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是皇上名义上的宠物,可他的心从来没被囚禁驯服住。
绿娥很喜欢他,也很羡慕他。
跟鲛人待在一起,会让人感到一种从内而外的放松,所以即便绿娥知道自己是仆鲛人是主,但在他邀请自己玩井字棋时,她还是没忍住诱惑答应了。
两人没使笔墨,用手指沾水在矮几上画棋,这就要求玩的人必须快速给出反应,不然水迹就干了。
明明是小孩的游戏,他俩却玩得很开心,戎音身上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威胁和压迫,绿娥跟他玩不用在乎输赢,可以随性而为。
在她的带动下,往日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的宫人们心思也活泼了起来,纷纷围上前看他们比赛,无论谁赢了都为他(她)喝彩。
宗政逍过来时,里面的欢笑声正好传了出来,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四喜听见里面的动静,霎时脸色都变了,生怕宗政逍一个不高兴,大家都得挨罚。
他刚想自请先进去“修理”一顿那些无法无天的宫人,宗政逍却在他开口前就抬脚迈了进去,四喜无法,唯能祈求皇上别太生气。
“啊,这回是主子赢了!”又一局结束,一个围观的宫女欢呼了一声。
戎音咧嘴傻乐,绿娥也笑着道:“奴婢自愧不如。”
戎音摆摆手,想表达一下谦虚,谁知手刚抬起,人群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皇上的声音!
绿娥等宫人被吓得立马转身,噗通噗通跪了一地,磕头大喊陛下恕罪。
宗政逍没管他们,目光投向了戎音。
戎音倒是不怕宗政逍,还很高兴地啊了一声,摆动尾巴来到宗政逍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戎音眨巴眨巴浅蓝的眼睛看着宗政逍,笑容灿烂:你回来了!
本来见小鲛人和宫女们贴得如此近,还一同玩得高兴,宗政逍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的。
不过此刻看着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小鲛人,宗政逍的那点不舒服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想:宫女们再能逗小鲛人开心又怎么样?他一见到自己,还不是立即就跑了过来。
心里舒坦了,宗政逍脸上也带了笑,牵着戎音的手回到矮几前坐下,看着明显还有水渍的桌面,问道:“你们刚才在玩什么?”
宗政逍问的是戎音,即便知道他不能说话,绿娥等宫人也不敢替他回答。
戎音像之前那样手指沾水在桌上涂画,演示给宗政逍看。
这个小游戏简单,宗政逍看一遍就懂了,见戎音一副兴致昂扬,还欲再战的模样,宗政逍对他道:“我和你玩,不过输得多的一方,要接受惩罚。”
说着,他为了配合戎音的伪装,自己先抬手在桌上画起了井字格。
在外人看来,鲛人听不听得懂人语不重要,只要他跟着画棋子,就是答应和宗政逍玩游戏了。
宗政逍先手画“O”,戎音紧接着画“X”,还在心里道:哼哼,我玩井字棋这么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坏皇帝哪里玩得过我,等着被我惩罚吧!
宗政逍微笑着无声回复:拭目以待。
两人玩游戏的时候,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已经被四喜叫起来了。
四喜了解宗政逍,要是宗政逍真想惩治这些宫人,早就示意他去做了。
更何况他这会儿忙着捉弄小鲛人,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哪里会把注意力分给其他人。
对弈一共进行了两个时辰,一开始戎音还能仗着熟练赢几把,后面宗政逍逐渐摸索出了各种套路,直接把戎音压得抬不起头来,一连输了十几把,半分赢的机会都不给留。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小笨蛋戎音有点破防了。
到了后期,宗政逍也感受到了自家小鲛人的沮丧和挫败,怕把人气哭,还是放了几回水。
见识过他真正实力的戎音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让着自己,打又打不过,故意被放水也没意思,他干脆收手不玩了。
四喜一直在旁边观战,极会察言观色的他连忙叫宫人给两位主子打水洗手,然后送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糕点。
鲛人是个馋嘴的,每次吃饱了心情都会变好,陛下把人惹生气了,四喜自然得帮着哄。
不然鲛人不高兴,皇上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
宫里做点心的御厨手艺不俗,他做的糕点戎音都爱吃,如四喜所料,尝到了喜欢的食物,戎音紧皱的眉头果然就缓缓舒开了。
戎音把嘴里的菊花酥咽下去,正拿起第二块准备往嘴里塞,转头却发现宗政逍没动,不喝茶也不吃点心,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啊。”戎音视线在宗政逍和点心之间来回扫,露出疑惑的眼神,这是问他为什么不吃?
