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稚还是有点担心的,谁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会不会看见一个羊头怪物站在炕边,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诡异的幽光,光是想到那一幕,夏稚心里就打颤。
不过他劝不动小孩,彦洲就要用暴力,试图把小孩从桌子底下拽出来,怪物小孩一边哭一边多,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冒出两个词。
“守着妈妈……”
“安全。”
“我守着!”
夏稚终究还是心软了。
“让他留在这里吧。”夏稚快被自己的善心搞疯了,哭丧着脸,“但我也有点害怕……”
彦洲蹙起眉心,蹲下对小孩道:“你只能睡在这个屋子里,知道吗?”
怪物小孩连连点头。
两人离开小屋,回到主屋后,彦洲锁上了门。
听见门锁落下的声音,夏稚本来悬着的心落下些许,他懊恼地坐到椅子上,说:“唉,迟早要被我害死。”
彦洲轻笑一声:“谁说的?”
夏稚:“我太心软了,抱歉啊。我真的控制不住啊。”
彦洲挑眉:“但其实,‘他’应该真的没有危险。”
夏稚:“……你是说?”
彦洲:“因为现在与这座村子格格不入的只有‘他’,所以才会被警惕。但实际上,‘他’的存在更像一个线索。”
怪物小孩的出现让他们知道,村民们祭祀召唤出来了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似乎很喜欢繁衍子嗣,从壁画上的内容来腿短,它周围都是同样羊头人身的小孩子,可见那段话中的子嗣延绵应该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也想到,蒲兰村似乎没有实现‘子嗣延绵’这句话。”彦洲给夏稚铺被子,随口说道。
夏稚猛地一怔,“啊,风调雨顺有了,子嗣延绵却……”
村子里的小孩的确非常少。
从游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在蒲兰村看到的小孩子数量屈指可数,也就是说跟彦洲同辈的年轻夫妻中生孩子的很少很少。
或许那句子嗣延绵,对应的不是村民,而是羊头小孩的父亲。
“明天我们尽量在一起行动。”彦洲沉吟片刻,说道:“还记得我们刚进游戏的那天晚上吗?有人死了。”
夏稚点头:“记得,那天也是周五。”
“那晚,我看到了一点东西。”彦洲说:“一些怪物从每户人家爬出去,凭空出现,而天上落下黑色的灰尘,它们趴在地上,吃那些灰尘。”
夏稚猛地一哆嗦:“我们家里也有吗?”
“有。”彦洲说:“所以我猜测,如果明天我们没能及时离开,那些东西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本以为有了突破线索就能安心的夏稚再一次急切起来。
果然,他们前期还是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幕后黑手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蒲兰村的规矩似乎一直在阻拦玩家之间肆无忌惮地见面交流,马春花和赵天都成家了,按照好事成双的规定,他们每晚都必须跟另外一半睡在一起;萧翠芽虽然还年轻,但也因为游戏中不可避免的剧情而遭到封锁,自由受限;相比之下,彦洲和夏稚还算的上幸运。
也正是因为如此,宝贵的时间流逝,他们却没办法及时交换有利线索。
抱着不安入睡,这一晚,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夏稚睁开眼,听着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歪了歪头。
彦洲也刚刚起来,正在换衣服。
健硕的胸肌在眼前展现,坚硬的肌肉块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夏稚盯着看了一会,觉得自己眼睛越来越花了。
——难道是晕奶?
