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们路过,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彦洲早就想好的应对话术,语气也如往常一样温吞,夏稚不像之前那么怕人,但还是紧跟在彦洲身边,看见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面孔,就会浅浅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他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带他在村子里看看,今天没去干活,陪他到处走一走。”
没有人会对这番话表示怀疑,因为夏稚对村里人的态度转变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还要归功于这几天马春花带他到处刷脸。
他们去的方向与神山完全相反,是离开村落去往镇上的方向。夏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被彦洲一把抓住手腕,稍稍用力将他带到身边。
“别看。”一道低沉的声音钻进耳中,“放心,跟着我。”
内心那股不可名状的焦虑在这声安抚中渐渐消散,夏稚看向前方,暗自下定决心——今晚,他就把线索展现给彦洲看。
【你确定了?不再观察了吗?】
[不看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现在赌一把。]
最重要的是,经过昨晚发生的事,以及早上马春花的解释,夏稚有种防不胜防的危机感。
很显然,以他的身份在这场游戏结束前根本不可能跟彦洲‘解绑’,所以一直跟他在一起,就不能排除再被盯上的可能性。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危险的,但如果更加彻底绑定彦洲的话,对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伤害到自己……
很快就想到了夏稚心里的小算盘,系统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你还真是聪明啊……】
夏稚有些小骄傲,在心里哼哼两声:[这一局游戏到目前为止看似平安,但我相信平静的水面下一定藏着更加凶猛的野兽。]
夏稚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被拉入《最后一关》这个奇怪的世界中,他的直觉经常冒出来,但真正准确的时候则很少。
不过他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多一重防备总是没错的。
【这么赌,你就不怕这一局游戏又白玩了吗?】
闻言,夏稚小心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走在一旁的彦洲。
身材高大威猛,长相帅气,是那种华夏人中少有的让人看着就非常舒服的浓颜系帅哥,配上他自身的气质,总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没有轻易提起对方的性格,因为是角色扮演副本的缘故,夏稚觉得,真正的彦洲可能并不是游戏中‘彦洲’这种闷声闷气的性格。
过了许久,他才在心里十分坚定地回复系统道:[我看人也是很准的,我觉得他就是最厉害的。]
当前可选的玩家目标实在太少了,马春花、赵天和彦洲,如果非要让夏稚比较一番再选的话,赵天一定是第一个被排除掉的。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一点也不像偷偷摸摸干一笔大的那种隐世高手;
马春花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但如果跟彦洲放在一起,夏稚肯定是要选彦洲的。
还是那个原因,跟彦洲在一起可能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但对方是自己选定的准MVP玩家就不一样了。
人都是有私信的,夏稚也不例外。
积分固然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我是不是太怂了点?]
【不,这样很好。】
活下去才有命用积分呢。
越往前走人越少,这条马路是出镇必经之路,他们走了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车轮滚过的声音。
夏稚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远处驶来一辆熟悉的载人三轮车,等车子越来越近,车上几人的面孔也都变得清晰起来。
几乎都是面熟的人。
骑三轮摩托车的是当初把夏稚和彦洲带上镇的中年男人,后面车上坐了五个人,有两个都是夏稚认识的,是敖泰和他的父亲。
至于其他三个人,夏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瞧着像是一家三口,夫妻和一个年轻的女儿……
他猜想,他们应该就是萧老四夫妻和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可怜女孩萧翠芽。