宗政逍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并没有回答,而是在戎音骤然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下,握住他的手拉向自己,将他手里那块点心喂进了自己嘴里。
戎音难以置信:你把我的手当筷子使?
宗政逍吞了糕点,又喝了口茶,这才解释:“方才是你输了,我对你的惩罚就是喂我吃糕点。”
戎音:……
他气哼哼道:坏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不想回忆自己的惨败史,但戎音还是很守信用的,在宗政逍拉着他的手喂了两次以后,就自己主动端过盘子,一块一块地把糕点往宗政逍嘴里塞。
等盘子快清空时,戎音已由原来的半自愿,变为了此刻的乐在其中。
因为他体会到了投喂的乐趣。
看着投喂对象认真地咀嚼自己喂的食物,自己手伸过去时还会乖乖张嘴,并且神情愉悦,目光也总是落到自己身上。
一种难以详细描述的满足感自戎音心底升腾起来,他就说为什么宗政逍那么喜欢喂他,原来是因为这样。
戎音:要是坏皇帝还有黑眼圈,那我岂不就是“熊猫饲养员”了?
他自动把眼前的宗政逍想象成熊猫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凶巴巴的宗政逍和可爱的熊猫反差太大了,强行代入只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幽默感。
听见他心声,又看见他憋笑表情的宗政逍:……这到底是在惩罚谁?
到底还是他失策了。
喂完整盘糕点,戎音还嫌不够,硬是挤进宗政逍怀里,端着茶水逼他喝完。
宗政逍不好拒绝,只能被迫灌了一肚子水,导致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戎音还想喂宗政逍吃饭,不想被撑死的宗政逍便故意冷着脸拒绝,怕他不舒心又欺负自己,戎音也只好作罢。
看见宗政逍吃瘪,四喜不仅不心疼,反而悄悄在心里笑开了花。
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终于遇见他的克星了。
要是被宗政逍知道他在心里想了些什么,非得打他板子不可。
夏日多雨,前夜电闪雷鸣,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太阳。
今天不算燥热,戎音等宗政逍下朝回来陪自己用午膳,本以为下午会像往常一样,宗政逍处理政务,自己睡午觉。
可谁知宗政逍没去批阅奏折,而是将他抱了起来,眸中光芒璀璨,笑着道:“带你去个地方。”
戎音不明所以,也不能直接问,只好乖乖地缩进宗政逍怀里,任由他抱着出门。
反正宗政逍总不会害他。
从穿书第一天起被转移到浴池里后,戎音就没离开过这座宫殿,陡然见到外面灿烂的阳光,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他不能离水太久,这点宗政逍知道,所以宗政逍说的那个地方不会太远。
外面空气清新,戎音逐渐适应了被抱着的感觉,也大胆了许多,攀着宗政逍的肩膀左顾右盼。
与上次半夜搬家不同,今日外出是在白天,戎音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入目最多的仍是宫墙楼阁,夏日草木茂盛,炎炎烈日也阻挡不了草木生长,百花盛开。
路上时不时能遇见一些宫人,全部都在宗政逍到达前就缩到一边,低头下跪行礼,别说直视帝王了,连半点脸都不敢露出来。
戎音忍不住想:如果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不是鲛人,而是这些宫人的话,在这么森严的宫规之下,不知道能活几天?
古代可不讲究人人平等那套,一旦为奴为婢就再难掌控自己的命运,他们面对的更多是上一阶层的迫害。
戎音自觉不是聪明人,抵抗不了封建社会的碾压,如果穿成了奴仆,恐怕剩下一年都得过苦日子了。
戎音心声传进宗政逍耳朵里,他前进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个世界?
小鲛人的意思是,他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吗?
宗政逍不禁好奇,小鲛人从前所在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不仅知道制冰造纸的方法,还看过能预言他们所有人结局的书。
不过可以养出小鲛人这样自由活泼性子的地方,不可能会比这个世界还糟糕。
小鲛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还会回去吗?
想到这里,宗政逍不自觉收紧了抱着戎音的手,直到戎音感到不舒服,轻轻推了推他。
宗政逍回过神来,低头看见戎音好奇地看着自己,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抱歉,弄疼你了。”宗政逍只能这么说。
戎音闻言,默默在心里道:疼倒是不疼,不过坏皇帝突然这样,不会是体虚抱不动我吧,还要走多远啊?万一半路他没抱稳,把我摔地上了怎么办?
