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展厅出来之后,他的内心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李亚菲还活着。
那七幅有红色染料的画,或许可以将他一直觉得有问题的那一幅排除……万一,它就是那样的一幅画呢?
没有发生过改变,也没有被血色浸透,红色是它本有的色彩……
如果是这样的话,死去的玩家应该只有六个,正好对应六幅发生过变化的画。
昨晚失踪且生死不明的李亚菲并不能算在内。
只是这个想法,夏稚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他十分信任的余放。
一套牌里面仍然有十二张,真心话占六张,大冒险占六张。
玩法也跟以前一样,曲杭将六张真心话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让大家随便拿。
都是真心话,且幻境内的经历跟自己的过往有关,所以哪一张都无所谓,曲杭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大家看到他的公平而已。
范悦死后,主事的人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曲杭。
说实话,曲杭此时的气场,跟夏稚最初看见他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最初,他只觉得曲杭是个滑头一样的纨绔公子哥,现在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能力……或者可以说,他的领导能力是仅剩五人中最强的。
指针一点一点转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咔、咔、咔……
夏稚的手指摩挲牌面,转头看了看难得有一瞬间安静的余放。
他一直非常有活力,从第一天开始就是了,夏稚曾被他浑身上下的阳光气息所吸引,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种感觉变了味道。
或许是因为李亚菲和周寂的那番话,又或许是因为余放对自己展露出的信任和友善。
在游戏世界里,真的会有纯善之人吗?
夏稚不知道,他经历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看着我干什么?”余放低笑,眨着眼睛凑近,“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帅?”
夏稚丝毫不慌,“你本来就很帅气。”
余放笑意更深,盯着夏稚看了许久,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要是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话音落下,大厅内空无一人。
两点了。
漂浮的意识回笼,眼前模糊的景色开始聚焦,夏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扇门前。
这是一扇十分华丽的暗金色木制大门,厚重繁复,门上雕刻着可以堪称为艺术品的浮雕,花纹对称,门把手也是合适的金色,整体看起来华贵万分。
夏稚停顿几秒,抬手去碰门把手,触到一片冰凉,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肩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扇门,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这扇门陌生极了。
不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所进入的幻境必然是个人经历过的,夏稚对于这无比陌生的环境有些疑惑,但还是勇敢地打开了门。
打开后才发现,这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扇窗。
一扇像大门一样的窗户,他走不出去,只是站在门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吓到了吧?”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夏稚猛地回神,惊恐地看过去。
当年轻女孩的面孔在他的视线里逐渐变得清晰后,惊恐只多不少。
“李亚菲?!”
女生正是昨晚失踪的李亚菲。
李亚菲还是一副麻木的样子,失去了吴楠这个朋友之后,她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她看着夏稚,语气平淡地说:“是我。”
夏稚皱着眉头,无法理解当前的情况,“他们都说你死掉了,可是我……”
“死掉?”李亚菲冷笑一声:“也差不多吧。”
“什么?”夏稚的声音都颤了起来。
李亚菲收敛起外泄的情绪,沉默片刻后,声音放轻了不少:“我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不知道怎么离开,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走到夏稚身边,朝外面看去,“但是打开门之后,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瞬间就明白了……”
说实话,夏稚有点害怕,不仅是因为身旁站着的人是李亚菲,更因为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里映出的景象——
熟悉而辉煌的装潢设计,宽敞的大厅里空荡荡的,墙壁上一幅幅神秘的油画……稍稍动了动脑子,就能从当下的视角推测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画中世界。”李亚菲说。
灰暗的城市寂静无声,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如同凝固的钢铁,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冰冷。
身形笔直的男人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走过荒凉无人的街道,身上单薄的衣物抵不住寒冷,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目不斜视朝前方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幻境如此,他遵循着内心的直觉,一路向前而已。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
男人站在人行横道前,微微仰着头,看那红灯闪烁,久久不曾变化。
他不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等了一会似乎有些累了,朝旁边移了一步靠在树上。再次抬起头,他愕然发现对面的红绿灯下面站着一个人,刹那间,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些许警惕。
这条路并不长,可不知为何,斑马线的尽头仿佛在视线中无线缩小,以至于那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几乎与远处的灰暗色彩融为一体。
持久闪烁的红灯眨眼间变成绿色,男人没急着过路,而是微微眯起眼,试图看清对面的人。
不过注定要失望了,幻境里的景色似乎处处与他作对,他不仅看不清那人的长相,还觉得这条人行横道越来越长了。
——如果不在绿灯之前过去的话……好像就永远都无法通过了呢。
男人脸色凝重,一向相信直觉的他如今心神不宁。
紧盯着对面的黑色人影,沉吟片刻,男人忽然朝前迈了一步,站在马路边朝对面喊道:“已经是绿灯了,你不过来吗?”