彦洲站在路边停下,夏稚也向后靠了靠,将半个身子躲到他身后。
三轮摩托车在两人的面前缓缓停下,后面的敖父率先跟彦洲打起招呼。
“大洲这是要去哪啊?今天没去地里干活啊。”
彦洲将回了一路的理由缓声道出,说完还跟其他两个长辈打了声招呼,里里外外都没得挑。
萧老四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跟村子里其他干农活的同龄人不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书卷气息的感觉,身上的衣服也是长褂衫,戴了一副眼镜,和赵天口中那个强迫自己女儿嫁人的老古板父亲区别很大。
他先是笑了笑,镜片后面的细长眼睛扫过夏稚,笑道:“既然决定留在蒲兰村生活了,四处走一走也是很有必要的。你要记得跟他讲,村里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彦洲微微颔首:“都讲过了,他胆子小,平时没人带的话,也不敢出门。”
萧老四:“听说这几天一直是马嫂子带着他,但人家毕竟是村长的媳妇,平时忙得很,你要是放心,以后让他来找你婶子也行……”
说完,一旁一直微笑的女人忙接了一句:“是,反正我也在家闲着。”
夏稚一开始还纳闷这嫂子、婶子的都是谁,等萧老四的妻子顺着接话,夏稚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帮忙还是同村人随便客气一下,从未见过一面的萧老四竟然让自己媳妇带着一个城里被拐卖来的男生。
夏稚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就装缩头乌龟,借着彦洲高大的影子,把自己藏起来。
而彦洲的回答模棱两可,既没应下,也没拒绝,只说:“最近给村里的叔叔婶婶们添了很大的麻烦,最近我想自己带他熟悉熟悉村里的人。”
萧老四没强求,只是笑着点头,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他们身上:“我们两家的喜事你也应该听说了,今天敖泰和小芽去领证,明天敖泰过生日,借此机会我们办了个酒席,喜上加喜嘛,到时候你带着夏夏来吃饭。”
彦洲:“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会去的。”
有意外,就不去了。
他们在闲聊时,夏稚就偷偷观察车上的人。
三个长辈几乎都很认真地跟彦洲说话,他们笑眯眯的,慈祥而宽容。
司机中年男人依旧是那般沉默寡言,他点了根烟夹在手指间,时不时抽上一口,兴致缺缺。
让夏稚最好奇的,还是那个名叫萧翠芽的女孩子,她一直被父母关在家里,直到今天要和敖泰领证了才放出来,而且是被父母夹在中间,从车子停下,到她的父母跟彦洲说话,女孩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偶娃娃,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光泽,盯着虚无的一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轮摩托车启动,在这条土路上渐行渐远。
夏稚看着视线里就剩下一个小黑点的车,突然想到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敖泰一直没有说话。”
甚至都没有看他和彦洲。
像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冷漠、无视、不在乎。
然而昨天他还无比激动地找到彦洲,用自信和骄傲去威胁彦洲跟自己在一起。
三轮车离开后,夏稚和彦洲站在原地各怀心事。
“你看到了吧?”夏稚拉住彦洲的衣袖拽了拽:“是不是很不正常?”
彦洲想了想,反问:“你是指敖泰?”
“对呀,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哎。”
夏稚的表情稍显夸张,在彦洲看来却很可爱。
“我倒不觉得有问题。”彦洲挑眉,故意跟他唱反调:“他早就应该放弃了。”
夏稚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彦洲勾唇笑了笑,在少年控诉的目光中渐渐收敛了笑意,说:“其实也正常,因为敖泰知道,他从我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好处了。”
说着,他抬脚朝前方走去。
夏稚不理解,两三步跟上,问:“好处?他难道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他以为,敖泰这么坚持,对彦洲一定会有几分真感情在里面的。因为较比其他人更喜欢彦洲,所以才坚持要跟他在一起。
“喜欢?”彦洲轻轻哼笑了一声,讽刺意味十足,“不,他没有这种感情。”
高高在上惯了,所以无法忍受身边一条听话的狗突然开始反抗而已。
夏稚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跟着他默默走在这条越来越热的大路上。
然而这种沉默,在彦洲看来,却是一种预料之中的怀疑,微微侧眸,将少年脸上的茫然收入眼底,不过更吸引目光的还是那晶莹的汗珠划过白里透红的嫩肤。
这天着实热的紧,除了游戏刚开始那一日下了一场暴雨之外,剩下的几天基本都是晴天。
