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耍帅是吧。”
王胖子:“帅哥!我现在不是邪?教了!我保证!”
周秦:“……”我谢谢您!
邪?教?尤异歪头:“什么东西?”
周秦一把捂住王胖子的嘴,将他往前一踹,特别不客气:“死胖子,带你丫的路。”
王胖子拍拍屁股,哼哼唧唧,走前边带路。
周秦中间,尤异落后。
他们仨后边,还跟了三个驴友,离他们稍微有点远。
王胖子站在高山上,深感不高歌一曲简直对不起这里的壮景,于是他放开嗓子嚎:“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周秦冷漠:“你再唱我也要唱了。”
王胖子再也没开过口。
一路上相安无事。
这条路蜿蜒于冰川乱石之间,崎岖坎坷,空气稀薄,很容易起高原反应。
周秦和王胖子两个壮汉屁事没有,尤异调整了下呼吸,也没什么事了。
反倒是他们后边,原本远远地跟着三个驴友,胖子说是两男一女,周秦没看清楚,那仨走着走着,就落后到不见踪影了。
天色暗下来。
王胖子跟周秦商量,天黑了就不走了,先落脚休息,这地方毕竟山势陡峭,一脚踩空,天池还没到,命先没了。
周秦略一思忖,同意了。
三人过了曲折蜿蜒的文公岭,前方山峰如莲花朵朵盛开,便是太白峰。
文公岭上,有专门提供给游客和攀登者的住宿地,就在大文公庙那里。
相传在上个世纪70年代前,这里有一座香火旺盛的文公庙,现在名存实亡,只有供住宿的简易平板房和石头搭成的「尼玛堆」。
太阳悬在山尽头,苟延残喘,薄暮初至。
王胖子隔老远就扯开嗓子喊:“有人没!住宿!”
平板房只有排头那间亮着灯,王胖子扯开嗓子嚎了半天,那板房里都没动静。
王胖子纳闷:“没人?还是聋了?”
守在这种地方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耳朵背没听见,实属正常。
周秦拍了下他肩膀:“可能耳朵不好。”
“走,去看看。”
板房后,角落里,尼玛堆掉了一块碎石。
尤异背着刀,跟上周秦和王胖子。
排头那间板房后,孤零零地竖立了电线杆,电线接向山下。
住在这里,一览众山小,但是寂寞又无聊。
周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亮灯的板房前,透过窗户朝里边打量。
窗玻璃不干净,蒙了很多灰尘,再加上周秦一哈气,白雾喷到窗子上,糊了一层。
周秦抓着袖口抹掉巴掌大的灰尘,屏息凝气朝窗内看去。
他脸色骤变,起身后退,王胖子一把拉住他:“怎么了?”
“我眼睛是不是花了。”周秦抹把脸:“胖子你看看。”
王胖子嘿笑:“你们这些白领,就是胆子小。”他弯下身靠近窗户。
只一眼,胖子退回来,脸色和周秦一模一样。
两人齐刷刷看向尤异,王胖子说:“帅哥,你来看看。”
他俩从窗户边让开,尤异凑过去。
屋里有个中年男人,兜帽罩住脑袋,面朝窗子站着,死死盯住手里那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囫囵塞进嘴巴,狼吞虎咽。
那肉是生的,还在流血,从吃肉人的指缝间挤出来,滴落到地面。
隔着窗子仿佛都闻到那股腥味。
“……”尤异有点恶心:“生吃,不好吃吧。”
周秦疯狂拍门:“开门,警察!”
王胖子先吓了一跳:“妈的,老子这辈子最怕警察。”
中年男终于不再狼吞虎咽,他的神智从那团生肉中清醒过来,连忙擦干净嘴巴。
板房门慢吞吞地打开了,中年男不悦地看着他们:“你们来这做什么?!”
王胖子从周秦身后出现:“我们来旅游。爷爷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叫半天不答应,搁那儿吃生肉。”
中年男被他揭破,回头看了眼那团没吃完的肉,脸一阵青一阵白,语气缓和下来:“游客。哎,进来的游客就没有出去的,你们还来干嘛嘛。”
他走出来,关上门,指了指旁边三间板房:“自己选。”
周秦挑了他相邻这间,狐疑地问:“进来的游客没有出去,什么意思?”
中年男瞥他一眼,不客气道:“别问了!”
王胖子跳脚:“他是警察!”
“……”中年男又看了周秦两眼。
周秦拿出警察证,中年男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大头照,将信将疑:“你真是警察?你们终于接到报警了!?”