宗政逍:“……”
下一秒,还在考虑要不自己下来慢慢走的戎音忽然被往上颠了颠,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差点以为自己真被宗政逍丢下去了,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啊!”戎音惊讶地看向宗政逍。
但宗政逍没有跟之前一样低头安抚他,反而像是在故意忽视他一般,冷着脸目视前方。
戎音还没搞清楚状况,刚走两步,宗政逍又颠了他一下。
他被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搂住了宗政逍的脖子。
再次抬头,他看见了宗政逍上扬的唇角。
他知道了,宗政逍就是故意的。
明明前一秒还在温声细语地给他道歉,后一秒就开始吓他,戎音都要怀疑宗政逍是不是精分了。
戎音:宗政逍不会疯了吧?
他刚这么想完,就又被抛了一下。
戎音:……
戎音:我生气了啊啊啊啊!
他在心里怒吼着,现实也不再软弱,很凶很凶地在宗政逍肩头咬了一口。
戎音这回用了点力气,哪怕隔着衣服,宗政逍也感受到了痛意。
不过他不仅没发怒,脸上还浮现出了愉悦的笑容。
四喜和绿娥走在他俩身后,将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发现宗政逍在欺负戎音,绿娥很是心疼,但无力制止,等看见戎音在咬宗政逍后,她又被惊得差点叫出声来,生怕戎音惹怒宗政逍,丢了小命。
毕竟在她看来,戎音张开那一口尖牙咬人的画面还是挺恐怖的。
直到宗政逍流露出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她才松了口气。
比起新来的绿娥,早就将宗政逍和戎音关系摸得透彻的四喜显得稳如泰山。
呵呵,这不过是主宠之间的小游戏罢了,谁当真谁就输了。
两人闹了一路,终于来到目的地。
这地方离浴池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并且离宗政逍的勤政殿更近一些。
整体看是个豪华的大园子,站在门口展目望去,圆拱门顶上雕刻着的“银鲛园”三字格外引人注目。
好歹在宗政逍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他的字迹戎音认得出来,这石牌匾的刻字,应当就是宗政逍提供的文本。
到了这个时候,戎音隐约也明白宗政逍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
踏进拱门后,戎音率先看见的是一大片开得正盛的荷花,粉花碧叶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们在嬉笑着跳舞,分外清新美丽。
荷池旁边是同等面积的干净水池,里面没有养任何植物,池底铺着平整的石料,池边用作装饰的石头也打磨得光滑圆润,似乎是怕石块的尖角会刺破谁的皮肤。
水池四周白石铺路,路边栽种着各色花草,引来蝴蝶围绕纷飞。
在荷池和净池中间矗立着一座离水面两米高的亭子,红漆围栏、四角柱,上盖黛瓦,四周卷帘白纱轻垂,遮阳通风。
亭子左右各有缓坡直通两个水池,后接一道游廊,尽头是两间房屋,此时房门关闭,无法看见里面的布置。
这样的布局是为谁准备的,一目了然。
宗政逍低头看着面露惊讶和欣喜的戎音,道:“这是我为你打造的新家,喜欢吗?”
“啊!”戎音激动地回复了宗政逍一声,在心里大喊:喜欢喜欢!坏……不,你今天是好皇帝!
宗政逍轻声笑了,抱着戎音来到干净的水池边,俯身将他放了下去,“游两圈,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戎音毫不客气,噗通一声跃进水中,甩开尾巴,自由地在水里遨游着。
光是这个水池的面积,就要比一开始的金麟池和待的时间最长的浴池要大上许多倍,而且还是在室外,能晒太阳吹风,简直再舒服不过了。
在阳光下,戎音银白的鳞片散发出了五彩的光芒,这是再珍贵的宝石也不能比拟的闪耀,墨发如水藻般漂浮在水中,衬得他的肌肤愈发细腻雪白。
戎音仰头望向太阳,浅蓝的眼眸似乎和蓝天融为一体,喜悦的笑容不断在他脸上出现。
见戎音游得高兴,宗政逍眼底的宠溺更浓厚了几分。
这处新家是宗政逍把戎音接到浴池后就吩咐建造的,在意外得到制冰方法后,宗政逍在装饰上又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和金钱,算是对戎音的回报之一。
只要戎音需要,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来到了新家,戎音心情激动,忙着四处探索,一时抽不出空去找宗政逍。
宗政逍也不介意,来到亭子的露台前坐下,边喝茶边看着戎音玩耍。
等戎音的好奇心稍微满足了,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他扭头看了露台上的宗政逍几人,转身扎进荷池里,手脚麻利地摘了莲蓬跟荷花,顺着亭子的斜坡爬了上去。
“啊!”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的戎音径直冲进宗政逍怀里,差点把矮几上的茶杯被撞倒不说,怀里抱着的莲蓬还戳到了宗政逍的脸。
宗政逍扶着他的劲瘦的腰肢,笑得无奈:“慢些,小心撞疼自己。”
戎音这会儿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眼睛亮得放光,抓起三支莲蓬递给宗政逍:“啊!”