彦洲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身躯投下来一片移动中的阴影,把少年罩在里面,虽然不能完全遮住光,但至少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起初夏稚还没有反应过来,走了一段路后猛然发现彦洲在给他遮挡阳光,这让他心里泛起丝丝感动。
而就在这时,彦洲开口了:“是不是觉得我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夏稚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地说:“没有这样想。”
彦洲:“就算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毕竟我们之间没有那么熟悉。”
每一局游戏中的队友就像真实的网络游戏,或许有机会匹配到相同的人,但几率并不大。即使喜欢夏稚这样的长相和性格,但身为积分榜上过关无数的大佬,彦洲也不是一个被美色蒙蔽双眼的恋爱脑,即使对方真的怀疑自己,他也能接受。
正如他一如既往的过关理念,靠自己比靠别人要安稳得多。
他有信心通关,也有信心带夏稚一起出去,所以他不在乎眼前的少年到底是否信任自己。
反正出去就好了。
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彦洲发现少年开始变得焦急。
很正常,明天就要开启安全通道了,而他们的调查进度太慢,前几天的时间基本都荒废掉了,本来以为找到了同伴就能通过每个人记忆中不同的线索推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事实证明,这个游戏副本真的很毒,从寻找同伴到线索共享,他们用了六天的时间,而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却完完本本地锁在陈旧的箱子里。
别说夏夏,就是明显的老玩家马春花都开始焦虑起来。
彦洲把每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
但如果问他急不急的话……
“我不是很急。”即使夏稚没问,他也突然将话题拉回这个问题上,自顾自地回答:“我会带你离开的,所以不要担心。”
眼前的少年明显愣住了,许是没有摸清他这番话的深意,整个人都很茫然,一边努力地跟上自己的步伐,一边默默消化理解,沉寂无声的同时,还露出几个惹人发笑的可爱表情。
这条路没有走到底,彦洲顺着记忆中的路,突然转了个弯,十分突兀地踏上一旁山林间的一个陡坡。
夏稚跟着转弯也是猝不及防。
“我们要去哪?”新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子去思考刚才的问题了。
“不是要去道观?”彦洲说。
夏稚猛地停下:“什么?道观不在这个方向。”
“谁说的?”彦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那个被封起来的地方不是道观,你相信我吗?”
夏稚张了张嘴,心里犹豫不定。
彦洲笑了笑,又问:“那你愿意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吗?”
夏稚立刻点了点头。
这座山似一座荒山,树木繁茂,没有规则地肆意生长,大约几年没有人上过这座山了,山坡上杂草丛生,看不见一点泥土,若是经常有人走的话,用脚也能踩出一条土路来。
夏稚在上山之前还朝神山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座充斥着神秘与诡谲气息的高山静静地屹立在村子西南方。
但其实围绕在蒲兰村四周的山真的很多,或远或近,连绵不绝。
神山是这群山中最高的一座,也是最近的,可以说蒲兰村完全是贴着神山山脚建设的。而他们正准备进入的这座山,则是在出村的那条路的一侧,与神山相对,是村子的东北角。
他与马春花去的那片荒地就在神山上,应该还没到半山腰,因为村里人都说,半山腰是道观所在之处,而且那条通向道观的路已经被封上了。
突然想到在那片阴暗密林中遇到的怪事,夏稚快速走了两步,几乎与彦洲脚尖贴脚跟地走。
这座山上的林子也是茂密葱郁,一开始往前走,还能感觉到阳光透过枝丫的缝隙洒落进来,但随着越走越高,树木连成片,将所有日光遮挡,一股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风掠过夏稚单薄的身躯,激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冷了吗?”彦洲停了一下,等他靠近后,朝他抬起手,宽厚的手掌朝上,问:“要不要牵手?”
散发着热气的大手毫无保留地摊开在眼前,冷了跟牵手明明毫无关联,但他口中的‘冷’和夏稚感受到的‘冷’却很巧合地表达了同一种含义。
夏稚只停顿了半秒,就自己的手搭了进去,下一秒被温热的手拢住。
这条路比夏稚想象中的要漫长。
不是因为目的地在更高的地方,而是因为他们饶了路,至少是从山的一侧走到另外一侧,严格来说,他们向上爬到了半山腰,就开始绕圈圈了。
路上没有标记,也没有路,所有的树长得都一样,夏稚走了一会就累了,速度明显慢下来,而彦洲为了他也放慢了速度,全程不慌不忙,看似有目的地,实则又像是在随意踏青。
“你确定是在这边吗?”缺少锻炼的夏稚感觉胸腔里燃着一团火,把水分都烧干了似的,说话时喉咙都跟着震痛。
彦洲朝一个方向看了看,然后说:“快到了,要喝水吗?”
