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凝望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看见对方心底去,但戎音不知道,宗政逍早将他的心看清了大半。
这时,宗政逍又听见戎音在心里说话:坏皇帝真的只能活五年吗?结局会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发生改变?毕竟我和鲛人其实一个多月前都应该已经死了,可现在却还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共同活着。
戎音的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宗政逍脑子差点转不动了。
什么叫自己只能活五年?什么叫他的到来可能会改变结局?以及“我和鲛人”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鲛人吗?
宗政逍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可他又找不到切入口去问小鲛人,因为他如今甚至不知道小鲛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时间过去了许久,他俩谁都没动,跟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四喜跟在后面,觉得氛围十分奇怪,可又不知奇怪在哪里,以及如何破局。
“咕~”一道声音在安静的殿内突兀地响起。
昨晚就没吃饱,今早也滴水未进,戎音的胃不高兴了。
戎音伸手按住肚子,觉得有点丢鱼: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叫啊!
宗政逍也在这声动静中回过了神,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瞧这副咋咋呼呼的模样,就是他认识的小鲛人啊。
宗政逍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不管小鲛人来自哪里,是人是鬼还是妖,他都相信自己的眼光,小鲛人本性绝不坏。
“四喜,传膳。”宗政逍说完,拉着戎音走向餐桌。
不止戎音因为心情不好而饿肚子,宗政逍从昨晚到今早也没怎么进食,不过因为想得太多,所以忽略了饥饿。
餐食上来以后,宗政逍想先喂戎音,戎音却摇头拒绝,伸手指指食物,又指指宗政逍,意思是让他先吃。
宗政逍也不想再跟戎音闹不愉快,便同意了,他吃饭的时候,戎音就捧着碗先喝汤。
其实也可以让宫人们喂戎音,只是宗政逍不乐意,除非像昨晚一样迫不得已,不然宗政逍还是更喜欢自己来。
自己吃饱后,宗政逍像以往一样开始喂戎音生鱼片,但当两人再次面对面时,昨晚的情景就再次浮现在他们脑中。
戎音昨晚大着胆子任性了一回,故意躲在离宗政逍床榻很远的地方睡觉,本以为宗政逍回来以后会强迫他回到斜坡那边,但没想到宗政逍根本就没管他。
这让戎音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要不是被自己穿书的事情震惊到,顺势就跟宗政逍“和好”了,说不定这会儿还在闹别扭呢。
而宗政逍这会儿心里也不平静,昨晚他因为自己的猜测就无意中冷落了小鲛人,说到底是他的错,这会儿小鲛人还能心平气和地乖乖让他喂食,可见小鲛人比他大度多了。
趁着戎音吃鱼片之际,宗政逍状似无意地说道:“昨晚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下次不会这样了。”
第13章 找出绿娥
戎音愣了一下,心想:坏皇帝其实也没这么坏,明明以为我不通人语,还是跟我解释了。
其实一直在偷听戎音心声的宗政逍:“……”
有种心虚愧疚的感觉。
很快,这种惭愧的情绪就更加浓烈了,因为戎音又道:他果然不是故意不跟我道别的,是我误会他了,那我昨晚气得没心情吃饭,还特意离他那么远睡觉,看起来好傻啊,还好宗政逍不知道真相,不然肯定会笑话我。
宗政逍惊讶,原来小鲛人不是因为想念那个姑娘才茶饭不思,而是在跟自己赌气。
好吧,宗政逍收回之前说他大度的话,其实他养的这个小鲛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心眼的,不过宗政逍喜欢他的小心眼。
愧疚的心情被一种酸涩的不明情绪取代,知道小鲛人在意自己,宗政逍很是欢喜。
误会消除,两人都十分愉悦,于是一个不小心喂多了,一个不小心吃多了,看着鲛人鼓起的小肚子,宗政逍熟练地将戎音抱进怀里,给他揉肚子助消化。
戎音靠着宗政逍的肩膀,舒服地眯起眼睛,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他想:书里说宗政逍只当了五年皇帝就病逝了,那现在是第几年?昨天我已经见到绿娥了,不知道宗政逍救她的剧情过了没有?绿娥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姑娘,不知道我的到来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命运。
听着小鲛人的心声,宗政逍表面波澜不惊,依旧温柔地给戎音揉着肚子,但心里其实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书里说?小鲛人是从哪本书知道他的身份以及寿命的?还有这个叫绿娥的,看来昨晚小鲛人想的姑娘应该就是她,而自己好像与这个姑娘会产生交集。
小鲛人所说的似乎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难道他看的是能预言的书吗?