他默默爬起来,听见彦洲跟他打招呼。
“醒了?早安。”
“早……”夏稚哑着嗓子回了一句,道:“昨晚没睡好。”
“我也没怎么睡好。”实际上,彦洲才睡了几个小时。
因为现在已知的线索杂乱,他在脑海中捋顺需要一点时间,另外就是担心隔壁的小孩有问题。
事实证明,那小孩确实没什么危险,从‘他’大早上偷跑出去给他们摘野果的情形来看,‘他’精力旺盛,也可以说睡得非常好了。
“野果?”听了彦洲的话,夏稚抬起头,下意识看向窗子外。
窗户外面有一个小平台,很窄,猫咪走上去都得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猫步,此时平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红色的果子。
怪物小孩正在院子里玩水,头上披着黑布,手一直在捣鼓水盆里干净的井水,玩的不亦乐乎。
小孩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不选择融入,还在公共场合无时不刻披着黑布来遮掩自己的羊头。
虽然相貌可怕,但又莫名乖巧。
夏稚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拿这个小孩怎么办才好。
彦洲只劝他别被小孩吸引了注意力。
刚做好早饭,院子里就有两个人造访。
赵天骑着电动三轮车,急吼吼地把马春花拉了过来。
怪物小孩见有人来了,连忙躲进屋子里。赵天还没见过‘他’,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钻进了屋,一脸茫然地看向马春花。
马春花也懵,虽然她知道那是怪物小孩,但没想到彦洲和夏稚竟然大胆到把‘他’带回家住了一晚。
“是那个小怪物。”马春花低声说:“你一会见了可别有太大反应。”
赵天信誓旦旦:“就是长了个羊脑袋嘛,我懂。”
昨天马春花都跟他知会过了。
然而进屋后看到怪物小孩真身的那一刻,赵天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心脏。
这一幕带给唯物主义者的冲击感实在太强了!
偏偏这时候夏稚还满是充满善意地安慰他:“没事,多看看就习惯了。”
赵天:“……你牛。”
好在通关时间近在眼前。
彦洲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转头问马春花:“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是早上八点钟,彦洲倒是很好奇他们两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村里人见了会怎么说。
“时间紧迫。”马春花说:“我跟赵天还是一起从萧家来的呢。”
他们起了个大早,去萧家帮忙。
昨天去的都是些普通邻居,今天正日子,赵天作为萧明正在村子里唯一的好朋友,昨天就说好帮忙骑三轮车来回载人;马春花是和龙三一起去的,龙三作为村长自然要去看看,马春花应了萧翠芽的要求,待龙三去工作之后就留在了萧家,美曰其名是帮忙,实际上从萧翠芽那里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作为新娘子,萧翠芽今天根本不可能有单独的时间跟他们相见,于是她将昨晚从萧父口中听到的一切写在一张纸上,撞进信封里,亲手交给了马春花。
“姐,我就信你了。”萧翠芽穿着一套红色的喜庆婚服,避开众人,看着马春花也不叫婶了,客气又亲切地叫了一声姐,而后压低声音说:“我一点都没有隐瞒,我爸怎么跟我说的,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了,是真是假我没办法保证,但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们要是找到了离开的通道,可得带我一个!”
萧翠芽说得诚恳,马春花也不可能真的坑她,应下了之后,寻个无人的地方打开信封一看,短短几行字就已经让她心跳加速,浑身发冷。
信上的内容几乎验证了她昨晚的一半猜想。
马春花知道自己琢磨是没有用的,于是找到赵天,两人随便用个理由搪塞了萧家夫妻俩,骑着三轮车直奔彦洲家。
“我把信放在这,你们自己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讲出来一起想想。”马春花说:“这里面牵扯的太多了,我昨晚也问过龙三,他有一点不对劲,但也仅仅是一点。”
信中精简地说明了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
旱灾最严重的时候,村子里做过一系列应对措施,因为被外界忽视,所以当时送走了一群年轻人,看似用公款在外打拼,实际上是为了让蒲兰村遭受的灾害被发现、重视……
那一批年轻人,应该就是二大娘口中那群在城里打拼、偶尔还会寄信回来的孩子,按照年龄来算,至少要比彦洲大个十岁左右,现在的话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日日供奉的山神没有出现,而他们扔掉灾民尸体的山上却凭空出现了一个神,祂的到来伴随着一场雨,把蒲兰村从旱灾中拯救。
而当时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通点灵性的老瞎子就是村民与陌生神明的沟通桥梁,从老瞎子那里得知,神因为违反规则来帮助他们导致被诅咒,无法自由地回到祂该存在的地方,所以他们要献出牲畜来帮助祂恢复神力打破诅咒。
在这段期间,人们过得很苦,而出不起牲畜的那一刻,便是整个村子的噩梦。
神是无法定义的,人类确实得到了拯救,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承担惊扰神明的后果。