夏稚:“……你带水了啊?”
彦洲从他工装裤的大口袋里掏出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夏稚:“……”
准备的还真是齐全。
小口小口喝着矿泉水,滋润干燥的嘴巴和喉咙,夏稚朝彦洲一直看的方向瞅了两眼,除了树林什么也看不到,很是好奇对方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他喝的不多,也知道极度口渴的时候不能喝太急,所以放下水瓶的时候,瓶子里的水才少了一点。
“你喝吗?”
夏稚把水递过去,看了一眼彦洲的工装裤,口袋多,还大,两个侧面口袋都鼓鼓的,看样子装了东西……怪不得今天早上特意翻出来一条工装裤穿上,脚上还踩着适合走路爬山的靴子,原来早就准备。
彦洲接过水,什么也没说,仰头隔空往嘴里倒了点水,然后拧上瓶盖。
抬眼和夏稚的目光对上,他闷声解释:“只带了这一瓶水,你对口喝,我这样喝就行。”
夏稚目光闪躲地别开眼:“哦。”
原来是怕他嫌弃。
被尊重的感觉当然是好的,虽然这几天里,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意外,他们也做过比较亲密的事,但不得不说,彦洲这个人就是细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齐全。
装好水,彦洲自然地握住夏稚的手,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夏稚跟了几步,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在这个方向?”
彦洲头也不回地回答:“全凭记忆。”
夏稚“什么时候的记忆?”
如果没记错的话,彦洲跟道观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十几年前山贼入侵,他被安排躲进了道观里。
夏稚心里没底,刚问完,就听见彦洲说:“小时候去的那一次。”
夏稚:“……”你怎么敢的啊!
瞬间有种被拖上贼船的感觉,夏稚苦兮兮地看了一眼来路,心想现在往回走还来得及吗?
前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夏稚看过去,眼里尽是控诉。
“逗你的。”彦洲说完,突然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到了。”
夏稚立刻探头看过去,之间茂密的树林之间,突然冒出来一个屋顶。
屋顶像是古代房屋的那种瓦片屋顶,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两侧弯曲的雕塑,是对称的,屋子本身应该是在下坡的位置,所以很难看到,再加上密林遮掩,不知名的植物遍布四周,一时间注意不到也很正常。
“这里不是正路。”彦洲说:“因为我的记忆中没有走过通向道观的正路,当时……应该是在大人的带领下,走的这条小路,本意是为了避开山贼。”
十几年过去,建筑已然在岁月的蹉跎下变得残破不堪,而这条小路更是被大自然同化,看不出区别。
“可你为什么记得是在这里?”若是没看到那屋顶,夏稚或许不会问这个问题,但现在真的发现了这处奇怪的地方,夏稚的好奇心顷刻间爆发,“他们都觉得,道观应该在神山上,包括当时跟你一起去过道观的人……”
他们的记忆出错了?还是他们有意隐瞒?
彦洲深深看了夏稚一眼,“我不知道。”
“啊?”夏稚表情茫然,“不知道你就敢带我来呀。”
彦洲勾唇:“你也答应了跟我来,不是吗?”
夏稚:“……那是我太好心了。”
开了个小玩笑,气氛有所缓解,彦洲也没再继续逗他,说:“起初我也以为道观是在神山,但是这几天看父母的日记时,发现了一点小蹊跷。”
日记的记录时间比较久远,而且大多都是日常,日复一日十分枯燥,要想从中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真的很难。
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彦洲在发现那本日记后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地与夏稚分享也是这个原因,多一个人就能多一条思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彦洲在时间更早的日记中发现了几段与现实有出入的描述——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彦洲的父母去道观供奉,下山时候看见老图的三轮车翻了,老图摔倒在地,是他们夫妻俩帮忙把人和车都扶了起来,这期间有一段简短的对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们问老图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去镇上,老图说去镇上买点牛肉,他媳妇怀孕了,就想喝牛肉萝卜汤。
[我们去了道观,这大雪天来的人也不少,我们一路顶着风雪去,下山时候路打滑,老彦差点摔了。我们下了山,就看见老图躺在地上,他那个破三轮车也翻了,冰路上 好大一个坑。我们扶起他,又帮忙把三轮车抬正,见他额头上流血了,我想着这么冷的天,他非要去镇上做什么,也没人给他钱,一打听才知道,他家媳妇怀孕的时候就爱喝牛肉萝卜汤,他才去镇上买牛肉的。]
一开始看这段话还没察觉出哪有问题,可再看两遍,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就浮出水面。
蒲兰村通向外面的大道就只有一条,它与神山之间的距离横跨整个村子,彦洲父母是如何在上了神山道观后,刚下山就撞上了去镇上买牛肉的老图呢?