而且听小鲛人的语气,他来到自己身边应该是个意外,他之前也提到过,他并非鲛人,那他又是何身份,来自哪里呢?
小鲛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宗政逍只能靠自己抽丝剥茧,一点点找出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等戎音午睡时,宗政逍去到偏殿,找来四喜,让他查查昨天小鲛人都见过哪些人,再把他们都带过来。
这不是难事,很快昨天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以及前去打扫的绿娥几人就出现在了宗政逍面前。
宫人们战战兢兢,不知道皇上叫他们来做什么,都在仔细回想最近有没有看见听见什么不该他们知道的秘密,唯恐被杀人灭口。
站在其中的绿娥脸色苍白,不是害怕皇帝杀她,而是她膝盖疼得快站不住了。
绿娥从小就容貌出色,他父亲一心想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然后全家跟着鸡犬升天。
前朝覆灭新朝初建,皇帝宗政逍后宫空无一人,她父亲本想送她去选秀,可宗政逍连续三年都未曾起过娶妻生子的心思,眼看着她就要过了十六岁,父亲便一咬牙,通过走后门将她送进宫当宫女,想着起码能多一条见到皇帝的路子。
只可惜她家关系不够硬,没能将她安排到皇帝身边伺候,只成了最底层的粗使宫人,每天得干最脏最累的活。
但绿娥并未因此感到难过,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宫妃。
父亲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就纳了好几房小妾,这还不算外面那些没接进门的,巴掌大的地方,因为争宠而搞得乌烟瘴气。
父亲享受这种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的感觉,而深受其害的绿娥只觉得恐怖。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要是真斗起来,残酷程度肯定要远超她见过的任何宅斗。
绿娥自认没有那样的过人手段,也没有荣冠后宫的野心,她拒绝不了父亲送她进宫,唯一能做的就是谨小慎微地活下去,能不见皇帝就不见,等熬到出宫的年纪,容颜逝去,她就能安全许多。
但绿娥不争,不代表别人也和她一样,有大把人抱着和她父亲一样的目的进宫,姿色出众的绿娥被她们视为眼中钉,加上她没有银钱贿赂管事,自然就沦为了被欺凌的对象。
她每天干最多的活,睡通铺最狭窄的角落,还经常吃不饱饭,整日被那些人抱团欺负。
这不昨晚有人污蔑她偷了自己的首饰,管事也不查明真相,直接就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一宿。
今早天没亮,她就被叫起来搬东西,直到被传唤过来前,她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
绿娥不仅腿疼,人也饿得头晕眼花,要不是害怕冲撞了皇上挨罚,她这会儿早撑不住倒地上了。
座位上的宗政逍只随意扫了他们一眼,四喜便上前,指着最前面那个宫人道:“从你开始,报上自己名字。”
宫人应了一声,道:“奴才名叫多福。”
他说完,后面一个人又紧接着开口,本来就没几个人,因此很快就轮到了绿娥。
绿娥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哑声回道:“奴婢名为绿娥。”
她话音未落,原本垂着眼眸的宗政逍忽然看了过来,眼神如利刃般犀利,吓得绿娥差点忍不住尖叫,身体也哆嗦了起来。
四喜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见状也明白了宗政逍的意思,于是动作麻利地将其他宫人赶了出去,只留下绿娥一人。
周围一下子空旷了起来,绿娥再承受不住宗政逍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膝盖落地,剧痛迅速蔓延至绿娥的四肢百骸,她拼命咬紧牙关才没痛呼出声。
宗政逍道:“抬起头来。”
绿娥闻言急忙照做,只是眼眸依旧低垂着,不敢直视宗政逍。
虽多经磨难,但绿娥的美貌不仅丝毫未减,反而被岁月打磨出了最成熟美好的一面。
她脸色苍白,秀眉微蹙,唇瓣也无半点血色,完全是一副惹人怜惜的病美人模样。
如果宗政逍有旁的心思,说不定还真能如绿娥父亲所愿,以绿娥的美貌,哪怕不能坐上皇后宝座,当一个宠妃也绰绰有余。
但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绿娥,宗政逍心里想的却是:还好小鲛人想绿娥是因为绿娥跟他有关,要是小鲛人对绿娥有男女之情,那他可能会直接辣手摧花。
跪在地上的绿娥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杀意,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帝,但想到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心里就不禁哀伤起来。
正在绿娥祈祷下辈子能投好人家时,宗政逍再一次开口,但并不是绿娥预想中的赐死,而是:“四喜,带她下去收拾收拾,以后就让她在鲛人身边伺候。”