他这么说着,岣嵝的身体微微抖动,很像在激动,又有些不可置信,他一把抓住周秦的手腕,一直发抖,他戴在头上的兜帽也跟随身体颤抖。
“出什么事了?”周秦蹙眉。
中年男环顾四周,苍凉无际的荒山,无尽蔓延的怪石。
黑夜中,那些看不清的怪石就像耸立在山峰上的怪物,越看越骇人。
中年男一哆嗦,松开周秦,掏出钥匙打开第一间板房门:“进去说!”
四个人进屋里。
王胖子摩挲着拍开吊在房梁上的白炽灯泡。
室内骤亮。
迎面而来一个人,准确地说,一具尸体。
他吊在从房梁垂下来的麻绳上。
王胖子倒抽凉气,围着观察了一圈:“死了。”
周秦质问中年男:“他自杀了?!为什么不放下来?联系家人了吗?”
中年男干巴巴地说:“警察同志,不能取,取了那东西就下来了。”
“这人谁?”周秦厉声问。
中年男看了眼,触电般收回视线:“游客…前两周来的,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周秦直觉这里不对劲。
中年男深吸口气,无奈地摇头:“我没有见过。”
“我的同事也见过那东西,然后他们都…”中年男咽口唾沫:“都消失了。”
王胖子竖起耳朵:“他们都见过了,你怎么没见过?”
中年男脸色大变,反应剧烈:“我咋知道!反正我没见过!见了那东西就要死!”
“那你刚才在吃什么?!”周秦不解。
“……”中年男叹气:“看你警察我才告诉你,要想保命,不被那东西盯上,就要吃生肉。否则——”
他幽幽地盯住周秦:“它就来找你了。”
白炽灯闪了下。
一明一灭间,中年男脸色的阴暗消失了,取而代之恐惧:“我害怕呀,警察同志,我害怕呜呜呜。”
还挺能哭。
说着,中年男把兜帽拢了拢,就像在裹紧自己。
忽然,周秦问:“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抽抽搭搭地应:“我是这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游客,叫陈传东。”
“哦,陈传东,”周秦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能详细说说,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怪状的吗?”
陈传东后背贴住墙壁,慢吞吞地说起来。
两周前,一对情侣抵达这里。
那两人年纪轻,陈传东一如既往招待了他们,并且多次警告他们,千万不能去碰东南方向那座最大的尼玛堆,最好,这里所有的尼玛堆都不要碰。
尼玛堆在藏语叫「多本」,就是垒起来的石头,藏民将其视为神堆,认为它能镇邪求福。
在藏民聚居区,这种东西很常见。
大文公庙上也有尼玛堆,最大的那座是上个世纪70年代,一位藏僧垒起来的,据说藏僧就在那座尼玛堆中圆寂,至今,他的尸骨还在其中。
为什么藏僧要做尼玛堆,而且圆寂其中?
具体原因没人能说清。
最可靠的传闻是,大文公庙里闹鬼,藏僧受当地政府所邀,来到这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东西他压不住。于是他圆寂其中,以身镇恶。
变成了现在东南方,大文公庙上,布满经幡的尼玛堆。
而周围那些小尼玛堆,则是过路游客为了纪念藏僧,顺便为自己求福,堆起来的。
“那个女人动了尼玛堆。”陈传东满脸恐怖:“我明明警告过他们——”
那之后,一切都不对劲了。先是那对情侣意外失踪。
他的同事们得知消息,上山来帮忙,和他一起去寻找那两人。
然后,他的同事们也失踪了。
这两周以来,陆陆续续到来的游客,要么自杀,要么失踪。
怪像几乎快要将陈传东逼疯,但同时他意外发现,只要自己吃生肉,那东西就不会来找他。
陈传东哭出了声,他望向周秦,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帮帮我们吧。”
周秦怔住,王胖子差点跳起来,尤异一动没动。
周秦环顾四周,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吊死的尸体上。
“听到了吗?”周秦问。
王胖子毛骨悚然地点头。
尤异答:“两个声音。”
这里只有四个活人,刚才只有陈传东开口说话。
最后那句「帮帮我们吧」,他们分明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启动;
周:“呜呜呜异崽我害怕”
胖:“呜呜呜帅哥我害怕”
异:“……”
陈传东猝然闭嘴, 浑身都缩起来了,紧张地盯着地面。
周秦指了指背对他们的吊尸,问陈传东:“这人死多久了?”