走投无路之际,前任村长跑路,留下烂摊子,由当时的龙三接管,他带着仅有的几头牲畜跟老瞎子上了山,怀揣着村民们寄托的希望与陌生神明谈判,谈来的结果是需要一场活人祭,才能将祂彻底送走。
村民们得知这个结果后,几经思量,甚至疯狂,最终还是在马春花他们那一辈的人中做出选择,公平抽签。
山贼不是人祸,而是预谋。
他们找人演了一出戏,杀害的都是那天逃往道观的身上挂着平安符的人。
而彦洲父母身上本来不该有平安符的,是萧氏夫妻跟敖氏夫妻串通好,在上山的路上趁乱挂在彦洲父母的衣服上。
而那天死掉的人,全部都是活人祭中被选定的祭品。
那是一场必死的剧,除了彦洲的父母,所有身上挂着平安符的人都知道自己会死。
看完信上的内容,夏稚背脊发凉。
一股冷意直冲上头顶,他的脑海中翻涌着自进入游戏以来得到的所有线索,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被□□洗脑的偏远山村故事。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疯子。
他们愚蠢、恐怖、用无数同村人的血伪造希望与荣耀。
“我的记忆有偏差。”马春花承认:“这一点无法解释,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龙三当上村长的时间应该更早一点。”
赵天:“可这才是事实。”
马春花:“是的,我不否认。”
游戏旁白是不会骗人的。
刚开局时,游戏明确地表示,向老瞎子寻求帮助为蒲兰村抵御旱灾的村长名叫韩大富。
而现任村长,被大家称作龙三。
“可游戏也说了。”彦洲抬眼看向他们:“韩大富得到了求雨的办法。”
众人齐齐一怔。
是啊,韩大富跟老瞎子那算了一卦,之后就下雨了。下过雨后,村子里频频发生怪事,老瞎子也就此失踪。
这一点,按照萧翠芽信中的说法是对不上的。
其中必然有古怪,只是龙三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就无从得知了。
马春花深吸一口气,将昨晚和龙三的谈话说出。
其中在旱灾和家人的话题上,龙□□应异常这一点,她也着重强调。
彦洲:“你曾经听说过,失忆前还记得他父母亲人都在,失忆后他们就不见了?”
马春花刚一点头,目光掠过窗外,突然惊悚地瞪大眼。
主屋窗外,那个始终温和亲切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站在那里,笑眯眯地望着屋里的四个人。
龙三的出现,让屋内的四人差点没了魂。
彦洲反应最快,他把夏稚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窗外的人。
而龙三只是平静地望着屋里的四人,半晌,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进屋的手势。
——竟是在请示可不可以进屋来。
彦洲想到屋里还有他留着防身的利器,于是点了点头,让龙三进来。
“怎么办啊,我们不会要死了吧……”赵天一边往彦洲身后躲,一边声音颤抖地嘀咕。
夏稚心惊胆战,却强壮镇定,还出声安慰道:“不会的。”
如果真的要他们死,一定要触发死亡条件才行,否则就算是大boss出现,也没办法对他们动手。
然而要不是彦洲还在,他恐怕也会乱了阵脚。
龙三进来后,本就不宽敞的主屋显得更加拥挤。
他的脸上露出微笑,还是那副长辈看晚辈的亲和模样,只是站到浑身僵硬的马春花身边时,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我就知道,你知道了那件事,就一定会告诉大洲。”
开口的第一句,竟是直接对马春花说的,而且听起来好像……
也没有那么危险,仿佛只是夫妻之间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马春花心跳加速,脸色有些苍白。
她不知道该不该接龙三的话。
好在龙三好似没指望她回话,立刻将目光转移到彦洲身上。
“大洲,你婶子跟你说了十五年前的事吧?”他的笑容有些许苦涩,停顿片刻,说:“既然她说了,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吧。”
这番话落地,在寂静的屋子里砸出阵阵回响。
这是什么送上门的线索?!
他们一直怀疑龙三在背后搞鬼,却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直接上来把故事背景端到他们面前来!
前六天的所有线索凑到一起,可能都没有一个龙三知道的内幕多!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说话,龙三叹口气,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们不信我,觉得我会隐瞒,但事情的真相远比你们猜测的要复杂许多。”
稍稍缓过神来的玩家们面面相觑。
经过一番眼神交流后,彦洲率先开口:“我确实有很多不能接受的地方,但如果真的要问,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停顿几秒,他说:“我的父母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们本不应该……”
“我知道。”龙三出声打断他:“你和你的父母,是最无辜的。”
彦洲:“那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龙三盯着彦洲看了半晌,突然露出一个欣慰又欣赏的笑容。
“你啊,不愧是我看上的村长候选人。”
众人:?!