“是,老奴这就去办。”四喜掩下心里对宗政逍此举的好奇,叫其他内侍架着还处在茫然中的绿娥走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不明所以,宗政逍则心情大好,因为只要小鲛人见到绿娥,肯定就会“说”出更多的秘密,到时候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知晓所有的真相。
而绿娥那边,她没有再回去原来住的地方,她的东西有宫人专门为她收拾了送过来。
知道绿娥被皇上“看中”留在了身边,以后大概率要飞黄腾达了,往日欺负过她的人都又恐惧又嫉妒。
嫉妒她居然真成功得到了皇上青睐,恐惧她得宠后回来收拾他们。
这些人的想法绿娥暂且不知,她被带走以后,四喜不仅给她安排了独立的房间,知道她身上有伤,还请了太医过来给她看病,开的伤药是最好的,也不用她给钱。
接连不断的惊喜让绿娥无所适从,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皇上不是要杀她吗?为什么自己还能这么幸福地活着?
小丫头的心思四喜这种老油条哪里能不懂,想到以后绿娥的发展前景可能并不会比他差,觉得提前卖个人情给她也不错,便笑眯眯地安抚道:“你就安心好好养伤吧,能去那位贵人身边伺候,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鲛人……
绿娥脑子里浮现出昨日见过的那抹身影,尽管未看清全貌,可他宛如神明降世的绝美气质却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并且在内侍责骂她时,鲛人还替她解围了,心底肯定也很善良。
如果是去伺候这样的主子,诚如四喜公公所说,她未来定会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绿娥顿时放松了许多,给四喜公公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公提醒,奴婢感激不尽。”
四喜扶了她一把,道:“以后咱们同在贵人跟前做事,不必如此客气。”
绿娥懂了,这是让她先把这个人情留着,以后再报。
戎音这边,尚且不知道宗政逍为他准备了那么一个大“惊喜”。
因为知道了宗政逍的身份,戎音每次看着他,想起他凄惨的结局,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悯,所以面对他时态度就又软了几分。
宗政逍清楚他的心思,也乐得被他可怜,反正受益的都是自己。
进入苦夏后,即便是待在有浴池的殿内,旁边还摆了冰盆,温度依旧高得吓人。
外面蝉鸣声阵阵,宗政逍靠坐在铺了凉席的软榻上看书,面前摆着冰饮,旁边有宫人扇风,怀里还抱着一个冰冰凉凉的小鲛人。
鲛人体温比人类低,戎音有空就会缩在宗政逍怀里给他降温,这会儿正枕着宗政逍的手臂呼呼大睡。
等读完一页书,宗政逍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烈日,又摸了摸戎音的鱼尾,眉头微蹙,放下书本,将戎音抱了起来。
戎音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哼哼了两声。
宗政逍道:“你鱼尾干了,去水里待会儿。”
天气热,水分蒸发得很快,戎音能在岸上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等回到水里,戎音也完全清醒了,他游了两圈,见宗政逍还站在浴池边没走,唇角一扬,双手撩起水花就泼了过去。
水珠溅到了宗政逍的胸口和下巴处,他也没恼,只看着笑得欢快的戎音说了一句别闹。
戎音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一个人待在水里无聊,戎音游了几圈,确定自己吸饱水分以后,又跑上岸找宗政逍去了。
宗政逍端起冰饮喂他,磨得很碎的冰沙上放了果酱和蜂蜜,味道很不错,还消暑。
戎音感叹:当皇上就是好,能吃到这么多美食。
宗政逍也在想,还好自己是皇帝,不然就不能把最好的给小鲛人了。
冰沙化得很快,最后两口戎音直接当冰水喝了。
吃完冰饮,暑气消了大半,戎音跟宗政逍要了纸和笔画画玩。
他趴在矮几上画完一幅画,抬头放松脖子时,恰巧遇见四喜进来跟宗政逍汇报事情。
四喜看起来三十多岁,生得有些圆润,胖子比瘦子更怕热,他圆脸红扑扑的,额头鼻尖也满是汗,靠近时戎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暑气。
他说完事,嘴巴都起了干皮,宗政逍自然也看见了,在他离开前赏了他一盆冰。
四喜又是一顿千恩万谢,戎音觉得他激动得都要哭了。
而戎音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冰在哪个时代都是好东西,现代人有冰箱还好说,古人夏日用的冰,大多都是冬天的时候挖来储存在冰窖里的冰块。
但这是达官贵人的做法,普通百姓哪负担得起,所以酷夏他们要么硬熬过去,要么就出钱买冰。
都说物以稀为贵,夏天的冰价格肯定不会便宜,能每天买得起的人,怕也是少之又少。
戎音握着毛笔,忍不住想:那些夏日卖冰的人,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宗政逍默默肯定了戎音的心声,城里的世家富户的确每年都能靠卖冰敛财,虽然他们存冰量也不算多,可只要高价卖出去,总不会亏。
戎音偷偷瞅了宗政逍一眼,又在想:我之前听过硝石制冰的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要是我能和宗政逍说话,就能让他去试试了,可关键是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我会说人类的语言,还知道制冰方法?