“……”陈传东哆嗦了下,舔了舔下嘴巴:“没两天, 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回来就疯了。”
尤异绕到吊尸正面。
周秦默默地看着他, 尤异没什么反应,就说明吊尸危险性不大, 或者说,尤异不认为刚才那声音出自这具吊尸。
但尤异在看到吊尸正脸时, 脸色微变,显然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王胖子胆大, 一见尤异那表情, 赶忙上前, 抬起脑袋一瞅,窜出一句:“唉呀妈, 长毛了!”
“长毛?”周秦瞥了眼陈传东。
陈传东一直盯着地上,好像布满灰尘的地面能带给他什么安全感,但那坎平的土面, 什么也没用。周秦听到屋子外, 碎石落地的清脆响声。
尼玛堆上的石头,又往下掉了一块。
周秦绕到吊尸正面, 抬头望去, 忍不住倒抽凉气。
实际上, 从背面看, 尸体虽然穿着衣服, 但手背和后颈都露在外, 皮肤已经僵化绀紫。然而绕到尸体前方,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东西在长毛。吊尸整张脸布满绒毛,他的颈窝里也在冒白毛。
就像在豆腐上点毛霉菌,发出那种长满绒毛的霉豆腐,密密麻麻的绒毛,从尸体上长出来,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周秦下意识问。
大文公庙海拔高,在高原上,温度较低,尸体能发成这样,不合常理。
而且,人死后尸身腐烂,哪有平白长毛的?
尤异伸手,提起尸体的裤摆。
周秦瞪大眼睛,王胖子惊呼:“腊肉啊,都风干了。”
他这比喻可太恰当了,尸体的腿肉完全失去水分,呈现出烘干的状态,筋肉虬结,缠覆在腿骨上,稍微一扒拉,就能撕下纹理分明的一片肉。
尤异松了裤摆,裤腿掉落回去,他退后,再次望向吊尸颈部以上,面露疑惑,微微地蹙起眉毛。
“有说法吗?”周秦不抱希望地问,尤异垂眸:“有点熟悉,但没见过。”
什么叫有点熟悉,但没见过?
没见过,可不就是陌生?
周秦掠过一丝疑惑,但没有深究,拍了拍尤异肩膀,望向缩脖子拢衣服的陈传东,他拼命地裹紧自己的兜帽,紧张又畏惧。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是知情人了。
“旁边那两间房还能住人吗?”周秦询问。
陈传东一骨碌点头:“能…”他欲言又止:“能是能。”
“也有尸体?”
陈传东快哭出来了,鼻子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十分无奈又恐惧:“那边挂了两个,再那边挂了…半个。”
周秦:“……”
王胖子:“好家伙。”
但他们总不能在挂了尸体的屋里休息吧,光是想想,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能取下来吗?”周秦盯着陈传东,话却是对尤异说的。
尤异心领神会,就着尸体双脚,抬腿正中吊尸脚底板,那吊尸浑身已经僵硬了,直直地往上一挺,脖子勾着麻绳的地方分离。
而且尤异的着力点很巧妙,吊尸脖颈与麻绳缠绕处分离后,直挺挺向后仰过去,胖子和周秦手忙脚乱接住。
陈传东惊骇地睁大眼睛,两腿发抖:“不能放下来!”
周秦没理他,胖子推了他一把:“边儿去。”
两人合力将尸体放在墙角,布满绒毛那张脸朝上放置。
这尸体很重,这是周秦的第一感觉,重得像在搬运岩石。
显然胖子也感觉到了,他额头憋出汗珠,啐了声:“啥玩意儿,这么重。”
其实他更想说,这东西能是人?
但下地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邪门地方,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越是乱说,越容易找来不对劲。
周秦默然不语,站起身观察那具平放下去的吊尸。
它不仅重如岩石,整个躯体也僵硬得像石头。
陈传东满脸惊恐,开了门跑出去。
周秦没喊住他,隔壁门开门关,陈传东躲起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
周秦眼神问胖子:是人吗?
胖子震怒:胖爷当然是人!