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瘦长的身影颤了颤,下一秒,竟真的开始过马路。
曲杭也没想到,幻境里的人竟然这么‘听话’。
处处都透着诡异的城市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曲杭都应该警惕着,出声搭话也只是想在犹豫不定前为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曲杭看着走来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忍不住冒出了一点好奇心。
到底是谁?
他十分专注地盯着,随着那人越走越近,曲杭也渐渐看清宽大帽沿下的那张脸。
与之对视的瞬间,曲杭瞳孔微缩,声音如同撕裂般嘶哑:“是你?!”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呜呼的车笛声震耳欲聋,曲杭震惊地扭过头,猛然发现自己站在斑马线正中央,一辆足以将他碾碎的卡车疾驰而来——
他躲不开了。
马路对面,红灯亮起,那道漆黑的身影融进灰白色彩中,渐渐变得透明。
画中的世界。
夏稚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浑身上下的汗毛竖起,他想起自己不受控去触摸油画的景象,油画在他这里已经算是一个别墅内极其危险的道具了。万万没想到,李亚菲竟然直接告诉他,这里就是油画的世界!
这怎么可能呢?他进入到了真心话卡牌的幻境里,画中世界跟他本就毫无关系,幻境不论怎么变化,都不应该把他投放到这里来……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么做才能通关?
“四周有看不见的空气墙,我们能探索的地方就只有这么大。”李亚菲站在离他比较远的位置上,伸出手贴在空气中,那里仿佛立着一道透明的墙,看不见,只能碰到。
夏稚也伸出手,朝画外的方向伸去,最终也碰到了透明的墙。
之后,他又沿着墙走了一圈,能活动的面积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是一个正方形。
“怎么办呢。”夏稚喃喃自语,为离开幻境而发愁。
没有线索,没有提示,只有一个李亚菲……
等等,李亚菲?!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盯着地面看的李亚菲,紧张地吞咽口水。
“李亚菲……”
他喊了一声,对方在听到他的呼唤后抬起头,神情淡漠,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夏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李亚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真的想知道?”
夏稚哽住。
这个问题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不过不等他回答,李亚菲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告诉你之后……你会有麻烦。”
夏稚:“……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亚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不需要通关吧?你完全可以藏起来,等一切结束,就能离开这里了。”
夏稚惊了,“你知道些什么?”
李亚菲沉吟片刻,说道:“我已经死了,这点没错,只不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亡。”顿了顿,她后退一步,缓缓拉开了衣服的拉链。
她穿的是一套运动服,外套里面是一件运动背心。当拉链拉开后,不等夏稚害羞,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李亚菲心脏的位置被掏空了。
“我现在是这个游戏副本的一份子。”李亚菲说:“夏稚,我也是NPC了。”
夏稚愣住,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李亚菲好久,反问道:“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亚菲呼出一口气,神情多了些许惆怅之色,“我在零点之后偷偷开牌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比较有用的道具……或者可以说是游戏给我的一个金手指,本来想要试一下到底有没有用,事实证明,所谓的金手指不过是一个笑话。紧接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砸开了我的房门,将我拖出去,我挣脱开,胡乱敲着每一扇路过的门,但是没有人开门,最后我还是被抓到了。”
“我不怪你们,在游戏里,这是很正常的事。”
“总之我再醒来,已经被画困住了。这些画我之前也检查过,除了死一个人就多了一张染血的画之外,没什么特殊之处。”
“不过今天看见你,我似乎明白过来,为什么提前把我困在这里。”
“你是不是碰过画?”