戎音:我去玩也没忘记给你带礼物,够义气吧?
宗政逍唇角上扬,接过莲蓬:“谢谢。”
戎音骄傲地仰着下巴:不客气。
宗政逍的一份送出去了,戎音又看向四喜和绿娥。
“啊!”他把手里剩下的两支莲蓬分别送给了绿娥和四喜,唯一不同的是绿娥的多了一朵刚盛开的荷花。
四喜在伸手之前悄悄瞅了宗政逍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示意绿娥也接下。
两人同时行礼感谢戎音的赏赐,戎音大方地摆了摆手,表示小意思不用谢。
宗政逍把玩着手里的莲蓬,视线却数次不经意地从绿娥手里那支荷花上瞟过。
绿娥是这里唯一的姑娘,送她荷花也无可厚非,可谁规定男子就不能被送花了?
宗政逍有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小郁闷。
“啊!”戎音的声音让宗政逍回了神,戎音拿过宗政逍手里的莲蓬,快速剥开,去掉绿色的外皮和莲心,将乳白的莲子喂到了宗政逍嘴边。
宗政逍下意识张嘴含进口中,莲子脆爽,口味清甜,他很喜欢。
最重要的是,这是小鲛人给他剥的,并且第一颗就喂给了他。
宗政逍忽然就觉得那朵荷花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被戎音接连喂了好几颗后,宗政逍也剥起了另一个莲蓬,把莲子喂给了戎音。
于是两人就靠坐在露台上,晒着太阳吹着微风,还互相喂莲子,当真惬意。
绿娥忙着低头欣赏戎音送她的荷花,想着回去以后得插进水瓶供起来,凋零后也可以制成干花永远保存着,是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位主子你侬我侬的画面。
四喜就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方便剥莲子吃,但他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吃到莲子,但吃到了别的不知该怎么形容的东西。
这让他莫名有些伤感。
待小憩了一会儿,宗政逍又带着戎音去看游廊后面的两间房屋。
房间并列,左边那间和浴池类似,有个占了一半房屋面积的水池,如果刮风下雨,或者戎音不想在室外了,就可以进里面玩耍休息。
水池边也有床榻桌椅这些家具,这些是给宗政逍用的。
右边那间用来放置不能受潮的书籍和各色东西,还有一个种着竹林的小院子,适合喝茶闲谈。
厨房和宫人们住的地方在后面,需要拐过一座假山,为的是确保不会打扰到戎音和宗政逍。
当天晚上,两人就在左边的房间里睡下了,戎音因为开心,还给宗政逍唱了一首歌。
第一次听到戎音歌声的绿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道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美妙的声音。
搬了新家后,戎音的活动范围更广,也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蜗居在殿内,只能画画和玩些小玩具了。
两个大水池足够戎音畅游,见到个蜜蜂戎音都能沿着水池追半天。
季世子来给宗政逍送账本时,恰巧遇见了戎音在摘莲蓬,见他是被四喜领进来的,知道他和宗政逍认识,还把莲蓬分了他一支。
季燮是个有分寸的人,哪怕被鲛人的美貌惊艳到,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连忙垂下眼眸,除了感谢戎音送的莲蓬外,半个字都没敢跟他多说。
特地为这个鲛人修了个园子住,足以见皇上有多重视他。
作为帝王,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作为宗政逍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季燮自然得有这个觉悟。
宗政逍在右边的房间接见了季燮,这里算是他的半个书房。
看过季燮送来的账本后,宗政逍眼底出现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随着制造出来的冰越来越多,季家冰铺的冰价格也逐步降低,最后已经低到即便是普通百姓都能轻松消费得起的地步。
他们的收益相比一开始确实是少了许多,但依旧可观。
而且季家冰铺已经在尝试开拓周边州府的生意,一旦稳定下来,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制冰方法是宗政逍给季燮的,季家算是代卖,收入的大头还是进了宗政逍的私库,不过季家也没少赚,季燮的父亲季春秋每天在家数银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宗政逍看完账本,季燮才道:“冰价现下基本稳定了,臣等对外宣传这都陛下的恩典,百姓们都在歌颂陛下功德无量呢。”