周秦意有所指地斜了眼白毛尸:我说那东西;
胖子眨了眨眼,不打哑谜了,直接开口:“这东西我以前下南海王墓见过类似的,尸身上长毛,但那个吧,确实是因为水汽浸入墓中,尸身处理不妥当,发霉了。”
“你看这像发霉吗?”胖子摊开双手。
这要是发霉,也发的太清洗脱俗了,哪有发霉的浑身长白毛,不都是长五颜六色毛吗,又不是白豆腐。
“小心为上。”尤异说。
王胖子点头,从包里掏出烛台,把蜡烛放上去,点燃了搁在尸体头顶。
这是下墓的习惯,点一盏火,火如果灭了,就是鬼吹灯,说明不能再继续了。放在这儿同理,烛火如果无缘无故地熄灭,就表示这东西里边肯定有鬼。
周秦回头看身后,尸身在取下来前,正脸朝着板房窗户。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从尸体的视角望去,四野寂静无声,山脊沉没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隔壁传来咀嚼声,像在嚼骨头,先用力掰断,然后牙齿碾压白骨,咔嗤。
王胖子警觉:“那老小子又在吃生肉。”
“他的生肉哪来的?”周秦疑惑:“看见附近养牲畜了吗?”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出否定。
王胖子嘀咕:“没见着啊,难不成他出去打猎了?”
那不太可能。
周秦想了想。看陈传东的样子,既胆小又怕事,既然大文公庙周围变得诡异邪门,胆小的人应该不会轻易离开根据地——也就是板房这里。
既然陈传东根本不敢出去,他又怎么可能去打猎,那他的生肉哪里来的?
王胖子幽幽地说:“你还记得他说…最那边那间板房,只剩下半个人吗?还有半个,去哪了?如果那老小子没有生肉,但一定要吃生肉才能躲过他嘴里那东西——”
“打住!”周秦毛骨悚然,没敢朝这方向想下去:“咱们今晚轮流守夜。现在情况不明,静观其变。”
王胖子望向尤异,尤异没什么反应,只盯着那具白毛尸。
“要是帅哥没意见,那就听老周的。”胖子心大,一说休息,他困意就上来了:“年纪大了,熬不起夜啊,我先睡,一点起来换你们。”
周秦点头:“行,异崽你也睡吧。”
王胖子从大黑包里掏出两把枪:“麻?醉枪和真枪,要哪个?”
“给他真枪。”尤异去了远离尸体的墙角,把刀取下来抱在怀里,背靠墙壁调整姿势,准备休息。
王胖子笑了下,看周秦。周秦耸了耸肩:“真枪。”
王胖子把9mm的九二式抛给周秦,还有两颗杀伤力有限的烟雾弹,没下地前,王胖子尽量节省:“还不知道底下什么情况,省着点用。”
“睡吧你。”周秦面朝窗户,席地而坐,低头将子?弹拍上膛。
“对了。”王胖子提醒:“姜洛说,法律不适用于非常规案。”
周秦拍弹的动作顿住,半晌,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知道你善良,遵纪守法。”王胖子撇嘴:“但那些东西可不跟你讲妇人之仁。”
王胖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周秦这人吧,顽固唯物主义就算了,还满脑子理想化。
也许和他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家庭环境有关。
当初他跟着严衍天南地北,反恐、反暴,在中东抓暴恐,去西亚撤侨民。
同是红二代出身,严衍下手快准狠,周秦跟在他后边,主要搞掩护,为什么呢,因为周秦真没严衍那么果决。他每次动手杀人前,都会犹豫。
而在情况极度危急时,犹豫哪怕一毫秒,都是致命的。
要不是严衍在前面扛着,下令动手,周秦那么妇人之仁,能不能活着回国都难说。
思及此,老王叹口气,也不知道这性格,究竟是好是坏。
他走之前,姜洛来见了他一面。听姜洛那意思,虽然有尤异在,但他还是得提醒周秦,该动手时就动手。
特勤处不伤普通老百姓,但三处对付的东西,早就超出普通老百姓之外。
“别让他对鬼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姜洛如是强调。
王胖子一边琢磨着,一边挑了个最安全的地方——尤异旁边,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地睡了下去,临睡前没忘了跟尤异客气:“帅哥,挤挤。”
尤异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像睡着了。
没多久,胖子震天彻地的呼噜声,猪叫一样满屋回荡。
周秦背靠板房坐着,一扭头,就能看见同一边坐在墙角里的尤异,异崽抱刀窝在灯光昏暗处,皮肤白得…呃…楚楚动人。
周秦心神微荡,赶忙把心思收回来,双眼投向窗外的浓夜。
这里的简易板房主要材料是实心硅酸钙板,墙体较薄,厚度远不及真实的水泥墙面,当然保温隔热能力有限。
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大文公庙,入夜就变凉了。
周秦后背贴墙靠坐,背心一阵寒意。他哈出一口气,那口气变成了白雾。
山顶吹起了大风,风声敲击门板,呼呼作响。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周秦听见雨水打在板房上的声音。
来之前就听说太白天池附近,气候反复无常,没想到晚上吹完风,立马就下起雨。
雨势越来越大,大有倾盆暴雨之势,稀里哗啦地扑下来。
板房防潮能力有限,周秦伸手,摸到了身下湿润的泥土。
雨水沿着板房边角浸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周秦总觉得他坐的地方,在往下塌陷。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是地底出现了凹陷,连带着他屁股底下的泥土变得松软。
当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响动出现时,周秦确定不是错觉,他扶住板房霍然起身,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映出了坐印。
住宿房间虽然没贴地板,但这里的泥岩都经过铲平夯实,绝不是他一坐就软的松土!