龙三:“我一直在想,退休之后蒲兰村应该交给谁,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事实证明,你确实值得托付。”
彦洲微微皱起眉,心下冒着奇怪,嘴上道:“您在说什么?”
龙三:“不过这事还早呢,算我提前多嘴了。”他笑着打哈哈,而后渐渐收敛了笑,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马春花身上。
那双因为上了年岁而稍显混浊的眼睛里,突然划过一丝愧疚。
“我本来这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的。”龙三说着,声音哽咽:“但事到如今,受害者应该知道真相。”
“十五年前啊,大旱灾,村里死了不少人,我作为村委会的干部,忙里忙外,天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我自己饿不要紧,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提起旱灾,龙三眉头紧皱,似乎极其不愿回忆起那段令人绝望的往事。
旱灾初期的故事几乎跟萧翠芽信中描述的一样,但是龙三口中的转折点,却是在村里集资送年轻人们出村进城开始。
“这个决定是当时的村长韩大富定下的,说实话,我当时非常不理解,明明我们村子里那么多人都要死了,村长却突然决定把仅有的一些资源消耗掉,那样的话,村里的人不是在等死吗?”
“可我不同意没有用,韩大富说他有门路,那些年轻人去到镇上后就会被安排往大城市去,这样我们的机会更大,到时候全国各地都会给我们捐款。”
“我没有办法,加上那个时候真的饿得头眼昏花,就帮忙盖了章。”
“就在组织年轻人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韩大富突然来到我家找到我,说……”
“他给我们这些村委会的干部走后门,让我们把家人的资料都填上去,盖了章,顺着这批年轻人一起送出村。”
“虽然这样对于村民来说十分不公平,但我心动了,也填了资料,父母、兄弟姐妹、包括……”
龙三转头,看向早已愣在原地的马春花。
“我的媳妇。”
彼时,屋内的五个人已经坐在桌子周围,夏稚坐在彦洲旁边,只觉得背脊发凉,偷偷挪动椅子靠近彦洲,等他坐过去,彦洲自然地伸手握住他。
夏稚顿了顿,没有躲开。
龙三继续讲。
“但我被骗了,韩大富从老瞎子那里知道了一个召唤邪神的办法,我的家人全都被他给当做祭品。只有春花,她逃回家,当时精神已经崩溃了,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问她发生了,她根本回答不出来,然后生了一场大病,整日浑浑噩噩,我没有办法,提着菜刀去质问韩大富,他怕死,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他们召唤出来一个邪神,用人的血肉作为祭品,祂能带来雨水,大旱也在祂被召唤出来后彻底结束。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被……”
彦洲皱眉:“是神山上的那个祭场吗?”
“你去过了?”龙三无比惊讶:“我将那里封锁,就是为了防止村民们上去,因为那个怪物就一直生活在那里!”
马春花震惊不已:“你是为了防止村民们发现祂才封锁神山的?”
他们一直以为,龙三是为了隐瞒。
也是,如果按照结果倒推的话,龙三隐瞒的原因只能因为他是罪魁祸首,所以从始至终,玩家们对他的怀疑只增不减。
但如果结果变成保护的话,他的动机却叫人捉摸不透。
龙三叹口气:“不然呢,韩大富和老瞎子都叫那东西是神,只有我不信,用人们的生命召唤出来的东西竟然是神,虽然祂带来了雨水,但我仍然对祂警惕提防。我恨韩大富,恨老瞎子,但蒲兰村在大雨来临后刚有起色,我不能不顾村子里其他人的命跟他们鱼死网破,所以一直隐忍着。韩大富在这期间也挺怕我的,承诺要让我接替村长的位置,还拿钱把春花送去城里的医院疗养,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忘记仇恨?我的老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死了!”
说到最后,龙三愤愤地砸了一下桌子,眼眶发红。
马春花:“后来呢,韩大富跑了?”
