们也不敢当面指责徐教授和沈栖,这个倒是不用放在心上。我比较担心的是论文的问题,虽然您瞧不上林封,也不打算用他,但他依然是L……”
梁喑冷道:“他算个屁。”
红蕊深吸一口气,很想认同这句话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办法说出沈栖就是比L厉害,能够一举反击,扭转这个“沾光”的说法。
“那个……”沈栖咬着吸管,慢吞吞举起一只手:“其实……L可能是我。”
梁喑眉头倏地皱紧,锋利眸光刀一样看向沈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