李亚菲神色凝重,一双漆黑的瞳孔在暗处泛起点点光芒。
夏稚立刻摇头,见李亚菲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又点了一下头,补充道:“我确实被蛊惑了,想要触碰一幅画,但是半路被拦下来了,我没有碰到……所以严格来算,应该没碰到吧?”
李亚菲皱起眉头:“真的是这样?”
夏稚说:“真的,我不需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呀……”
李亚菲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那你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一种未发生的可能性。”
比如说,被蛊惑着伸向画框的手没有被拦住,而是实实在在地触碰到冰凉刺骨的玻璃面,画中的色彩化作漩涡,将整个人都吸进去……
夏稚神情紧张:“我要怎么做呢?我想离开这里。”
李亚菲定定看了他半晌,说:“我也不知道。”
气氛陷入了僵局之中。
夏稚颓废地坐到地上,双腿曲起,手臂环抱着膝盖,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似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旁的女生面容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不明的暗色,似被黑夜掩盖的猩红山脉,危险而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本该放弃一切希望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李亚菲,你说错了。”在女生愕然的表情中,漂亮的少年一字一顿、语气平缓地说:“我不是游戏里的NPC。”
我只是一个被赋予了其他任务的玩家而已。
刹那间,视线中景象开始扭曲,李亚菲那张熟悉的脸庞似融化的冰块一般渐渐脱落,黑色的瞳孔中满是阴湿粘稠的怨毒,‘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十指无限延长,企图将夏稚永远留在这未知的幻境中——
眨了眨眼睛,四周冰冷刺骨的空气被温暖替代,眼前熟悉的现代风格大厅令他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你出来了。”
一道冷漠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夏稚转头看去,脸上的表情略显呆滞。
周寂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条胳膊随意慵懒地搭在扶手上,冷峻的面容在看到夏稚出现的同时微微变化,“幻境会根据游戏时间的推进增添难度,你比我想象中的要……”
顿了顿,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欣赏:“聪明很多。”
夏稚嘴唇紧抿,过了一会才像刚刚缓过神一样,问他:“我这算安全了吗?”
“才过去五分钟。”周寂点明了时间,“你觉得呢?”
此时,夏稚呼出一口气,兀自喃喃道:“或许我是幸运的吧。”
聪明、熟练、厉害……
这些词都不是用来胆小的夏稚的,但自从进入到这一局的游戏里,他好像听到了很很多次。
曲杭说过、余放说过……现在,就连周寂也承认了。
沉默之余,夏稚不由得在心里反问自己:真的厉害吗?
不是的。
他听见灵魂深处那个最冷静的自己如此回答。
——只是你的目标、你看到的世界、你的想法跟他们不一样而已。
“我只是想帮助大家。”不知道刚刚经历过什么都少年在短暂沉默过后,精致的脸蛋上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慌张:“我真的……只是想让大家活下去。”
善恶观念在人类的认知中根深蒂固,他不想考验、也不想追究谁才是真正的良善之人。
他也很自私的。
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会对那个人好。
周寂没说话,许是不明白夏稚这番话的意思,深邃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定定许久,才无声地移开视线。
不过一会,夏稚的身边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从外至内渐渐填充出一个完整的人,是余放。
他目光呆滞,缓了几秒钟之后迅速侧头,对上夏稚那双略显担忧的眼睛,呆滞的表情忽然活跃起来,显示惊喜,然后是委屈。
“太可怕了,我差点以为我出不来了!”