听完戎音心声的宗政逍:“……”
好消息:他家小鲛人懂的东西很多。
坏消息:他不敢说,我不敢问。
两人各怀心思,宗政逍盯着书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戎音画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戎音边动笔边想:我记得是用大盆装水撒硝石粉末搅动,然后在大盆里放一个装水的小盆,两个盆的水都能结冰,但大盆里的水不能饮用……
不知不觉,戎音把大概的步骤都画了下来,待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时,连忙把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还用余光去瞟宗政逍,见他专心看书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他之前乱涂乱画也会用废一些纸,宗政逍基本不管,而且宗政逍即便看见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所以自己应该不会暴露。
戎音抚了抚胸口,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画画。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宗政逍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默默攥紧了,呼吸的频率也乱了。
宗政逍一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本以为跟造纸方法一样,自己只能听听,短时间内还得不到,结果小鲛人居然直接就“告诉”了他,还贴心地把具体步骤都画出来了。
他家小鲛人真是……可爱。
强忍着立即去制冰的冲动,宗政逍将演技发挥到了极点,硬是撑到晚上,戎音回去泡澡,宫人们收拾书桌时,才找借口出去安排一切。
他拿来戎音揉成一团的纸交给四喜,又口述了一遍戎音说过的步骤,命令他马上去办,自己想要尽快得到结果。
知道宗政逍是要做什么事后,四喜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时郑重得堪比接圣旨,唇角的笑差点压不下去。
四喜都不敢细想,这方法要是能行,会给皇室带来多大的好处!
晚上睡觉前,戎音发现宗政逍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具体的他也描述不出来,就有点像饿狼看见了小绵羊。
戎音被自己的形容恶寒了一下,赶紧闭眼躺下,眼不见为净。
而心情激荡的宗政逍即便有戎音身上的香味催眠,也兴奋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一夜无梦,第二天准时被四喜叫醒。
看见四喜疲惫但难掩激动的神情,宗政逍就知道事情成了。
这天的早朝,无论是世家一系还是皇室一派,表情都万分怪异,因为他们觉得皇上今天好像不太正常。
作为一个压力巨大的皇帝,宗政逍每天见世家官员都跟见仇人一样,看见仇人却不能痛快地报复,这谁能开心得起来?
宗政逍基本每天上朝脸都黑得跟煤炭似的,大臣们也早就习惯了他冷冰冰的神情,所以当刚才一抬头,看见宗政逍眼眸含笑唇角上扬时,他们都一致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令他们震惊的还不止这点,宗政逍一直面带微笑也就罢了,在听臣子们上奏时,无论谈的事情是好是坏,他语气都很平静。
甚至在两边又照例吵了个小架时,他居然还站出来劝了几句,不是之前那种偏向自己方的和稀泥,而是真中立地当和事佬。
这一举动打得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向来张牙舞爪的世家也难得安分了一次,老实得像个被吓傻的鹌鹑。
谁也不明白皇上这又是再搞什么。
下朝后,宗政逍宣了季世子进宫,告诉他世家提高纸价一事可能有解决方法了。
季世子看着四喜叫人搬进来的一盆冰,有点懵:“陛下,这冰和纸有什么关系?”
宗政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目前城里冰价几何?”