龙三绝望地闭上眼,缓缓摇头:“他和老瞎子大概也没想到这怪物竟然不愿离开,并要求做这蒲兰村唯一的神,祂趁着夜色毁了道观,将召唤祂的那片山称为神山,要求我们供奉祂。一开始村民们也愿意供奉,毕竟当时的情况特殊,大家已经把祂救苦救难的天神,按照以往的供拜方式,有一家三口虔诚地上了香后,那怪物当着父母的面直接把孩子给吃了。”
夏稚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不用龙三多说细节,残忍的画面也该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龙三只是一声叹息,便不再多说,而后道:“我们那个时候才知道,祂是要生吃血肉的,那一家三口的悲剧,让村民们察觉出不对劲,经过商量之后,我们每月都要拿出大量的牲畜去饲养怪物。然而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村里人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后,而就在这个时候,韩大富一家突然跑了,留下一个让我担任村长的声明,责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我的肩头。”
“老瞎子也躲在山上不敢出来,眼看着村子里已经没有牲畜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堵到老瞎子,问他有没有把怪物送走的办法,他坦然地告诉我,怎么让祂来,就怎么让祂走。”
于是龙三决定再来一次活人祭,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私自做决定,而是召集与他同辈的村民,每家每户都不能缺席地开了一场大会,将真相和盘托出,让村民做出选择。
要么牺牲掉一部分人的性命,要么大家一起死。
当时的龙三都没想着活,不管是生是死,他都尊重村民们的选择。
龙三说话期间,夏稚被门口的一抹黑色吸引目光,他偷偷看去,只见怪物小孩躲在门口的桌子下面,红色的眼瞳紧紧盯着屋内。
‘他’好似听不懂龙三的话,但可以看出的是,‘他’对龙三很感兴趣。
为什么?难道小孩以前见过龙三?
刚冒出这个想法,夏稚就在心里否定了。
以龙三对那个邪神怪物的警惕程度,他是绝对不可能允许怪物的孩子偷偷生活在村子里的,这么多年过去,深知当年蒲兰村求雨真相的他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有个怪物小孩藏在村子里吗?
如果他在意,就一定能感觉到;没有察觉,恰好可以肯定龙三没在意过,亦或者可以说成没有怀疑。
蒲兰村后续的故事应该也不必多说了。
那一辈的人决定再用活人祭将邪神送走,让龙三震惊的是,主动寻死的人有很多,一些留守老人、在旱灾中失去了亲人的孤家寡人、被天灾折磨到失去希望的兄弟、失去了孩子的夫妻……
“那段时间,生离死别天天上演,我不知道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只觉得呼吸都困难,最后还差了几个人,我们就在剩下的人中公平抽签决定,其中就有萧翠芽的父母。”
“我们对上隐瞒,对下隐瞒,我们这一辈的人都发誓守口如瓶,不管是生是死,日后绝不提起。但送走邪神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祂知晓,所以才有的山贼屠村的计划。”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邪神自占神山,自称为神,甚至将原来蒲兰村人民信奉的山神道观摧毁。很明显,祂不愿意离开,如果提前知晓村民们的计划,祂一定会采取措施,同样的,一群人乌泱泱地上山,当着祂的面再次开启祭祀仪式显然也很蠢。
于是老瞎子提议,将祭祀地点放在道观,虽然道观已经被邪神毁了,但却是因为祂视山神为威胁,因此防患于未然摧毁道观。村民以山贼入侵为借口,跑去道观避难时被杀,鲜血横流,从而完成祭祀,这样才不会被邪神怀疑,等祂察觉时,祭祀恐怕已经结束,祂即使愤怒,也必须离开。
根本就没有山贼,同伴杀死同伴,还要演一出作恶的戏码,即使心如刀割眼中含泪,也要杀掉朝夕相处的同村人。
这里面唯一把那一切都当真的,大概就是彦洲这群孩子们。
他们被保护的很好,却也见证了可怕的屠杀。
说完十五年前整件灾难的前因后果,龙三心痛如绞,他捂住胸口,习惯性地去摸身边的文件包。
他是有点心脏病的,随身带着药,结果摸了个空,他看着手边空荡荡的,苦笑一声。
“昨天你们马婶回来问我,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听说什么了,思来想去,估计也是敖泰和小芽结婚这件事闹出来的。当年敖泰父母和小芽父母到底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就知道抽签后该作为祭品的老萧夫妻俩还活着,而大洲你的父母却……”
彦洲张口打断他:“祭祀成功了吗?”
他这么一问,周围所有人都怔愣地看向他。
彦洲表情严肃,甚至可以用冷酷来形容,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散发着幽光,紧紧盯着龙三,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