夏稚忍不住笑了笑,安慰道:“没事,这不是出来了吗?”
话音落下,余放就已经抱了过来,双臂用力,将他单薄的身躯完全罩进阴影之中。
余放的身上释放的热度如同小太阳一般把夏稚包裹起来,大厅中冰冷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
不骗人的说,夏稚很喜欢这种被拥抱的感觉,很暖,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下,让他感到安心。
只是周寂还看着呢。
越过余放的肩膀,夏稚与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眸对视一瞬,脸颊蓦地一红,迅速别开视线并推开余放。
“别闹了……”
即使被推开,余放也不在意,他大大咧咧地笑道:“没闹,我很开心,因为我们都活了下来。”
“嗯,我们一定会活到最后。”说到这里,夏稚想起那把关键性的钥匙,总觉得要快一点交给余放才好……
或许是和现在玩家幸存情况有关,夏稚心里很慌。
这一局游戏很难吗?没经历过其他游戏的他无法评判,但是骤减的玩家人数和令人感到迷惑的游戏机制像是一把逼近的利刃,夏稚感觉,如果再拖下去,这把刀就会插进自己的心脏,旋转着搅出血肉。
别到时候游戏突然结束,他的实物线索都没机会送出去!
“余放,你陪我去一趟厨房吧?”夏稚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喝点水,但不敢自己去。”
余放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路过的周寂的时候,夏稚偷偷看了对方一眼,男人似乎不在乎他们去做什么,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会。
这样更好。
夏稚松了口气,脚下的速度加快了些,还很自然地拉起余放的手。
如果他回头的话,就能看到一个熟透的‘红苹果’,以及发现那双往日里洋溢着灿烂流光的眼睛,被几近癫狂的兴奋填满。
【他在亲近你。】
【你在等什么?】
【掠夺他!】
【不要犹豫!】
一声声催促像雨夜里炸开的雷,令他内心那最后一点值得回味的心动都变得枯燥起来。
——聒噪的东西。
余放不屑地评价道。
【聒噪?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那声音也是透着十足的嘲讽,可余放根本不在意。
“他最喜欢的是我。”带着一点骄傲地反驳着,“你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最喜欢的,是我。”
【蠢货,我就是你。】
【占有他,快!】
【如果你做不到,就让我来。】
【反正在游戏里的,做恶人的不一直都是我吗?】
那道声音发出命令,余放心里很不喜欢……即使那道声音说出了他一直渴望的。
可是……
余放看着比他快了一步漂亮少年,以及两人交握的手,内心隐隐泛起甜蜜的喜悦。
——他会害怕的,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比起无法占有他,余放更害怕夏稚对自己露出恐惧的表情。
那样的话,自己的心会很痛,痛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用理智掌控身体的主权、无法压制那个妄图把夏稚融入骨血的恶魔。
【余放,你个蠢货!】
【再不行动,你们就要分开了,你将永远见不到他!】
【余——】
猛地停下脚步,在夏稚投来疑惑视线的时候,余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余放。”夏稚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名字,眉眼间蒙上一层担忧:“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而当余放抬起头,夏稚心里一颤,几乎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摸到一片湿湿的水痕。
“你怎么哭了?”
余放抬起手,抓住拿抚在脸上的小手,缓缓收拢。
“我不想跟你分开。”他似乎受不住控制,一边流泪,一边开口笑着,“我也不想让你担心,我很好、真的很好……”
这一幕太诡异了。
饶是一直对余放有好感滤镜的夏稚也稍显慌乱无错,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下的情况。
他只能轻声安慰着对方:“没有要分开啊,你还要陪我一起去厨房拿水呢。”
“取完水呢?”
“我们回到大厅,等其他人从幻境里出来。”
余放缓缓摇头:“不是,不是现在,是游戏结束后呢?”