周秦脑子里冒出可怕的直觉,这里的土变松了。
那种窸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周秦望向窗外,大雨还在继续。
他回过头来,一只青黑手臂从他刚才坐的地方直直地伸出来,五指朝天举,指甲尖长,乌黑的指甲里全是岩屑和泥土。
周秦趔趄退后,他抓起铁铲,朝那只手臂旁边的泥土铲下去。
下边有东西在松土!
他后背冒出冷汗,那只青黑手臂伸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周秦抓紧时间刨土,半米深左右,铁铲铲到了硬物。
咕咚,周秦咽口唾沫,喉头绞紧,他放下铁铲,戴上橡胶手套,跪在挖出来的土坑边,动手刨碎土。
眼角余光扫过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到他身后。
周秦怔住,刨开的碎土露出一角,兽长鼻,没有毛,表面发黑,皮肤已经皮革样化,就像用什么东西紧紧地绷着。
周秦停下挖掘,呼吸粗重起伏,胸腔中那颗心脏狂跳。
太阳穴凸凸地往外蹦。
他猛地回头,白毛尸就在他身后,僵尸一样,两只手伸出来,绀紫的指尖几乎戳上他眼睛!
再看那盏蜡烛,不知何时熄灭。这板房里没有风,蜡烛无风自灭!
“卧槽。”周秦抄起铁铲,抡圆胳膊,狠狠地挥了出去。
白毛尸摔上板房,就像重石剧烈撞击不堪一击的塑料板,板房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隔壁传来一声接一声地怪叫:“啊——啊——”
周秦怒:“陈传东,别他妈鬼叫!”
怪异的嚎叫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周秦从那叫声中,又听出了两个声音。一个尖锐,一个更加嘶哑。
但白毛尸绒毛下的嘴,根本没有张开!
瞬间,周秦毛骨悚然。
他倒抽凉气,盯紧了白毛尸。
脚腕被抓住了。
周秦头皮轰然炸开,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一刹那,好像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忘记了脖子可以转动,只有眼珠拼命地向后,再向下。
青黑手臂就在他右脚跟处,那只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腕——
无法动弹。
手臂移向他时,在地面带出一道凹陷。
周秦终于看清那张脸,是一张花狗脸,没有皮毛和眼珠,犬鼻怪异地向上倾斜,皮肤惨白与青黑相间,十分诡异。
紧接着,他被攥住的右脚陷了下去。
在雨水浸湿下,泥土已经足够松软,变成了类似淤泥的状态,他整个身体向□□斜,转眼间,右脚完全没入地下!
花狗脸消失,但不断下落的身体提醒他,那玩意想把它拉下去!
周秦拨开保险栓,枪头朝向地下。
脸上冷汗狂流,极度地紧张下,他甚至忘记出声叫喊,他对准了泥土松动处,大拇指按上扳机。
“周秦!”
急促的喊声传入耳中,仿佛布帛撕裂,眼前的场景倒装。
胖子死死抱住他,他的枪口正对他额头。
尤异紧紧攥住他持枪的手,目光凛冽地注视他。
“我…”潮水褪去,汗水濡湿衣襟,周秦无力地松开持枪那手,尤异拿走的枪,胖子一把夺回来,心有余悸道:“你他妈差点射死兄弟!”
“我怎么了?”周秦茫然地退了半步,尤异平静道:“你中幻觉了。”
周秦这才发现,这两人都戴了口罩,王胖子其实准备了防毒面具,但尤异认为口罩就够用了,胖子抓起N95扔他脸上:“邪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湿腐糜烂,浓重的尸臭下夹杂着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