除了卖冰,季家冰铺每七天就会免费送一次冰,给那些实在是买不起冰的百姓。
无论是低价冰还是免费的冰,季家对外说的都是皇上不忍百姓受酷暑折磨,动用自己的私库来补贴百姓们,以此宣扬宗政逍为仁慈的明君。
赞扬宗政逍的同时,季家顺便踩了世家一脚,暗讽他们刻意抬高冰价,只顾自己赚钱,不顾百姓死活。
尽管这样并不能对世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名声这东西,平时看着无关紧要,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可是能定夺一个人生死的。
世家们故意造谣宗政逍是暴君,打的就是徐徐图之的主意。
如果宗政逍的名声真在民间烂透了,那么世家拉他下台,扶持自己养的傀儡上位时,遭受的阻拦就会少很多,史书的记载也能光鲜亮丽些。
宗政逍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让季家那么做,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世家倒霉,季燮这些功臣集团的人要比宗政逍还高兴。
离开皇宫回到家,季燮还和他爹喝了几杯。
至于宗政逍这边,季燮走后没多久,四喜就急匆匆送来一封密信,宗政逍打开一看,原本温和的神情立即转为了寒冬般的冰冷。
他嗤笑一声,“他可真是朕的好侄儿。”
四喜缩在一边不敢发出任何动静,良久以后,宗政逍才冷声道:“把请帖送去宁王府吧。”
宁王府。
傍晚,此时本该是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吃晚饭的时间,可宁王府一众主子却聚集在花厅里,除了宁王,王妃和两个小儿子都低垂着脑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下人们也都瑟缩着躲在旁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哪个动作太惹眼,招得主子把火气都撒到自己身上。
死亡般的寂静围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这场折磨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宁王闭着眼睛,食指在残废的那条腿上轻轻敲击着,他眉头微蹙,似是在苦思着什么。
作为兄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宁王如今已四十有五,右眉一道细长的疤痕贯穿至眼尾,五官粗犷端正,眼纹极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想当年他还未残废之前,即便是在遍地英雄的起义军中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将,曾多次创下以少胜多的战绩,任谁听了他的大名都得竖起大拇指。
宗政家的起义军能逐年壮大,前期有他一半的功劳。
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在一次救援行动中不幸被埋伏,断了一条腿,往后再不能上战场杀敌,也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宗政逍登上皇位后,封他为宁王,没像对老三一样赶他去封地,而是留他在京城疗养,对他多有照顾。
宁王是王府绝对的大家长,性格倨傲,除了对发妻会温柔些,其余人包括自己的三个儿子,他从来不假辞色。
即便大儿子出生时他都快三十了,在这个年代算是老来得子,可他依旧从不宠溺孩子。
他对三个儿子向来要求严格,必须能文能武,品性端正,不仗着身份为非作歹,不给家族蒙羞。
更重要的是,得听他的话。
但高压力滋生出来的除了绝对服从,还有叛逆和抗争。
今年已经十八岁的宗政连祺,第一次尝试挑战父亲的权威,结果是失败被罚跪,从中午到现在,他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三个时辰了。
这件事的源头还得从宗政连祺的婚事说起。
宗政连祺十岁那年,宁王中了埋伏导致残废,当时情况紧急,是他的副将拼命将他带出了包围圈,才让他免于一死,不然他就不止是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但副将为了救他,胸口中箭不治而亡,临死前请求他照拂自己的妻儿。
副官死后,家里只剩下发妻和一个八岁的女儿,宁王为了报答副将的救命之恩,就给大儿子和副将女儿定了娃娃亲,等他们到了年纪就成婚。
副将女儿乖巧,很得宁王夫妻俩喜欢,哪怕后来宗政家成了皇室,也从未起过悔婚的心思,还更加尽心地照顾母子俩。