夏稚顿住,半晌才说道:“你有办法让我们下一个游戏还能遇见吗?”
余放没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落下,泪水更加汹涌了。
夏稚也有些难受了。
在无限循环没有尽头的游戏世界里,交朋友和谈恋爱一样,是奢望。
或许第一次见面,分开后就是永别。
“你突然想到这个,是不是因为察觉了什么?”夏稚语气低落,拿出干净的纸巾帮余放擦干眼泪,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是,游戏时间和失去的玩家同伴不成正比,或许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天,但是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又或者失去谁,都是未知的,所以我们要顾好当下。”
“余放……”
夏稚双手捧起他的脸,在对方稍显惊讶的目光中,认真坚定地说:“我希望,也相信,你一定会通关的。”
这所现代风格的大别墅里,除了他们这些玩家,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生物了。
要不是游戏规则中明确表示有[别墅主人]存在,真的很容易让人忽视掉这些游戏中原有的NPC角色。
余放调整好心态,握紧夏稚的手不松开,被带到厨房之后才想起来对方是要喝水,于是主动放开他的手,去存放矿泉水的高柜子里拿水。
“余放!”
抬手间突闻夏稚叫他,余放快速应了一声,拿出一瓶水回头,只见夏稚不知何时自己走到了那扇小门边,正朝他紧张兮兮地招手。
“怎么了?”他走过去,把水递过去的同时还帮忙拧开了盖子。
夏稚接了水过来,却不喝,把水瓶随手放到台子上,转过身对余放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我发现一个东西。”说着,葱白的手探进外套的口袋,拉近与男生之间的距离,解释道:“我之前就想跟你分享了,但是你……”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有些羞恼地瞪了余放一眼。
少年蓦地一靠近,身上散着淡淡的专属于他身上的淡香,像是一种植物的清淡气息,很是好闻。余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脑子里便浮现出在夏稚房间里发生的一幕幕……
原、原来当时是他错意了啊。
“你要给我看什么……”
话音落下,就见夏稚拿精致白皙的脸蛋上划过一抹绯红,紧接着他低垂着头,靠的更近了些,声音细小:“给你看个大宝贝。”
从余放的角度,能看到他那几乎红了半边的玉白脖颈和软软的耳朵。
如果说,让实物线索出现的口令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感,那么夏稚的羞耻心绝对是这场仪式中唯一的祭品!
此时此刻,他十分后悔用‘给你看个大宝贝’这句话作为展现线索的口令。
四周寂静无声,夏稚说完,就从口袋里把沉甸甸的钥匙掏出来,手掌摊开,毫无保留地给余放看。
余放先是愣了一下,认真盯着这把钥匙看了一会,然后缓慢转头,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小门上。
这扇门从他们第一天进入游戏就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扇打不开的小门,没有被打开过,里面的世界是未知的,可能是重要的线索,也可能是可以直接离开游戏的通道。
夏稚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扇门背后到底是什么,也曾怀疑这里本该是第七日开启的逃生安全通道,但后来想了想,线索的作用是给予帮助,而不是直接开挂,所以这扇门大概率不是真正的逃生通道。
作为线索提供者,夏稚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推理,不过其他人并不这样想。
当猜测到门后有可能是通关的逃生通道之后,余放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犹豫。
犹豫过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发自灵魂深处的拒绝初促使他猛地后退一步——
这是怎么了?
夏稚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余放喃喃着摇头:“我不要打开它。”
夏稚更惊了:“你、你在说什么呀?”
明晃晃的道具线索摆在你面前了啊大哥!你在害怕什么!
余放盯着那扇门,满脸都是防备,甚至在看向夏稚的时候,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充斥着被背叛的愤怒。
“我不打开!”
夏稚:“……你到底怎么了?这是我前天找道具牌的时候发现的钥匙,第一时间就想分享给你。”他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声音也低落许多:“如果只是怕承担开门的责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打开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