季世子叹息一声,道:“入夏时巴掌大一块冰不过三十文,随着气温骤升,已经涨到了一两,并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普通百姓一年能存个几两银子都得在无痛无灾的情况下,即便是住在城里的人,能有个十几两的存款都不易,小小一块冰能卖到一两以上,说是暴利半点不为过,一般人怕是消费不起。
宗政逍又道:“卖冰的基本都是那些世家吧。”
“可不是。”季世子道:“城里的卖冰生意基本被陈家垄断了,谁让他家有着京城最大的冰窖。”
宗政逍忽然笑了:“你知道的,三年没收税,国库空虚,朕的私库也穷得可以,现下朕觉得卖冰这门生意就不错。”
季世子露出苦瓜脸:“陛下,这捡钱的生意谁不想做,关键是我们哪来这么多冰可卖?”
冰块不是放进冰窟就没事了,夏日温度高,还是会融化许多。
宫里的确存了大量的冰,宗政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用把冰分给其他人,但那些冰也只够他一个人挥霍而已。
季世子家就更不用说了,他家人口多,冰窖里的冰省着用都不够,还得去外面买,哪里有余量拉出去卖。
他正苦恼着,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认识的宗政逍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说想做这门生意,自然就有信心能提供足量的冰。
季世子急切地看向宗政逍:“陛下,您就别打趣臣了,快告诉臣您到底想怎么做吧!”
第15章 反击世家
宗政逍存心吊人胃口,低头喝了好几口温茶,直到看见季世子急得都要以下犯上打他一顿了,才悠悠然道:“朕得到了一个制冰法子,想把卖冰的生意交给你们家做。”
世家们敢如此嚣张,荷包富得流油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相较于他们,宗政逍这个一国之君反而穷得叮当响。
想要打压世家,除了军事上压制,经济上也得进行剥夺。
世上只要有人存在,就会产生阶级,就会弱肉强食,宗政逍不是容不下世家,而是容不下不听他话的世家。
既然他们不愿意跟他站在一边,那他就培养出服从自己的世家,将他们狠狠踩在脚底下。
季世子听见这话愣了几秒,有些难以置信,“陛下有制冰法子,还想交给臣家来干?”
宗政逍抬眸看他:“不乐意?朕可以换……”
“乐意乐意!”季世子激动得不顾规矩打断了宗政逍的话,反应过来后连忙讨饶,“怪臣被惊喜冲昏头脑,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勿怪。”
宗政逍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自己今早知道制冰成功的消息后也没平静到哪里去,但还是肃着脸道:“下不为例。”
“谨记陛下教诲。”季世子正经不到三秒,立马又嬉皮笑脸起来,他走到那盆冰前面,仔细看了看才问宗政逍:“敢问陛下,这就是用特殊制冰法子做出来的冰?”
宗政逍点头,季世子双眼冒光,差点尖叫出声,恨不得把冰当宝贝抱进怀里。
宗政逍不顾季世子此刻有多震惊,继续说自己的计划,“这制冰法子成本相对低廉,哪怕冰卖出的价格只有世家的一半,也能有赚头。”
季世子似乎有些明白了,“我们赚了,世家就会亏,这就是陛下对他们涨纸价的回击?”
“不全是。”宗政逍道:“朕想要的是他们涨纸价的计划胎死腹中。”
宗政逍语气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威势,季世子明白谜底即将揭开,便不再开口多言,只安静聆听。
宗政逍:“你回去后就放出消息,说朕得到了造纸方法,并且能造出质量更好的纸,等舆论发酵起来了,再开始卖冰。”
季世子听完,很快就明白了宗政逍这番计划的用意。
世家涨纸价本就是为了报复宗政逍,因为造纸方法掌握在他们手里,这是他们肆意妄为的资本。
但要是他们知道宗政逍会造纸,这个威胁就不能算威胁了,可世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轻易相信这些传言。
所以可以先拿出制冰的法子吓唬他们,告诉他们宗政逍不是在开玩笑,要是他们真敢乱来,下次要抢走的可不止是卖冰的生意了。
相较于一年四季都可做的纸张生意,冰生意只有几个月的黄金期,孰轻孰重,世家们不会不懂。
不过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时间久了,他们拿不出纸来,世家照样可以故技重施。
除非,宗政逍是真的知晓造纸方法。
“陛下……”季世子看向宗政逍,眼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