神山就像一个终点站,路只通一边,而这条路分岔延伸至蒲兰村各处,无数条小路又一次汇聚成一条大路,才是通向村外的。如果日记中老图翻车的地方就在神山脚底下,彦洲父母又是怎么确定老图一定是出村去镇上?
彦洲父母先是明确怀疑了老图为什么一定要去镇上,然后才打听原因的,归根究底,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这个疑点,那就是他们所去的道观、所上的山,不是神山,而是通往镇上那条大路旁边的一座山。
听了彦洲的解释,夏稚震惊不已。
这几天他也是日记不离手,几乎天天都看,这段记录他曾见到过,因为多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名‘老图’,所以他印象比较深刻,毕竟他不是村里人,而目前已知的线索有很少,但凡是一个出现在日记本中的名字或者代称,他都额外关注一下。
看到这段时,他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听彦洲解释完,再看那不远处破败的道观屋顶,夏稚在心里感叹,原来这就是大佬啊……
“就凭这一句话你就敢找上来,我真的很佩服。”
“也不只是一句话。”彦洲说:“以前从来没在出村的那条路上仔细走过,去镇上都是坐车,所以没注意,今天走过那条路的时候,当年上山的记忆突然苏醒了。”
可能记不住细节,但一定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也正是这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才带领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座无人问津的荒山。
“走吧。”彦洲看着前方只露出一个屋顶的道观,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我们去看看这座道观。”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这是夏稚走近道观后,看到那破败建筑如同鬼魅迷影般藏匿在深山密林之中的第一反应。
道观所占面积并不大,或许是因为被杂草荒木占满的缘故,夏稚感觉自己站在侧面的小山头俯瞰,就将整个道观收入眼底了。
残破的房屋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山坡也陡,根本没有路可以下去。彦洲寻到了一处不远的陡峭斜坡,跨了两个大步之后走下去,转身朝还在坡顶的夏稚张开双臂。
这高度也不算特别高……夏稚这样安慰着自己,并找好角度,与其说下坡,不如说直接奔着彦洲的怀里而去。
被稳稳抱住的那一刻,夏稚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随后,彦洲带着他踏上道观前的一条石头路。这条路也是每隔一段距离就用石板搭出来的,跟神山上的那条小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条路上大多都是落叶,而这里的路几乎被茂密的杂草和泥土覆盖。
这条路通向道观正门口,而站在那看不出原有模样的建筑物前,夏稚实在无法想象它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它现在已经不能用房屋来形容了。
没有窗,没有门,石柱倒塌,树木肆意生长,甚至盘绕在石墙之间,以做屋顶的支撑,两侧本来应该还有两间小屋,但现在连屋顶都没有了,残砖破瓦与土地相融。
“我们当时就躲在那里。”
彦洲突然出声,抬手指向一个位置。夏稚顺着看去,发现是左边那间小屋后面的一处棚子。
当然,以它目前的残破程度来看,已经算不上棚子了。
“躲在那里,绕过棚子,刚好就是旁边的小路,从小路向上爬一段距离,在从侧面下山,就是我们刚才走过的路。”
夏稚走过去看了一圈,确实发现棚子后面有一条不算陡峭的山坡,只是上方已经被粗壮的树木挡住,无法通行。
彦洲:“看样子我的记忆力还不错。”
夏稚点头:“真的,有一些细节都对上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在的道观,就是十几年前山贼入侵的时候,村长带领众人上山躲避的道观,而从彦洲父母的日记中也能看出,这里才是大家一直供奉的山神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